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因為被退婚想不開了?!……
窗棂“啪”的一聲被風撞開,江雪深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感到荒謬。
她被退婚了,退婚原因居然是因為她拒絕向堂妹道歉。
顧輕塵那般讨厭她,那般喜歡江文薏,直說不好嗎?當初又為何對她許下承諾呢?
荒謬過後又是一陣蒼白的茫然。
事已至此,是不可能再低下頭去要出藻丹了,可毒素還在不停侵入四肢百骸。
除了出藻丹……
“難不成還能去赤海找那大魔頭要解藥不成?”
阿雲的聲音猶在耳畔。
江雪深忽然想到了什麽,從懷中摸出一粒小骰子,說是骰子,倒沒有數字,只在其中的白面上深深嵌下紅豆粒大小的點。
這是她離開赤海時,在那魔尊呆過的地方撿到的,或許便是他掉的。
據聞,那個魔尊慕朝的鮮血可醫百病,解百毒。
不知道這種随身物磨成粉喝下去能不能有點功效呢。
想完,江雪深抿了抿嘴,覺得自己實在異想天開,捏起骰子,又放入懷中。
雨下得更大了些,雷聲徹耳。
窗棂大敞着,風雨灌入屋內,終于将垂死掙紮的燭火撲滅。
江雪深在昏暗的屋子裏又坐了許久,直到五髒廟開始叫嚣,她便知道,今日的飯點又無人來喊她。
Advertisement
明明是江家的嫡長女,待遇卻可能不如府邸一個受寵的奴仆。
父親在時尚且兩面三刀,父親去鎮守死地後,江家由叔父代掌,他們便愈發地明目張膽了。
族裏的那群長輩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不知。
畢竟,仙門世家看中血脈,她只是一個母不詳的私生女。
五歲以前她都是被寄養在和孝村的,回到江府後父親對她便一直很冷淡,起先她還不明白,父親沒有妻子也沒有其他孩子,為何不愛她。
直到這些年拼拼湊湊到身世,才知曉了原因。
原來她的母親是妓院裏的清倌,與父親不過是場酒後的出格,沒想到便有了她,可惜生下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父親原本的婚約對象應當是堂妹的母親,她的叔母鄧藹晴,這遭事情後,叔母便再不能接受父親,轉而嫁給了叔父。
或許這就是叔母讨厭她,父親冷漠待她的原因吧。
但……也不能不給飯吃吧。
江雪深扁了扁嘴,阿雲也沒有來,她好餓哦。
又坐了一會兒,她執了把青竹傘,往飯廳的方向走去。
偏院離飯廳有些遠。
江雪深經過百步湖的時候風雨忽然肆虐起來,将前路掩得模模糊糊。
她擡起傘沿,想換條路走時,視線驀然一頓。
只見煙雨迷蒙的湖中央不知何時架了座木牢,中間居然關了一個孩子!
雨下得愈發瓢潑,湖水猛漲,眼看那孩子的頭就要被淹沒,江雪深想都沒有想,扔下傘便撲入湖中朝他游去。
過路的丫鬟一聲驚叫呼之欲出,不懂大小姐為何突然瘋了似的撲入湖中,難道是……因為被退婚想不開了?!
赤海。
空蕩的會堂,升起幾簇火炬,照亮三面青牆。
牆上黑蛇的圖騰幾乎要破牆而出,獠牙森森吓人。
黑蛇的雙眼像是重塗了墨汁,瞳孔微微放大,彌漫着死亡的氣息,猩紅的血舌如火光一般,仿佛要吞噬掉整個房間。
已過三月,屋裏卻像是三九嚴寒之中用冰堆壘而成,連地縫裏都透着寒氣。
王順靜靜站在一邊,凍得頭皮發麻。
他與其他修道堕魔或天生沾邪的同僚不同,是個不折不扣的凡人。
做了小半輩子富商的他特別貪生怕死,想要追求永生,又完全沒有修道的靈根,便憑借着溜須拍馬的本領混進了魔道。
過得也算風生水起,他對自己能屈能伸溜須拍馬的本領引以為豪。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人外有人。
魔尊與大護法已經站在窗邊半個時辰了。
直到剛剛魔尊終于慵懶地開口道:“今日的雪落得格外大。”
雪?什麽雪?王順踮着腳尖瞪大眼睛看了許久也只看到肆虐的春雨啊!
然後他聽到大護法贊同道:“是啊,與十六年前那場雪一般大。”
所以到底哪裏有雪了?!
什麽叫拍馬屁的最高境界,這就是了,指鹿為馬,見雨硬說雪,王順甘拜下風。
魔尊點了點頭,聲音陡然愉悅起來:“雪下這麽大,便把水牢裏那群廢物殺了吧。”
“老奴領命。”大護法很快便離去。
下雪與殺人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
王順出了一身冷汗。
他做凡人時便聽說了赤海的魔尊大人慕朝。
他是死地之境滋生出來的萬惡之靈,是天生地養的邪魔,手下血債無數,殺人不問因果,壞得直白又蠻狠,這世間沒有不畏懼他的。
據悉,有一次在千燈鎮,一個醉酒的散修因為左手執劍這種荒謬的理由,便被他當場碎成屍片,滿地血污中,慕朝竟能挑着燈籠懶懶笑道:“替天行道。”
誰是天,誰是道?
任誰聽到都會覺得諷刺地要命,卻無人敢指摘。
王順越想越心慌,深怕魔尊大人突然說一句:“下雪了,把王順也殺了吧。”
但魔尊再未開口,只是盯着窗外若有所思。
王順壯着膽子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卻只能看到赤海邊界處的一顆磐石。
他忽然就記起了前幾日的事情。
那兩位江家的小姐誤闖了赤海,原本他以為是必死無疑的,往年誤闖的人不是被扒皮抽筋,便是被割舌斷喉,哪能這麽簡單離去啊。
也是在那顆磐石邊,他甚至已經感受到魔尊狂躁的殺意,結果在得知了對方的名字後,那股殺意便陡然褪去,連那位臉上已經屍僵的大護法也閃過了片刻的錯愕。
所以其實……魔尊大人也不是完全不近美色的吧?
就是不知道他看中了江家哪位千金。
“王順。”冰冷的聲音驀地落在耳畔。
王順驚了一下,立刻收回遐思:“屬下在。”
“轉過去。”慕朝淡淡道。
王順不明就裏地照做,然後被一腳踹在了地上,腦門磕在地面,很快見了血,他慌亂地擦掉血跡,腦袋嗡嗡作響,便聽慕朝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表情太蠢。”
王順忍着痛跪在地上,胡亂地點了點頭,心中一片駭然,一時分不清到底是魔尊能聽到心聲還是真的只是覺得他蠢。
再擡頭看去時,魔尊已經越過他朝外走去。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抓起傘追了上去。
紫竹骨的傘面在頭頂緩緩綻開。
慕朝走到磐石邊,這裏空無一人,連株荒草也無。
“你剛剛看到雪地裏有人嗎?”
王順愣了一下,有些緊張,他當然沒看到什麽人,而且現在分明就是在下雨啊,魔尊的戲瘾還沒有過嗎。
所以他現在該說看到了還是沒看到啊。
慕朝卻沒有等他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看着磐石。
方才他分明看到了有人伏在地面,靠近時卻忽然消失。
他眯了眯眼,剛要離去,便看到光禿禿的地面,不知何時多了一顆骰子,赤紅的點像紅豆似的紮眼。
他低頭去撿,指尖尚未碰到,眼前驀然陷入黑暗,只來得及聽到王順的驚呼。
“魔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