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臭流氓
江雪深進了屋, 也沒覺得有多暖和。
魔尊的寝殿不知為何,總是透着一股陰寒,當時用慕朝的身子還沒有太大的感覺, 換回來後, 每次進來都凍得她有些頭疼。
就像他的體溫,總是含着冰雪的溫度。
很奇怪。
她叫雪深,代表着三九嚴寒, 火氣卻很好,寒冬臘月時, 手腳也像火爐似的。
他叫慕朝,代表着旭日東升,遠遠看着時,覺得燙眼。離得近了,又總有着刺骨的陰冷。
進屋後,慕朝先照常給盆栽喂了血, 又給她留了一杯。
并沒有到該喝血的時候, 慕朝表示:“對你在論劍大會的表現有好處。”
但是江雪深覺得……可能就是……反正都喂給盆栽了, 這傷口子劃都劃了, 血流都流了,不給她也浪費吧。
喝完血, 慕朝又面無表情地從匣子裏撚出一顆糖遞給她。
江雪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卻見他的表情有些惱怒:“不要還我。”
說着就要伸手來奪, 江雪深忙塞進了嘴裏, 舌尖很快化開一絲酸甜味。
是橘子糖。
全部做完,屋裏恢複了寂靜。
屋外驅雷掣電,大雨像澆下來似的。
江雪深坐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自在, 忍不住道:“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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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慕朝道:“陪陪我吧。”
他躺在床上,盯着桌上的油燈,好似在看她,好似在出神。
江雪深已經站起來的身子頓了頓,還是坐了回去:“魔尊大人有煩心事?”
慕朝道:“我只是讨厭雷雨天。”
為什麽?
江雪深下意識地想問,很快咬了下舌頭憋了回去,這樣不禮貌。
但是……總該說些什麽吧?
按照平日看的話本子的劇情,這雷雨天必然不是因為魔尊害怕打雷,肯定是什麽悲慘的過去。
這個時候就應該跟他說一些表揚的,鼓勵的話,讓他知道自己并不孤單。
沒錯,這樣就行了。
江雪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會是小時候發生過什麽悲慘的故事吧?雷雨天被抛棄了?雷雨天堕魔了?童年陰影?”
慕朝:“……你會不會太直白了一點。”
江雪深:其實我本意想安慰你的qvq
安不安慰的不知道,氣氛毀的差不多了。
慕朝也沒了什麽傾訴的欲望。
但腦子裏那些久經不去的畫面卻奇跡般的有些模糊。
“算了,你走吧。”他擺了擺手。
雨下得更大了。
他頓了頓,又放下了手:“算了,我陪你對習吧。”
江雪深剛想走,聞言,忍不住一愣:“現在?”
慕朝點頭。
江雪深:“在這裏呀?”
慕朝有些不解:“這裏怎麽了?你不就是來對習的嗎?”
這裏也沒怎麽。
只是……
江雪深看了看桌子凳子床案玉榻,每個擺件都有棱有角的。
這……摔起來得多痛啊?
想象了一下那個血淋淋的畫面,江雪深毛骨悚然,忙道:“不然今天就先算了吧,那個,您知道西街大嬸家的蘆花雞下雨天也只窩在盆裏嗎?”
慕朝歪頭:“蘆花雞到底是誰?”
江雪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話音未落,對面倏然擊出一掌。
來得太突然,江雪深堪堪躲過身後的桌角,就被掌風一把呼在了地上。
還來不及感到全身上下的摔痛,下一秒,脖子忽然一緊,慕朝輕輕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壓制在地。
脖子不痛,只能感受到他的手虛握着,兩人的臉近到她眼睫變動時都能輕輕掃到。
江雪深心下一跳,這樣的動作過于暧昧,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噴灑在臉上如青竹般的氣息。
怎麽辦,該閉眼嗎,要閉眼嗎,話本裏好像說這個時候需得閉眼。
她緊張又猶豫地輕顫着眼睫,還未閉上眼,便聽他的聲音落下,吐字的溫熱氣息拂在耳畔,酥酥麻麻,說出的卻是熟悉的不容置喙的語調。
他說:“服不服?”
“……”???
江雪深一把推開他爬了起來,那一下摔得她骨頭都在痛。
慕朝可能也有些抱歉,盯着她痛楚的表情看了一會兒,問道:“要不要我幫你上藥?”
江雪深愣了:“上、上哪?”
慕朝莫名:“背啊。
江雪深臉一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臭流氓!”
慕朝莫名其妙:又不是沒見過,前不久那背還是他的背呢。
江雪深還在羞憤中,但不敢錘慕朝,只能悲慘地捶着腿,瞪桌面。
桌面上有二人因為錯位微微交錯的剪影,以及兩盒甜點。
看起來連盒子都有些相似之處。
一盒是她親手做的,另一盒……
江雪深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方才跑出去的月蘅。
那盒蓋子大敞而開,露出琳琅滿目的精致糕點。
豌豆黃、茯苓餅、棗泥酥……
連內核都基本一致,不過比她的精致許多。
這時,慕朝也忽然注意到桌上的東西:“從剛剛你就拿着,是什麽?”
江雪深很想立刻抱着她寒酸的糕點私奔,好過被當衆處刑。
但現在顯然逃不掉,她只能一邊給糕點道歉,一邊輕輕掀開了蓋子。
整個食盒裏正東倒西歪地躺着幾個糕點,剛剛不小心沾了雨水,黏成一團,看着毫無觀賞性。
她以前也給顧輕塵做過一次糕點。
那日沒有下雨,是難得的大晴天。
太陽快将她融化,也快将糕點融化,不知等了多了,她終于等到他姍姍而來,像獻寶似地遞了過去。
怕融化,她一直都小心地将它捧在懷裏,用自己去遮擋太陽的光線。
顧輕塵只掀開蓋子一角,瞥了一眼,便有些不耐地阖上了蓋子。
他說:“小孩子玩的東西,別鬧了。”
看着他的表情,江雪深有些不解,但卻忽然覺得有些羞愧,那是一種自尊心受辱的羞愧。
江雪深回憶起過去,覺得很遠很遠。
直到慕朝修長白皙的手指撚起了一塊棗泥酥。
軟趴趴的棗泥酥,夾心快流了下來,不知哪一秒會破碎,污了衣服。
江雪深愣了一下,道:“魔尊大人,你吃那份幹淨的吧,這個被雨淋過了。”
慕朝已經送入了嘴,面無表情地嚼了幾下。
她又忍不住問道:“怎麽樣?”
慕朝就着茶咽了下去,擡眸看她,漆目如夜:“不讨厭。”
論劍大會終于再一次來臨。
上次結束時,同意給參與的學生一次退縮的機會,于是這次的人數相較于上一次少了許多。
有許多人臨陣脫逃,剩下的一部分也多有抱着早點結束早點回家的混日子心态。
江雪深站在人群裏,困得不行,昨晚被慕朝又拉着對習了好久,不接下他三招不許睡覺。
他說這是望女成鳳。
說這話時表情過于認真,江雪深一口氣沒憋住笑出了聲,然後就是徹夜的對習,不接下五招不許睡覺。
這是赤果果的報複啊!
一夜未睡,她的眼皮都在打架。
好在上一次慕朝把百年惡蛟一刀結果了,直接解除了萬山之巅的結界,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地上山完成比試就行。
山路不可組隊,所有人走得零零散散,江雪深走在人群最末端,走得越快,前方的人離得越遠,連周遭的嘈雜聲都似乎隔了層山岚,朦朦胧胧。
好在山路并不算困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比試的學生驟減的緣故,往年試煉,山上可能會出現的危機一個都沒有出現。江雪深這一路走得過于順遂,比自己出門爬個山還要順遂。
不多時就到了山頂。
可原本應該存在于山巅的論劍臺卻消失了蹤影。
“請問有人嗎?”江雪深喊道。
回答她的是聲聲回音。
萬山之巅,沒有論劍臺,沒有其他人,只有無盡的山岚與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