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接通，陶葉的心情慢慢變得焦躁，可是聽到話筒裏傳來的背景音樂，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那是葬禮時專用的《哀樂》，莊嚴肅穆宏大的音樂聲中，人們仿佛覺得與世界融為一體，塵歸塵土歸土，生死不過一瞬間。
前世曾經死過一次的陶葉聽到這首曲子更有感觸，為什麽要急躁呢？
“媽媽，鎮上誰家有人去世了嗎？”
手機裏的哀樂聽起來既近又遙遠。
葉藍嘆了口氣，“隔壁劉家的男人出了車禍走了，真是可憐，只剩下孤兒寡母了。”
“媽媽，你也是一個人帶着我和陶雅生活。”葉藍又同情心泛濫了，陶葉忍不住提醒，對母親真是又愛又恨，她倒是有時候寧願葉藍可憐一下自己，說自己命苦什麽的，也算有自我情緒宣洩作用，可是葉藍只會覺得自己沒有價值沒用。
“那我比劉氏好多了。”葉藍唏噓，“你和小雅可比他們家的寶兒強多了。”
你聽聽這比較，陶葉哭笑不得，你要跟人比，也犯不着這樣埋汰自己吧。
許是隔着電話，陶葉說話更自在些。“媽媽，你應該多被人誇誇才行，妄自菲薄說的就是你。”
“丫頭你這是在誇我嗎？”葉藍笑了一聲，她對于人的情緒變化很敏銳，她感覺到陶葉似乎心情不錯，于是語氣輕快地說出了自己的一個打算，“最近我有些忙不過來，我想等葬禮結束之後，把寶兒的媽媽請來幫忙，你覺得怎樣呢？”
“媽媽你不怕吃虧嗎？”陶葉覺得匪夷所思，把那潑辣的劉氏和葉藍放到一起，任誰都知道葉藍占不到便宜吧，“我說媽媽你不會已經和人說過了吧？”
“哈哈，我有提議啦，可是對方還沒答應呢。”葉藍讪讪一笑，“我是出于好心，不會有事的。”
你怎麽總是一廂情願地把人往好處想！陶葉忍不住在心裏咆哮，蒼天啊，葉藍這個母親總是讓陶葉想起古代小說裏一腔癡情錯付遭遇負心漢的單純閨閣小姐，最後一生凄楚不說，還禍延子女，應該慶幸葉藍生活在現代，不是那麽沒救嗎？
若是你身邊有一個聖母，你會深深體會到無奈的感覺。陶葉算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那種你無法生氣的憋屈感無可言說，陶葉其實明白，葉藍并沒有錯，自私可以理解，但并不是值得鼓勵的，若是葉藍明白并且會承擔聖母的後果，那麽作為朋友親人，又能說什麽呢？
“媽媽是長輩，不用征求我的意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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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不願意嗎？”葉藍不太确認陶葉是不是生氣了。
“媽媽既然決心去做，那就去吧，萬一那人還像上次一樣蠻不講理，媽媽知道怎麽做吧？”
陶葉說的是劉氏沖到陶家點破陶雅身世的那件事。
“其實我也有擔心過的。”葉藍松了口氣，“不過她那人我了解，這些年她從不在別人背後說我，就算有難聽話她也會當着我說，就是因為她心地還算坦蕩，敢作敢當，況且素日做事也利落，做菜也很有一手，所以我才考慮讓她幫忙。”
當時葉藍私下向劉氏提出這個想法時，劉氏愣住了，半晌才說道，“葉大妹子，從前我們走得并不近，我對你也不算客氣，沒想到是你先說要拉我一把。”
劉氏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雖然性格潑辣些吧，骨子裏有很多傳統的念頭，不過她這人也性格堅強，早就打定了要拉扯孩子們長大的主意，按理說她把丈夫當天，眼下天塌了，她卻站了起來，撐起了一片天，這人也不自私，可是好像一直都是為別人活着。
這一點陶葉在葉藍和劉氏身上都看到了。
“嗯，原來媽媽你想了這麽多，我都不知道。”
“嘿，畢竟認識了那麽久的人了。”葉藍笑了笑，“對了，丫頭你打電話回家是因為什麽事？”
陶葉這才想起正題，“媽媽，你有沒有在我們的參賽視頻下面留言？”
“啊——”
陶葉立刻就知道了答案，葉藍是不善于說謊的人，這樣的表現就說明她真的那麽做了。
“丫頭我不是故意的！”葉藍忍不住說理由，“那下面的人都說你黑，所以不喜歡你，我就告訴她們說你以前很白的，只不過夏天曬黑了，以後還會白回來的。我這樣做不妥當嗎？”
按理說葉藍說的可算是一個解釋和猜測，可是問題在于她的話太理所當然了，要是多一個可能的詞，那麽別人便不會猜測這個ID下可能是認識陶葉她們的熟人，進而追根究底，徹底翻出網上一切可能的信息。
網上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媽媽，最近你在家裏有接到過奇怪的電話嗎？”
葉藍想了想，還真的有一個。她最初以為那是一個預約或者詢問電話，所以很耐心地回答，可是那人似乎對網上的照片很感興趣，先是問照片是實景嗎？然後又問照片上的人是誰，是顧客還是模特，葉藍毫不設防說是家人的照片，那人還誇葉藍是美女店長，生的女兒也很可愛，葉藍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差點忘了問那人要不要預訂。
“有一個付了定金的人，也沒說什麽時候過來，只說有空再來。”葉藍簡單地說了當時的情況，暗自反省自己還是經驗不足，被人牽着鼻子走了，一旦明白過來，葉藍便有些惱火，打算挂了電話就主動把款退了，這樣遮遮掩掩的人的錢，她才不稀罕。
果然啊，陶葉忍不住嘆氣，果然是那個發帖的樓主查到了農家樂網店，也不知道是怎樣做到的。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很嚴重嗎？”葉藍也緊張起來，“我就在網上說了這一句，我知道網上也不能亂說話的。”
“沒什麽事。”陶葉安撫，該說那個樓主還算有道德吧，發布的信息還是注意了沒有洩露太多隐私，甚至說帖子的主旨還是站在粉絲的立場為陶葉一家說好話，好像也不能怪樓主，“以後媽媽接到奇怪的電話問起我和小雅，媽媽還是不要多說為好，實在不行直接挂掉吧。”
葉藍之前有了解過出名的人家庭受到的影響，陶葉一說，她就明白了，可惜這是發生在她評論之前，後來也有後悔擔心，自我安慰可能沒什麽要緊。可是她明顯小觑了網絡的力量。
“丫頭，對不起，這事是我錯了。”
“媽媽你和我道什麽歉呢？”陶葉無奈地笑，“媽媽你又沒有錯，不過是維護我，我要是怪你算什麽人了？打電話回來也不是要責怪你的做法，而是擔心你受影響，有可能會有一些人不懷好意。”
人怕出名豬怕壯，有人喜歡你，自然就有讨厭的人存在。
“媽媽是你和小雅的頭號忠誠粉絲。”葉藍記得網上是這麽說的吧，“你放心，我什麽難聽的話沒聽過，倒是你和小雅不要搭理那些人。”
被人戳着脊梁骨的事情都經歷過，眼下倒是要忍着不反駁有點難，若是說自己，葉藍是過來人，随便別人怎麽說，可是莫須有針對女兒們的指摘，葉藍忍得很辛苦。
“這些事邵老師和校長有說過的，我們會習慣的。”
陶葉倒是不擔心自己，這點心理承受能力她還是有的，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陶葉并不知道藝人訓練都包括些什麽內容，于是跑去問了邵茵茵，邵茵茵也是個外行，最後還是章小姐出面，上了一堂名為《藝人的修養》的課。
其中一部分便是處理惡意。
“遇到這種事情最差就是惱羞成怒，這是最掉價的事情，況且憤怒之下你能有什麽好反應？通常的反應便是視而不見，哪怕心裏氣得不行，也要忍着，習慣就好了。最好呢就是笑面以對，四兩撥千斤地反擊回去，這個對人要求太高，不建議嘗試。”
其餘便是面對粉絲的熱情該如何處理。章小姐說得一陣見血。
“這事情其實簡單的很，你就是要吊住他們的胃口，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這個平衡如何把握靠你們自己摸索了，反正粉絲多的很。”
這樣不負責任的話，陶葉不禁懷疑是否妥當。不過章小姐這樣說也有她自己的理由。
“你們還是孩子，畢竟和真正的明星不一樣，所以這些規則什麽知道就行，不一定要按着來，我就一句話，做你們自己就好，這就是你們的風格特色和魅力所在，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青春無敵，這句話放在你們身上再正确不過了。”
陶葉不得不說章小姐的話裏挑不出刺。陶葉她們的組合将來會怎樣呢，陶葉完全無法預料，她自己本來就是抱着體驗嘗試的心态，恐怕其他人也不過覺得好玩，從沒想着真正進入娛樂圈，何必太認真對待呢？
“天塌了還有我們這些大人和高個子頂着呢。”
章小姐說得豪氣，“對了，電視臺說了，打算辦一個市裏的校園藝術大賽，你們也去參加吧，就當大賽前練練手。”
邵茵茵忙問道，“那要不要給她們進行其他的藝能訓練？比如形體？”
“學校不是有演講口才選修課嗎？”章小姐擺擺手，不當回事，“去聽聽就夠了，專門弄得一個個規規矩矩反而沒意思了。舞蹈和音樂基礎你不是一直有用心？對了，邵老師，你可以考慮為這些孩子們再寫幾首歌曲，市裏的一個小唱片公司打算為孩子們出張唱片，我正在考慮。不管最後成沒成，未來參加大賽都會有幫助的。”
你在開玩笑吧！邵茵茵瞪着章小姐，說得輕巧，還每個人定制獨特風格的原創歌曲，一首《柳城少女》已經耗費了她大半心力，邵茵茵不覺得自己能夠做到。
“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來，你難道不想嘗試嗎？”章小姐微笑着，“這樣的機會，你真的不想抓住嗎？”
章小姐說，她聽到一個消息，明年夏天，天使之音的節目結束以後，将舉辦面向所有人的選秀比賽。
這番話将邵茵茵殘存的猶豫也打消了。
“周末的時候，我一個認識的攝影師朋友會到學校給她們拍攝寫真集，你就跟着一起吧，或者回讓你找到音樂創作的靈感。”
章小姐怎麽那麽神通廣大呢？陶葉等人崇敬地看着校長小姐，校長小姐表示很滿意，風一般地走了。
寫真集的事情，只有田緣最高興和期待。
巫藝和陶雅表示拍照沒什麽意義，不如給別人拍照。陶葉和文靜則表示自己不上相，一到鏡頭前就表情僵硬，簡直沒救了。
攝影師一定會崩潰的。
“你們說攝影師是男的女的？”
少年人的注意力轉移得就是快，田緣等人的關注點很快便扯到了攝影師身上。
“我比較喜歡女攝影師，應該會溫柔點吧。”
“男攝影師是不是留着長頭發啊，總感覺脾氣很怪的樣子。”
“校長不是說是朋友嗎？難道也是光頭？你說兩個人怎麽認識的？”
果然八卦之心人人皆有，你我都是小八婆。很快周末來臨，攝影師終于姍姍來遲，一個乍一看完全不像是攝影師的人，到底會拍出什麽效果的照片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