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遇往事
後來在很多很多年裏,我一直在反複回憶那個瞬間。那個和大隊長第一次見面的瞬間,一直回憶到記憶褪色,視線模糊,再也想不起來為止。我突然開始羨慕起那個他了。他總是用那樣平淡的句子記述着關于他自己的回憶……我想,一個人要有多麽勇敢,才能念念不忘。可是大隊長說了,一個人念念不忘,有時不是因為勇敢,而是因為傷感。
強極易辱,剛極易折。情深不壽。大隊長從不嘆息,他只是看着遠方,像是在自言自語。只是那樣美麗的眼睛裏,倒映的,不知是誰的身影。
哦,還是說回第一次跟大隊長見面的事吧。
我當時腦子就打結了,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來話。大隊長倒是沒介意我的态度,朝我點了點:“坐下吧。”
坐坐下?這是花壇耶……我要坐哪兒?我內心囧了一下,也學着大隊長的樣子坐在了花壇的邊沿上。說實話這可是我第一次跟軍銜這麽高的領導坐在一塊兒,哎呀,心裏的感覺真是……感慨萬千無以言表啊~我還沒開口,他就笑着截斷了我的話——大隊長好像很愛笑,他笑起來也很好看,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暖——他朝我的肩章揚了一下下巴:“怎麽,少校,還不準備自我介紹麽?”我腼腆地笑了笑,才發覺自己居然都沒敬禮!ohmyladygaga!這要是被糾察看到我就慘了!于是活像被點着了尾巴的貓,頓時跳了起來:“報告大隊長!我叫吳緣,是第三中隊的隊員。”
他眯起了眼睛,似乎陷入了回憶:“哦,第三中隊的,齊桓手下的……吳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提到“吳緣”兩個字的時候,聲線有些顫抖。好吧,陳栩彥暮西柑還有楊太希他們老是笑我是大隊長控……可是大隊長真的很有魅力啊!而且他的聲音明明很好聽!又溫柔又有磁性又低沉——咦咦?我是不是又講到題外話了?咩……說回正題。
“所以說,你就是一中隊長成才從海軍陸戰隊挖來的那個少校?”“是,我就是吳緣。我們中隊長還說他因為我被成隊長埋怨了好久呢!”我撓了撓頭,嘿嘿笑着。
“那麽……你是碩士,學的是什麽專業?”大隊長忽然抛出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奇怪問題給我。
“哦,我是學的計算機。”當初家裏頭不知道為什麽非要讓我學光電,我實在沒興趣,所以後來才轉了專業。不過這麽糗的事情,就不用跟大隊長交代得一清二楚了吧?
大隊長不知為何,沉默着看了我許久,一直看到讓我心裏頭開始發毛了,他才慢吞吞地轉移了話題:“那麽,吳緣少校,”他擡起眼睛的瞬間,眼底閃過的璀璨眸光幾乎再次迷惑了我的心神,“那麽,你特地來找我,到底是想問什麽呢?”
……糟糕!我都快忘記了我找大隊長是為了什麽了!但是,總不能讓我一上去就問“為什麽齊隊長看我的眼光很奇怪”吧?乍一聽,不知道的還以為隊長對我性騷擾呢……呸呸呸!我在講什麽啊!要是被隊長聽到,不用他開口,看着那張黑臉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結果眼珠轉了幾圈,大隊長還頗有耐心地托着下巴等我的下文,還時不時地用手裏的花鏟給花壇裏的花松松土——好吧,說到這裏我才注意到,原來大隊長一直在料理花壇啊!真是看不出來,大隊長還有這麽感性的一面——等等,這不是重點啦!更重要的是……陳栩彥暮西柑還有楊太希你們這群混蛋不要笑了!我真的不是大隊長的NC粉啊!
過了好久,我嚅嗫着,還是直接丢出了最樸實的問題:“那什麽,我就想問問,齊隊長的戰友的事。”話音剛落我就想抽自己幾嘴巴,這種指代不明沒頭沒腦的問題人家大隊長要怎麽回答你呀啊喂!
令我沒想到的是,大隊長居然沒有生氣也沒有拒絕,他似乎是很清楚地知道我所指的“戰友”是哪一段故事,他靠在花壇邊上,微微仰頭看着,那雙深邃的眼瞳在陽光下沉澱着暗色的流光,我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是直覺那一定是非常溫柔并且哀傷的笑容。
大隊長輕輕點頭,聲音溫潤:“哦,你是想說,齊桓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是嗎?我知道……那麽,吳緣。”他朝我伸出了手,“你願意聽我講個故事麽?”
我看着他,那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我竟然清楚明白地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拒絕他,我也不例外。那明明是比我低的姿态,卻仿若駕臨人間的王者,再無人能俯視他的威嚴。于是我跟上了他的腳步,準備好傾聽一個漫長得讓人有些感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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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那會是與我無關的另一段傳奇。可我沒想過,那竟會是如此悲哀而美麗的,往事。
出乎我意料的,大隊長沒有急着開講,而是慢條斯理地收拾好了花鋤,種子和手套等等一堆種花的工具,又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他才悠悠地對我說:“走吧。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聊聊去,少校同志。”我心中一動:大隊長,他叫我“少校同志”的時候,語調莫名地上揚,似乎是熟稔的稱呼,可是眼睛裏的那一抹黯然那,掩藏得很好。
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默不吭聲地跟在大隊長的身後。可是——好吧,我想隊長說的是對的,大隊長真是不按理出牌的那一款啊~我本來以為他是想帶我去辦公室,沒成想他卻大大咧咧地帶着我穿過了一整個練兵場,直接往375的方向走。
我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後,頂着其他隊友詭異的注視,真可謂一步一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忍耐了一會兒,才小聲提出了自己的質疑:“大……大隊長,為什麽我們要往這兒走啊?”
他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哦,因為從這兒走近嘛!”我暈!要不要這麽理直氣壯啊?小生雖然挺崇拜您的,也不帶這麽玩兒我的啊……我癟着嘴憋着淚望天:隊長~你怎麽還不來救我啊?你說得對……大隊長真的是妖孽那一款的!地球好可怕,我要回火星嗚嗚嗚嗚……
“呵!”我還沒敢怎麽抱怨,就聽見一直走在前面連頭也沒回的大隊長笑出了聲。“怎麽?心裏埋怨我呢?找你隊長也沒用啊,他當年就是這麽被我A着玩兒的……要我說,他現在還沒出師呢!”我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兩頰燒起來了:連隊長都只有被A的範兒……大隊長可真不愧是老A的頭兒啊。咦咦?我為什麽要敬佩他?媽媽,腫麽辦?當老A好危險啊我突然覺得!(為啥我覺得吳緣變得天然呆了呢?唔……)
結果正在我欲哭無淚的當口,大隊長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對我板起了臉:“375峰頂,起步,跑!”我條件反射地挺直了身子:“……是!”結果擡頭一看,不是已經到了375了嗎?為什麽跟着大隊長走都沒感覺啊?都到峰頂了還要怎麽跑……
我疑惑地轉過頭看着大隊長,就看見他突然大笑起來,那副模樣要是被我們隊長看到非得訓他一頓不可,一點兒軍容軍紀都沒有——當然了,隊長看見了大隊長敢不敢這麽兇,那還有待考證,不過據我估計是不敢的——他笑得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我有點兒窘迫地看着大隊長,不知道該怎麽回話。不過……大隊長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眼睛亮得要命。我記得那個他說過,“眼睛漂亮的人,怎麽看都是好看的”,對大隊長大概也适用吧。喂喂,西柑栩彥還有太希你們夠了啊,都說了我不是大隊長的粉絲了嘛……我就是,就是……哎呀,不跟你們說了,哼。
大隊長好不容易笑夠了,沖我揮揮手。他順手擦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對我笑嘻嘻地說,那模樣可真不像老A的頭頭:“哎呀,少校同志,你可真好騙。夠楞的啊,一點兒也不符合老A的特征啊,這明擺着是還沒被A出習慣呢!”我覺得自己臉又紅了,聽到他說是騙人,頓覺黑線挂滿了臉。大隊長的意思是說,我還不夠像老A嗎?可是,隊長沒跟我說過,當老A還要騙人啊?我不會怎麽辦?要,要學這個嗎?學不會怎麽辦,大隊長不會笑話我吧……(等等等等,小吳緣我覺得你貌似抓錯重點了……人渣大隊長是在A你啊啊啊!!!)
大隊長見我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終于開始正經了起來——當然了,我後來聽隊長說才知道,大隊長不正經是常态,正經才是不正常的。害我黑線了好久。大隊長拍了拍我的肩膀,按着我要讓我坐在他身邊,我慌忙擺了擺手退開了,他也沒強求,自顧自地坐了下來,那坐姿可真不像個軍人。他看着我一直笑,眼睛裏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剛才從練兵場那邊走呢,是因為從那兒走離375最近,況且從那兒走比較容易讓你隊長看見,省得我還得跟你們隊長,齊桓那臭小子打招呼。你小子臉皮太薄了,又單純,改天讓你們隊長得好好修理修理你。”見我有些驚慌地縮了縮脖子,他又笑了,那雙星辰般的眼睛暗了一下,閃爍着笑意,“得了,你在齊桓手下是好的,要是落在C小貓手裏,夠你受的。不過……你跟他可真不像啊……”“咦?”大隊長後面還說了些什麽我沒聽清,只能困惑地看着他,活像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狗。
他假裝沒看到我的眼神,眼珠轉了轉,那雙眼睛像住了一整晚的星光,很好看。他随手揪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裏,還不住地念叨着:“啊,要講故事了。那是從那兒講起的呢?唔……”
我充滿好奇心地看着他,屏住了呼吸——我仿佛可以看到,一場久違了的落滿灰塵的帷幕正在為我一人拉開,至于那一幕劇,是如何的離合悲歡,卻不由我控制。
看來吳家人都有喜歡聽故事的毛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