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可以這麽非禮我

崔惟愣在那裏,想了一下道:“你不是——”他想說你不是狐貍變的,話說一半卻忽然驚心,不覺轉成了疑問語調:“真的狐貍變的?”

雲念有些清冷的微微笑看崔惟,崔惟陡然覺得頭冒冷汗。眼前的雲念似幻還真,越看越美得不似凡人——

雲念丢下崔惟,轉頭自走了。

崔惟目瞪口呆看着那美好身姿越來越遠,一步步游魂般跟上去。

越瞧越覺得雲念像狐貍……怎麽辦?

兩人回了房間,雲念一如既往的到書桌前磨墨,身姿秀美超然。崔惟走到雲念身後,心念一橫,閉目抱住雲念腰身,道:“你只要在我身邊,我就開心。不管你是什麽人,不管你是狐仙還是神仙。只要你肯陪我,就是此生最大的福分。”

雲念未動,也未擺脫他,仍是一下下磨墨。

崔惟覺得自己懷裏确乎抱的是一個人,難道真是只狐貍嗎?竟而心有些發抖。傳奇故事裏的書生都盼着遇到鬼怪狐仙,結一段奇緣,哪知若真成真了,也挺吓人。崔惟直疑懷裏抱的一縷青煙,雲念就此消失不見。

崔惟定定神,頭抵在雲念脖頸裏,嗅着那幽幽清雅香氣。同住的這将近一年,從不見雲念熏香,可雲念的身體裏自然就散發淡香,若是幾日不得洗澡,那香氣就會越發濃郁些。以前崔惟曾暗覺神奇,今天卻越發化魂。難道雲念真是——

不,狐貍是臊的,怎會有這般優雅好聞的香,若真是仙,雲念定也是花仙,或天上掌管香料的神仙。

雲念終于笑道:“放開我。我便是狐仙,也不可以這麽非禮我。”

“狐貍哪有你這樣的香氣,說,你的體香從何而來?”崔惟不放手,唇輕輕觸到雲念細膩白淨的脖頸。

“天生就是如此。我自己不勝其煩。”雲念終覺後頸不對,側頭避開,雙手掰崔惟的手。

“雲念,将你給我吧。”崔惟情動,雙手環扣加力,身體緊密與雲念貼近,雲念急了,手肘後撞,陡然發力将崔惟過肩摔擲地上,崔惟只覺頭腦轟的一下,身體劇痛,不明白間已仰在地上。

前胸後背臀腰痛得崔惟有點呲牙咧嘴,還羞愧。好一會兒聽頭頂傳來雲念安慰的聲音:“你沒事吧。對不住。”

崔惟又愧又惱,雲念身手如此利落有力真是大出崔惟預料,羞臊狼狽爬起來自嘲道:“你不殺我,已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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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念清靜的聲音低聲說:“你不要這樣了,否則,我會離開。”

連朋友都沒的做了。

崔惟收拾起惱怒羞慚,用殘存的理智說:“是我不對。”轉頭出了房間去。

顫抖腳步走過假山石,頭抵在冰冷的牆上,不知覺便是滿眼的淚。惱、羞、愧、失落、傷心,還有些別的。

方才雲念的那一摔雖厲害,手下卻是留了情,否則可以繼續出手教訓他。雖然雲念平素溫柔,動起手來,卻是一點都不溫柔的。

自己對雲念的貪念與占有心真是可笑了。

因了雲念說是狐仙,自己就敢唐突冒犯。哪怕雲念真是狐貍,自己的行為也是可笑了。情感面前,人并不比狐貍高貴,哪裏就有了恣意占有的理由?

崔惟感受着身體的疼痛,難受的閉上目。

有腳步聲來。是雲念。

雲念來在他身後,輕聲喚:“崔兄。”

崔惟愧悔不堪,沒好意思回身。

“我最怕別人侵犯我,一時下手沒分寸。你別難受。你若真對我有心,得先明白我這個人。只是,從此你的一生就得由我庇護,性命由天,你可願?”

崔惟轉過身來,眼前的雲念蒼白、同情、傷感,還有些孤注一擲,仿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一般。崔惟點頭,心下納罕。

雲念躊躇道:“別說是你,——太子當日也被我打了。我才離了京。我将我的過往告訴你,你別恨我。”

崔惟心猛的一沉。

太子——雲念打了太子,那是什麽罪?雲念是帶罪外逃?崔惟俠義精神發作,勇敢看向雲念,生死同命運,他願。

雲念眸中感動,道:“我——是丞相柳綽之子,不是什麽狐仙,我當然是一個人。”雲念笑了一下。“我有記憶以來沒見過我的母親。我不是柳夫人親生的,但柳夫人待我很好,我喜歡寫字,喜歡練武,不大喜歡背書,好在天賦不壞,在兄弟間很得父母寵愛。十歲那年,柳夫人過世,我傷心得在靈前哭暈過去,醒來見到——舅父雍王。從此他做我的老師,每天來府裏教我琴棋書畫。三年孝滿後,皇上命我入宮陪伴太子學政。老師是太子少師柳繹——我的小叔叔,還有侍中沈斓。皇上要我每天上午到起居注館學習歷年诏令奏章,下午陪同太子批閱奏章學政,這麽過了兩年。太子——”雲念止住話:“你想聽嗎?”

崔惟覺得心冷下去,陡然如墜冰窟,與身外的數九寒天結為一體。勉強道:“你肯說,我就聽。”聲音似在打顫,四周寒氣湧來,将眉發都冰凍了。

雲念嘆口氣:“太子對我有了不同的念頭大約是我們相處兩年以後,初開始我裝作糊塗不知,可太子越來越表現的明顯。我無法接受這樣的命運,也不喜歡男人。我向來認為,男人之間可以做朋友,惺惺相惜、肝膽相照、生死與共,很高尚和美好,但涉及情愛親昵,就猥瑣了。我真的是這麽想的,對太子也這麽說過。世間有男人有女人,乾坤陰陽,才是完美的相配契合。男人間的暧昧親密違背自然,也違背我的天性,是我無法接受的。”

漫天的冰淩刺落下來,刺到眼裏、心裏,神魂裏,崔惟覺得整個人都凍僵了,思考也無。他木木的站那裏,任雲念的話似刀子,在他的心頭一刀一刀削下去。他也只能這麽等着,無路可逃。

雲念眼中現出同情憐憫,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待你親切,溫存友好,所以将來會有期望?我說過,世間的真相都是很殘酷的。我與太子在暧昧艱辛中生活了一年,離開太子我又去了太學兩個月,那裏男風猶盛,表達也更為露骨瘋狂。所以我很明白。自見你始,你對我的想法期望我就明白。可我不拒絕,也不在意,因為,我腿折了,不能動,難受,寂寞,不開心,還空虛,有人陪伴和照顧總比我一個人挨日子要強。我利用了你的心,所以報答你幫助你科考。這就是全部的真相。真對不起。你恨我,我無話可說;你若不恨我,繼續讓我教你文章,我也樂意。只別再騷擾我。說句不怕你惱的實話,我這個人,你要不起。”

雲念默然低眉走了,走了兩步,再回頭說:“好好溫書考進士吧。對得起你的父母,才是正理。你明年能考中的,相信我。”然後強顏一笑:“太子總有一天會登基,我将來的命運不敢想。你及時斷了對我的心思,才是好。”

雲念走了。

崔惟望着雲念的背影,心澀,心涼,又迷亂。

不喜歡男人。

崔惟猛咬住唇。

崔惟走進屋子的時候,雲念正收拾書桌呢,見他進來,明媚一笑,溫存可愛,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雲念有這樣的本事,什麽樣的尴尬都能當做沒發生過一般。

崔惟定定心,鎮靜坐在書桌前,看雲念收拾筆墨紙張。雲念的一舉一動都太美,讓人不敢亵渎。到這一時崔惟才檢讨自己,本不該對雲念起占有的心。

莫名的,崔惟擡手拉住雲念的衣袖,雲念溫和的低頭看他,不動,也不說話。

原來這樣的“騷擾”雲念還是能接受的。

“你不惱我?對你起——那樣的心思?”

雲念愛憐的笑:“為什麽要惱。太子說,喜歡一個人,是很苦的。他是太子,要在朝臣面前立清白形象,喜歡我也不敢和父皇要,還不得已必須娶妻。你的煩惱比起他的來,差遠了。”

“別和我提他!”崔惟怒了。

雲念笑了,擡手揉了揉崔惟的頭,如安慰小孩子一般,然後轉身出去了。

崔惟幾乎要發狂。

不可理喻的雲念。

雲念再進來時,已沐浴過,準備上床休息了。

崔惟看着自然解下外衣上床的雲念,明白一件事:喜不喜歡男人且不說,雲念一定不讨厭自己,願意與自己在一起。否則,雲念早已離去。或者殺了他也不是什麽難事。

崔惟坐到床邊,看安穩躺下的雲念,雲念的目光晶晶亮對視他,無憂也無雜念,純澈清明。崔惟的心悠然而暖,問:“你不怕我——”

雲念笑:“怕什麽?你對我有情,我不怕;不喜歡我的人,才怕呢。”再笑道:“下藥迷奸那樣的事,你才不會做。”

“我若偏做呢?”崔惟的雙手抵在雲念臉旁,低頭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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