第13章 ☆、（十二）
東西是女孩子幫着提上去的，滿滿的兩大袋，很沉。
回來時，宿舍裏已經有了其它的同學，俱是捧着臉盆，往裏面放着毛巾、香皂、衣服等等，香雪走到門口時，她們齊整整地停下，轉頭望了她一眼，再若無其事地繼續收拾。
“HI，你們回來了，這是要去洗澡麽？”身後響起女孩子歡快的聲音。
“恩，太熱了，一身汗！”“是呀！宿舍裏竟然不能洗澡，真是麻煩啊！”......宿舍裏響起了一大片的抱怨聲，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小麻雀在清脆地歌唱。
“嘿嘿，等等我們，一起去！”女孩子推了香雪一把，快步走進去将零食放在了桌子上，轉身拿起臉盆，開始裝起了東西。
香雪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也有樣學樣地裝了起來。
澡堂是在宿舍樓的一層，兩間連接在一起的大房間中，是用防水的布簾隔成的一小間一小間的，足足有四大排。此刻，正是洗澡高峰期，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幾人等了不少時間，才輪到她們。
腳下的地板是濕潤潤的滑，空氣中氤氲着一股潮濕的水汽，香雪有些不習慣地站在防水簾中。水龍頭是塑料制的，大概是為了防鏽吧，這樣潮濕的地方，鐵制的水管已經爬滿了褐色的蝕鏽。
“哎喲！好冷吶！”浴室中響起了一片尖利的喊叫聲，香雪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澡堂的水管竟沒有冷熱水調節的開關，整大個澡堂，竟都是洗冷水的。
9月的天已經有微微的涼意了，特別是晚上，那冰冷的水澆在身上，香雪忍不住一陣瑟瑟發抖，趕緊關上，借着身上微微的濕，趕緊抹上沐浴露，細細地搓上一小會兒，直到身體回暖了，這才咬咬牙再次開上那冰冷的水管，一沖，那水從脖頸滑到腳下，那冷仿佛透進骨髓一般。所幸水很大，只沖個幾秒就将身上的沐浴露洗淨了，堅持着也就挺過來了。
出門時室友們都已經等在了門外，抱着手臂，瑟瑟地發着抖，香雪趕緊走過去。
“這學校可真夠坑的！連熱水都沒有！凍死我了！”
“是呀，這學校是豬油蒙了心麽？想凍死我們？”
“也不知道哪根經搭錯了，鬼使神差地填了這裏，後悔死了！”
“......”
室友們邊走邊交談着，已經漸漸熟穂。
“小姑娘們，這可就不對了！食堂門口那裏可以打熱開水呢，怕冷，自己打上一壺熱水，買只桶，慢慢洗就是了！這時間可沒到開熱水的時候！”身後響起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透着一股嚴肅。
樓梯上，幾人停下往上走的腳步，轉頭，是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年人，看起來有50多歲了吧，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鏡，衣服是學校統一下發的教職工套裝，鞋子是早些年代流行的低跟黑布鞋，天鵝絨的鞋面，有一根同色的帶子從腳背上搭過去，腳背的襪子露在外滿。她的手臂上還別着紅色的袖套，絕對是宿舍的管理員阿姨。
“呵呵~~”幾人對着身後一陣尴尬的笑，擡起腳步加快速度往樓上沖去，仿佛是被抓了包的小賊，卯足勁往前逃去。
回到宿舍，因為洗澡而留在床上的手機正唱着歡快的歌曲，也不知已經響了多久了，香雪趕緊拿起手機，打開一看，是不久前離開的哥哥的電話，趕忙接起。
“哥，有事麽？”
電話裏一陣沉默，久久的無聲，過了一會兒才響起哥哥低沉的聲音：“還住得習慣麽？”
“恩，還好！室友們，人都很好！”
“恩，那我就放心了，有什麽缺的麽？”
“放心好了，缺什麽我自己會買的。”
“......”俱是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話，電話久久地說了一個多小時，才挂掉。這時，室友們都已經洗完了衣服，躺在了床上，聊着一些女孩子感興趣的話題，比如說明星呀，小說呀，學校裏的帥哥呀，男朋友等等。看着窗外飄飄蕩蕩的衣服，香雪這才響起——她沒洗過衣服。而且肥皂、洗衣粉、洗衣液等等洗衣服的用品，她什麽都沒買過，因為根本沒考慮到洗衣服的情況。望了望走廊裏，燈光是昏黃色的，有些昏暗，衣服上的污漬都看不清晰，所幸她就将衣服放到了床底下的盆子裏，等明天買了洗衣用具再洗吧，這麽想着，也就躺到了床上。
席子是草制的，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聞起來，渾身舒暢，仿佛連冷水澡的陰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很快便有了一絲朦胧的睡意。
“來介紹一下自己吧！怎麽樣？”睡意朦胧中似乎有室友提議。
“方可琴！來自浙江！”
“胡藍！來自陝西！”
“梅暧，黑龍江，大家可以叫我梅梅、暧暧、小梅、小暧，但是千萬不要叫梅暧！”睡意朦胧中依稀記得是那個活潑的女孩子的聲音，原來她叫梅暧呀，真是奇怪的名字。
“我叫潘金蓮。”是一個軟軟的女聲，還不等她說完，原先安安靜靜的宿舍裏瞬間爆出了一大片的笑聲，就連香雪這個模模糊糊将要睡着的都徹地清醒了，多麽勁爆的名字呀。
“我就知道！”女孩子軟軟的聲音裏仿佛帶上了哭聲，因為這個名字，從小到大，她總是被各種嘲笑：“是青蓮，qing！”
“哦哦，真不好意思！”宿舍裏響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道歉聲、安慰聲。
一陣人仰馬翻之後，介紹重新開始了。
“楊潔柔，四川”
“餘珊珊，江蘇”
一陣些微的沉默之後，香雪才意識到，只剩下自己沒介紹，趕緊接上：“趙香雪，S市！”
“啊，香雪哎，本地人呀，是不是該盡盡地主之誼，請我們搓上一頓？就小吃街來一頓就成了，我們不挑剔的，呵呵~~”
“好！明天晚上，一起去，我請你們！”她也沒推辭，順勢就答應了，一頓飯并不需要多少錢。
“耶！愛死你了！”宿舍裏響起一陣歡呼聲，滿滿的是少女獨有的青春的朝氣，即使很小的一件事情，也能開心上老半天。
夜深了，宿舍樓裏昏黃色的燈光啪得一聲，熄滅了。月上中天，繁星閃爍，絲絲柔和暗淡的光線從窗口鑽進，淡光中隐約能看見夜風中飄飛的米黃色窗簾，一晃一晃，輕柔地舞動着。宿舍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少，逐而轉變成輕輕的鼾聲。
第二天，是為期五天的軍訓開始的第一天，早起，跑步，站軍姿，正步走等等，跟高中時進行的并無二致，一樣的累，大太陽下一樣的曬人，一天的訓練結束之後，渾身火辣辣的疼。香雪再也顧不上抱怨學校冰冷的水，只覺得，那水沖在身上，是那樣的舒爽，舒爽到了骨子裏，恨不得多沖上一會兒。
飯，依例請室友們吃了，簡單的幾個小炒，不過是幾十塊錢，很是價廉物美，至少大家吃得很滿意。
傍晚，天已經開始暗下來了，那豔紅的晚霞也快要褪盡了，天地間已經漸漸升起了灰色的薄霧，仿佛在眼前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宿舍裏的木板床上，早已經躺上了7個嬌俏的身影，此時，正沉沉地昏睡着。那磨人的軍訓耗盡了她們所有的氣力，只恨不得昏死過去，永遠不再起來了。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顏色
一陣風，一場夢
愛如生命般莫測
你的心到底被什麽蠱惑
你的輪廓在黑夜之中淹沒
“喂？”手機鈴聲響了好大一會兒，香雪才迷迷糊糊地摸到正響個不停的手機，閉着眼睛含糊地接起了電話。
“雪兒，在睡覺？我在樓下，給你送東西來了，還有衣服，拿下來我幫你帶回去洗！”耳邊是哥哥溫柔的聲音，聲音漸漸變小，好似很遙遠。手機漸漸從手上滑落到床板上，再沒有聲息。
“哦~”香雪迷糊地應了一聲，卻是再次打起來輕微的呼嚕聲。
窗外，薄霧越來越濃郁，直至灰藍色的天空漸漸轉變為濃濃的深藍色，淡黃色的月從樹梢向着中空緩緩挪動。林間靜靜地，連行人緩緩走過的腳步聲都是那樣的清晰，相惜斜靠着車身上，靜靜地等待着，一刻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時間緩緩地流逝着，卻是沒有再撥電話。
“呼~~睡得好累！”香雪揉了揉眼睛，也不知睡了多久，宿舍裏的同學也已經睡飽了開始聊起了天。她躺在床上，清醒了一會兒，突然望見了掉在枕邊還未合上的手機，猛然想起相惜的來電，趕緊拿起手機撥過去：“哥，你回去了麽？我睡着了！”
“快下來吧，我還在樓下，記得帶上衣服！”依然是那樣溫柔的話語，絲毫沒有抱怨，他總是那麽好，那麽好，好得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貴的，一絲苦，一絲累，都舍不得她受，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恩，來了！”挂上電話，快速地拿上衣服，她小跑着往樓下行去，心裏是濃濃的愧疚，那本應輕快的腳步，仿佛染上了暮色的沉重。
樓下，出現在香雪眼前的他，一樣的是斜靠着車的姿勢，一樣的是昏黃色暗淡的路燈，一樣的漫無邊際蔓延到遠方的黑暗的背景，一樣的是有些冰冷的手，無端讓她想起了她在這個城市上學的第一天，他也是這樣等候着她，不管時間、空間、如何的變換，他似乎依然如此，一點兒都沒變。
“哥，我睡着了，你再打個電話把我叫起來就是了！”心間彌漫的是絲絲的心疼。
“恩，拿着，這是給你買的！”他聲音彌漫着淡淡的悲傷，不知何時，他的臉都仿佛染上了沉重的悲哀，他接過她手中的衣物，将兩袋子水果遞到她的手上，桃子和葡萄，都是她愛吃的。
“哥，你真好！我先回去了，bye~”她雀躍着接下了他手中的物品，轉身離開，往高高的樓頂行去，獨留下他，依然站在原地，望着她遠遠離去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