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說:“做得很好,江雪深……

金窮整個人都懵了, 堪堪護着褲裆躲過,還是被狼狽地拍了一掌。

雖然江雪深的掌風不足以傷得到他,但還是拍的他一個猝不及防。

入道以後, 大戰小戰, 金窮也經歷過不少,這還是頭一次遇到有小姑娘出手這麽……這麽不要臉的!

這招對在場的名門正道來講,委實稱得上“下九流”了。

江雪深卻毫無心理負擔。

她抓住金窮怔忪的時機, 像泥鳅似的彎腰劃過金窮的臂下,朝他身後拍去。

金窮畢竟實戰經驗豐富, 吃了一次虧,哪裏還會吃第二次,瞬間就提氣,想抓住她。

但江雪深看起來瘦弱,卻異常地靈活,腳底像抹了香油似的, 一會兒又溜到了別處。

出招的手法與走位都狡猾無比, 一下子作勢要攻擊金窮的裆部, 一下子又作勢要直擊金窮的天靈蓋, 最後滿場都是她亂跑亂出招的身影。

臺下的觀戰的弟子:……

真的好不要臉啊!

這打法要打到何年何月啊?跑到渾身力氣洩盡?還是跑到比賽結束啊?

這種比試方法除了耽擱時間,簡直一點可觀性都沒有!

除了王知勇等人看得緊張, 其他所有人都暴躁起來:“金道友!快攻她下路!”

“不要憐香惜玉手下留情!直接一招制勝吧!”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是金窮不屑于一個煉氣期的廢柴認真絕對, 故意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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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金窮知道, 他已經盡力地在追捕江雪深的身影, 卻總能被她靈活地溜走。

也不知學的是什麽套路!

江雪深還真沒什麽套路,只是憑借着本能躲掉攻擊,邊躲邊觀察金窮的招式與出力點。

這是慕朝教她的。

哦,當然不是像課堂先生那樣細心教導。

其實就是江雪深挨揍得出的經驗。

為了能在慕朝的手底下多抗幾招, 不至于被打得太慘,完全沒有還手餘地,她學會了聽風聲來辨認方向,以便用最快的速度躲掉傷害,當然其實這個本領她還只練了個皮毛,大部分時間她還是憑本能躲掉的。

畢竟,挨的揍多了,總能學點什麽技能。

而想要試着在慕朝手下還招,光靠躲閃是沒有用的,必須得摸索他的出招習慣,才能對應地還擊。

運氣好的時候,她因此順利地還過兩招,當然結果還是被一個過肩摔,摔到頭昏眼花心力交瘁。

但面前的這個人只是金窮,他不是慕朝,不會有慕朝那般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能力,即便她靈力低微,只要找準機會,應該還是能夠多抗一會兒的。

果不其然,金窮作為體修,皮糙肉厚,攻擊力爆表,可以說是可進攻可防守,靠體法與他硬碰硬都是不值當的,但他的修法也決定了他的下限。

誠然,金窮在力宗裏算是靈活的大塊頭了,但到底靈敏度不夠,又礙于體格,出招的速度相應地就會慢了下來。

有好幾次江雪深都快被抓住狠劈,就因為金窮出招技能前置太多了,花裏胡哨的,又給了她逃跑的機會。

江雪深又一次躲到了金窮的身後,提氣凝神,奮力拍出一掌。

她方才邊跑邊提氣,停下來後沒有什麽前置時間,這一掌拍的又快又很。

臺下的人忍不住驚呼:

“金道友小心!”

“你急什麽?就那廢柴的功力,就算站在原地讓她打,又能打出多大的傷害?”

“就是,況且,用得着你提醒?金道友還能不知道那廢柴出了這麽一招嗎?”

此時,硬抗下一招的金窮:“……”

就,他當然不知她要出這一招!

金窮生生抗了一招,往後退了半步,終于接受不住打擊,張嘴驀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這一吐血,江雪深愣一下。

臺下也驀地愣了。

“什麽情況?金窮被那廢柴傷了?”

“真的假的?我剛剛沒有看清。”

“……”

金窮默默擦掉了嘴角殘留的血跡,有些吃驚地轉身看去。

這丫頭是找到了他的命門?

不對。

看她也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想來是誤打誤撞了。

金窮轉了一下脖子,發出“咯吱咯吱”骨頭作響的聲音,剛想認真迎戰,剛剛肩背處被江雪深襲擊的傷口似乎一路帶着火花,游走于全身,燙的有些難受。

不過這就是一般的火系道法,功力不到火候,很快就能被消化掉。

一陣寒風拂過,體內的躁動果然壓制不少。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頭頂有些涼。

江雪深瞪大眼睛盯着金窮的頭,只見剛剛茂密的頭發竟然瞬間被燒沒了,露出油光锃亮的頭頂。

她的靈力她自己清楚,絕對燒不幹淨真發的!

也就是說……金窮戴的是……假發?

她把人假發給燒沒了?!

金窮很快也覺得頭頂涼得發慌,伸手一摸:“……”

“我的頭發……”他喃喃道。

他沒有反應過來,摸着頭頂愣了半晌,才終于後知後覺地心下一沉,他的假發啊!!!!!

他花了重金購買的假發啊!

他惱怒着低眸看向臺下,果不其然,一群人正要笑不笑地在底下指指點點,接觸到他的視線,居然還忍不住笑出聲來!

對金窮來說,頭發是他一輩子的弱點。

而這弱點居然被……

金窮太陽穴一跳,“咯吱”着骨頭朝罪魁禍首看去。

接觸到殺人的目光,江雪深心中一跳,有些抱歉道:“比試完後,我賠你一頂?”

她話音剛落,面前倏然一黑,竟是金窮逼到了面前,只見他驀地騰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賠得起嗎!”

她愣了一下,垂眸看去,下一秒,身子驟然一輕,竟被金窮淩空抓起,緊接着就被狠狠一個過肩摔擲到地面,還沒來得及痛,腳腕又倏然一緊。

金窮竟然一把拎起她的腳腕,像轉飛盤一樣在空轉揮轉着轉了起來。

接下來,臺下的衆人就看到,金窮像轉盤似的将人在空中轉了幾十圈後又狠狠甩出去,像當作蹴鞠似的,一腳踢到空中,又一腳踩入地面,然後又彈到空中,又墜入地面……

畫面過于血腥,難以言表。

蕭圖南:“……”他雖然讨厭那個廢柴,但……

他默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簽文,不出意外,他下一把就是同金窮比。

他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看向論劍臺上,渾身浴血,被打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江雪深,握着竹簽的手指忍不住顫了顫。

這下子再也沒有看戲的幸災樂禍了,只覺得那一腳腳一拳拳,都像打在了他臉上。

疼!

江雪深被重重摔在了地上,終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她渾身都是傷,火辣辣的,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腦子卻難得清醒,一邊忍着劇痛,一邊在心中盤算。

這金窮向來力大無窮,與他硬碰硬顯然不行,但每個人身上都應該有命門,那是人體最脆弱的穴位,一觸即傷。

金窮的命門……她拼命回憶着。

但金窮顯然沒有給她反手的機會,他一把拎起江雪深又狠狠地擊出一掌,這一下絲毫沒有收力,江雪深瞬間吐出一口血,痛得頰肉都開始發抖。

雖然論劍大會的宗旨是生死有命,願意參加的就要做好被失手打死的準備,但這麽多屆以來,大家也都默認了“點到為止”,像打成這般還不結束戰局的還是第一次見。

蕭圖南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大聲道:“江雪深,你不是金窮的對手,快認輸吧!”

金窮聞言,蹲在她的身邊問道:“認輸嗎?”

認輸?

江雪深眨了眨眼,抹掉臉上的血跡,艱難地吐出一口血沫子,搖了搖頭:“金道友,謝謝你。”

謝?被打傻了不成?金窮有些錯愕,卻聽她聲音依舊軟軟糯糯,繼續道:“謝謝你這麽認真同我比試。”

如果想贏,金窮大可以将她一把扔下論劍臺,沒必要在這個場地上反複折磨她,所以,他還是因為尊重對手,才用自己的方法在完成比試。

以上,只是江雪深的想法。

實際上……金窮只是為了報燒發之仇,故意折磨她洩恨罷了。

現在出了一口氣,那點小家子氣的恨也消散了不少,聽她傷成這樣還道謝,金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沒有再繼續出招,而是勸她:“快點認輸吧,你打不過我的。”

但江雪深卻強撐着站了起來,眨了眨眼睛,堅定道:“不,請繼續。”

慕朝說得對,她應該用論劍大會證明自己。

這個證明,她原先以為只要努力了才行,但其實不是,大家只記得勝利者,不會記得失敗者。

這個證明,必須要靠贏來體現,至少,要無限靠近贏。

眼看着兩人還要再繼續打,一直在外場冷眼旁觀的江文薏終于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蠢貨。”這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發抖,已經沒有繼續觀看的必要了。

她轉身往外走去,走出幾步卻忽然想到了鹿野山那次。

江雪深也是這般,渾身是血,哭的眼睛都紅了,卻仍舊堅強地從戰亂廢墟中站了起來。

她說:“我可以。”

她說她可以,然後,憑借着那點微弱的靈力真就将廢墟場上那只掃蕩的鬼怪給赤手空拳地打死了。

想起那個時候的場景,江文薏驀地停下腳步,又鬼使神差地回頭看去。

論劍臺上,江雪深又一次被打飛,又一次堅韌地站了起來,她的身影那般清瘦又那般挺拔。

江雪深邊躲着金窮的進攻,邊拼命用微弱的靈識打在金窮身上。

然後她發現,每當靈識搜刮到他右側的肩背處,金窮都會驀地一顫,又裝作無事發生。

這是……

江雪深再一次被打飛時,恍恍惚惚地猜測着:這是他的命門?

其實大部分人的命門都是被掩藏在體內,也有一部分修為極高的長老會把命門化作一些随身的小物件,以防被人攻擊時無處可避。

原本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金窮把技能全用來堆體質了,道法還不夠精進,更遑論隐藏命門。

江雪深還未摔在地上,便一把抱住臺柱,在空中轉了一圈,穩穩落地。

金窮賞識地看了她一眼:“還來嗎?”

“來!”江雪深說完,倏地朝他攻去。

金窮游刃有餘地躲開江雪深的幾道攻擊,忽然覺得肩膀一涼,竟是跳躍着一片樹葉。

這樹葉顯然被人注了靈力,正攀爬在他身上,一步一步……這是要爬到他的命門處?!

他方才打的過于專心,加上江雪深從頭到尾都在與他肉搏,倒是忘了,面前這人,原本是個劍修,而劍修,在力道上雖然比不過他,但在道法上卻占有天然的優勢。

金窮心下一跳,立刻伸手去抓葉子,對面的江雪深哪裏給他這個機會,帶風似的的勁掌即刻襲來。

金窮躲閃不及,被重重拍在胸口,大退了幾步,下一秒,那葉子居然爬上了他的臉頰,直搗他的眼窩,他胡亂地去抓葉子,正是這個時候,一陣風從臂下溜過,下一秒,肩背處陡然一涼。

有什麽死死地抵在那。

金窮渾身僵硬地聽到身後少女的聲音輕輕傳來:“金道友,我是不是贏了?”

她問的很不自信。

金窮感受着肩背上的涼意,又感受到少女的手抵在她的背上,有點粘有點濕,他知道那是她的血。

她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即便這樣都還沒有放棄。

金窮閉了閉眼,嘆氣道:“對,你贏了。”

話音剛落,擂鼓聲倏然響起。

一聲一聲,震得地面發顫。

臺下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就……就這樣?”

“那廢……那江雪深贏了?”

“……”

江雪深扶住臺柱,坐在了臺階上,終于笑了起來。

她贏了,沒有依靠慕朝的能力,是她自己贏的。

而且,這一刻,沒有人喊她廢柴了。

這算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進步吧?江雪深抱住膝蓋,彎起了眉眼。

勝局已定,剛剛那些傷口又密密麻麻地襲來,痛得她頭皮發麻。

江雪深聽着周遭嘈雜的聲音,原地坐了一會兒,剛要起身找醫宗的長老要點藥緩解一下,面前的陽光卻被擋住。

有人站在臺階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江雪深一愣,緩緩擡頭。

那人穿了一身黑衣,鬥笠壓得很低。

他負光而來,陽光灑在他的肩頭,卻将眉眼隐在陰影之下。

但即便如此,江雪深還是一眼就瞧出了他是誰。

他說:“做得很好,江雪深。”

江雪深看着他,眨了眨眼睫,說不出話。

卻見他微微彎下了腰,低涼的聲音仿佛鍍上了一層暖光:“張嘴。”

江雪深下意識地張嘴,嘴裏瞬間一涼。

過了一會兒,甜意在舌尖綻放。

是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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