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上的醋可不能随便吃的
雲念微笑接過水杯,上下打量崔惟着官服的樣子,笑點頭:“柳叔叔托人帶信給我,說你有信與我,我昨日去了你的崇文堂。書桌還是那麽亂,幫你收拾,見了信,才知你還想見我。你想見我做什麽?”
崔惟瞪大眼睛看雲念:“你說呢,我想見你是為什麽?”
雲念說:“給我道歉?”
“道歉?”崔惟驚奇。
“不是道歉?”雲念奇怪。
“道什麽歉?”
雲念大眼睛忽閃閃看崔惟:“你如今成了皇上男寵,你說呢?”
崔惟氣得笑了:“我是皇上男寵?誰說的?”
雲念微笑:“你被皇上點了狀元封給事中從此留在宮中,連甘露殿都宿過了,每日随侍皇上身邊陪同上朝、聽政,你說呢?”
崔惟道:“皇上喜歡留年輕狀元在身邊,沈斓是這樣,柳繹也是這樣吧。宿也只是獨宿,皇上又不在,有什麽問題嗎?”崔惟有些急。
雲念道:“我不知道。如今帝京中議論翻了天了,連故事都出了幾本,在坊間廣為流傳,說某丞相的三公子單純稚嫩,被某學子利用高中狀元,然後此狀元在殿試之時被皇帝看中成為男寵,自此抛棄舊愛。我是失身失人凄慘無比整日以淚洗面的可憐角色,就差投河上吊服毒,為這故事添上一筆濃重的尾聲呢。你那位老友盧況三番五次來找我,安慰我,讨伐你,将種種版本的故事給我看,說是學子們發起了一個編寫此故事大賽,詩詞、傳奇、劇本,畫本,體裁花樣翻新,比着誰寫得感動人。我若不出府,就說我閉門哭泣傷心欲絕了,往我府中投書寄詩送安慰送溫暖。我若現身,就說我強作歡顏,目光中紛紛表述無盡的同情哀憐。我現在就是帝京的笑話,可憐柳丞相、柳家哥哥弟弟都被我牽連,丢人,被打聽慰問,不勝其煩。”
崔惟苦惱又歉疚的瞧着雲念,出了一頭汗,喃喃:“怎麽會這樣。我,我出不去宮門,我辭職吧。”
雲念笑:“新科狀元任職只三個月就辭職?太不把皇上封賞當回事了,你還想有好結果麽?”
崔惟笑:“不能辭職,就只得你理解我了。你要多擔待,放寬心。”
雲念輕哼:“我理解你?皇上看中了你,我豈敢還理解你。”
“那是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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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念挑眉:“是嗎?三天前早晨,那場大雨中,你踩滑了青苔,頭撞了宮牆,皇上親拿絹帕為你揩拭額頭的血跡,欺我沒看見嗎?”
崔惟頭都大了,三天前,确有此事,當時他感恩戴德,覺得皇上真仁慈體恤新人,心暖乎乎的,發誓此生為皇上鞠躬盡瘁肝腦塗地,怎麽,是皇上看中了他嗎?
崔惟回頭,見門外寂靜無人。沈斓侍奉那盆花看來挺精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雲念道:“我們不談完話,沈斓不會回來。他不是你自小一起長大的遠房表兄麽?怎沒聽你提起過?”雲念笑。
崔惟只得道:“他是自小和我一起長大,容貌人稱帝國第一美男子,才華學識強勝我百倍,同年科考,他中狀元,我名落孫山。我為什麽要提起他?”
雲念笑,若有所思走了一下神,道:“他便生得再美,我瞧你也遠比他親切,那沒什麽。才華麽,人各有所長,我瞧他于棋藝一道很是一般,比你差遠了。”
崔惟心中如喝了一大杯冰水一樣涼爽舒服,笑:“你和他下過棋?”
雲念道:“我瞧皇上與他下過。”
提到皇上,崔惟小心回到方才的話題:“雨天那次,皇上是仁慈憐下,你可別錯懷疑到別的。”雲念愛吃醋,盧況的飛醋都能吃成那樣,雖然瞧着有趣,皇上的醋可不能随便吃的。
雲念冷笑:“你以為皇上是會用自己絹帕給人揩拭額頭血跡表皇家仁慈的人?你還真不了解皇宮,不了解皇上。皇上此舉只有一個解釋,他看中了你,在向你表情,同時告訴宮中仆随,你是他的人。”
崔惟驚呆。
雲念哼道:“真愚鈍,還是裝愚鈍?”
崔惟道:“你懷疑誰都行,因為我是真愚鈍,想不了那麽遠;但你別懷疑我,我不會對你說一句謊,你若對我連這一點信任都沒有,那我此生真是錯托付了人。”
雲念不好意思笑了:“開玩笑而已,你別當真。”轉頭再笑:“現下你知道了皇上心意,你怎麽看?”
“使君有婦,羅敷有夫。”
雲念笑了,道:“他可是皇上,連皇上的青睐你都視若不見?”
“太子的美意也沒見你接受啊。”
雲念低眉一笑,美得嬌豔動人。崔惟想,皇上不合情理,放着雲念這麽美、風情無限的人不喜歡,會喜歡自己這個木頭人?
雲念說:“可我不敢和皇上争,只有遠避你不見。”
崔惟說:“我覺得吧,就咱倆來說,皇上決計會喜歡你不喜歡我,還有沈斓柳繹,哪個不是美男子?我這個人貌不出衆,才學平庸,口齒又笨,人如木頭一般不解風情,皇上如何會喜歡我?也就你喜歡。”
雲念紅了臉:“誰喜歡。人和你談正經事。”頓了一頓道:“也是,也只有我拿你當個寶,以為人人會喜歡。提醒你一下,皇上認你做男寵雖然榮耀無限,可也不是白認的,自此可随意在宮內落你罪,連個因由都不用給,谏官也不會上谏言,你可知曉?”
崔惟唬了一跳,心驚、膽寒。
雲念愁眉道:“我要娶妻了。前些日子,太子鬧着要我,說寧可不要太子之位也要我,皇上盛怒,将慕容大将軍的孫女指婚給我。我的處境真是一團糟。太子拒絕成婚讓皇上動那麽大氣,我不敢再違背皇上意願拒婚。現下怎麽辦?”
慕容爍是開國功臣,三朝元老,兵權在握,這個指婚可不一般。将來即便太子登基,看在慕容家份上也不會輕易貪求雲念了吧。崔惟心痛,勉強笑道:“聖旨不可違,那就娶吧。反正你和我拜了天地,你娶誰都當你納個妾,也沒什麽。”
雲念默然。
他們均知,娶妻便是娶妻,可不會如納個妾,何況慕容大将軍的孫女也不是尋常人家女子。
該是個很優秀的女子吧。
崔惟強笑道:“我們還沒圓房呢,納妾之前你記得與我圓房就好了。”
雲念瞪了目,甩身就走了。崔惟忙追,雲念已大聲喚:“沈侍中——”走到了門前。
沈斓應聲自院子裏大樹後冒出來,端了滿滿一盤子水果酥酪,口中說着:“臣來遲了,王爺請恕罪。這是臣親自窖藏冰鎮的蜜瓜酥酪,清涼可口,汁多爽甜。”院子裏靜悄悄的,就沒有一個旁人。
雲念一笑:“你費心了。多謝。崔給事也愛吃這個,你給他吧。我這會兒還有事,不多打擾,先告辭了。”
沈斓忙将果盤放到崔惟手中,躬身送出。
崔惟端着一盤子甜食看着雲念走遠,人木呆呆的沒有了思想。雲念要娶妻了。
崔惟走到院邊放雜物的木桶邊,将盤中的酥酪往裏面倒,一擡頭,沈斓回來了,見了他這行為,沈斓的臉色立時變了。崔惟将盤子放一邊石上便進了屋子。沈斓生氣與否,是崔惟最不在意的了。
崔惟方坐下,沈斓已現身門際,玉樹臨風地笑望着他,唇邊彎出月牙。
這人有病吧,他都将他的果酪倒了,不吃他做的東西,還笑得出來?且笑得這麽風姿翩然。
崔惟不看他,低頭處理公文,沈斓已走到書桌前,笑道:“惟弟弟,你與我置氣,我很高興。”
真的病了。估計太陽地裏待久了熱暈頭了。崔惟懶得理他。
沈斓悠悠說:“若侍中不是我,換任一人,你敢這麽放肆無禮麽?你敢這樣,皆因你知道,你怎麽對我都無事。你對我這樣信任,我很歡喜。”
崔惟擡頭,想回口,可知那樣就落了沈斓圈套,再吵兩句兩人就說開、和好了。複低頭看文書,給沈斓來個置之不理。
沈斓手撫桌案:“你對熙王敢這麽發脾氣麽?”
崔惟一愣。他還真不敢。哄着雲念還怕雲念不高興呢。原來沈斓說的是對的。世間他只可能對沈斓這麽無所顧忌,原來在他心裏,再怪,再恨,沈斓都是親人。可以信賴的親人。
于是笑擡頭:“哦,麻煩侍中大人離了我這屋子?你站在這裏,擋風,熱。”
沈斓站那裏,好一會兒閉了一下眼睛,道:“你恨我利用你,可熙王同樣在利用你。我利用你,最多讓你傷心;他利用你,卻是會要你的命。你可想的明白?記着多加小心。”
沈斓轉身離開了屋子。
看着沈斓背影,崔惟忽然不相幹的想起小時候。他愛吃挂霜水果酥酪,廚房做得卻總不合口味,沈斓就特意去廚房學,一次次嘗試做,直到他愛吃,贊不絕口。暑天裏,沈斓臉上滿是汗,端着酥酪站他面前看他吃,望着他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