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7)

這會已經是黃昏了,天就快黑了,營地裏能看到稀疏的燈火,點綴着這個有些悲傷的縣城。

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林晚秋慢慢地回過頭,他比之前黑了不少,迷彩背心包裹着精壯的身軀,腳上的黑色軍靴襯得整個人越發修長挺拔,她站在原地有些呆,都忘了先說點什麽。

白沭北走過來,也不忌憚一旁士兵的八卦眼神,只是眉眼間有些別扭:“你怎麽來了?”

“我——”林晚秋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說想他了,可是這話卻怎麽都說不出口,到了嘴邊最後變成了,“萌萌擔心你。”

白沭北深邃的眼直直盯着她,似是在審視什麽,片刻後攬住她的肩朝營地裏走:“先進去再說。”

林晚秋跟着他進了營地,這裏是縣城的體育館,所謂休息區也不過是士兵們在寬闊的場地上紮了不少帳篷,軍綠色的帳篷整齊排列着,透着一股無聲的威嚴。

林晚秋被白沭北直接帶到了自己的帳子裏,人才剛剛進去就被他從身後緊緊抱住了。

他長久地埋在她肩頭,淡淡的煙草味萦繞在她鼻端,許久才啞聲說了一句:“林晚秋,我好像有點想你。”

他說着這麽動人的情話,可是林晚秋卻生出一種錯覺,似乎此刻的他……很難

37 玩火

林晚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白沭北這樣的男人又怎麽會輕易将難過這種情緒表露人前?果然白沭北很快就沉默地松開她,撫了撫她微微淩亂的黑發:“餓嗎?”

林晚秋快餓昏頭了,這一路她幾乎沒怎麽吃東西,J縣現在是重災區,好多進來的路都被洪水摧毀了,她坐的車兜兜轉轉走的是一條崎岖山路,在路上就耽擱了大半天時間。

她用力點了點頭,随即看着他将自己按坐在單人床上,英俊的面容籠罩在一層昏黃的光暈裏,聲色低沉:“在這等着。”

白沭北說完就出了帳篷,林晚秋一個人端坐在小床上,擡眼細細打量起這“屋子”,很簡單的布局,除了這張簡易折疊床外,就剩一張書桌和木椅,床上的被子疊得很整齊,四四方方的豆腐塊。

林晚秋伸手摸了摸,又生怕将它們弄亂了急忙收回手。

白沭北很快就過來了,手裏拿了兩桶泡面,眉心微微有些褶皺:“只有這個。”

林晚秋明白災區的食物都非常緊張,更何況她對吃的并不挑剔,伸手接了過來。她微微瞥一眼,發現自己這桶居然還多了一個鹵蛋。

白沭北坐在她身側,單手搭在膝蓋上,一手還端着自己的那份兒,目光嚴肅地落在她臉上:“不許挑食,全吃完。”

林晚秋被他這副霸道樣給逗笑了,抿着唇點頭。

白沭北看她低頭小口吃起來,這才低頭吃自己的,夕陽漸漸落下,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偶爾還有戰士急促的腳步聲匆匆而過。

兩人吃東西時幾乎沒有交談,他不知道是太餓還是無話可說,一直有意避着她。

林晚秋本來就不善和人交際,這會兒被他刻意疏離,半晌都想不出一個話題來,氣氛沉悶令人窒息。

她忍不住開始思索,之前他還說想她,可是眼下的情況實在不太像。

白沭北很快就吃完東西,轉頭看她時似乎有些猶豫:“我要到很晚,你別等我,早點睡。”

林晚秋仰頭看他,她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是白沭北太忙了,雖然災情得到控制,或許他還要解決一些後續問題?林晚秋沒敢耽擱他,還是乖乖點頭答應了:“你不用擔心我。”

白沭北欲言又止地在她面前站了一會,最後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林晚秋看着碗裏那個沒舍得吃的鹵蛋,她剛才一直想給他的,可是他吃得實在太快了,和她呆在一起統共才幾分鐘而已-

夜色越來越深,外面還是異常嘈雜吵鬧,林晚秋站在門口從縫隙往外看,能看到很多戰士在面前忙碌,還有一些軍醫打扮的人往營地裏擡傷患,想來這時候醫院裏更是亂作一團。

林晚秋想了想還是走出去,這個體育館好像地勢比較高,大都傷員都被帶到了這邊醫治,她後來和工作人員聊開後,就幫忙送送東西之類的。

熟悉之後,裏邊幾個女護士開始好奇她和白沭北的關系,下午她被白沭北帶進來時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你是白大隊的*人?”

面對小護士們幾次三番的追問,林晚秋只得輕輕點頭默認。

幾個女孩都驚訝極了:“白大隊居然結婚了呀,我們一點都不知道。”

林晚秋不好意思,微紅着臉頰:“我們才剛登記,還沒來得及舉辦婚禮。”女孩們眼裏的豔羨讓林晚秋心口亂跳,白沭北這樣的男人,想來的确有很多女孩喜歡。

“呀,原來是你啊。”其中一個女孩暧昧地沖她眨眼睛,“所以昨晚打電話的人是你咯,大家還猜測說白隊有對象了,沒想到都是*人啦。”

林晚秋臉上的笑意瞬間凍住,昨晚——

她壓根就不知道這裏的電話,白沭北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後來雖然白小黎給了她電話和地址,可是她一次也沒打過,就為給他一個驚喜。

那群小護士叽叽喳喳的,完全沒注意林晚秋暗淡下去的眸色。

林晚秋不想多想,甚至安慰自己這個電話可能是白小黎打來的,或者是提前告訴白沭北自己要來?

可是今天白沭北的反應……他的确是不知道她來的事兒,初時那陣錯愕是僞裝不了的。

林晚秋心裏有點難受,之前所有的好心情都被這件事一掃而空,可是她沒法追問,更沒辦法問白沭北。

夫妻間要的就是信任,白沭北說過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她不該想太多的。

林晚秋這麽想着,一直克制着自己不亂想,繼續幫着大家做些簡單的事情,她這一忙就忘了時間,等被人催促着去休息時發現已經過了淩晨。

白沭北可能已經在找她了,林晚秋急忙和大家告別,匆匆回了休息區。

白沭北的帳篷裏亮着燈,可是沒有人,或許他回來過一次,但是找不到她……都不用關心一下嗎?

盡管這麽想有些矯情,盡管知道他不*無論做什麽都是正常的,她的心在某一刻還是狠狠疼了一下。

林晚秋簡單地洗漱,躺在床上卻怎麽都睡不着,明明今天舟車勞頓累壞了,可是現在卻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外面偶爾還有人聲和燈光,這是個陌生的地方,外面的人她也誰都不認識,憑着一腔熱情就跑來了,或許他一點兒也不開心。

林晚秋側身看着他的枕頭,上面還有清爽的洗發水味道,好像他就在身旁,可是被子裏涼飕飕的,洪水過境後,這個縣城哪裏都透着一股寒氣。

她用力縮起身體,将這條帶着他氣味的薄被裹得很緊-

白沭北一直到夜裏三點才回來,等身邊的位置微微沉下去,她奮力地睜開眼,只看清他古銅色的胸膛,他赤着身體貼緊她,将她完全禁锢在身前。

床太窄了,兩人貼的很緊,林晚秋聞着他身上讓人安心的氣味兒主動往他懷裏縮了縮。

“睡覺。”他輕輕撫她後背,似乎累極了,語氣裏透着一股疲憊。

林晚秋也沒想做什麽,在這裏不習慣,而且他是真的累壞了。可是被他這麽一鬧就再也睡不着了,他身上寒意太重,貼着她的時候就好像一塊寒冰。

她睜眼看着他,在不甚分明的光線裏觀察他的模樣,只能依稀看清他緊合的眉眼,還有下巴那層淺淺的胡渣,看來他真的是很忙。

他的呼吸漸漸綿長悠遠,林晚秋又開始心疼,為自己之前那別扭的小心思感到自責,她怎麽能憑別人的一句話就開始懷疑他呢。

林晚秋盯着他看了一會,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缺失的都給補回來,可是怕吵醒他,乖乖地縮在他懷裏一動不敢動。

“看我做什麽?”他忽然睜開眼,黑沉的眸子似是審視卻又異常明亮。

林晚秋有種做壞事被抓住的窘迫感,好在他看不到,小聲說:“我來你是不是不高興?”

白沭北的表情她看得并不分明,帳篷裏只有外面稀疏的光線灑進來,他的五官隐沒在暗色裏,只能看到他大體的輪廓。

他很久才說:“是不高興。”

林晚秋心髒沉了沉,有些難過地注視着他,可是他根本看不到她的悲傷表情。

他将她往懷裏攬了攬,這才在她發頂低聲呢喃:“路況險峻,如果你出什麽意外,我一輩子都不安心。”

林晚秋僵硬的身軀這才慢慢松懈下來,她伸手環住他結實的腰肢,臉頰貼上他有力的胸膛,心裏竟有些小甜蜜:“可是我真的很想你,想的受不了了。”

白沭北沉默着,身體微微動了下。

“別動,讓我抱抱。”林晚秋細聲說着,有些商量的語氣,“就一會,你睡你的。”

白沭北在夜色裏一直睜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搭在她腰間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道,将她更加用力地抱緊。

林晚秋悶在他胸口,甕聲道:“每天都在想,你這時候在做什麽?會不會有危險,我只是想來看看你,看一眼就走。沒想給你惹麻煩。”

白沭北低下頭,鼻息有些沉。

林晚秋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沒敢再接着往下說,只是微微仰起臉看着他。白沭北沒說話,忽然毫無預兆地吻上她柔軟微微有些濡濕的唇瓣,低斥一句:“你他-媽本來就是個麻煩,老子今晚不用睡了。”

林晚秋一愣,沉重的男性身軀已經不容置喙地壓了上來。他撐着胳膊伏在她上方,低沉性感的男音在耳畔輕輕響起:“忍着點,這裏不隔音。我要是不做點什麽,你回去又該亂想了。”

“……”-

第二天白沭北依舊在忙自己的事,昨晚的溫柔缱绻好像一場夢一樣,林晚秋呆了一個上午就回去了,走的時候只給他留了個紙條,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這趟來看他多少有些失望,可是想到這男人冷漠沉悶的外表下,其實并非如此時,她又有些釋然了。

至于那個電話的事兒她從頭到尾都沒問過白沭北,他們才剛新婚,實在經不起一點點的波折和質疑。

回去之後的第三天,白沭北終于回了家。

家裏這才有些了喜慶的氣氛,林晚秋每天都在等白沭北和自己商議婚禮的事情,可是他卻遲遲沒有動靜。

其實婚禮本身對她并沒有那麽大的吸引力,萌萌現在一直喊她媽媽,白沭北在的時候他們的生活和一家三口沒有任何區別,可是沒有婚禮,總覺得欠缺了些什麽。

而且白沭北之後也總是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事兒耽擱了,林晚秋漸漸地也不再糾結這件事,和萌萌在一起,和他在一起,這就是她要的全部生活了。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着,轉眼就到了初冬。

這天早上起來林晚秋發現萌萌有些發熱,小孩子只要有一點點燒就要特別注意。她拿了體溫計給孩子量體溫,發現燒的有些厲害,連忙抱着孩子打車去了醫院。

白沭北說要回隊裏開會,這兩天大概都不能回來,林晚秋其實已經有些适應這種生活了,婚後這段時間幾乎都是她和孩子兩個人在相處,她一個人照顧孩子也算輕松,畢竟萌萌比起知夏來已經很容易照顧。

在醫院樓下樓上的跑,挂號交費,林晚秋對醫院早就已經有些熟悉,所以這一切做起來還挺順手,只是還是忙得額頭都是細汗,初冬的早晨卻熱的兩頰紅撲撲的。

她拿着藥單準備到三樓去拿藥,站在樓梯拐角處低頭整理單子,剛剛擡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了電梯。

林晚秋站在拐角處,直到電梯門合上還有些回不過神。

假如那個背影有相似的話,他身上的軍裝也不可能完全雷同,可是明明該在部隊開會的男人,怎麽會出現在醫院裏?

而且讓她有些呼吸不暢的是他身旁的男人,顧伯平——顧安寧的父親。

林晚秋不想多想,可是還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們去了住院部的十二樓,林晚秋知道自己這麽跟着很卑劣,可是她控制不住,腦子好像完全不受控制,可是又什麽都沒想,亂糟糟的,沒有一丁點頭緒。

白沭北他們進的是一間高級病房,林晚秋站在走廊上耳邊淨是自己的心跳聲,每走一步腿都軟的厲害。

再往前一點點,一點點就可以看到病房裏的一切。

她緊握着拳頭,掌心都汨出了冷汗,汗涔涔地好像浸了涼水一樣。

最後她停在門口,遲疑了許久才鼓足勇氣往裏看,第一眼她就認出了坐在病床上的女人,盡管她沒了以前的光彩,卻依舊是最奪目的那一個。

顧安寧,她終于還是回來了。

38 玩火

林晚秋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好像震驚,似乎又沒有那麽驚愕。她一直都有心理準備,無時無刻都在想顧安寧也許下一秒就會回來。

雖然依舊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好像瀕死的人終于得到了宣判。

林晚秋目光微微轉向一旁,看到了他。

林晚秋從沒見白沭北笑的如此溫柔過,好像眼裏看到的只有那一個人,好看的唇角始終彎起淺淺的弧度,聽她說話時表情異常專注認真。

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剎那間,他所有的樣子都在她腦海中不斷閃現,諷刺、嘲弄、冷漠……好像一張張黑白幻燈片,而眼前屬于顧安寧的,卻渲染了漂亮的色彩。

林晚秋僵在病房門口,心好像被沁在了涼水裏,渾身都冷冰冰的充滿寒意。她好幾次提醒自己“該走了”,可是腳挪動不了半分,呆在那好像被人施了法似的。

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是能看到顧安寧略顯蒼白的臉一直帶着嬌憨的笑意,歪着頭看他,她和他說話時想必是帶着幾分撒嬌意味的——

她看着羨慕極了,她從來都不敢在他面前撒嬌,怕他讨厭,怕他厭煩。

不*,就不敢肆意将自己的缺點表露在他跟前,就是優點也未必招人喜歡,更何況是缺點。

她看見顧安寧不知道說了句什麽,白沭北似是有些無奈地接過顧伯平手中削好的蘋果粒,再拿起叉子一粒粒送入她口中。

那畫面太刺眼了,那是他的丈夫,可是這溫柔她永遠都是奢望不起的。

林晚秋踉跄着往後退開一步,那副輕言低笑的溫馨畫面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心疼得厲害,眼前的走廊好像都扭曲成了一條蜿蜒的絲帶,眼前一陣陣犯花,幾乎要走不穩。

她撐着牆壁站好,喉嚨也幹的厲害,強迫自己不去想,卻還是控制不住。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其實這些結果和她預想的差不多,從當初決定和他在一起,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這輩子就勇敢了這麽一次,想給自己的感情一個交代,可是遺憾的是,似乎還是失敗了,毫無懸念。

接下來怎麽辦?林晚秋一遍遍重複地問着自己,前一秒她還沉浸在他給的幸福裏無法自拔,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如鏡花水月般裂開了。

她腦子亂極了,不知道該怎麽做,難道非要等他主動開口。

想來他這段時間的冷漠,也許就是要她知難而退吧,否則又怎麽會遲遲不願舉報婚禮。

林晚秋自嘲地笑了笑,笑的眼底都是眼淚。

一牆之隔的幸福居然離她如此的遙不可及,她努力了這麽久,這般小心翼翼,終究是沒換來他一絲一毫的眷戀-

林晚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樓的,以至于在大廳撞見高赫都神情恍惚地錯開了。高赫走了兩步,穿着白大褂的修長身影緩緩停下來。

等确定是她之後,他擡腳追了上去:“晚秋?”

他們已經許久沒見了,除了偶爾通話之外,一直沒有過多的聯系。此刻看着她越發纖瘦的身體,高赫的眉頭皺的極深:“怎麽了?走路好像丢了魂似的。”

林晚秋定睛看了好一會才迷糊過來對面的男人是誰,她扯着唇角笑了笑:“高赫。”

高赫看她笑的牽強,臉上的擔憂更明顯了,仔細打量起她來:“你怎麽來醫院了,不舒服?”

林晚秋搖了搖頭,随即又點頭:“萌萌有些發熱。”

她好像如夢初醒,這才想起小家夥還在病房裏由值班護士幫忙照看着,急忙和高赫揮手:“我先走了。”

高赫卻伸手攔住她,沉默着,似是難以啓齒:“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麽?”林晚秋隐約明白高赫的意思,卻還是裝作不知情,原來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她才是那個傻瓜。

或許,顧安寧回來很久了。

腦子好像過電一樣,瞬間清醒起來,災區那晚的電話,還有白沭北最近頻繁外出,一切都這麽明顯,她卻活在自己的世界不願相信。

高赫看她臉色不好,白的跟紙似的,心裏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可是依舊沒敢太刺激她:“你……看到他們了?”

林晚秋用力握了握拳頭,微微垂下腦袋,她覺得難堪極了,顧安寧不回來她尚可安慰自己這份感情還是屬于自己的,可是顧安寧回來,她除了那一紙婚書什麽都沒有。

她之前的努力和勇氣此刻看起來如此可笑,被人這麽注視着,真的好像跳梁小醜。

擁擠嘈雜的醫院大廳,到處都是急匆匆擦肩而過的人群,林晚秋和高赫沉默對站在一起,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準備怎麽辦?”

高赫低沉的嗓音如醍醐灌頂,林晚秋怔了怔,該怎麽辦她不知道,就算不為白沭北,她也舍不得孩子。

眼眶酸澀的厲害,她避開高赫問詢的目光,低聲應道:“我需要想一想。”

高赫無奈嘆息:“還要想什麽?他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你,不就是拿準了你離不開他嗎?”

林晚秋合了合眼,她沒法向高赫解釋,現在只覺得頭好像要裂開一樣。

他們結婚了,而且如今和萌萌的相處讓她越發的貪戀這個“家”,孤單太久就會格外珍惜得到過的溫存,高赫不會懂,沒受過凍的人都不會明白-

和高赫告別之後,她回了兒童病房,萌萌正坐在床上和值班的護士說笑,看到她進來雙眼頓時染了一層光亮:“媽媽你去了好久!”

林晚秋被孩子清脆的喊聲拉回了現實,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兒,心好像被一刀刀劃成了碎片。

她剛才都忘了,顧安寧回來會拿走屬于她的一切的,除了白沭北,還有萌萌。

她沒法自持,走過去倏地把孩子抱得很緊,那麽短暫擁有過的幸福此刻看起來格外的彌足珍貴,她舍不得,尤其是和孩子再次建立起來的感情,一切都深深植進她骨血中。

再分開一次,剛剛複原的傷口又要被硬生生撕扯開。

萌萌被她越抱越緊,愣了愣,随即笑着擡手回抱住她:“這是補償嗎?”

補償……她拿什麽來補償孩子,什麽都還沒開始,這就要結束了。

林晚秋的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趁着孩子不注意急忙擡手擦拭掉:“唔,媽媽遇到高叔叔,所以——”

萌萌一聽這話就戒備地瞪大眼:“高叔叔,他不是前兩天才給你打過電話嘛。”

林晚秋被孩子這副鬼靈精的樣子給逗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梁:“我們只說了幾句話而已。”

萌萌嘟了嘟小嘴,說出的話和這個年齡極不相符:“爸爸不在,我要保護好媽媽,不讓任何叔叔接近你。”

林晚秋正俯身給孩子穿鞋,聽到這話動作微微頓了下。

孩子太小了,只知道爸爸媽媽應該要在一起,她天真的以為擋住別人靠近林晚秋就可以了。可是如果想要往外走的人是白沭北呢?

而且媽媽這個稱呼,已經快不屬于她了。

想來白沭北從沒告訴過孩子她才是親生母親,或許……他一直心存芥蒂。

林晚秋把孩子的小短靴穿好,雙手撐着膝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苦澀笑道:“媽媽不會的,媽媽最*萌萌了。”

萌萌歪着頭沖她甜甜的笑:“萌萌也最*媽媽,給我什麽都不換。”

林晚秋笑眯眯的樣子,喉嚨啞的厲害,最後只是抱起孩子往外走:“燒已經退了,我們回家吧,萌萌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真的?”萌萌摟着她的脖頸,作勢思考起來,“那我要吃糖醋排骨,還想吃貴妃雞翅,還想吃紫米雞蛋卷。”

小家夥扒着胖胖的手指頭細數着,林晚秋都一一記在心裏,以前因為油膩不敢給她吃的,這次居然也想縱容她一下,她不想最後還要讓孩子失望-

站在路邊等出租的時候,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林晚秋拿出來看了一眼,心髒一陣鈍痛,是白沭北。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醫院的方向,離得太遠了,根本看不到住院部的情形。

她第一次遲疑了,居然有些不太想接,還是一旁的萌萌狐疑地拍她肩膀:“媽媽,是爸爸打來的。”

林晚秋把電話接通,卻是直接遞到了孩子耳邊,萌萌有片刻的疑惑,卻還是乖巧地和白沭北通話,與平時無異,都是些很尋常的問題。

萌萌很懂事,害怕爸爸擔心都沒敢說自己生病的事情。

林晚秋看着前方有些蕭索的樹木,葉子早就掉光了,到處都空蕩蕩的好像她的心一樣。

“媽媽,爸爸要和你說話。”不知道發了多久的呆,萌萌把手機放在她耳邊,小手有些冷冰冰的,林晚秋克制着心裏的異樣,伸手握住有些發熱的機身。

他的聲音依舊充滿了男性特有的低沉磁性,可是此刻聽着卻恍若隔世:“我可能還要再過兩天才能回來,還有別的事要忙。”

林晚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僞裝的,居然也能這麽平心靜氣:“嗯,你先忙要緊事。”

白沭北說完就和尋常一樣沉默了,似乎是在努力找別的話題,林晚秋心裏有些煩躁,直接說:“車來了,我先挂了。”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挂他電話,不想和他說什麽,也不敢再聽他多說一句,他到底對她說了多少謊,她越想就越覺得心涼。

39玩火

白沭北果然連着兩天沒有回來,林晚秋照常送孩子上下學,每天忙自己的小生意,和孩子在一起時她盡量表現的鎮定自然,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可是呆在店裏一個人的時候,她再也沒辦法僞裝,控制不住的走神,難以遏制地想到白沭北。

他這時候在做什麽?和顧安寧——

想到這她就有些受不了,心髒好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樣無法呼吸,她只能去做別的以此分心,把廚具擦洗的很幹淨,連地板都拖了好幾遍,不敢讓腦子停下來,一停就會胡思亂想。

她也想過彼此攤牌,想過自己離開,可是萌萌呢?白沭北不會把孩子給她,她也沒臉要,可是她舍不得孩子,失而複得之後,對她的感情更甚從前。

林晚秋看着萌萌睡着的模樣,一次次哭濕了枕頭,為什麽那麽多的努力,最後還是輸的徹底。

三天後,白沭北倒是準時回了家。

林晚秋當時正在廚房切菜,聽到萌萌脆生生地喊了聲“爸爸”,手随着心跳陡然一顫,鋒利的刀面就切到了手指,鑽心的疼。

她本能地悶哼一聲,不料他還是聽到了。

白沭北匆匆走進來,有力的雙臂霸道地将她包圍住,微微皺着眉頭:“怎麽這麽不小心?”

林晚秋不說話,只是眼神複雜地注視着他,還是那個白沭北,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他臉上的擔憂更是不摻雜一絲裂痕。

真的看不出一丁點僞裝的印記。

離得太近了,她就是想忽略都辦不到,他身上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氣味,女士香水的味道,淡淡地萦繞在她鼻端,仿佛要将她整個人溺斃其中。

“到底是切菜還是切自己?”

白沭北将她白淨的手指含進口中輕輕咗了咗,随即牽着放在水流下沖洗,臉上的表情卻是異常煩躁,似乎充滿了嫌棄:“怎麽還是這麽笨。”

林晚秋低垂着頭不看他,緩緩将自己的手指抽-離:“我去找創可貼。”

她快速地出了廚房,眼圈紅的厲害,可是不敢哭,怕孩子看出來,她現在已經沒什麽指望了,除了萌萌她真的一無所有。

白沭北站在原地,注視着她一步步離開的身影,眉間的郁結似乎更深了一些,林晚秋好像有些不對勁,只幾天不見,整個人卻好像瘦了一圈。

之後林晚秋還是堅持自己做飯,白沭北在她身後站了一會,松了領帶靠近她:“我去洗澡。”

林晚秋屏息點了點頭,他俯身在她頰邊吻了一下,冰涼的唇瓣貼上來,那寒意好像将她的心都給凍住了。

林晚秋等白沭北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

她真是沒出息,這時候還不知道該怎麽質問他,或許太清楚質問之後的結果了,一句話說出口,兩人再也沒有任何轉寰的餘地。

圍裙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很短促,她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發來的彩信,手指輕輕一碰就自動接收了。

等畫面完全呈現在她眼前,後腦好像狠狠挨了一悶棍似的暈眩又脹痛。

林晚秋呆怔地看着那張照片,上面的男人穿着幹淨的白襯衫,深邃的眉眼附着了一層溺死人的溫柔,和坐在輪椅裏的女人安靜地坐在樹蔭之下。

他們相互笑望着對方,彼此間流動着一股第三者根本無法插-入的親密感。

林晚秋難受地弓起身子,心太疼了,好像剛才那一刀不是切到了手指,而是硬生生将心髒劈成了兩半。

知道他這些天肯定是陪在顧安寧身邊,可是當親眼看到,那種沖擊力還是讓她快要崩潰了-

白沭北洗完澡出來,幹淨清爽地站在林晚秋身後,看到她眼眶紅的好似充血一樣,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迫她對上自己的視線。

“怎麽了?”

他心裏揪了一下,聲音也不自覺變軟,随即低頭看到了她手裏的東西,不由無奈地溢出一聲低笑:“切洋蔥哭成這樣?”

看着她眼睛紅紅的小兔子模樣,白沭北心弦一動。

“哥哥疼你。”他說着輕輕将她睫毛上的淚珠給吮掉,指腹溫柔地摩挲着她的嘴唇,“真是笨死了,我來吧。”

林晚秋低低的“嗯”了一聲,走到一旁開始拌沙拉。她現在不敢看他的眼睛,看了便會不受控制地聯想更多。

白沭北幫她切完剩下的一小半洋蔥,之後就黏在她身後不走了,時不時幫她遞個生抽和橄榄油,從未有過的殷勤。

如果換做以前,這是她求之不得的溫情,可是眼下只覺得諷刺,他內心不安,所以想彌補她嗎?

一家三口吃完飯,白沭北陪着萌萌看動畫片。

他把孩子抱在懷裏,時不時剝了橘子喂進她口中,還會耐心地配合她讨論情節,看得出他心情格外好。

中途他手機響過一次,白沭北低頭看時表情有些複雜,他沒有接直接挂斷了。

林晚秋沒再繼續待下去,她上樓坐在床上,一邊替孩子收拾剛剛清洗完的衣物,一邊漫無邊際地臆想着。白沭北現在是在等她開口嗎?又或者他沒想過離婚,軍婚畢竟更加嚴肅一些,就算為了他的前途他也不會輕易開口的。

正在胡思亂想,卧室的門被推開了,林晚秋擡頭就迎上了他沉穩內斂的黝黑眸子,他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雙手插兜。

那模樣着實令人着迷,林晚秋倉促地低下頭:“你怎麽上來了。”

白沭北在她身旁坐下,并沒有馬上說話,反而仔細地打量她:“心情不好?”

林晚秋疊衣服的動作微微一滞,點了點頭:“嗯,在店裏忙了一天有些累。”

白沭北這才好像松了口氣似的,随即厚實的掌心落在她發頂,聲音低沉:“都說那店太辛苦就別做了,好好在家照顧萌萌。”

林晚秋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倏地擡起頭,那一刻眼裏竟有些嘲諷和刁難,她直直盯着他:“你不會是把我當保姆了吧?”

白沭北微怔,因為她這語氣有些不悅,臉色陡然沉了幾分:“胡說什麽?林晚秋,我在關心你。”

林晚秋咬了咬嘴唇,唇角微微抖動着,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慢慢低頭繼續整理的動作。

白沭北眉頭擰着,表情有些難看,過了會還是輕聲安撫她:“如果你喜歡,我幫你找個大點的店面,地段随你挑。”

林晚秋忽然生出一種錯覺,白沭北這是在開條件了?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說離婚的事兒?-

林晚秋把疊好的衣服放進孩子的衣櫃裏,沉默地站在衣櫃前,手指一直在發抖,疊好的衣服放了好幾次才堆放整齊。孰料白沭北之後的話讓她有些發懵,和電視裏那些狗血臺詞實在對不上號。

“生日快樂——”他忽然伸手抱住她,溫熱的氣息落在耳後。

頸間有些涼意,她低頭一看是條項鏈,璀璨的鑽石在燈光下有微微的刺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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