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探監 救了一只白眼狼
裴申入獄的消息是第二天早上才傳到他家裏去的。裴家二老住在京畿近郊, 早上剛聽到消息,下午就已經來到了國子監。
裴申住的宿舍因為發生了命案,所以就被官府的人給封了, 案子查清楚之前不允許任何人出入。裴家二老原本是想去兒子之前所住的房間看看的, 如今也只能作罷。
方燦是個老好人,見裴家二老來到國子監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就主動請他們到自己的房間坐一坐。
國子監諸生見他一個殺人犯的兒子走這麽近都議論紛紛, 也有人提醒他要不要避個嫌, 方燦則不以為然。
“現在裴申的案子還沒有判下來,裴申就不算是殺人犯,頂多也只是犯罪嫌疑人。再者說即便是案子判下來了, 真的是裴申殺的人又怎樣?大錦除了造反謀逆之外也沒有其他罪狀還要株連父母的,二老年事已高, 咱們理應幫助他們。大家讀了這麽些年書, 難到會不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麽?”
“……”大家表示無話可說。
張卿卿對裴申的事情一直都很關心, 此時聽說裴申的父母來了,自然有些激動。急匆匆的跑去方燦的房間去看。
“耀然!”張卿卿喊着方燦的表字敲了敲他的門。
“舜樂,你也來了!”
方燦打開房門将她迎了進去。
舜樂?他就是那個張韶張舜樂?
張卿卿剛進去, 裴家二老的目光就黏在了她身上。
一直以來跟自家兒子糾纏不清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個監生,想必就是眼前這個瘦小的年輕人了。他們之前在家裏就曾經聽裴申提過這個名字,後來進了京城, 也曾在茶樓裏聽說書先生講過他和自家兒子的風/流轶事。
張卿卿感受到裴家二老灼灼的目光也有些害臊, 躬身向他們問好:“裴伯父、裴伯母,晚輩是誡之兄的同窗張韶。”
裴家二老眉頭緊皺, 為兒子的事情幾乎一夜白頭,情況似乎并不太好。
裴申的父母來之前,特地打聽了下兒子最近的人際交往和生活狀況, 對這樁命案的來龍去脈也算是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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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申有一個室友叫做項萊,項萊一向好男風,觊觎裴申已久。裴申平素跟那個叫做張韶的監生走的很近,項萊覺得裴申跟張韶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到處造謠生事,污蔑裴申與張韶的關系。裴申似乎是不堪其擾,最後對項萊痛下了殺手。
其實造謠也未必,裴申在進國子監之前就跟安定侯府的一位姓張的表小姐來往甚密,書信一封封的寄,似乎都是要私定終身的節奏。若非是那張小姐嫁給了別人,只怕他們倆八成得私奔。
那位張小姐有個孿生兄弟叫做張韶,據說姐弟二人長得一模一樣。裴申跟這個張韶一起在國子監讀書,看着兩個幾乎完全一樣的面孔只怕是移了情,要不然二人之間也不會有那麽多引人遐思的誤會。
這張家姐弟也是害人不淺,把這麽一個偏偏好兒郎給害成這樣。
裴申的父母唏噓了很久也沒有說話。
張卿卿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腦子一抽突然就站了起來:“我相信誡之不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伯父裴伯母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還誡之一個清白的。”
對于這種愛說大話的年輕人,裴家二老并不是十分信任。
別說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她要是能幫忙打通關系讓他們兩個人去見裴申一面,他們也就感激涕零了。
可是打通關系這個事兒……
張卿卿把方燦拉到一邊:“耀然,你爹官做得那麽大,官府裏應該有關系的吧?你能不能幫個忙,讓裴申的父母去牢裏見他一面?”
方燦蹙了蹙眉:“兄弟,我跟我爹的關系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你笨啊,你去找我堂兄啊!他跟你什麽關系,你去求他肯定沒有被拒絕的道理啊!”
去求方熠?他前兩天還因為裴申的事情跟她吵架,現在她因為裴申的事情再去求他,她是瘋了麽?
“這個不行,換下一個方法吧,你還有其他什麽主意沒有?”
方燦有些為難,沉思許久,提出最後一個方法:“那你有錢沒有?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可能把裴申贖出來的錢沒有,但是去監牢裏偷偷看他一次的錢總還是有的吧!”
關于錢這個問題,張卿卿還是有點頭大的。
張卿卿平常的生活費都是往方熠的小賬房那裏取,畢竟是他安排她到國子監讀書的,學雜費生活費自然也該他來出。平常她想逛街買東西什麽的,錢也是方熠安排。只要有正當名目,方熠也都會給。可是最近她跟方熠吵架了,要怎麽再想他要錢?
即便是她能低下頭主動找他求和,可是若是給他知道了這錢是要花在裴申身上的,他還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張卿卿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辦法,直到她看到最近生意紅火財源廣進的顧怿,突然就有了主意。
裴家二老在國子監附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張卿卿知道地址之後跑前跑後好不殷勤。她從顧怿那裏借到了錢,打點好監獄的獄卒之後特地跑去客棧通知裴家二老,讓他們同她一起去監牢探望裴申。
伸手交錢的事情張卿卿隐隐約約還是有些肉疼的。為了拿到這些錢,她答應幫顧怿抄二十本書,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抄完?
獄卒領着三人進了監牢,一進去就是一股撲面而來的臭味。裏面的囚室一間隔着一間,除了外面有一堵大圍牆,四壁倒有三壁都是成人手臂粗的木頭做的隔斷。囚徒吃喝拉撒都在這方寸大的囚室之中,毫無私密性可言。
張卿卿三人跟着獄卒七拐八繞到了一處囚室的門口,張卿卿乍一看都沒有看出來裏面靠牆蹲坐的人是裴申。
他這些日子似乎過的很不好,蓬頭垢面煞是狼狽。
囚室裏沒有床,每個囚犯都只有一條被子。地面太硬,所以囚犯們平常都睡在幹草上。裴申靠在幹草上發呆,肮髒粗粝的囚服上也都粘着草杆。
“申兒!”裴母望着裴申一下子就哭出了聲。
裴申聽到動靜也側着頭望聲源處望了過來。
“母親!”
裴申看到來人也有些激動,原本灰敗的眸子一下子閃出了光。
獄卒拿出鑰匙打開了囚室的鎖,讓他們進去說了會兒話。
“只有半個時辰,你們快點,再晚就不行了!”
張卿卿點頭哈腰往那人手裏塞錢:“知道了,多謝官爺多謝官爺!”
裴申聞聲又擡眸望了張卿卿一眼。
“舜樂,你也來了。”裴申望着張卿卿強扯出一個微笑。
張卿卿道:“你離開國子監的第二天伯父伯母就過來了。他們不放心你,擔心你出事,我就想辦法帶他們進來看看你。”
裴父是村裏面的教書先生,裴母則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尋常農婦。他們早些年日子過得很苦,後來裴申書讀得好,家裏靠着他的膏火銀日子過的才勉強松快一些。
打點獄卒需要花不少銀子。裴申了解自己家中的境況,知道父母很難拿出來那麽多錢幫忙,這次能進來探望他想必都是張卿卿在出錢出力。
“裴某謝過舜樂兄。”裴申很是感動,躬身向張卿卿施了一禮。
“哪裏哪裏,誡之兄不必如此客氣。大家都是同窗,不必如此客氣。”
見裴申如此客氣隆重張卿卿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去扶他起身。她的手握住他的手臂,硬邦邦的全是骨頭。
裴申原本就瘦,在監牢的這些日子裏他八成也沒吃過幾頓飽飯,而今模樣更是清癯。
裴申看着張卿卿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也有不好意思,抽回自己的胳膊望着她尴尬的笑了笑。
他之前雖然瘦,臉上卻有點嬰兒肥,笑起來奶裏奶氣像個小孩子。而今已經瘦脫了相,原本圓圓的腮幫子已經完全陷了進去,皮貼着骨頭,愈發顯得顴骨高突眼窩深陷。書上所謂形銷骨立,八成也就是這副模樣了。
張卿卿看着他這副模樣突然有些難受。
裴母看着兒子的樣子更是心疼的無法抑制,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她抱住兒子泣道:“這才來這裏幾天啊,就把我好好一個兒子折磨的連個人形都快沒有了!”
裴申原本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是此時見到母親這副模樣,突然也覺得很難受。他紅着眼睛想哭,可是怕自己哭了母親更難受,所以強忍着眼淚撫了下母親的脊背,啞着嗓子安慰道:“娘,申兒沒事,您不用擔心……”
裴母只是哭泣:“你都成這個樣子了,娘怎麽可能不擔心?”
裴父自控力比較強,雖然也有些傷情,但是他總不能沖過去抱着妻兒哭作一團。
他輕咳了聲清清嗓子,過去拍拍老婆的肩膀勸慰幾句,試圖控制下場面:“孩子他娘,你不是來的時候特地給申兒買了不少好吃的麽?咱們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你再這麽哭下去,只怕到咱們走的時候申兒都吃不上一口飯。”
兒子都瘦成這樣了,吃飯自然比什麽都重要。
裴母被裴父點醒,這才才反應過來,急忙松開裴申去拿食盒。她一邊收拾飯菜一邊哭,眼淚滴到包裹食盒的棉布上,洇濕了一片。
裴申看着悲痛欲絕的母親想到了那日在客棧裏遇到的趙守陽,突然覺得有些悲戚。
那一次他掏出了積蓄幫了趙守陽,可是在他需要人上堂作證的時候,趙守陽卻憑空消失。若不是他們萍水相逢并無舊怨,他都要猜想這個趙守陽是不是故意為之,存心想将他逼死在這獄中。
他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可是為什麽事情會成這個樣子?難道這世界上竟還有做好事還要遭報應的道理嗎?
裴申捂住了自己的腦袋蹲到了地上。
他不該這麽想,或許是那個趙守陽有什麽急事離開京城了,或許是其他的難言之隐。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用最壞的想法去揣測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