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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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和二十年初秋,東海七十二島剛從紛飛戰火中平定。
衆島民忙于安葬戰死英雄、照料傷員、撫恤未亡人及戰後重建,悲壯哭聲日漸轉化為複興之音。
林昀熹端坐于望海樓,蹙眉翻閱各人上呈之清單,捕獲不遠處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真不敢相信,咱們以少勝多,贏了相當漂亮的一仗!”
“是啊……那海盜頭子王續,可不是什麽善茬!為報舊怨,聯合南洋七個小島國,收納一群紅毛鬼,三萬精銳傾巢而出,先聲奪人攻向東南兩座大島……幸好宋統領決斷英明,誘敵深入,和蕭大人、六爺分成三路夾擊……”
林昀熹聞言,拿捏紙張的素手微凝,心間浮起萬千思緒。
戰時,她把島上要務托付給爺爺和傅千凝,秘密混于随行隊伍。
一為護宋思銳周全,二為見識父親秘密督造的戰船之驚人威力。
連天炮火與厮殺聲中,她目睹戰船交錯,目睹屍首、破船板和斷槳遍布海域,也目睹了丈夫身披铠甲、仗劍高挺立船首、昂然鼓舞士氣的壯懷激烈。
那一刻,将士們一聲聲“血戰到底”的回應,聲勢浩大,響徹雲霄。
林昀熹清晰看到宋思銳轉頭北望,堅定眸光不失溫柔期許。
那是長陵島的方向。
她知道,他在想她。
她對他的眷戀與愛意,亦在一瞬間達到前所未有的濃烈。
可當宋思銳帶領大夥兒從滾滾硝煙中殺出一條血路,她卻狠下心,選擇孤注一擲……
樓外斷斷續續的低議将林昀熹從沉重思憶中拽回。
“……據說此次施予援手的,是鎮守江南十八郡的東平郡王。”
“他老人家近兩年高價購買南島海産、佳果、珍珠,又替咱們尋了大批羽箭硬弓材料,更有草藥、硫磺、硝石等物,解了燃眉之急。宋統領的皇親國戚,當真夠義氣!”
傅千凝見林昀熹手中冊頁久久未翻動,側耳傾聽,問道:“東平郡王這回及時施予援手,是女帝授意?沖我哥的面子?抑或想巴結七十二島?”
林昀熹失笑:“如今七十二島百孔千瘡,有何值得東平郡王拉攏巴結?”
“不曉得他是我哥什麽人?”傅千凝狐疑,“問他,他說不清楚。”
“你哥常年在七十二島,跟自家族親并不相熟。對方既為郡王之尊,八成是堂叔。”
“等一切穩妥,咱們同去大宣,拜謝他老人家。”
林昀眉正欲接話,忽聞樓下招呼聲起。
不多時,兩個昂藏身影現于樓梯口。
正是宋思銳和蕭一鳴。
二人均穿青灰長袍,因持續激戰、疲于奔命,俊朗容顏略顯憔悴。
“大島主,”宋思銳向林昀熹執禮拱手,“東西南三面已排查清楚,傷者亦安置妥當,特來回禀。”
林昀熹淡淡應聲:“二位一路辛苦。”
蕭一鳴與傅千凝震驚對望——小兩口腦子抽了?
宋思銳維持恭敬狀:“此外,敵方主力被殲,左翼二十六艘船落荒而逃。屬下請命領兵追擊海盜殘部,懇請大島主允準。”
“戰船焚毀過半,幸存者剛忙完喪事,還沒喘上一口氣,”林昀熹平靜目視丈夫,“大統領有把握将賊人一網打盡?”
“此時士氣舊恨未去,新仇又增,實為激勵人心的好時機。”
“何時出發?”
“明日辰時。”
林昀熹心底騰湧的憐、愛、怨、屈交替反複,柔柔啓唇:“既有決斷,那便去吧,請務必小心謹慎。”
“是。”宋思銳垂下眉眼,應聲而退。
蕭一鳴輕拽傅千凝衣角,做了個口型:怎麽回事?
傅千凝眼神古怪,同樣以嘴形回應:吵架?
林昀熹雖垂下眉眼,仍可輕松捕捉他們的小動作:“你倆勞累多日,該好好陪陪紅蝦丫頭了。”
傅千凝覺察她心緒不寧,原想安撫幾句,見她下逐客令,未再多言,攜同夫婿告退。
林昀熹目送一雙俪影離去,苦笑。
她和宋思銳從小相伴,他對她唯命是從、千依百順,但凡意見相左,必然是他先服的軟。
即便她蠻橫無理,他也會先把她哄好,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從未冷言相向。
這一回,她所行之事,怕是真觸碰到他的底線。
她深知,宋思銳态度冷淡的原因在于,自己不曾依照他的計劃,與爺爺、父母堅守長陵島,安撫民衆,而是偷偷藏于船內,悄悄殺了不少海盜,更伺機跳入海中,深潛至敵船,取敵首級,折返而回。
當時,眼看她渾身濕透,海水混着血水,宋思銳錯愕震悚不已,慌忙檢查她是否有傷,又除下衣袍将她裹在懷裏。
她甚至能感覺他在發抖。
沒想到,平亂過後,二人因“刺殺敵首”一事吵了起來。
他認定她胡鬧,膽大妄為,若有閃失,或被自家人誤傷,後果不堪設想;她則認為,事先瞞過所有人,方可出其不意,扭轉戰局。
最後,雙雙指責對方的不信任,随後宋思銳巡視諸島,林昀熹諸事繁忙,冷戰居然持續整整九天。
方才宋思銳借禀報為名登樓,實際是向她請命兼辭別。
林昀熹歷來被萬衆捧在手心,掌控諸島後,處事越發雷厲風行。
面對他冷冰冰的神色,讓她放下身段、軟言哄他?
她也氣在頭上呢!
···
是夜,島上各處燈火漸滅,更顯蒼穹星鬥滿天,粲然生輝。
林昀熹早将人手全數調去照顧傷員,忙完調度,唯剩她一人獨自提燈,沿海灘木棧道回院。
門外懸挂一對燈籠,大抵是巡查守衛替她點的;內裏昏暗無光,幾只貍貓焦灼地“喵喵”而叫。
她推門而入,點燃石燈,順手給貓兒喂了點魚幹,自顧燒水沐浴。
剛洗浴完畢,隐約聽聞院外傳來極輕、極緩的異響,誘發貓們熱情迎接。
她慢悠悠從浴池起身,擦幹水漬,披衣而出。
宋思銳小聲撫慰完大小貓咪,穿過回廊,蹑手蹑腳推開房門。
林昀熹倚在精雕屏風側,唇角似笑非笑:“我還道大統領今夜不歸家。”
——畢竟,戰前全心備戰,戰後領着蕭一鳴、老六到處奔忙,他已大半月沒回來。
肯回家,想必未到鬧翻的地步。
宋思銳腳步一頓,目光不自覺飄向她被輕薄素白紗衣包裹的曲線。
燭火掩映下,她青絲傾瀉于香肩,纖頸雪臂如玉琢,柔光煥發,無處不勾惹。
他心頭狂跳,喉結輕滾,立馬轉移視線。
“明兒出遠門,需帶衣物。如大島主不喜,屬下睡外間或書閣。”
“你睡別處,我不攔,”林昀熹饒有趣味觀察他的反應,“可你得給我個準兒,究竟要僵到何年何月?”
“我……”
“這麽多年,你一直沒機會耍脾氣,我容你耍,可總得有個限度,”她話音陡然淩厲,“若沒完沒了,還不如散了。”
“你……這什麽話!”宋思銳顯然被激怒。
“你堂堂大宣皇族,本可減等襲爵、高官厚祿,留在小小海島當個所謂的統領,很是憋屈吧?”
“在你眼裏,我竟是此等貪戀富貴之人?”
他深深吸氣,以平複盛怒與悲怆。
“昀熹!我這些年忙進忙出,出生入死,為的是誰?”
林昀熹終于等到他那聲“昀熹”,眸底氤氲出一絲得意,一絲譏诮。
“你的意思是,為我忙進忙出、出生入死,就可名正言順冷落我?”
“我沒想冷落你!我……”宋思銳辯解之言未盡,幽然嘆了口氣。
他對外人或許能唇槍舌劍,對她,終不忍口出惡言。
“沒想冷落我,想等我哄你?”
宋思銳一時無話。
“說說看,要我怎麽哄?”
她挪步至他跟前,臉上一本正經,張開雙臂圈向他,“要不……大島主抱一抱?”
清澈眼角捎帶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潋滟風情。
縱然他心似水,也難免激起陣陣波瀾。
宋思銳意欲擡手回抱,又強行忍住。
林昀熹自是能覺察他舉起手又收回的小別扭,哼笑道:“沒想到,我家章魚脾氣如此之強硬……”
她手緩緩下探,補了句,“一發脾氣,哪兒哪兒都硬。”
“說正經事。”宋思銳感受她一如既往的溫軟與逗引,紅着臉往後縮。
“從青梅竹馬到老夫老妻,當我不了解你?擺出一副剛烈樣子給誰看呢?”她纖指沿他右衽領緣往上滑,“讓你再鬧半個月?”
“我沒鬧。”
“那你口口聲聲喊我‘大島主’,客套見外做什麽?愛理不理,又要做什麽?”
她微微昂首,語調由最初的咄咄逼人轉為三分抱怨,七分撒嬌。
宋思銳對上她嬌媚眼光,怒氣也好,憋屈也罷,霎時消了大半。
當她指腹熨貼上他的輪廓,柔軟、細膩、微暖,足以挑起熾烈。
他磨了磨牙,握住她作亂的手。
林昀熹的挑釁之态因他有所回應而緩和。
“章魚,你在前線披肝瀝膽,我豈可安守後方?我早就不是當年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我是你的妻,又是衆島之主,發自內心願與你并肩而戰,而非長年累月受你庇護。”
她從不曾忘卻,他那句“有我”。
可她要的,絕非不勞而獲、坐收漁利。
宋思銳凝望她,長眸摻了複雜難言的滋味。
“你可曾想過,若你不在安全之地,我必有後顧之憂。更別提你孤身冒險混入敵船……任何一支冷箭,任何一發炮火,都有可能讓你我天人永隔!
“你潛進海或登船以命相博的剎那,可有顧慮我感受?萬一……真出了差錯,我該如何承受連愛妻因何離島、去往何處皆一無所知的痛憾?我如何能獨活?又如何能自尋死路,棄島民于不顧?”
話到末尾,他沉嗓帶顫,字字句句盡是餘悸。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以餘生漫長苦痛去扛起和她息息相關的責任。
日轉星移,春去秋來,終其一生,魂牽夢繞。
因此,他破天荒動了怒,為她未經商量的貿然行事。
之所以用公事公辦的姿态與她相處,一來氣惱未消,二來等她自個兒想明白緣由。
然則此際眼見妻子草草裹了件薄紗衫,內裏無遮擋,風光若隐若現,宋思銳浮思雜念頓起,暗覺失算。
林昀熹緘默片晌,溫言道:“我承認,密謀刺殺一事,确是我欠考慮。可你未免太小瞧我了!覺得我武功不比從前?還是應變能力不行?”
宋思銳悶聲道:“我沒這意思。”
“若事前告知你,你勢必瞻前顧後,無法全力進攻,沒準被王續窺破先機。我和大家共同立誓,以熱血守衛家園,你們為七十二島豁出性命,為何我就不能?在你心目中,我便永遠長不大,或只配當個指手劃腳的‘島主’,而沒能力和你一同披荊斬棘、比翼而飛?”
這番話言辭懇切,令宋思銳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林昀熹早窺見他的心軟之兆,奈何面子還挂不住,決意再逗逗他。
她把手從他掌心抽離,倒退半步,故作疑惑:“你堅決不理我,還執意遠行,該不會……想着借截殺殘部之名回大宣?我險些忘了,你在京城有大批愛慕者……”
“胡說什麽!”
“我倒也不怕,”林昀熹清淺一笑,“反正,七十二島傾慕我的人多得是!若你抛妻,我大可挑幾個俊俏郎君來當‘島主夫人’……”
宋思銳聽她越說越不像話,皺眉道:“閉嘴。”
“成了,拾掇你的私物去!愛睡外間或書房,愛追擊海盜或回大宣,都由你!”
她有心激怒他,悠然攏好乍洩光景,與他擦肩而過。
宋思銳好不容易滅了的火氣再度騰起,一咬牙,探臂拉住她胳膊,猛力拖回懷內。
林昀熹推搡他,稍稍用上幾分內力。
宋思銳霸道之心被激發,手腳并用,越纏越緊,最終以額頭相抵。
“昀熹,适才說要哄我,就該好好哄,別半途而廢!”
林昀熹輕抿檀唇:“我素來任性。”
宋思銳細嗅她如蘭氣息,自知拿她沒辦法,索性不忍了,垂首以唇封緘。
忘情時或舐或吞,都因惱火而彪狠了些。
雙唇相觸,輾轉反複,馥郁三寸掃過牙龈,恣意掠奪。
習慣使然,細長手指徐緩扯松了衣結,白紗披衣落在深灰色地毯。
乍然露于秋涼空氣中,惹得她下意識往他熱暖懷抱瑟縮。
她氣息時緩時促,似被吸出靈魂,吞噬心跳。
從外間跌跌撞撞退回浴室,他将她抵向石壁。
墨眸深邃無垠,映着她薄怒輕羞的臉,仿佛能把人融化。
“昀熹,從今往後,不許瞞着我以身犯險。”
“從今往後,”林昀熹嘟着紅潤的唇,“你也不許兇我,生我的氣。”
“我什麽時候兇你了?生氣,不光為你,也為我自己。沒能讓你高枕無憂……是我之過。”
“相比起被你時時刻刻寵着,我更寧願和你齊頭并進,”林昀熹瑩瑩兩臂繞上他脖子:“你若出行,不得撇下我。”
孤燈染出滿室嫣然。
杏眸因水霧缭繞而迷離,輕漪潋滟。
宋思銳遲疑半晌,略一颔首,趁浴池熱氣騰騰,褪下袍裳,如往常那般橫抱她入內。
池壁白膩如玉,水上漂浮零星桂花,香氣四溢,令人飄飄如登仙。
相擁泡在溫熱山泉中,堆雪似的膚從他指間漏出,漸染淺桃。
下颌貼着他的肩,頰邊染紅,恰似芙蓉出水。
他低頭覆向她頸後紅蓮,聲線出奇綿柔:“大局已定,蠱毒盡解,你是不是該為我生只小小章魚或小小螃蟹?”
“我可生不出!”
林昀熹輕啐一句,人已遭他捧起,挪不開半分。
成婚三年,某些事愈發駕輕就熟。
平靜水面掀起星星點點燈影,漣漪蕩漾,不斷擴大,化作層層疊疊的蜜浪。
攫取與施予如滔天蔽日,始于遠古洪荒,遍蓋天涯海角,無休止,無盡頭。
她的名字源自他齒間輕磕,喟音流轉,溫柔堪比滿池水霧,随時将她溺斃。
戰後的疲憊,連日的煎熬,在深深淺淺激蕩中得以緩釋。
···
池水冷卻,呼吸平複,心仍熾烈。
林昀熹懶懶挂在他身上,巧指撥弄他的濕發,柔聲道:“章魚,明日我與你同去。待事态平穩,咱們到京城住上些時日,陪陪你父兄……路上或許該繞道去江南,正式拜會那位東平郡王。”
宋思銳身子有頃刻間發僵,沉吟片刻,不置可否。
“你已答應,不會撇下我,自然要帶我離島,豈能反悔?”
林昀熹倦極,音調慵懶且妩媚。
“同去無妨,回京亦無不妥……但沒必要特意跑一趟江南。”
林昀熹疑心丈夫和郡王是否有嫌隙,每次談及此話題,他總是意興闌珊。
她耐着性子解釋道:“你近年忙于布防,多地奔走,大概無暇顧及商貿事宜。東平郡王他老人家多次施予恩惠,無論出自聖意或沖晉王府顏面,咱們理當登門致謝才對。”
宋思銳沒吭聲,抱她離池,扯過一塊軟巾快速擦淨彼此水滴,套上新袍子,挽她回屋。
林昀熹一頭霧水,邊梳理長發,邊随他挪步至外間,駐足于黑漆嵌螺钿花多寶格前。
該處擺放着各式古器、書冊、樹形紅珊瑚、珍稀海螺等,卻見他從抽屜中翻出一個四寸大小的匣子。
匣子由天然木材拼成,精美非凡,偏生毫無縫隙。
林昀熹記得,此為無上皇留給他的玩耍之物。
據稱是從海外殺手組織中截獲的密匣,外觀嚴絲合縫,須按精确步驟才能打開。
她向來沒耐性,自是懶得花心思鑽研這類稀奇古怪的玩物。
不料此刻,宋思銳推開木匣機關,約莫二三十次來回推移,順利解開機密匣,取出一枚白玉瓦鈕印鑒及一封密函,謹慎放入她掌心。
林昀熹一見玉印篆刻的“東平郡王印”,登時目瞪口呆。
“你無須‘繞道江南’、‘登門拜謝’什麽老人家,”宋思銳無奈聳肩,“東平郡王,就是你家章魚——我,宋思銳。”
“你、你又瞞我!”林昀熹将信物塞還給他,難辨是驚是喜,“可這……不對啊!”
按理說,晉王尚在人世,宋思銳又沒立下汗馬功勞,怎會如此快身居高爵?
要知道,長兄宋思勉至今還只是王府世子!
宋思銳輕笑道:“前年二月,姑母在鏡湖行宮給了我這道封賞密旨,你早獲東平郡王妃封號,去年修玉牒已補上。诏冊被我藏在書房,我怕你不高興,沒說。”
“敢情我已和一位郡王聯姻還不自知?”林昀熹怒目瞋瞪,“你屢次往返,偶作停留,是為處理轄地事務?瞞而不說,打的什麽鬼主意!”
“昀熹,你莫多心。正常情況下,我父王百年之後,我哥襲爵,我封侯。姑母念在我盡心竭力輔佐,提前賜爵,還提了兩等。她确實暗示過,如你我肯将七十二島收歸大宣,還可封王。我沒答應……
“我只打算先盡全力抵擋海盜入侵,待風平浪靜,再跟你和老爺子好好讨論這樁事。老爺子本屬宋氏皇族血脈,你是我恩師之女,七十二島子民半數源自大宣,若樂意重歸,天家無任歡迎;若不想依附,我便成一道溝通的橋梁……”
林昀熹戳了戳他:“你這只章魚!不但當了郡王,還能變成橋?”
宋思銳擱下印鑒和密旨,握緊她的手,語氣誠懇:“姑母因哮喘之症,意欲提前禪讓,已定趙王家的堂兄為儲君,年內監國。堂兄曾鄭重許下承諾,他在朝堂,我固疆垣,同心攜手,共創盛世。我相信他的誠意。有我在,七十二島必如你所願,和平、繁榮、安寧。”
林昀熹甩開他,兩手同時捏他耳朵:“我管你是晉王三公子還是東平郡王,現下在我地盤,你只能是我的章魚!你一再欺瞞我,就得罰!重重地罰!”
宋思銳痛得嗷嗷叫:“又捏耳!我躺平,你揍別處,可好?”
林昀熹氣呼呼将他攆至床榻,跨坐他腿,胡亂戳掐捏捶。
起初是真打,其後一下比一下輕。
宋思銳笑嘻嘻圈她入懷,薄唇輕印她的手:“又非真螃蟹鉗子,不痛麽?”
“今天先揍一頓,待徹底清剿海盜,再慢慢和你算賬!”
她折騰半夜,終究疲乏,掀被而卧。
“好,一輩子還長着呢!”宋思銳附在她耳邊嗫嚅,“不過,我更希望你用‘吃章魚的一百種方法’來罰我……”
“想得美!”林昀熹輕嗔,唇畔挑起一抹隐約極了的笑意。
聞着他發膚的木樨清香,她閉上雙眼,安然入夢。
持久暖意包圍了她,夢境深處,晴空杳杳,碧海蒼蒼。
他和她,玉簪束發,青衫廣袖,十指緊扣,漫步海邊。
轉望白沙之外,樓閣臺榭精雕流麗,花樹婆娑;長街熙熙攘攘,車輪滾滾。
煙柳盛景,堪可入畫。
有他的所在,便是心中至美,人間仙境。
(全文完)
※※※※※※※※※※※※※※※※※※※※
最後這個番外寫了四版,原本前面還有四五千字關于海盜發家史、三日海戰的詳情,考慮到千絲筆力有限,幹脆砍掉枯燥內容,只保留戰後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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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陪伴我寫完這個小冷文哈!
祝願你們三次元順順利利,期待新文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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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松風,文案如下:
晴容清醒時,是病困行館、婚事無着落的聯姻公主;
入夢之後,她會随機穿成太子身邊毛茸茸的小動物。
為免被千乘之尊兼未來小叔子撸禿,晴容緊緊捂住小馬甲,想方設法扭轉尴尬局面。然而某夜,她不再變成毛團,卻意外成了太子,發現清冷持重的他,正在做不可描述的夢。
唔……原來你是這樣的殿下!(///▽///)
晴容臉紅心跳,偷偷睜開一線眼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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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唐了!殿下!本公主的腿…絕對沒辣麽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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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方便的話,請大家把千絲另外兩個古言預收放進小口袋哦~
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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