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眼睛裏的愛意如蘊藏星河
雲念将強撐出來的笑容收了,說:“我做錯事了。”停一會兒道:“我帶太子去了青樓。”
崔惟驚了。雲念會去青樓,還帶着太子,太不可思議了。雲念那麽純真的人,且對自己沒有欲求不滿的樣子過啊!
雲念無力解釋道:“我沒做什麽,是陪太子。一位老神醫說,青樓裏的姐兒也許會有效用——”
哪個該天殺的神醫,等我去踹他的門!崔惟憤憤。
雲念道:“我們易容改裝,可還是被發現了。——皇上生氣了,太子這回真的要被廢了。不過因為我牽扯在內,皇上暫沒發落。”雲念黯然:“他到這一步,都是我害的。我回來是想告訴你,我沒準陪不了你了。我要去陪他,不管他被貶到哪裏,還是幽禁一生,我都去陪他好了。”雲念掩住面。
崔惟強自鎮靜,望着雲念,一時竟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雲念道:“你可知,太子對我的情,也可說有我的緣故。我十三歲入宮,知道得讓太子喜歡我,我的一生才能安穩。我又是争強好勝的性子,不願守拙藏愚,想讓父皇也喜歡我,每日研究起居注中的诏令奏章到深夜,結果,常常是我被皇上贊許,太子被皇上責說。我想皇上是拿我來促進太子學習的。沈斓說:皇上要把我培養成皇上那樣的人。我一點也不想成為皇上那樣的人。可皇上故意對我越來越好,宮中每個人都看在眼裏。太子很苦惱,我也難過。我盡力對太子好,不想他恨我。他也一直對我很親近,有煩惱都對我述說。深宮皇家,我想不會再有我們這樣親密友愛的兄弟之情,他甚至說将來會把國家交給我治理。我雖然不能完全信他的話,但相比較皇上,我的确更喜歡親近太子。可他對我有了非分之想,那是我無法接受的。那次我打他,不知怎麽踢到了他那裏,他就不能了。我當時不知這樣的後果,只想着去尋古木做一張好琴送給他賠罪,融洽彼此的情分。哪想他因了那病症不近女色,皇上很不高興;他向皇上要我,皇上更是惱怒;他不得已成了婚,還是不能,就再也遮掩不過去了。他無法承受被廢去太子之位,想自殺……只有我去陪他,他才能活下去,我若丢下他不管,一世良心都會不安的……”
崔惟痛楚酸澀,良久道:“我們發過誓,此生相伴相依,生死與共,你要去陪太子,那麽我去陪你。”
雲念斷然道:“不。我絕不答應。”
“你陪太子我就能答應?”崔惟有些控制不住,怒了。
雲念歉疚道:“你離了我,可以去游山訪仙;也可以繼續做官,只要父皇在,我會拜托雍王柳繹照顧你;你若不想做官,可以住熙王府,整個府邸都給你——”在崔惟的目光逼視下,雲念有些發慌,崔惟已将雲念拉在懷裏,吻上雲念的唇。雲念順從,沒有躲避,過了一會兒,反而有些絕望的迎合。
“我不要那些。”崔惟緩了一口氣,恨恨道:“我要你,你可給我?”
雲念僵在那裏,在崔惟的目光注視下,想說什麽說不出口,終究閉上目點了點頭,堅定,絕然的。
崔惟心酸楚痛苦。雲念為了陪太子竟然願意将身體給他,且如此堅定,堅定得都有宿命般的絕然。人在崔惟的懷抱裏,身軀僵止不動,仿佛上了刑場,任人宰割。
如果能對這樣的雲念下得了手,那崔惟覺得自己一定不是人。
崔惟放開了雲念,悲哀道:“你若執意要去陪太子才能心安,那就去陪,不過,我是你的妻,大不了他算你納的一個妾,沒什麽,我等你。等你陪夠了他,覺得差不多了,再來陪我,還欠我的。不過,你去陪他,你下月的婚事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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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念知危機已過,神色稍緩過來一些,道:“我去陪他,皇上會發怒的,慕容大将軍的面上也不好看,婚事也許就解除了。”
崔惟忽然心顫:“你該不會是因想不出更好的悔婚辦法?”
雲念笑:“不連累到你,實在也難。”
崔惟眼中蒙了霧,低頭道:“你為什麽這樣……”
雲念道:“我不想欠負人。不止是你,還有太子。人常說,皇家子弟為了權力無情無義,我偏不然。我知道我這麽做很傻。可我喜歡傻一次。我自小失母,十歲又失去另一位母親,雖有父親,就跟沒有父親一樣。我想将雍王當父親,可人家不認。十三歲我入宮,皇上說,我是他的兒子。我從沒見過他,他對我也沒見有父子親情,我不知我怎麽就是他的兒子。皇上讓我陪太子學政,一步步把我推成太子的敵人,雍王就這麽看着我身陷險境,什麽也不說。我每天如在驚濤駭浪中掙紮,為了求生,用我可憐的頭腦想盡一切辦法,盡力讨好太子,拼命學習史料舊事增長識見對策,每在惡夢中醒來,卻沒有人能求救述說。父皇若真愛我,就不該這麽對我。雍王若是我的父親,也不該這麽不幫我。此番我陪太子去,也是想看看皇上或者雍王,不管是誰,作為一個父親,到底能任我将自己犧牲到什麽程度,到底誰肯出來罵我,——我是不是挺不正常的?”
崔惟愛憐又絕望的看着雲念,想無可想,勸無可勸,良久,攬住雲念,悲哀來了一句:“踐行你的承諾,我們洗浴去吧。”
雲念驚了,不解看崔惟,崔惟已一揚眉,不由分說攬了雲念便走。
崔惟覺出雲念要逃,或止步,手臂用力攬住雲念的腰,夾持了不肯放松,今日,就在今日吧,說什麽也不放過雲念了。
出了後門就是浴室,裏面翡翠玉石雕的蓮花水池,精美非常。崔惟命仆婦準備一應洗浴之物,王府的仆婦盡皆遂心能幹,轉瞬就備齊離去,沒有一個對他們這麽相擁而來覺得不妥的,也沒有一個意圖解救他們尴尬不安的王爺。
雲念的臉紅了,許是暖熱水霧熏蒸的,明眸從水池轉到崔惟,退縮還有些求懇,這樣水汪汪、情款款的眼眸簡直讓崔惟立時投降。可這一會兒崔惟鐵了心,堅決了意念,不肯心軟,問雲念:“怎麽?”
雲念說不出什麽,只好轉了目光,尴尬了面色,神情間随時要逃,可腳步終究沒有移動一步。
崔惟握住雲念的手,彎腰試水溫,水溫正好,便開始為雲念解衣。雲念站在那裏,不自在極了,緊張,不安,目光不敢看崔惟,可是也沒有逃。
崔惟不得不佩服雲念,為了陪太子,還真是——豁出來了——
崔惟解去了雲念衣衫,開始脫自己的衣服,這麽面對着雲念,心也是咚咚跳的,又有些憤懑的情緒在,他扔了自己衣服,拉了雲念進水池,沒明白間,整個人已被雲念撲倒在水裏,壓在身上。水洶湧漫了崔惟鼻口,慌恐中,雲念已托起他的頭,吻上他的唇。
崔惟魂靈盡失,被水淹嗆得還沒明白間,一切便發生了。
慌亂、狼狽、激情、迷醉。
他被雲念抱着,被雲念纏綿而溫柔的吻着。
他要得到雲念,終于算得到了。他們這樣心與心貼近,身體親密無阻隔的交纏。一遍遍親吻撫摸着魂靈盡與的愛人,崔惟覺得此生的心願已滿,再沒有什麽不足的。
末了,雲念将他抱回床上。崔惟撫摸着雲念的肩胛喉結,問了一句:“你是什麽時候,對我——有這樣的心的?”他想知道。他不想雲念是被逼迫得一時起意。
雲念溫柔的笑了,眼睛裏的愛意如蘊藏星河:“那年冬天,古廟外溪水邊,你的手生了凍瘡,我倏忽心疼,恨不得以自己相代。我被這種情緒吓住了,想逃離,所以離開那裏。本想着你考完了會試我們就分開。誰想,還是走到今天。崔兄——我怕——負擔不了你——的情意。”
崔惟本甜甜的聽着,誰想聽到最後一句,雲念說他負擔不起,他們都已這樣了,他仍是要說負擔不起。崔惟惱,道:“別叫我崔兄成不成?”
“惟寧。”雲念輕喚。
“嗯。”崔惟應答着,不知為什麽眼圈有些泛紅。
雲念抹開崔惟的眉心,溫柔說:“別傷心,我将自己也給你。我怕,可我沒有什麽能還報你。因為天明我要去見太子,我無法預計後果,如果從此我不能再見到你,就太對不起你了。”
崔惟幾乎要瘋了,雲念還要去陪太子!
雲念道:“我答應了他,與你告別後去陪他。明日午時前我若不去,他就會自殺了。”
“那他就自殺了,又怎樣?”崔惟問。
雲念怔在那裏。
“他死了,不正是好嗎?”崔惟怒了。
雲念黯然:“我不能讓他因我而死,我會背負心靈的債。”
“這心靈的債是他強加你的吧。是他追慕你,又不是你愛慕他。他反正也做不成太子了,為什麽還要你的一生為他葬送?他若真為你好,應該拒絕你的陪伴!沒準你還能做太子呢!陪他你就毀了!” 崔惟憤然。
“我踩着他的屍體走上太子之位嗎?”雲念翻身,閉目不言了。
崔惟看着雲念閉目的樣子,一時氣血翻湧。雲念的心裏,太子竟然這麽重要,想及此,崔惟長呼一口氣,翻身給雲念一個後背,氣鼓鼓又悲哀的準備睡覺。
雲念的手臂溫柔的攏過來,說:“父皇對我說,對人要學會換位思考。你想想看,若你是太子,我們兄弟情深,我偶然之失害得你不能有子嗣,失去太子之位,現在明知你欲隐瞞我的罪過一死來成全我,我能漠視不管,聽之任之嗎?那我還是一個人嗎?不是每個人為了皇位都泯滅良心人性的。我若那麽做,将來就算成了皇帝,也不值得人敬服。我或因心虛而遮掩舊事一生負債不安,或因無恥狠辣而變成另外一個人,那麽,即便做了皇帝又有什麽趣味?我不會要他捐棄生命送我的太子之位。你明白嗎?”
崔惟忿道:“我不想明白。去陪你的太子吧,解脫你心靈的債。我明日就離職。”
“你去哪裏?”雲念溫存笑。
“去尋仙。”
“哪裏尋?”
“去狐貍洞,尋個真的狐仙。陪我一生一世。哼。”
雲念覆過身來。
崔惟不動:“你要做什麽?”
“我還想——”
崔惟全身的毛孔都緊張起來,痛的意識立馬再次聚集,還要承受一次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