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生便這樣一起過
崔惟端了熱水來與雲念擦洗。暈紅的燭光下,雲念頭掩在被子,完全不能看人。兩個人相擁着睡了,半夜裏醒來,彼此抱住,再一次親吻纏綿,崔惟顫抖的撫摸雲念周身,卻也僅此而已,終不敢過分,崔惟的理智明白:雲念青澀年少,初涉情愛,這已是雲念能接受的極限。
到第二天,崔惟驚異的發現,一夜之間雲念變了,長成了男人。
不再像以前動不動就臉紅,也不那麽如孩子似的依賴了,豁然間,雲念長大了,對崔惟有了關懷照顧,似一個丈夫,疼愛自己的妻。這種新奇的感受讓崔惟怪不好适應的。在崔惟的心裏,雲念才是他追逐愛憐的那個人;而不是雲念偉岸起來,自己依附。
他們日常的事務就是游玩。山野間自在徜徉流連。
野游時發生了一件讓崔惟震驚、感恩也無限後悔的事。他們在山林裏遇到了黑熊。當時崔惟正聽雲念吹笛,眼望雲念甜美沉浸,忽然發生變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雲念将崔惟猛一拉掩在身後。黑熊撲過來,護衛們的銳箭射中黑熊,随即有人旋風般從黑熊掌下救走了他們。
崔惟心狂跳,不安。他一直以為他保護雲念,哪知危險來臨,竟是雲念保護他。生死瞬間,雲念竟然舍身救他!護衛們若再晚來一點兒雲念就傷在黑熊爪下了!崔惟後怕極了,感動極了,也覺得羞愧極了,自此在雲念面前擡不起頭來。
雲念卻沒在意,好似認為保護崔惟是理所當然。
崔晉獲知此事,不敢讓他們再出城,兩人便在城裏閑游,考察城市管理、居民生活。崔惟發現雲念對百姓民生的關注不亞于對繪畫彈琴的熱衷。沒幾日,雲念就與崔晉探讨起州縣治理來了。當崔晉述說地方官員“三節兩壽”禮金的不良風氣及某些政務羁絆艱難,雲念認真傾聽,并說回宮後會禀告皇上予以整治,崔晉當即代百姓感恩致謝。
崔惟很羞愧地在一邊聽,覺得自己空為狀元,沒有為民為國的心。聯想起自己考不中進士就逃跑進山尋仙的行為,覺得自己越發渺小,配不上雲念。
雲念察覺了崔惟的不開心,聽聞崔惟這番話後,拍着崔惟的手安慰道:“你若有遠大志向,就會借助我熙王身份,我大約只能當你為幕僚,不是朋友了。”再道:“你之于我,最珍貴了。”又道:“世間什麽是珍貴的呢?珍寶、書畫、花卉、華屋、美食?自小父皇就将世間能有的最珍貴的物事盡情給我,讓我不為物所動;長大了,我是王,除了父皇、太子等有限之人,世人都要向我行禮,恭敬順從。可以說,我沒有什麽不足的。可我總覺得缺少什麽,總覺得不足,因我沒有親愛可信賴的人伴在身邊。雍王待我好,可他是父皇的;柳繹沈斓待我好,可他們是師長;丫鬟仆從忠心,可我無法對他們交心。我總希望能有那麽一個朋友,朝夕相伴,親密無間,分享我的苦樂,卻只在庭院裏落得一個朝夕亭陪伴,沒有那樣一個人,以為此生也不會有。直到你出現。不管我是闖入你生活中的無名氏,還是相府公子、皇子熙王,你都一樣的真心待我,從沒想借助我的身份得到什麽,哪怕中了狀元,做了皇上身邊近臣,也沒見你有改變。功名富貴于你來說,大約皆不如我們之間單純的情分。這樣的你,于我來說,珍貴得絕無僅有。現下知道你多寶貴了?”
崔惟笑。感激雲念待自己的心,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崔惟欲做正事,給雲念采買婚禮用品。雲念道:那些事交給仆人做,你陪着我就好了。
結果到底采買來了什麽物品他們一概不知,雲念也不讓崔惟關心。
到三月,春暖花開,他們再不回京,六月的婚禮就無法辦了,崔惟的假也早過期了,因此催促雲念回京,雲念說:“我不想回京了。我想寫信給父皇請求解除我與慕容家的婚事,然後與你天南海北游玩。我們兩人,一個州縣一個州縣的過,遇到好風景就住下來,住到熟處無風景了,就再換一個地方。一生便這樣一起過,你說好不好?”
崔惟感動的看雲念,雖然明知不可能實行,但雲念有這樣的心,已足夠了。
“你父皇不會允可的。慕容家一代功臣,你不能傷了他和你父皇的顏面。你父皇會下旨命你回京成親,将我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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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念低頭。
崔惟不想雲念傷心,笑道:“雲念,我被你迷住,只想和你在一起,沒有太多的貪心。只要能陪在你身邊,看着你說話、行走、做事,就很喜歡,覺得人生這樣真好。你若成親了,生了孩子,我會更喜歡。我們用不到那麽絕對,非與皇命作對。你教過我的為政理念,可沒有一個是寧為玉碎,說的是曲則全。所以你不用想那麽多。你什麽也別想就對了。我們要的是此生陪伴,只要我們心系在一起,就可以做到。未來不管怎樣,畢竟還沒有來,我們有的是現在。而現在,我們在一起。”
他們啓程回京。
期間雲念一直悶悶不樂,崔惟想法子說笑話講故事開導他,雲念說:“崔兄,若你是我,你怎麽做?”
崔惟知道雲念還是糾結于成婚的事,想一想道:“若我是你,在古廟醒來,看到一個英俊的溫暖少年對傷痛的自己真心關懷、笨拙的照顧,也會感動、想報答,情不自禁就喜愛了他的。”
雲念笑。
崔惟認真的想,想那些過往,其實雲念很早就喜歡自己了,對不對?所以才會有順勢下一盤棋的念頭。若對着不喜歡的人,雲念這樣的人,不會與之同床共寝的。
當雲念以為無所謂的向自己走近時,情已有魔力的,将他拘進漩渦,再也走不脫了。人世間的情緣,除了珍惜,真的是沒道理可講的。
雲念是那麽一個渴望親密與溫情的人。
“你若是我,會成婚娶妻嗎?”雲念仍是問。
崔惟想了一想,道:“會,因我不會忤逆父母意願。父母生養之恩不能背棄。哪怕因之多增了委屈傷心。且将生活往前走,只要心相系,就是人間的圓滿。”
雲念咬住唇無言。
自來王公貴族有斷袖之戀可作風流之舉,但若因之不成婚生子,就是不孝,有自甘男寵娈童的嫌疑,父母都跟着丢人。雲念是王,地位在那裏,又有了那麽一跪,崔惟的不成婚父母無話可說;雲念若不肯成婚,就丢皇家的人了。皇家的男子怎可以屈就他人?皇上的意圖大約也是如此,要雲念娶妻成親,至少面子上好看。
其實對他們而言,有一事也比較為難,那就是,他們再溫存親吻擁抱撫摸,卻一直沒有更一步的進展。崔惟很發愁。對着雲念,喜歡,卻不敢過分,怕雲念動怒,傷了彼此情分;由着雲念,雲念卻根本沒這方面的意願。一路上,每次主動沉迷的一定是崔惟,他若稍有過分行為準被雲念堅決阻止,不管怎樣用心癡纏,雲念從沒有意亂情迷過,令崔惟很是羞愧,只得罷手。想來雲念一直夢想的是愛女子,雖然接納了他,終有些違背本心。也許娶妻生子,才是雲念應得的美好人生吧。
三月底回至帝京,那時太子已經大婚一個多月了,據說婚禮隆重,不過太子依然生活在宮中,不上朝,也不參與政事。有谏官上谏言,被皇帝一概壓下,說“朕自有安排。”誰也不知皇帝怎麽一個安排。過于為太子争利是觸怒皇帝的事,大臣們都深知此中微妙與厲害,也就不多言了。
禮部又派一名員外郎來熙王府協同辦理婚典,崔惟與員外郎一對,才知要準備的事情太多了。這才緊張忙碌起來,畢竟是雲念的婚事,不能草率慌亂的,崔惟心內歉疚,研究舊典,事事用心,全力以赴,采買布置、籌劃排練,日日忙到後半夜,到五月初,才算一切有序,預計六月的婚事能夠順利舉行了。
這些日子崔惟因為繁忙,很少見到雲念,這日晚飯後找到雲念住處,丫鬟說:“王爺還沒回來。”崔惟進室內,見一切依舊,不過書桌上的書卻是多了。崔惟過去看,仍然是各式醫書,翻開或做标記的書頁都是關于陽痿不舉的,還有各式的偏方藥方,林林總總——雲念仍然在研究這些!以崔惟的了解,雲念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症狀好不好!雲念生龍活虎朝氣蓬勃的,哪裏有一分這個病的症狀?崔惟疑惑。
按說得這個病症的人面色形狀都會帶出來,——崔惟想到一人,太子,那神情,那面色——難道太子有這個病症?
這就好理解了,為什麽太子明知會觸怒皇帝也一力要雲念。分明是以此掩蓋他房事不能的症狀。而雲念,也一直支持太子,敢在東宮就寝。
如果太子的這個病症不能好轉,皇帝如何會讓太子繼續為太子!
所以皇帝欲廢掉太子,卻不想對世人明言。而雲念一力保太子,盡力讀醫書為太子治病。雲念為什麽沒有争儲的心?難道雲念真的是雍王之子?
崔惟在雲念房中等了很久,雲念才回來。笑:“這麽晚了,有事找我?”
崔惟望雲念:“怎麽,發生什麽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