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魔尊大人來大姨媽了(咳)……
徐長鳴最近很苦惱。
他在雁歸山教書育人大半輩子,問題學生遇到的也多了,卻沒遇到過江雪深這麽問題的。
以往倒也還好,這孩子修為靈力差,勝在肯刻苦,文試一直都不錯。現在可倒好,回趟家,靈力沒長進,連腦子也丢那了!
文試寫得一塌糊塗倒也罷了,思想還極為不端正!
卷上說:如何養精蓄銳,鏟平赤海。
他答:做夢。
卷上說:死地之責,該如何肩負。
他答:為何要肩負?
字裏行間充滿傲慢。
擺明了就是在針對他!
結果讓他說出為何針對自己的原因,那小少女居然抄着手,睥睨着他說:“我不是針對你,只是覺得在坐的各位都是垃圾罷了。”
聽聽!這是何等的猖狂!這是何等的目無尊長!
“江雪深!”再一次被面前這個半枕着手臂目中無人的少女氣到,徐長鳴終于忍無可忍,“死地之縫會導致什麽,又是誰的責任,你說說!”
慕朝早已不耐煩,懶懶地枕着頭,并不作答。
徐長鳴面子上下不來,氣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文薏你來!”
江文薏一早就做了回答的準備,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得意地瞥了一眼慕朝,便有條不紊地答道:“燼,死地也。魔物慕朝出世之日,死地裂縫之時,死地中邪物四祟,雖已大體封印,裂縫卻仍在與日擴大,屆時邪物逃竄,定會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學生以為,死地之責在赤海,在魔物慕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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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準的課本答案。
徐長鳴滿意地捋了捋山羊胡,怎麽同樣是江家後人,差距能如此之大。
江文薏坐了下來,得意地去瞧慕朝的表情,卻看到他平靜的臉上浮上了一絲不屑,顯然并不認同她的話。
徐長鳴顯然也注意到他的表情,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憤怒起來:“既然那麽不想聽課,你就滾出去!”
他話剛出口,面前一晃,那少女竟真的大搖大擺地往外走去,連片刻都不曾猶豫。
他氣得渾身發抖,結果堂上這群學生竟然一改常态,一個個替少女說話。
“先生,江師妹前陣子中了水毒,可能就是還沒有調養好。”說話的是劍宗的小師兄裴欽,前幾日在妖市被偃甲踩在胸腹險些喪命時,是慕朝将那些偃甲一一拆了,化為齑粉。
江師妹靈力低微卻能扛着恐懼與壓力,在那群天工門之前毫不退縮,用純粹的根骨力道将秦守打得剩下半口氣。
就這膽識,這功法,裴欽當場就決定,江師妹是他的新晉女神了!
除了他,其他去過妖市的幾位也都紛紛為慕朝講話:
“江師妹剛被退了婚,性情大變也能理解,先生還請多給他一些調整的時間吧。”
“是啊先生,江師妹這些日子的壓力太大了,還是多給點時間調整為好。”
“……”
一個兩個,這都是吃了什麽迷魂藥!
都開始為一個廢柴講話!
徐長鳴氣得連罵都沒力氣罵,最後只吹着胡子道:“都下課吧。”
剛放課,那幾個“小弟”們便跟在慕朝後頭,一起前往食堂用餐。
慕朝平日裏在赤海前呼後擁慣了,倒也沒理會這些人的轉變,多幾個王順這樣的狗腿子是好事。
今日食堂格外擁擠,沒有什麽位置。
他掃了一圈,便沒什麽興致了。
面前卻忽然一暗,是青寧擋住了他的路。
自上次被他踢出房間後,她收斂了不少,見到他也沒敢正眼看,今天又是哪來的熊心豹子膽?
裴欽也一直有聽說青寧與江師妹不對付,剛想勸一下,卻見青寧抿着嘴道:“江……江雪深,坐我那吧,我吃完了。”
她的皮膚很白,耳根子泛紅時就像會滴出血似的。
慕朝也沒懂這是鬧哪出,就見青寧忽然咬着下唇,眼尾洇出一抹嫣紅,跺了跺腳便跑開了。
正道可能都有病吧。
咽了一口米飯,慕朝如是想道。
“喲,這不是王知勇嗎?”
慕朝喝了一口白水,往旁邊看去。
裴欽順着他的視線跟着看了一眼,道:“蕭圖南又要欺負王知勇了。”
又?
想起上次論劍臺上王知勇流着鼻血匍匐在地上道歉的滑稽樣,慕朝放下茶杯,多看了幾眼。
幾步遠的長桌邊,蕭圖南一腳踩在椅凳上,半俯着身盯着王知勇的飯盆,咂嘴稱奇道:“這糊成一團的是什麽?”
王知勇憨笑道:“蕭師兄,這是是腌冬瓜,我奶奶做的,你要嘗嘗嗎?”
“嘗嘗?”蕭圖南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捧腹大笑了一下,指着王知勇的飯盆問旁人道,“這糊成一團的像嘔吐物一樣的東西,你們會嘗嗎?”
周圍很快笑成一團,都半退了一步,滿是嫌棄的樣子。
王知勇愣了一下:“這不是嘔吐物……”
他越說越輕。
這是奶奶親手腌制的,黃龍村貧窮,就這些冬瓜都是奶奶省了很久,給他留着的,腌制久了,加上這幾日天氣轉熱,冬瓜有些糊了,但并沒有壞,酸酸的,很好吃。
他很想這麽說,但話到嘴邊,看着周遭笑成一團的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半晌,卻又是露出一個笑來:“也是,蕭師兄是吃過山珍海味的,那我自己……”
“吃”字的音還來不及出口,耳邊“砰”的一聲,桌上那盤冬瓜連帶着半碗尚未吃完的白飯都随着四分五裂的瓷片散作一團。
慕朝抄着手靠在椅背上,沒什麽情緒地看着。
“廢物東西,寒碜到仙門來了,自己丢臉吃些下三濫的也別拉低雁歸山的臉面。”蕭圖南一腳踢過瓷片,惡狠狠道,“吃豬食的豬猡,你瞧瞧你有哪點樣子像修真的?”
王知勇瞧着地上的一灘剩飯,嘴角顫了顫:“對不起啊,蕭師兄,都是我的錯。”
“廢物豬精。”蕭圖南嗤笑道。
廢物豬精,無論遭受怎樣的羞辱,都沒有出息地只會道歉。
慕朝前座的符宗師兄道:“這不是你們劍宗的事嗎?不管管?”
另一劍宗的師兄立刻道:“怎麽管?”
這樣的場景發生過無數次,裴欽別過眼嘆了一口氣,幫得了第一次也幫不了無數次,整個雁歸山也不只有蕭圖南這麽做。
“王知勇天天被欺負,他難道沒有錯?”有人扒了一口飯笑道。
馬上有人接話:“是啊,怎麽不欺負別人,單單欺負他啊?”
說着,便是一陣嬉笑,與王知勇那桌的笑聲快要融合在一起。
慕朝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
笑聲戛然而止。
那幾個人尴尬地輕咳了一下,畢竟江師妹之前雖然沒有被這麽誇張的對待過,但是聽到的奚落想來也不少,這麽講确實有點像在嘲諷他。
他們正在尴尬,便聽慕朝的聲音比冰霜還要寒冷地落在了耳畔:“被欺負的人有什麽錯?”
沒人吭聲。
慕朝站了起來。
裴欽跟着愣了一下,以為他要去幫王知勇,卻見慕朝掠過王知勇,沒有半步停留地離去。
走出飯堂時,還能聽到王知勇木讷又憨厚的道歉聲:“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好意思。”
屋外的日頭正盛,眼前卻有些發黑。
慕朝頓了頓,忽然想到碾砣在地上的雲片糕,想到自己握着斷手,鮮血淋漓地伏在地上道歉的樣子。
他勾了勾唇角心想:真是一個廢物。
卻到底沒有笑出來。
慕朝回到房間,便有了睡意,倒頭就睡着了。
不知道為何,這兩日總覺得這具身體渾身提不起勁。
又過了幾日。
半夜,小腹劇烈地鈍痛,慕朝輾轉反側,夢境裏都是雲片糕與斷手,荒誕又混亂。
實在痛得不行,他爬起身,想倒杯茶。
剛一起身,便覺腹下一墜,緊接着雙腿之間一股暖流。
慕朝愣了一下,挑起油燈,借着微光往床上看去。
只見荼白的床被上是一片刺目的腥紅!
他馬上低頭看去,褲子也滲出一片血紅,摸了一下,屁股後面更是鮮血淋漓。
慕朝:“……”這啥?
他第一反應,有人偷襲。
但身上沒有任何外傷。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江雪深這具身體曾經受過嚴重的內傷,時不時會複發。
他扒着窗臺,暈暈沉沉地坐起身,只覺得這內傷的威力正大,調息了半天都止不住血。
另一廂,江雪深剛洗完澡出來,便看到通訊傀儡不停地閃爍着急促的光。
忙擡手放在了耳側。
慕朝的聲音蘸着早春的微寒虛弱地傳來:
“江雪深。”
“你還有什麽遺言趁早說,要不然等着收屍吧。”
江雪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