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

回城後,林昀熹在晉王默許下遷離西苑。

在宋思銳挑選的聆雁閣和聽荷居中,她選擇了更為雅致的後者。

然則新居椅子還沒坐熱,宋思銳迫不及待拉上裴大夫同來問診,還捧來一碗黑漆漆的湯藥。

仿佛她已病入膏肓,救治刻不容緩。

林昀熹喝了藥,甜甜的不覺苦,眼看宋思銳攤開針囊時目露興奮,心底翻湧悔意。

“三公子……我總覺得,您很想拿針狠狠紮我一頓……不,是紮好多頓!”

宋思銳憋笑:“咱們不是商量好了?由裴大夫施針。”

“您回避一下,好嗎?”她哭喪着臉哀求,又怯怯強調,“別、別偷看哦!”

“沒見過如此多要求的病患!”宋思銳磨牙,“不看就不看!”

說罷,踱步出屋,掩上房門。

林昀熹暗喜他的配合,在裴大夫示意下換了薄紗寝衣,平躺于窗邊卧榻。

依稀聽聞院外熙熙攘攘,像有大批仆役挑扛事物走來。

正欲起身問個究竟,被裴大夫攔下,“一切由三公子處理。”

林昀熹亦覺穿脫衣服麻煩,按耐焦灼躺好。

不知何故,前所未有的沉重睡意來襲,她竟昏昏沉沉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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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她猜測,門外确實來了一撥人。

他們奉命送來世子親自挑選的用品衣飾,還有一把古木十三弦筝。

宋思銳将人攔在門口,細細看過箱箱擔擔,內裝事物無一不精,思忖兄長一改不理不睬的姿态,怕是采取新策略?

所幸,為更好助林昀熹治療,他早已暗中部署,将聽荷苑的仆役全數換成他的人。

命人将諸物放入小偏廳後撤離,他搓了搓手,推門走進林昀熹的卧房。

“三公子,林姑娘身上……真如您所說,有數十枚絨毛藥針!這、這怎麽回事!”

一見他入內,裴大夫壓低嗓門,惶恐相詢。

宋思銳含糊其辭:“興許她往日得罪了人,有人趁她生病時痛下毒手……”

事實上,林昀熹體內所藏絨毛般的細針,均為藥制。

封住穴道,造成體虛氣弱之象,卻非讓她失去記憶的根源。

他原想等表妹傅千凝抵京,才聯手為林昀熹拔針。

可那丫頭跑回江南傅家,還給他捎來一句狗屁不通的話——當表哥的人沒資格以姐夫身份下命令。

幾乎把他氣死。

無計可施,他選擇林昀熹所信任的中年女醫,私下告知,“林姑娘”另有奇疾,請她秘密協助。

偏生林昀熹有言在先,不讓他“偷看”。

商量過後,他以紗布蒙住雙眼,請裴大夫寸寸觸摸林昀熹血氣淤積的部位,先挑破衣裳,下針紮穴,再指引他用內力逼出毒性。

他如盲人般以指尖觸碰細膩柔滑的肌膚,縱然明知是治病救人,仍無法抑制熱血沸騰之感。

折磨,真折磨人!

可以想像,裴大夫旁觀他面紅耳赤的模樣,必定禁不住莞爾。

摁下羞惱,他竭力平心靜氣,按部就班“拔針”。

一針,兩針……随着尋到更多藏針位置,憤怒與自責徹底取代靡麗之情。

當初察覺她離島跟蹤,他為何死要面子,沒折返去尋她?

天知道這姑娘在失蹤那些天遭遇了什麽!

她武功不亞于他,怎就栽人手裏?

是誰!是誰在她身體各處紮了這麽多細小藥針!

而謀害者,與林伯父的千金有何幹系?

思緒紛擾,宋思銳雙拳捏得辟啪作響,暗下決心——無論對方是何身份,他定要将其碎屍萬段!

自午後忙活至日落西山,勉強清除四肢與腹部的藥針,兩人皆滿頭大汗,心有餘悸。

收拾針藥時,裴大夫輕聲道:“與林姑娘接觸過兩回,也聽說她在別院所為,真心覺着她人不壞。至少,并非傳聞那般蠻橫……依照判斷,她似乎還……”

宋思銳瞧不見裴大夫神色。

但從其欲言又止可辨,她已經發現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不論您察覺什麽,請務必保密,”他霍然站起,朝對方深深一揖,“思銳感激不盡。”

···

迷糊中,林昀熹耳邊全是小女娃的叽喳聲。

傅家小哥有個妹妹叫阿凝,年紀跟她相仿,一會兒喊她姐姐,一會兒稱她妹妹,只因夢中的她并不曉得生辰。

兩個小姑娘叽裏呱啦不停争辯,傅家小哥則微笑為她們燒烤食物。

藉着閃爍火光,有一瞬間,林昀熹忽覺那少年的五官,好像……

頭頂遭人一拍,她努力睜眼細辨,映入眼簾是裴大夫慈和的面容。

動了動手腳,渾身酸痛,如被逐寸捏碎了一般。

她掙紮坐起,搓揉眼睛,整個人僵住了。

等等!不是讓那家夥回避麽?

他、他……蒙了眼,坐在她的新卧室?他要幹什麽?

或者,他幹了什麽?

林昀熹茫然低頭,驚覺新換的寝衣多了許多小洞,還染上紅紅黑黑的斑駁血跡!

天啊!她這次經歷了何種折騰?

“這這……”

“昀熹,”宋思銳柔柔發聲,語帶窘意,“是我幹的,但我沒看,一眼沒看。”

林昀熹腦子轟然炸開。

一片空白,唯一的念頭——想殺人。

“林姑娘,”裴大夫悄聲解釋,“您平常嗜睡疲乏,是由于經脈瘀堵,需以特殊手法疏通經絡。我無能為力,只能請三公子出手相幫。”

林昀熹咬唇不語,身子細顫。

裴大夫見狀,安撫兩句,提了藥箱告辭。

宋思銳呆然而立,似想勸撫,又似未知從何啓齒。

羞憤、委屈、不甘、無助……促使林昀熹雙手捂臉。

“滾”字,她道不出口,尤其她相信,他是真心想幫她。

良久,她哽咽:“你、你早有預謀?否則……我怎會睡得那麽沉!”

宋思銳早知她會動怒。

但他等不及傅千凝來京,等不及她們重新熟悉。

一刻也不願多等。

曾聽老爺子談及,昀熹小時候死過一回。

在不清楚來得稀奇的藥針對她有多大傷害之前,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傻瓜昀熹,我只為醫治,沒做別的。”

宋思銳聽聲辨位,挪步行至榻邊,試探地握她的手,遭她狠狠甩開。

“你這個壞人……不早說!”

“要是事先知曉,你豈會允準?”他未解下蒙眼布,溫柔語調滿是內疚,“要打要罵,悉随尊便。”

林昀熹淚光泫然,想哭又哭不出,唯有嗚嗚吸鼻子。

宋思銳嘆了口氣,沒作猶豫,伸臂擁她入懷。

暖意滲透遍布小破洞的寝衣,把她混亂思憶和酸麻手足融成漿糊,以致于難辨此刻需要他的安慰,還是抗拒他的接近。

她擡手抵住他怦動的心跳,自知無力頑抗,于啜泣輕咽聲中,忿然用指甲摳向他臂膀。

他整個人愣住。

半晌,薄唇漾起一抹驚喜笑意。

“若還不解氣,大不了……我躺平,任你掐。”

作者有話要說:  昀熹:嗚嗚嗚!嫁不出去了!

老三:嗯?你還想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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