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魔尊大人要一起去喝杯茶嗎……

擂鼓聲響起時, 王知勇的心反而定了下來,原本微微打顫的腿也終于站穩。

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 臉上還是挂着一抹讨好的笑, 看起來憨厚老實的模樣。

“蕭師兄,請賜教。”王知勇畢恭畢敬地作了一揖。

對面的人沒回禮,只睥睨着他, 滿臉的不屑。

“廢物,不想死就趁早投降吧。”蕭圖南懶懶道, 甚至不把這當作一場正式的比試。

算這個廢物運氣差,初戰就遇上他。

王知勇讀懂了他眼裏的嘲諷,怔忪了片刻,還是小心道:“我會努力的。”

努力?

“呵。”蕭圖南冷笑出聲。

他最讨厭的就是這兩個字,尤其這字眼是從他一直看不起的人嘴裏說出來的。在他看來,只有沒有天賦的廢物才會用“努力”這兩個字找補。

“他已經很努力了, 卻還是……”

“我會很努力的,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只要努力, 也會有希望吧……”

努力努力努力, 好像離開這兩個字就不會說話了似的。

這樣的人,只能用“努力”去修葺不堪的笨拙。努力像是一塊遮羞布, 但不管怎麽遮, 都改變不了那些人內裏的廢物。

而廢物, 不配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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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鋒一轉, 蕭圖南腳微頓,在空中虛踩,踏過勁風,直直向王知勇襲去。

頓時風沙四起。

速度太快, 劍意迸發。

他想,速戰速決。

江雪深緊握指節,緊張地不敢喘大氣。

除了她,其他觀戰的人卻都老神在在。

這一招,原本像王知勇這樣的水平,是絕對躲不過的。

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果不其然,劍風激蕩而起,揚起一片塵土,王知勇迅速将劍橫在身前擋住,卻仍是被強大劍意狠狠掀翻,撞在臺柱上,幸好及時将劍抵在地上,劃出一道疾疾的剎痕,這才避免了被甩下臺的場面。

王知勇硬撐着将喉嚨裏那口血咽了下去,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太好了。

他沒有一招就被摔出去。

他眨了眨眼,扯出一個憨笑來。

下一瞬,對面的劍意再次襲來,這次似乎帶了些憤怒,連氣流都尖銳不少。

王知勇迅速在腦中回憶着各種招式與口訣,卻很難快速反應過來。

那一些課堂裏學過的知識一時間都化作漿糊,如果再挨上一招恐怕很難再爬起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王知勇猛得伏在地上,堪堪躲過致命的一招,随後迅速跪撲着,緊緊抱住了蕭圖南的腿。

“廢物!松手!”蕭圖南破口大罵。

王知勇死死抱住他不松手。

蕭圖南怒極,下一秒,就抓起他的發冠,狠狠地掄到地上。

王知勇雖然力氣大,但沒什麽發力技巧,一下子就被摔在了地上。

砰!

蕭圖南用了十足的力氣,狠狠地按住他的頭往下咂。

砰!砰!砰!

明明兩個劍修,此時卻都忘了手中的劍,只顧着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法,赤手空拳地打了起來。

“你這個廢物!”蕭圖南再一次将王知勇砸在地上後,臉上驀地一痛,竟是這廢物,掙紮着抓住他的衣襟,一拳揮了過來。

緊接着,就是你來我往的互毆。

蕭圖南也是傻了,忘了自己的靈力淩駕他之上,不必這麽迂回,只顧着一拳一拳的發洩,一聲一聲地咒罵。

“我們……是在看論劍比試嗎?”臺下觀戰的弟子忍不住竊竊私語。

雖然論劍大會确實各路道修都有,力宗的體修也來了不少,但……但也沒有這麽打的啊。

完全沒有觀賞性,感覺就像……村裏兩個大傻子為了争奪村花打一架。

只有江雪深看得熱火朝天。

雖然她表面上還是那般溫柔明淨,看不出其他的情緒,但離得近,慕朝還是聽到了……

“對對對,左勾拳!”

“對!攻他下盤!”

“漂亮!完美的下勾拳!”

慕朝:“……”

感受到他的視線,江雪深微微扭過頭,露出迷蒙的表情:“怎麽了?”

仿佛剛剛低聲起哄的人不是她。

“……沒有。”

慕朝将視線放回臺上。

打到現在,已經不知道誰臉上挂彩更多一些,只能聽到拳拳到肉的呼聲。

天色已經很暗了,烏雲壓得很低,滿是山雨欲來的濕潤。

不知過了多久,肩上忽然沾上一滴雨,緊接着,大雨傾盆而下。

原本還在觀衆席上的人紛紛躲到了樹下避雨,場上很快一片寂靜,只能聽到雨聲。

看着王知勇猩紅的眼眸,不知怎麽的,慕朝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一架。

他問王知勇“服不服”,那是他第一次在王知勇臉上看到了某種,被人類命名為“倔強”、“執着”的拼勁,那時候,他聽到了他一聲聲的“不服”。

和眼前的場景很是相似。

“廢物,你只會廢物打法嗎?你父母是廢物,你也是廢物,你覺得自己适合學道嗎?趁早回家放牛去吧!”

蕭圖南吼得很大聲,卻都湮滅在大雨中。

王知勇不知聽沒聽到,只一個勁地抱住他的腿。

蕭圖南的手肘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他的脖頸處,他卻似乎感受不到痛意,無動于衷,又似乎,因為太疼了,才不肯放手。

打到後面,蕭圖南累了,才終于在大雨中聽到了他的聲音。

“我不會放棄的。”他說。

“什麽?”蕭圖南沒聽清。

王知勇艱難地擡起頭,雙目猩紅,卻含着最清明的光:“我不會放棄的,我要修道。”

不管是入世的道,避世的道,是劍上的道還是心中的道,他都不想放棄。

他會成為什麽樣的人,能不能在道法上有所精進,他适不适合修道,能不能修道,不是旁人可以決定的。

這是他的機緣,他要牢牢把握住,這一生或許就這麽一次的機緣。

“努力”這兩個字不該成為嘲笑與厭棄,他在積極向上地,努力地活下去。

所以。

“不管蕭師兄有多讨厭我,我會繼續留在雁歸山,直到長老們放棄我,直到我學有所成。”

王知勇最後還是輸了,說完那句話,還沒帥幾秒,就被蕭圖南一腳踹下了臺。

蕭圖南沒有說任何話,只嘲諷地冷哼了一聲便離去了。

雨還在下。

原本定好的比試安排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耽擱延後,接下來的比試都在三天後。

補給區有供暫住的小木屋,不過人數太多,住的擁擠。

山下也有幾個小村落可供人落腳歇栖。

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有一部分人不會選擇回家,來去太費時間,不如在這裏好好熟悉擂臺,也能給自己增加點優勢。

不過江雪深還是決定回家休息兩天,無他,要死不死,癸水來了。

回家前,她禮貌性地問慕朝:“魔尊大人要一起去喝杯茶嗎?”

她發誓,她真的只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一般正常人都會客氣地回絕。

但她忘了,慕朝不是正常人。

這位魔尊大人就看了她一眼,很快點了點頭:“勉強可以。”

這麽勉強就不要去了啊!

江雪深很想這麽說,但她不敢,最後,還是帶着這位“拖油瓶”一起啓程了。

途中,江雪深婉轉地表示:“魔尊大人,你需不需要易容一下,不然被看到了不大好。”

畢竟,正邪勢不兩立。

然而,慕朝睥睨了她一眼,低哼道:“你是覺得我的臉見不得人?”

江雪深心道:你要這麽理解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但求生欲使她硬着頭皮道:“不是,是您威名遠揚,旁人看了恐怕心生畏懼。”

慕朝:“你覺得我也是螞蚱?沒有頭腦嗎?”

江雪深:“……螞蚱還是有腦子的。”

最終,慕朝還是沒有易容,他們也沒有回江家。

黃昏過後,雨越下越大,像是澆下來似的,伴随着驟雨,還有閃電飛光,雷聲轟鳴。

慕朝讨厭打雷,一路上沒什麽情緒,只有雷鳴落在耳邊時,才能看到他有一絲蒼白的茫然。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這麽讨厭打雷,但最終江雪深還是沒有好意思繼續趕路,入了就近的山路,找了處村落歇腳。

山路非常崎岖,越走越窄,上方還有石頂層層疊疊,将本就昏暗的環境遮得更為陰森。

直到穿過狹小的甬道,才豁然開朗。

映入眼眸的是一間間石屋。

這附近,江雪深曾經也來過幾次,不知是不是原先趕路匆匆的原因,還沒發現過這裏還有這副天地。

雨還在下,将早春的尾寒發揮得淋漓盡致,可能因為淋了一路雨,剛入村中,被夜風一吹,連脊椎骨都跟着發冷。

“魔尊大人,你還好吧?”

慕朝的臉色說不上好,在燈火下,蒼白如雪。

他搖了搖頭:“只是有些頭疼。”

對,慕朝還有頭疾的毛病。

江雪深目光從村中掠過,最後鎖定了一家:“我們去那裏問問。”

大多數偏地的村莊應當都是茅草屋,竹屋,木屋這種寒舍,或者也有江南富庶之地的水鄉瓦房,江雪深倒是第一次見滿村落的石屋,看起來方方正正的,莊肅又呆板。

而且每家每戶門口都種着松柏,旁邊的泥地中插着一串長燈籠,将屋前三分地照得昏昏沉沉。

江雪深怕慕朝的頭疾加重,便率先跑到屋邊,敲了敲門。

沒多久,石門往上緩緩打開。

從裏面探出一個蒼白的面容。

是個老妪,裝束完整,畫着精致的妝容,看起來正要出門的樣子。

“打擾了阿婆。”江雪深定了定神,道,“請問可以我和朋友可以在此借住一晚嗎?”

老妪的瞳孔有些渙散,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朋友?”

江雪深點了點頭:“對的,他就在……”

說着,轉過身去,聲音驀然止住。

夜雨之下,空蕩蕩的村落中,哪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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