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神

陶詩聞言,靜靜出了神。

她的視線沒有焦距,虛虛落在了空中,仿佛陷入到了久遠的回憶中。

我對她的印象停留在“快人快語”上,時常聽到媒體報導她又說了什麽心直口快、不給人臉面的言語。很多人都喜歡用真性情來炒作自己,但和她短暫的相處中,我知道她是為人如此。

在拍攝《全程通牒》之前,健哥也告知過我劇組導演和其他演員的大致性格,雖然只是表面,但也能在心裏有個準備。其中他就重點提到過陶詩,因為他手下的藝人曾與陶詩打過交道,只說讓我放心去相處。

由此看來陶詩人品不錯,在業內口碑上佳。

但我和陶詩的對手戲相對少了一些,她除了拍攝自己的戲份,不怎麽在片場長時間停留,因此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單獨面對面聊天。

她應該是因為我的回答,所以露出了如此悵然的神情。

但對于我而言,“我不确定”這四個字,其實不是一個令人難受的答案。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當我被放在被二者擇其一的位置時,我似乎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我習慣了一旦需要對比取舍,就常得到“可以舍棄”的答案。

我很感激母親最初沒有放棄我,她是無比堅韌強大的人,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直到後來她告訴我不必時常回家,繼父會不高興,我沒有失望或是悲傷,只忍不住嘆息,心道這一天還是來了。

就像為此做了長久的心理準備一樣平靜。

一旦有什麽成了生活中常态,就不該再為此感到難過。

僅此而已。

但是面對陶詩忽然提出的問題,我竟然在思索再三後,得出了“不能确定”這樣的結論。

如果陶詩也知道那位白月光的事,問的是“你和那個人同時出事,蔚總會先救誰”這樣的老套問題,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對方。但是她問的僅僅是“你出了事,蔚總會不會保你”,我遲疑了。

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今早醒來,蔚先生撐着胳膊凝視我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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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得後來好不容易要起床,我問他用最開始那姿勢撐着身子,手肘會不會麻。他聽了,忽然說自己的胳膊的确麻了,借此又壓在我胸前,賴了一會兒床。

還可憐兮兮地聳搭着眼皮,讓我幫他捏捏胳膊。

十分好笑。

那瞬間,我忽然覺得他會救我。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竟也出了神。

陶詩長久不曾言語,我們兩人安靜地站着。漸漸地,她手上的煙快要燃盡,燒到夾着香煙的指尖。

我出聲提醒:“陶詩姐,煙。”

她驀然回神,朝我眨了下眼,然後低頭熄滅了手中的煙,聲音比剛剛啞了一點:“謝謝提醒。還有,圈裏都知道我抽煙,也沒人會透露出去,你不用站在這兒幫我遮擋攝像頭。”

原來她發現了。

剛剛被胡澤良攔住的時候,我摸清了走廊攝像頭的位置,甚至尋找了片刻死角所在。陶詩來這裏抽煙,我便下意識擋在了攝像頭能拍攝到的角落。

其實成年人抽煙的行為雖然不被提倡,卻也談不上有什麽大的過錯。但明星作為公衆人物,最好不要将有争議性的習慣表現在人前,這樣才算以身作則,不誤導觀衆。

陶詩将煙扔進垃圾桶,對我說:“走吧,回去,接下來的宣傳還有的忙。如果胡澤良又去煩你,你先別急着對他出手,避着攝像頭也別,免得被他抓住把柄。總之如果遇到了,我能幫就幫。”

“謝謝陶詩姐。”

“不用客氣。”

“陶詩姐心細。”我問,“能請教一下,為什麽幫我嗎?”

“看你面善,合我眼緣罷了。我這人年齡上來之後,就只愛随性而為,想什麽做什麽。”陶詩開玩笑一般說,“所以指不定什麽時候看我你不順眼,就會忽然倒戈,你要小心了。”

“我會小心。”我輕笑,“另外,陶詩姐的年齡并不大。”

三十歲出頭正是好時候。

“我總覺得自己都快四五十歲了,只想着退休。”她整理了下裙擺,“不說了,一說煩心事就又想抽煙,我想養老,在那之前還不能死。”

這時,小戴找了過來。

她先是跟陶詩點頭打了招呼,然後走到我跟前小聲說:“吱吱哥,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

我重新看向陶詩。

她說:“我也該走了,就不和你們在這兒耽擱了,下次采訪再見。”

我點頭:“再見。”

————

回到公司,我将胡澤良的事告知了健哥。

我與公司一榮俱榮,有些事沒有瞞着的必要。雖然胡澤良目前沒有做出什麽稱得上出格的舉動,但是既然對方心思不正,讓公司團隊有個準備總不是壞事,日後出了事也好及時做出應對。

健哥聽了之後,沉思了片刻,說:“這事我知道了,暫時還不能和對方撕破臉,否則沒憑沒證說出去不占理,胡澤良的公關團隊有點手段,發通告帶節奏抹黑過不少人。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先跟陳導和制片人溝通一下,讓你們分開參加電影宣傳,你有什麽事第一時間告訴我,實在不行宣傳活動我們就不參加了。”

“嗯,好。”

但這做法其實不是最優解,有可能讓對方倒打一耙,買我耍大牌不配合電影宣傳的黑通稿。

不過我并不怕。

因為我本也是謹慎的人,不會讓胡澤良有這個機會。人要計較得失,如果得不償失,他就只有安分做人。

按照健哥的意思,這事先不要讓更多人知道,他和公關團隊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最近爆出一些胡澤良不痛不癢的小料,好給對方一個警醒。

我對這方面不是很了解,便全交由他和公司去處理。

小戴在一旁聽完了全程,十分憤怒地撸起了袖子,口中振振有詞,暴躁地表示要去砍了胡澤良。

我勸她:“打不過的,算了。”

小戴垮了臉:“吱吱哥,我都快氣死啦,你怎麽能滅自己人威風?!”

“多謝關心。”我安慰她,“但不用擔心,不到需要你動手的地步。”

真要動手,當然是我自己來。

小戴:“反正之後的電影宣傳,我都要寸步不離跟在吱吱哥身邊!”

我點頭:“好,那到時候就指望你了。”

小戴聞言,臉上的表情終于轉好,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對了。”健哥猶豫了片刻,問我,“這事……你打算告訴蔚總嗎?”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門外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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