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

37、桃源

沈夜喝過藥後,有心想去看一下初七,一時又還有些氣不平。思來想去,哼,讓他在那跪着反省反省也好。他扶着脹痛的額頭,本來只想稍稍坐一會兒,不知是不是藥性的緣故,不禁昏昏沉沉起來,漸漸地又重新睡下了。

一覺醒來,大半日已過。大祭司神清氣爽地出門,一眼看見初七仍認認真真地跪在門外,想起自己倒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初七抱拳行禮喊道:“主人。”看起來跟記憶中的那個初七并無區別。

沈夜不禁懷疑早上所見的那個初七可能只是一時出了故障,随即想起瞳說的,初七已經不是傀儡之身,行為舉止多半出自本心。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他最不想看到的可能。

大祭司的臉色不知不覺沉了下來。

“謝衣。”

初七猛地擡頭,朗聲道:“主人,屬下是初七。”

“初七?哼,初七何曾像你這般抗命于我!”

“主人!屬下是初七!”初七情急之下說不出什麽辯解的話,只是反複自陳自己是初七不是謝衣。

沈夜冷冷盯着只會翻來覆去同一句話的初七,從他沒有什麽太大表情的臉上覺出了一絲可憐的意味,心裏就漸漸煩躁起來。

“夠了!閉嘴!”

沈夜甩袖而去。初七也顧不得主人沒有發話讓他起來,急忙起身跟了過去。

沈夜由着他跟了一路,顧自在桃源裏轉了一圈。這裏自成天地,似乎并不遵循外界的四時更替,各色花樹争奇鬥豔,繁花似錦。穿行在一片如雲似霞的桃花林中,沈夜慢慢地靜下了心來,不覺放緩了腳步。

“初七。”

一直默不做聲跟着的初七立刻答道:“是的,主人。”

“你,當真只是初七?”

之前慌了神的初七這次終于想起來把三世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大祭司。

“哦?那你知道自己是謝衣?”

“……他們說我是謝衣。”

沈夜沉默地望着一片粉色花瓣悠悠飄下,緩緩伸手接在掌上。柔嫩的花瓣躺在手心,幾乎沒有任何觸感。他想起,曾經在偃甲謝衣的頭顱中看到的情景。謝衣,不,是以為自己是謝衣的那偃甲人行走人間時,酷愛觀賞桃花,常常像此刻的自己這般行走在桃花林中。

有些東西,若是真地抓不住……大祭司輕嘆一聲,翻手任花瓣掉落。

“初七,召出忘川。”

初七不解地雙手奉上忘川。

沈夜沒有回頭:“本座曾告訴過你,這柄忘川是瞳拆解一具偃甲精心改造而成,但靈力流不穩,因此有封印鎮伏。其實,這封印,鎮的不是靈力流,鎮的是……偃甲謝衣的記憶。”也是曾經那個謝衣的記憶。

“主人……”

“本座這就将解印之法告知與你。”

“主人!屬下不——”

“放肆!”沈夜側身看着初七,冷聲喝道。

初七想起之前抗命已經惹怒過主人,便道:“屬下全憑主人定奪。”随後跪下,擡頭直視大祭司:“主人,屬下不知謝衣到底發生何事,但是初七絕不會背棄主人。”

沈夜注視初七,心裏一聲苦笑。呵,等你恢複謝衣記憶,不知是否還能如此堅定地說出這樣的話。

初七聽大祭司口述完解印之法,并無動作,反而問道:“主人,這解印一事是交由屬下自己決定嗎?”

沈夜沉思片刻,緩緩點了點頭,然後驚訝地看到初七收起忘川,垂手站在了自己身邊。

“初七?”

“主人,屬下是初七。謝衣的記憶與我何幹。”

大祭司看着一臉坦然的初七,反倒愣了,心裏五味雜陳。半晌,說道:“我們回去。”

初七回頭就找瞳給封印另加了咒術,千叮萬囑讓瞳不要透露解咒之法,尤其是不能告訴大祭司。初七恨不得在這封印之上再加它十道八道的封印,以防哪天大祭司又想不開了非要把謝衣記憶塞給他。

晚些時候,大祭司發現七殺祭司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看得他一陣毛骨悚然,而自己完全不知所以然。

沈夜回了房間準備解衣就寝,結果發現初七還直愣愣地站在面前。

“你下去吧。”

“主人。”

“這裏不是流月城,又沒有危險,無需在此守着。”

“主人!”沒有危險就是沒有敵人,沒有敵人就是不需要利劍和護盾,不需要利劍和護盾就是——初七急道:“請主人念在屬下一片忠心,莫要離棄屬下!”

沈夜不知道初七心裏轉的彎彎道道,聽他忽然冒出這麽一句,不由地皺了皺眉。

或許是初七之前對待解印一事的舉動,讓大祭司感覺記憶中忠誠可靠讓人安心的屬下又回來了,他少有的耐心說道:“隔壁有你房間,你自去休息。”

主人病症未愈,神血又随時可能灼燒,自上次差一點死別,初七哪能放心讓大祭司離開自己視線,但抗命不走又怕惹主人生氣,可自己真的是想要對主人好呀。不知怎地,初七就覺得有些委屈,只低眉順眼地說道:“主人在哪裏,屬下就在哪裏。”

沈夜看着初七的表情,又好氣又好笑。自己也沒怎麽着他呀,難道是今天有些事情上對他太嚴厲了?大祭司不想為一點小事糾纏了,初七想呆着就呆着吧。反正在流月城時,他也是隐匿在自己寝殿之中。

初七自然高高興興地留下了。他覺得主人蘇醒後,不生氣時對自己好像比在流月城時更為溫和。

初七于是決定,以後絕不再做惹主人生氣的事情了。那主人不生氣的事情,應該都可以做吧?

38、鬼谷

衛莊清醒後第二次出房門,看到自個兒的手下又都冒出來了。他冷冷地掃視一圈。

“昨天你們跑什麽呢?”

流沙衆人心裏有苦難言。老大,你以為我們想跑呢,我們這不是怕打擾劍聖師弟養傷嘛。你是沒見到,你昏着不醒那段時間,蓋聶那可怕的樣子。流沙衆人心有餘悸,默契地絕口不提。

衛莊決定暫時不與計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自己不在期間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其實床邊不是還有個更貼身的人嘛,不過你讓衛莊去問蓋聶?休想!

他示意赤練:“你跟我來。”

赤練一如既往地跟在衛莊身後,遠遠避開了其他人。

“衛莊大人有何吩咐?”

衛莊察覺赤練語氣間頗為微妙,心中一動。他試探着喊了一聲。

“赤練?”

赤練果然有所領會,亦驚亦喜地愣住了。

“……莊?”

衛莊微微點頭。

赤練忍不住閉目長長呼吸了一口氣,恢複了一貫的神色,笑道:“衛莊大人這是想要我提供情報?”

衛莊勾了勾嘴角:“雖說不是你的本職。”

赤練于是慢條斯理地一五一十地把“衛莊大人”的光輝事跡給衛莊大人描述了一遍。

“那張良現在何處?”

“那我哪知道呀。聽說,蓋聶蓋大俠在鬼谷附近找了處好地方給顏路養傷,張良想必也在那裏。”

蓋聶?哼,我忍!

衛莊這一忍,就忍到傷都好了十之□□,然後憋不住出門放風啊不是,出門踏青去了。

衛莊站在懸崖邊上,淩風遠眺。這裏算是鬼谷的一處制高點,不過再高,也高不過九天之上的流月城。他擡頭遙望,自然是找不到那處地方。現在回想流月城的經歷,就像是一場夢,一場無比真實的夢,一場快意人生的夢。

衛莊察覺身後來人,頭也沒回。

“子房。”

“大祭司。”

衛莊有些意外:“哼,沈夜這家夥竟然把實情告訴你了。”

“衛莊。”

“你以為是誰。”

張良但笑不語。

“不如我說點事情給你聽聽。”

“最好不要。”

衛莊劇透之心不死:“你不想知道?”

“知道了未必照做,不知道也未必不做。知或不知,有何分別。”

衛莊罕見的八卦之心被無情掐滅,頗為不爽:“滾吧。”

張良不以為意地道別:“後會有期。”他本來就是來道別的,見衛莊傷勢痊愈,他也該做他應做的事情去了。走出一段距離後,聽到身後姍姍來遲的一聲“保重”,不覺微笑。

衛莊的性子倒不似原來那般尖厲了,不知道是被流月城還是被他師哥磨的。未來的留侯表示,只有他八卦別人的份,豈容別人八卦自己。

這邊,蓋聶也收拾好了行裝。衛莊一回來,就見到一個整裝待發的劍聖,心頭莫名火起。

“喲,師哥~終于舍得回墨家了?”

師哥置若罔聞,只管細細叮囑,末了說一句:“小莊,等墨家那邊事了,我就回來。”

衛莊一愣,心裏一時難辨滋味,不由哼了一聲:“要滾快滾!”愛回不回!

“小莊,你——”蓋聶望着師弟,也有難以啓齒的時候,“等我。”

衛莊狠命瞪着蓋聶,感覺都快不認識眼前的師哥了,說出口的話有些氣急敗壞:“誰要等你!你當我是什麽!”

劍聖臉上漸漸顯出淡淡的紅暈,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那我盡快回來,在這等你。”

師哥,竟然,臉紅了?!

這會兒就是一道雷劈腦袋上,都比不上眼前的情景讓流沙首領更受刺激。衛莊都有拔腿逃走的沖動了。

蓋聶說完要說的,頭也不回地走了,留給師弟一個潇灑離去的背影。

衛莊怔了半天,終于回過神,再惱得想跳腳,已經沒有讓他發火的對象了。只剩了在心裏咬牙切齒。

哼,師哥你最好別讓我等太久!我可沒有流月城人那麽長命,別怪我到時候堆抔黃土給你看。不,是連堆黃土都不給你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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