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3)

白沭北一點兒也不在意。

後來林晚秋也不反抗了,白沭北心裏将将升起一絲喜悅,腳上卻狠狠挨了一下。

林晚秋的平底鞋踩上去其實并沒有那麽疼,只是那力道顯然是用了十足的勁兒,白沭北濃眉一緊,只見她眉開眼笑地:“對不起,腳滑了。”

“……”

孩子們臉上挂着單純的笑,踮着腳給他們送花,白沭北僵在那裏卻沒有動彈,林晚秋壓低嗓音提醒:“孩子們的一片心意,白先生不會這麽沒風度吧?”

白沭北臉色有些奇怪,最後還是沉默地接了過去。

院長在臺上說了不少的感恩詞,儀式結束,又留大家用晚餐。林晚秋和一群孩子同桌,之前和她交談的男同事也一起落座。一桌子人正在說笑,忽然身旁多了一個人,白沭北往那一坐顯得特別突兀,孩子們立馬靜了下來,好奇地打量他。

林晚秋也停了下來,口氣倒是十分客氣:“白先生,你應該和院長同桌。”

白沭北并不看她,只是伸手把玩着桌上的白色骨瓷杯,聲音也低低沉沉地:“最近胃不好,不想喝酒。”

那位男同事無聲地觀察他,表情微微有些異樣。

林晚秋沉默着,身子只稍稍一動就被他按住了,他這才慢慢轉過頭,眼裏竟有些類似央求的神色:“只是吃飯,我不說話。”

林晚秋這才發現他臉色不對,鼻尖還有些發紅,眼眶也似乎充血一樣,看起來有些詭異奇怪。

“你——”林晚秋指了指他的眉眼,狐疑地皺起眉頭,“怎麽了?”

白沭北後知後覺地摸了摸鼻子,随即了然,臉上綻出一抹笑,口吻淡然:“我花粉過敏。”

他雲淡風輕地說着,接着還應景地打了個噴嚏,白沭北這麽陰沉冷郁的男人,現在的模樣實在有些滑稽。

白沭北看着她,緩慢地說:“以前給安寧送花時發現的,後來就再也不買花了,對不起,和你在一起這麽久,我都沒送過你一枝花。”

林晚秋不知道白沭北現在說這個有什麽意思,她只知道自己聽進耳裏居然異常平靜。

看着他不斷打噴嚏的樣子,她忍不住提醒一句:“白先生這副模樣不太雅觀,尤其吃飯一直打噴嚏……請為孩子們考慮一下,您還是換一桌吧。”

白沭北微微一怔,臉上的表情徹底僵硬住,林晚秋話說得極為客套,可是話裏的意思就像一根鋼索勒住了他的喉嚨,連呼吸都有些不穩。

院長适時地走了過來,看着白沭北和林晚秋這副樣子就更加糊塗了,支吾着開口:“白先生,咱們坐那桌吧?”

白沭北還是固執地看着林晚秋,說的話卻讓人大跌眼鏡:“抱歉,我想和我太太一起,院長應該不介意吧?”

院長和她身旁的主任驚得說不出話,眼神錯愕地在兩人間來回梭巡。

院長心裏更是叫苦不疊,敢情自己剛才多嘴說了林晚秋的情況,口中那個沒良心的老公居然就是面前這男人!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在場的幾人都僵持着不知道說點什麽。

院長讪笑着,忙不疊打圓場:“原來白先生和小林是……哎,是我們眼拙了。小林啊,白先生花粉過敏,趕緊帶他去吃點抗過敏藥啊。”

白沭北畢竟是貴客,院長雖然有些小題大做了,可是林晚秋還是勉為其難答應着,等院長走遠,這才平靜地轉過頭:“你到底什麽意思?”

白沭北靜靜看了她一會,面前的人眼底有些不耐,白淨的小臉上因為氣憤而暈染了幾分酡紅,小巧的唇瓣抿得很緊,那模樣實在有些誘-人。

看了幾秒,他才勾起唇角輕笑:“沒什麽意思,只是不希望別人觊觎我老婆,分居了也是老婆,不會變。晚秋,我和萌萌一直在等你回家。”

“……”

林晚秋對白沭北的話已經沒有多少感覺了,人的心有時候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當你*他時,無論他說多麽明顯的謊言你都願意相信,可是一旦心死,他說多少真話都會懷疑它的真實性。

所以林晚秋對白沭北這句暧昧不明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将他帶到了醫務室,找了抗過敏藥出來。

白沭北端坐在原位,這時候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看着她,等她轉過身也絲毫沒有收斂。眼神炙熱的好像恨不能馬上就将她抱進懷裏吻個夠,可是終究也沒敢有半點動作。

白沭北心裏苦笑,當初林晚秋在他面前惶惑不安的,現在風水輪流轉,終于輪到他嘗嘗這求而不得的滋味了。

“吃三粒。”林晚秋把藥盒扔到他懷裏,站在他幾步之外。

白沭北低頭看了看藥盒,也沒說什麽,直接把藥丸拿出來幹吞了。

林晚秋看他吃完藥馬上轉身往外走:“走吧,院長還等着你。”

白沭北并沒動,只是出言喊住她:“你在怕我嗎?這麽急着避開。”

林晚秋腳步微微滞住,眼神幽深地看了眼門外的夜景,繼而緩慢地回過身來,看他時嘴角有幾絲淺淺笑意:“白先生是有話對我說嗎,那麽我洗耳恭聽。”

她說着在沙發上坐下,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白沭北眉頭皺的極深,說實話他對這樣的林晚秋真是一點兒招都沒有。如果她冷嘲熱諷,或者滿肚子怨氣,他至少知道她心裏還有他,可是眼下這樣……他忽然有些迷惑了。

白沭北沉默片刻,低聲嘆了口氣:“晚秋,我們好好談談吧。冷靜了這麽久,我們都理智一些,你肚子裏還有孩子,至少也要為他考慮一下。”

林晚秋表情平靜,聽了他的話贊同地點了點頭:“好。”

白沭北看她這麽配合的姿态,臉上有些欣喜,連帶着語氣都變得異常柔和:“晚秋,過了這麽久,你緩過勁兒了嗎?以前是我不好,你想怎麽罰我都可以,回家吧,你在外面實在太苦了。”

林晚秋有些意外,随即失笑着搖頭:“你認為我還是在吃醋,和你鬧別扭?”

白沭北微怔,林晚秋無奈地低下頭:“我在外面過的很好,真的,我以前從沒這麽輕松過。和那些孩子在一起,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以前和你在一起,我會擔心你生氣,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擔心自己不夠可*。沭北,*一個人的心,你還是不懂。和你在一起,我才是真的辛苦。”

白沭北呆滞地看着她,她臉上的表情淡然極了,好像在說什麽美好的事情,他從沒在她臉上看到這麽輕松的神色,然而她在說的事情,卻讓他神經越發的緊繃起來。

“沭北,離婚吧,你不*我,而我,也越來越不*你了。這樣的婚姻還能怎麽辦呢?注定是沒有幸福的。”

林晚秋的音色緩慢而澄淨,一字字好像一股微風灌進了白沭北耳朵裏,可是卻帶着鑽心的寒意,漸漸地,讓他全身都冷了起來。

白沭北喉嚨一陣幹澀,看着她眼底晶晶亮亮的光暈,許久才發出聲音:“我、沒有不*你。”

這話說的他自己都沒有底氣,林晚秋會信嗎?*一個人怎麽會把她逼到這份兒上呢,*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口的話,要怎麽讓林晚秋相信?

白沭北再次被絕望淹沒了,他的*情來得太遲,而最可悲的,是他*上了一個永遠都不會相信自己的女人。

原來*這件事,最難的居然是如何讓對方相信——自己已經在*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要卡死了T T 明天争取多更點

霸王票明天一起感謝,JJ抽的後臺很多按鈕都沒了

54玩火

白沭北複雜地注視着她,想伸手觸碰她終究還是不敢,只伸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書桌上。那是一張準生證,他修剪幹淨的指甲在上面溫柔摩挲着,說話時語句低沉:“你現在有了孩子,我不可能放你走。”

林晚秋眉心一緊,白沭北緩緩擡頭看向她,喉結緊張地滑動着,良久才說:“而且,我愛上你了林晚秋。”

林晚秋抿唇看着他,瑩白的指尖卻隐隐發起抖來。

“我知道這麽說很卑鄙,但是我受不了,受不了你離開我那種孤獨。就算你不愛我了,我也要你待在我身邊,直到你……重新愛上我。”白沭北嘴角噙着笑,眼裏卻充斥着絕望和悲傷。

他知道自己又混蛋了,對她說這些話,恐怕她又要難過了。

可是他沒辦法,他自私了這麽多年,不介意再自私一次,如果放她走,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白沭北這番外話讓林晚秋愣了很久,她安靜地站在燈影之下,清麗的臉龐越發的白皙可人,只是那雙眼卻怎麽都看不清裏邊的情緒,似是隔了一層濃稠的霧霭。

白沭北心底還是有些緊張,他往前邁了一步,壓低聲音:“你過去那麽愛我,還記得嗎晚秋,我們在一起很開心。我以後會對你好,我們有兩個孩子,我們會有個溫暖的家。”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林晚秋打斷了,林晚秋笑出聲,那笑聲帶着諷刺的冷意,在寒冷的夜色裏尖銳地刺激着白沭北的耳膜。

林晚秋是真的不信他的話,她微微擡起眼,黝黑的瞳仁在昏黃的燈光下卻亮的驚人。她看着他,那眼神卻清清冷冷的不帶一絲情緒:“這些話,多耳熟。”

她一直極力控制着情緒,不想再和他争執,兩人就這麽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結局。可是他怎麽能,怎麽還有臉說這種話——

他拿着她的真心亵玩,說着要嘗試愛她,可是他真正的心思呢?他不過是想要個保姆,甚至想要羞辱她,這段感情她一直在努力付出着,以為對方多少也是用了心的,沒想到他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在欺騙而已。

她從不期望白沭北會以相同的愛來回報,他不愛她是事實,她也是甘之如饴的。可是他至少不能瞧不起她啊,那種被人戲耍的滋味讓她越發覺得自己的愛一文不值,自己活得真像一個小醜。

那些壓抑的不甘和憤懑,在他這些恬不知恥的話語中陡然爆發了,他怎麽能這麽逼她,這麽不把她當回事兒。

林晚秋閉了閉眼,嘴角微微蠕動着:“你說愛,那我問你,為什麽你遲遲不肯給我婚禮?為什麽你不願告訴萌萌我是她的親生母親。為什麽你從不帶我見你的家人朋友,為什麽陪着顧小姐,卻不願對我說一句她回來了……白沭北,如果這是你的愛,那我的愛又算什麽?”

白沭北看着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悲傷,被她一連串的“為什麽”給怔住了,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如何解釋,而是……他這時候才從她話裏聽出了一絲怨氣。

這讓他心裏又燃起幾分希望,伸手就想抱住她:“晚秋。”

他就知道林晚秋沒有不愛他,她過去對他那麽好,怎麽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白沭北心裏的喜悅還沒升至最高點,就被林晚秋接下來的動作給生生扼殺了,林晚秋側身避開他,臉上全無表情,看他的眼神冷若寒冰,甚至有些厭惡。

白沭北的手僵在半空,影子孤寂地落在地板上。

屋子裏靜的出奇,只剩空氣潺潺流淌着,到處都充斥着一股寒意。

白沭北的臉色不好看,他習慣了順從,無論是家裏還是部隊,幾乎沒人能忤逆他。林晚秋已經在他眼裏看到了極度的忍耐,他墨黑的眉峰都在隐隐跳動。

“我說過,我不會離婚。”他咬牙說出這句話,唇角抿得很緊,修長的指節一根根攥緊,手背的經脈可怕的緊繃着。

林晚秋知道這男人耐心不好,他的驕傲更是不容許他一次次對誰低頭,這恐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她索性趁這個機會徹底讓他爆發出來,微微揚起下巴:“我知道離婚沒你的同意會很難,可是你辛苦了這麽多年的事業,不想因為這些半途而廢吧?”

她說着按亮了手機屏幕,接着白沭北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照片,那是他和顧安寧——

白沭北黢黑的眼底陰雲翻湧,一雙眼死死瞪着那照片,手機屏幕的微光刺紅了他的眼,眼球劇烈收縮着,疼,好像被針尖細細地紮了上來。

他緩緩擡起眼,目光複雜地落在了林晚秋的臉上。

林晚秋居然會這麽對他?記憶裏那個乖巧順從,會躲在他懷裏羞澀低笑的女人……面前的臉和回憶裏的不斷交疊呼應,白沭北腦袋一陣劇痛,感覺自己都快站不穩了。

林晚秋看着他微微有些鐵青的臉色,心髒也狠狠抽了一下,可是她不能再和這男人糾纏不清了。摔倒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就是活該了,這男人不是自己的良人,早點認清現實吧林晚秋。

她用力扣緊掌心,目光堅定地睨着他:“還有那份代孕協議,裏面清楚的寫明了你和顧安寧的關系。父親那一欄,填的的确是你的名字。白沭北,如果我把它們一起交出去,你會怎麽樣?”

白沭北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足以用震驚來形容了,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的林晚秋嗎?她臉上的狠絕,她說話時鎮定自若的神色,哪裏像是臨時起意。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咄咄逼人了?

白沭北覺得自己的心都在發抖,他赤紅着眼瞪着她,字字清晰地問出口:“你早就想好了?”

林晚秋握了握拳頭,淡淡點頭:“是。”

她哪裏會有這麽精明,用這些威脅白沭北離婚,不過是最後不得已的後招。可是白沭北不願離婚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這麽糾纏下去,她永遠也逃不出去。

兩個人沉默對視着,看彼此的眼神陌生又防備,他們之間誰也沒了解過誰,卻又都想留住一層防護衣,這讓兩人的關系更加僵化下來。

白沭北本就冷硬的五官染滿寒意,一雙眼更是冷的瘆人,他忽然笑出聲,身形卻倏地往前靠近她,幾乎将她困在身前。

他冰涼的手指扣住她下颚,雙眼死死觑着她,眼裏卻拉滿了血絲:“威脅我?你以為我會怕。”

誰也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時靈魂幾乎都是顫抖的,還有什麽比這更疼,林晚秋讓他快樂過,現在卻讓他疼的不能自已。

林晚秋看着白沭北兇狠的模樣,心髒劇烈跳動着,兩人離得很近,彼此呼吸相聞。他們曾是最親密的人,可是眼下卻和仇人沒什麽兩樣。

似乎他們的關系總是這麽矛盾,身體離得再近,心也沒法靠在一起。

正在僵持着,白沭北的手機鈴聲打破了一室沉悶,白沭北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目光卻膠着在林晚秋臉上。

離得太近,林晚秋本沒有偷聽的意思,可是還是被迫将電話裏的內容聽得清清楚楚,那邊傳來一陣輕盈的女聲,隐隐帶着哭腔:“沭北,你能、能來一趟嗎?”

顧安寧特有的音質,林晚秋不用猜也知道了。

白沭北眉心微微一緊,眼底瞬息萬變,在看到林晚秋眼中的細微變化時,唇角微微彎起:“我馬上過來。”

他挂了電話,冰涼的手機輕輕擦過她的手背,他的手覆在了她的指節之上。

白沭北深深看着她,視線來來回回在她臉上梭巡着,似是極力想要探尋什麽。可是悲哀地什麽都沒發現,面前的女人沒有絲毫反應,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個發現讓白沭北越發的失望,他用力扣緊機身,力道像是要把那手機捏碎一樣。臉上卻纨绔地露出淺笑:“我現在要去見顧安寧,你要不要跟去繼續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林晚秋咬牙瞪着他,最後揚起笑臉:“謝謝,對着你一晚上已經倒盡胃口,我還不想接下來幾天都吃不下東西。白先生慢走。”

白沭北氣得瞬間黑了臉,倏地摔門走了。

有些年頭的紅木門彈在門框上又“吱呀”一聲敞開,寒風簌簌地灌了進來,門口只剩走廊那一地昏黃餘光。

林晚秋看着空無一人的長廊,燈影晃動,接着視線漸漸暈染了。

看吧,這就是他所謂的“愛”,到底有幾個人敢信?

林晚秋是不敢再信了,愛了他這麽多年,唯一一次的努力也只落得這般可笑的下場。她現在什麽都不剩了,唯一的那點尊嚴一定要捂緊了。

林晚秋擡手撫摸着自己的小腹,緊合的眼睫劇烈顫抖着。

白沭北坐在車上還有些喘不過氣,胸膛劇烈起伏着,林晚秋毫不在意的臉龐一直在他腦海中旋轉,她冷言冷語的樣子更是揮之不去。

她越來越能耐了,随便一句話就能讓他潰不成軍。

白沭北暴躁地砸了方向盤一記,額頭上的筋脈猙獰畢現,目光再看向福利院門口時,換上了難以言喻的悲傷。

這麽尖銳的林晚秋讓他有些怕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他對她好她不稀罕,他說愛她她不相信,他還能怎麽辦?

原來一次次把真心捧到那人面前,最後被摔得支離破碎的滋味兒這麽難受。

白沭北沒受過什麽挫折,也從來不知道求而不得的感覺這麽糟,林晚秋讓他變得失控,也發現自己原來并非無所不能。他習慣了強勢的掠奪和進攻,讓他向一個人示弱幾乎等同于要他的命。

想到自己以前對她的态度,比她現在又何止惡劣一星半點?他心裏不禁對林晚秋有些欽佩,也有些悵然若失。

原來她曾經那麽愛過他,而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也沒有她那份兒無畏追求愛情的勇氣。

窗外的寒風不斷灌進領口,鎖骨處冰涼一片,更冷的卻是胸口那個地方。

白沭北自從那天不歡而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林晚秋想他那麽驕傲的男人,想來一次次被她說些傷人的話應該早就沒了耐心。而且那天他是接了顧安寧的電話離開的,或許……

林晚秋搖了搖頭,努力克制住臆想的思維。

她只要不見到那男人,心裏便能平靜一些,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偶爾還會和同事去母嬰店逛逛散散心。林晚秋把所有寄托都放在了肚子裏的孩子身上,這樣的生活簡單充實,之前那些不愉快都漸漸煙消雲散了。

周末的時候,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比平時少了,林晚秋幫着澆完院裏的花,收拾東西準備回房間。門口傳達室的老伯忽然喊她:“小林,有人找。”

林晚秋微微愣了一下,實在想不到什麽人會跑來這裏找自己。她疑惑地往門口一走,看到的人卻讓她完全呆怔住。

知夏穿着灰色呢大衣,烏黑的頭發有一點長了,在冬日的暖陽下泛着墨黑的光芒,清俊的面容幹淨漂亮,站在不遠處沖她微微笑着。

林晚秋說不上那一刻的感覺是什麽,眼眶有點疼,心裏也酸酸的卻湧起一股暖意。

她的哥哥出院了,她終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知夏站在原地,一手還提着行李,另一手微微向她張開:“林晚秋,我回來了。”

☆、55玩火

林晚秋僵在原地幾秒,眼淚早已奪眶而出,她大步迎上去,驚喜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你、怎麽會,為什麽不通知我去接你?”

知夏仔細看着她,拇指指腹替她細細揩着眼底的淚痕,心疼地矮下-身看她的小臉:“傻丫頭……不想讓你哭的,卻還是把你弄哭了。”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如玉珠落在了瓷盤上,手心搭在肩膀上更是寬厚有力,林晚秋說不上來自己的心緒,只短短半年多,整個心境都不一樣了。

好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一切都變了,唯獨不變的還是身邊只有這個相依為命的哥哥。

她擡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用力汲了汲鼻子,孩子氣地抱着他:“我想你了,哥。”

知夏牽着唇角,手心覆在她脊背上,目光掃過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時有些暗淡,卻還是柔聲開口:“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林晚秋疑惑地看着他,知夏才剛出來,能帶她去哪?

知夏卻不回答,只是牽着她往前走:“不會把你賣了的,別擔心。”

林晚秋忍不住破涕為笑:“你怎麽——”

“什麽?”知夏回頭看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悅,逆光的臉好看的不可思議,尤其那雙眼,看人的時候不再渾濁難辨了。

林晚秋想到他真的康複了,心底湧起一股激動的情緒,被他牽住的手用力回握住他:“知夏,你回來真好。”

知夏微怔,目光複雜地落在她臉上,似乎想明白了什麽,片刻後沖她揚了揚眉梢:“是不是發現我比以前更帥了?”

“……”林晚秋無語地翻白眼,有精力和她鬥嘴,說明知夏真的好多了,不只心理問題好了,連身體似乎都比之前健壯了一些。

跟着知夏上了一輛出租,路上不管林晚秋怎麽追問他都含笑不語,始終不肯說要帶她去哪。後來林晚秋也就不問了,安靜地坐在他身邊。

這種感覺很久沒有過了,自從知夏的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他們的隔閡也變得越來越深,現在能和他并肩坐着說說笑笑,那感覺好像回到了童年的美好時代。

真好。

知夏帶林晚秋去的是一個小區,雖然位置不是很好有些偏僻,但是裏面環境很不錯,幽靜寧和,走在裏面心情都惬意極了。

林晚秋左右看了看,更加的疑惑了,可是知夏依舊一臉神秘。

跟着他乘電梯上行,接着知夏好像變戲法一樣拿出鑰匙開了門,林晚秋驚訝地瞪大眼,知夏站在門口沖她擡了擡下颚,英氣的五官有些淡淡的張揚:“喜歡嗎?”

林晚秋站在門口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裏的布局和環境都比他們之前住的地方好上太多,采光很好,一眼便看到明晃晃的陽光灑了一室。

這是知夏租的嗎?難怪從半個月前他就開始拒絕探視,其實那時候他就已經在計劃這些事兒了吧?

知夏臉上蘊滿陽光而英俊的笑容,林晚秋卻有些笑不出來,眼神複雜地看向身旁的男人:“這是?”

知夏靜了靜,帶着她往裏走了幾步,随後才緩緩轉身看着她,臉上的表情莊重認真:“晚秋,你為了我……吃了很多苦。你這輩子都是被我拖累了,代孕産子,甚至現在……”

他沉默住,似是有些難受,最後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以前我思維不清楚,總是傷害你。以後不會了。”

知夏艱難的說着,擡手将她落在頰邊的發絲別至耳後,林晚秋卻聽得膽戰心驚,生怕知夏說出什麽她難以接受的真相。

知夏握住她的手,白淨的修長手指與她慢慢交握,最後帶着她去了一個房間。

林晚秋看到房門時微微一愣,心情更加繁雜起來。

“這是我的房間,以後,不會再失控傷到你。”

林晚秋看着那房門發呆,門上多加了一道防護門,而且鎖是特別設計的,只能從外面打開。林晚秋能感受到知夏的良苦用心,心裏有些難受。

她這才轉過身,認真看着他:“現在可以告訴我,這房子是怎麽來的嗎?”

知夏看了她一會,無所謂地笑道:“我把設計賣了,已經足夠付首付。”

這個設計,是知夏大學時候就開始研究的,他身體不好可是腦子卻異常靈光,閑下來又不能時常出去的時候便在家研究他的設計。只是去療養院以前一直沒有完成,沒想到他在療養院也沒放棄這件事。

知夏看了她一會,把一枚鑰匙放進她手中:“晚秋,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以後還會更多,我好了,再也不會讓人有機會欺負你。”

林晚秋看着掌心那枚熠熠發光的鑰匙,一顆孤寂的心好像被什麽漸漸填滿了。

以前都是她一個人撐着,生活無論多難多壓抑,她都會咬牙忍過去,因為她知道她沒有辦法,除了自己她不能靠任何人。

而此刻,那種終于有人并肩而行的感覺讓她覺得好不真實,或者,受寵若驚。

知夏看她紅着眼眶,難受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以前讓她吃了那麽多苦,而他非但沒有心疼她,還因為病痛折磨越來越扭曲,畸形地拿她來發洩。

想到她受的苦,心裏就好像被刀絞一樣。

沒人比他更清楚林晚秋吃了多少苦,以至于她變得這般小心翼翼,連面對幸福都只會露出這不知所措的神情。

知夏難受地握緊她的手,堅定道:“以後有我在,不會讓你……”他低頭看了眼她的小腹,還是說出口,“你和孩子再吃苦。”

林晚秋仰頭看着他,用力點了點頭:“我相信。知夏,謝謝你回來。”

他不知道他此刻回來對她有多深刻的意義,仿佛這個冬天都沒那麽冷了,那種睜眼只看到一室冰涼的寂寞,終于可以說再見了。

知夏害怕林晚秋還有陰影,硬是拖着她去療養院做了次心理測試,他的心理問題算是徹底康複了,只是身體還是不夠好。

白血病這三個字是林晚秋心口的一根刺兒,怎麽都無法剔除。

知夏倒是心态好多了,攬着她的肩膀說笑:“都說我命不長,可是我不也好好的活到了現在,珍惜當下才是重要的。”

林晚秋看他豁達的模樣,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會放棄的。”

知夏和她正往家走,幽長的小徑上路燈慢慢亮了起來,他微微側過頭看她,目光深沉,似是有話想說。

林晚秋感覺到他的沉默,疑惑地擡眼:“怎麽了?”

知夏勾起唇角,滞了滞腳步:“就算為了你,我也會努力活下去,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

林晚秋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知夏也知道她尴尬,伸手使勁捏她鼻子:“不會又要哭鼻子吧,鼻涕蟲。”

他笑着,退開好幾步,林晚秋被他那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捏的鼻頭發酸,眼淚都快出來了,追上去就想打:“林知夏,你才是鼻涕蟲呢!小時候好愛流鼻涕。”

知夏被她追着,都不用跑,個子高腿長只用微微邁開步調就行,還不忘取笑她:“爸可拍了照片留念呢,要不要我找出來給你挂客廳。”

林晚秋小臉凍的紅撲撲的,踩着他的影子一路追趕:“你敢!”

“看我敢不敢。”知夏說着,回頭沖她揚了揚眉梢,略帶笑意地逗着她,“注意胎教。”

林晚秋氣的拿手裏的糖果丢他,知夏倒是順手接了一粒就塞進嘴裏,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樓下,剛準備進樓,身後就傳來一聲尖銳的汽車喇叭聲。

兩束強烈的燈光也倏地亮起,将他們的身影拉的極長。

林晚秋下意識擋住視線,模糊中看到了車門打開,随後一抹挺拔修長的身影慢慢出現在視線裏,他身上的軍裝硬挺肅穆,軍帽下的五官卻陰郁駭人。

白沭北陰沉着臉,視線一直落在緊貼她身前站立的林知夏身上。

他都忘了……還有這麽一個對手。

他坐在車裏遠遠的就看到林晚秋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心髒突地一緊,險些都忘了呼吸。

林晚秋極少和陌生異性那麽親密,他腦子裏的弦好像瞬間就斷了,沉着臉等他們兩走近。

孰料距離越近,看得越清就越難受。

那兩人打鬧嬉戲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林知夏居然敢那麽親昵地觸碰她,而她也毫不抵觸。還對着他笑得那麽……

白沭北肺都快氣炸了,對比之前他用顧安寧刺激林晚秋的幼稚舉動,林晚秋顯然要成功多了,他承認,他吃醋了,而且快被酸死了!

看着她從自己車前經過,居然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他半縷,白沭北受不了,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臉色像是六月的天,布滿了陰雲,可是林晚秋只微微瞥了他一眼,拉着知夏掉頭就要走。

“林晚秋。”白沭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她的名字,這女人當真是将他無視的徹底,好像他真是透明的一般。

他緊握着拳頭,硬聲說道:“給我站住。”

林晚秋和他沒什麽好說的,步子也絲毫沒有緩和,白沭北到底是軍人,沒幾步就抓住她另一只手腕,雙眼猩紅地瞪着她:“你跑什麽!你——”

他說不出話,胸口氣的一陣陣悶疼,原本那天想要借顧安寧的電話看看她的反應,然後等她吃醋哄哄逗逗就沒事了,可是沒想到,這女人這麽油鹽不進,他徹底沒招兒了。反而是他自己越來越沒出息,只是看着她和林知夏這麽親近就徹底的失控。

白沭北陰沉地看着林知夏,知夏也淡淡回視着他,眼底竟是有幾分挑釁,一點兒都不懼怕他。

林晚秋用力掙着自己的手腕,眉頭皺的極深:“你松手,弄疼我了!”

白沭北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松了力道,卻怎麽都沒想到他一松手,林晚秋就飛快地拽着林知夏的手,直接鑽進了樓道間。

白沭北沒有鑰匙,只能隔着鐵門氣勢洶洶地看着那兩人消失在自己視線裏。

白沭北回到車上,看着樓上那麽多亮着燈的窗戶,其中有一間便是屬于林晚秋的,可是他怎麽都走不進去,他夠不到的還有林晚秋早就碎裂的心房。

林晚秋接下來幾天都很小心,從小區經過就會格外留意周圍的車輛,她倒不是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