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宋思勉的生母謝氏,乃晉王府首任王妃,
然則,晉王年少時愛慕一名出身平凡的女子,因未能說服先帝,迫不得已,才另娶謝家女。
相敬如賓兩載,漸入佳境,偏生謝氏難産而亡,僅留下一對病弱的雙胞胎。
先帝下令物色王妃時,晉王尋回久別的意中人傅氏,排除萬難,迎娶回府,恩寵無限。
然而傅氏誕下三公子不到半年,前王妃所生的二公子病故,大公子失足落水,被傅氏親自救起。
謝家人疑心傅氏使了旁門左道的歪招,以照顧大公子為由,不斷安插謝家人,甚至懇求晉王納謝氏堂妹為側妃。
晉王對亡妻與夭折的次子滿心愧疚,除納側妃一事,餘下基本順謝家之意。
本由晉王妃傅氏照顧的宋思勉,重獲謝家庇護。
當年,晉王明面上對兒子一視同仁,實則偏愛聰敏銳氣的小兒子。尤其後來傅氏沉痾,他為安撫愛妻,動了請旨冊封宋思銳為世子之念,使宋思勉清楚感受自身地位的岌岌可危。
傅氏病逝,晉王悲痛難耐,重病不起;宋思勉恰巧因風寒而高燒不退。
守孝期間,謝家人藉機買通僧侶道士,暗指三公子“刑父克母害兄、不利六親”,又制造似是而非的假象,引發輿論。
宋思銳為免連累父兄,自請離京。
晉王病中糊塗,斷定幼子外祖父闖蕩并非壞事。
一年半載後思念催歸,宋思銳派人傳來信息——他在島上遇到雲游四方的曾祖父母!
曾祖父昔時為親王,先因兒子即位獲尊太上皇,後因孫女接任而成無上皇。老當益壯的夫婦二人遠離朝權,隐匿身份,登山臨水、吃喝玩樂、享受似錦人生。
Advertisement
巧遇長輩,承歡膝下五年,宋思銳非但有了不歸京的理由,更在回京後大受皇族贊許。
···
此刻,宋思銳在賭。
當初他後腳剛出了京城,殺手前腳便追來。一開始,他确信外祖父的判斷,認為謝家意欲斬草除根。
歷練過後,他發覺端倪,猜想為謝家仇人刻意嫁禍。
昨天與謝相密談,實為計劃聯手端掉幕後兇手,而不光是“算賬”。
而今多了昀熹這個變數,他決定含糊透露此事,以此謀取宋思勉避讓之局。
他幼時與長兄相處過數載,談不上親近;成年後歸京,對方性情大變,無話可談。
但宋思銳非常篤定——兄長二十多年最離經叛道的僅有瞞父入宮、持聖谕搶人,除此之外,無論何時何地,他始終力保完美形象,即便沒了腿。
因此,宋思銳賭他會隐忍。
果不其然,當疑似舅舅的把柄被抓住,且被父親以疑慮眼神緊盯,宋思勉被迫壓下發火的沖動。
抖顫雙手出賣了他的憤懑。
晉王把希望全部建築在幼子身上,外加對傅氏的眷戀和慚愧,更渴望全力彌補。
聽宋思銳張口向兄長要林家丫頭,晉王的悲憫與愧憾頓消。
“你林伯父為何削爵罷黜流放?事關天家皇陵!你身為皇族,還招惹他的女兒,有沒有一丁點自覺?就算聖上允準她入王府,你何苦跟你兄長争搶?”
晉王望向長子空蕩蕩的袍腳,滿眼痛心。
宋思銳非鐵石心腸,但若不堅守陣地,昀熹處境堪憂。
“父王可知,孩兒流落在外,提心吊膽,處處受挫,劫難重重,比失去雙足的磨難少多少?怙恃無憑,縱為虎豹之駒,空有食牛之氣;即便鴻鹄之鷇,難懷四海之心!”
晉王思忖片晌,決意先阻斷宋思銳的異念,等時機成熟再說服宋思勉。
“你們自诩飽讀詩書,難道不知史上昏君重臣因貪戀女色、沉湎淫逸,招致禍國殃民失天下?愚頓小子不将心思寄托于前程,雙雙貪戀一女子!壞了堂堂六尺之軀,丢了昂揚志氣!
“思銳,美人京城遍地,為父作主,為你挑一位才貌雙全的世家貴女,早日成婚!再不濟,不追究你與人私定終身的罪責,讓那海島姑娘進門!”
宋思銳禁不住握拳。
他既不能冒險混淆那傻姑娘的記憶,導致其迷惘瘋颠,也不願在未知真相的情況下牽扯林家、害了恩師性命。
唯有将錯就錯,謀而後動。
“父王,昀熹剛進府,就被兄長院裏八個丫頭齊齊摁在水缸裏,若非我出面制止,她早沒命了!”宋思銳摁下唇角弧度,語氣嚴肅,“兄長留她在側,要麽委屈自己承受苦楚,要麽憤而虐之殺之。林伯父曾履立戰功,犯的是過失之罪而非謀逆,聖上貶斥仍留一線生機,晉王府若落井下石,豈不顯得咱們心胸狹窄?”
晉王悶聲道:“那你意下如何?”
“将她安置到別院,孩兒會找合适的人照顧她,保她衣食無憂,不受幹擾。”
“別院?不成!”
晉王心知林家小妮子奸狡機變,如不能留在眼皮子底下,只怕沒兩日便翻天。
宋思銳擺出一副憂心忡忡之狀:“如繼續住西苑,難保愛戴兄長的仆役暗生是非。”
父子二人意見相左,争論不休;宋思勉默不作聲,反覆研究那枚流星錐及殘留書信。
晉王自知身體大不如前,長子一蹶不振,幼子卻意外獲長輩賞識、得女帝歡心,肩負一府榮寵。
別說區區一女子,要什麽都能給,可為何偏偏是那丫頭?
她害了宋思勉不夠,還迷了素來自重的宋思銳!
晉王恨上加恨,靈光一閃,已定計策。
“罷了!若你執意如此,本王且當顧全舊友顏面,讓那丫頭搬到內院客居。”
見父親退讓,宋思銳不再堅持,執禮而別,親去安排。
晉王留宋思勉敘話,一再勸誡:“依為父所見,那丫頭處心積慮,借思銳之口逃離王府。愛也好,恨也罷,你已因她失了雙腿,難不成還要為她……和家人鬧僵嗎?別跟你弟當面沖突,也別再管那丫頭!”
宋思勉兩眼赤紅,既不應允,也沒争辯:“兒子讓父王費心,實屬不孝。您路途颠簸勞碌,還請多加歇息。”
知他一時半會兒難以割舍,晉王暗暗搖頭,深深嘆息。
冤孽!
···
“笙茹姐往日譏諷咱們笨手笨腳,可她麻利到哪兒去呢?”
“就是!該不會聽說自家主子勾惹了三公子,存心偷懶?”
“三公子什麽身份!滿城未婚貴女都挑不過來,豈會真把一個落難千金放心裏?”
兩名內院侍婢語帶諷刺,踱步于廚房後院,盯着負責擦拭盤碗的笙茹。
笙茹埋頭苦幹,閉口不言,奈何她沒做過粗活,動作比其他人慢,惹來一番冷嘲熱諷。
“笙茹姐老老實實刷碗端盤子好了!少作無謂掙紮!”
林昀熹輾轉尋到此地,正想入內,忽聽婢女出言不遜,腳步一凝。
是她和笙茹招人厭惡,是王府侍婢長舌惡毒?
從教坊到王府,對她們稍微友好的人,屈指可數……
此前讓笙茹贖身,那傻丫頭偏要陪她進王府,先挨巴掌,後被人糟踐,倒不如請小姨帶走?
心神恍惚,她絲毫沒留心有人悄然靠近。
待覺察身後不對勁時,那溫醇嗓音夾帶如蘭氣息飄至咫尺。
“跑這兒做什麽呢?害我找半天!”
宋思銳微向前傾,笑意缱绻,嘴上責怪,語調則溢滿寵溺。
林昀熹周身一僵,尴尬回身施禮,卻被他一把拽住。
“對我,無需屈膝。”
他的現身迅速惹來院中人的驚呼。
再看他與林昀熹拉拉扯扯,行止親密,人人驚得下巴狂掉,片刻後才起身行禮。
“見、見過三公子!”
“都去忙活吧!”宋思銳不為意笑了笑。
衆人慢吞吞各歸各位,眼尾餘光好奇窺觊。
當中神色最震撼的莫過于笙茹,驚悚遠多于喜悅。
宋思銳沒理會旁人的端量,從懷內摸出天青色汝瓷小盒,溫言道:“我連夜給你熬了藥膏,沒蘭花調香,氣味稍稍有點沖,要不……現在抹上?”
林昀熹眼睜睜看着纏滿紗布的爪子被他寬大手掌托住,整個人呆若木雞。
這人真和她有過暧昧?是伺機動手動腳的狂徒?還是“自來熟”?
她讪讪縮手,小聲道:“三公子您太客氣了。”
“太客氣的人是你。”宋思銳自讨沒趣,把藥盒子塞進她手裏。
林昀熹不敢不接,只好輕聲道謝。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宋思銳笑容舒展,“父王允準你搬入王府內院客居,我附近的聆雁閣和聽荷苑都很适合,随我去瞅一眼?衣服首飾、日常用具,你一并挑好了……”
接下來的話,林昀熹幾乎沒聽進去。
——他和世子同迎晉王歸府,轉頭興沖沖跑來,邀她住到相鄰院落?
此舉置世子顏面于何地?
要知道,她辜負的,是宋思勉。
哪怕他再兇再惡再喜怒無常,她也絕不該再傷他一回。
對上宋思銳熱切期待的笑眸,林昀熹倒退小半步,眼光摻雜微妙難言的怯意。
良晌,她戰戰兢兢開了口。
“抱歉,三公子的好意,昀熹心領了。”
作者有話要說: 熹熹:可憐,弱小,又無助,嗚嗚
老三:媳婦忘了我還欺負我,嗚嗚
柿子:失戀、身殘、志不堅,嗚嗚
晉王:媳婦沒了,兒子內鬥,嗚嗚
無上皇:孩子們慢慢哭,我給你們祖母、曾祖母洗菜去了。
·
交代完王府內部情況,就可以愉快地互動啦!
作為女主,身份絕對不止一個哈~
特別鳴謝贊助商:維大爺扔了2個地雷、1個手榴彈;木易扔了1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