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逃脫 你弄塊布快把自己裹上吧!
裴申走到潭邊, 朝方熠和方燦躬身施了一禮:“方司業,耀然。”
裴申之前是方熠的學生,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他已經做了驸馬, 所以方熠對他也很是客氣,也颔首回了一禮。
方燦之前在國子監的時候就與裴申交好, 此時也沒有什麽講究, 直接跑過去拍了下裴申的肩膀:“咦, 誡之,這麽巧你也在啊?”
方燦是跟着方熠過來找張卿卿的,不曾想竟在此處見到了裴申。
他有些疑惑, 扭頭看了張卿卿一眼:“舜樂,不是吧?我本以為你是自己過來撈魚的, 弄半天是你們倆約好了擱這兒舉行游泳比賽, 游餓了就在這裏支個攤子烤魚的?你們可真會過日子!不過話說回來, 這樣好的事情你們為什麽不叫上我?好歹兄弟一場,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這人怎麽張口就來啊?
張卿卿無言以對。
又隔了一小會兒,張卿卿才解釋了下事情的因果。
“裴兄前兩日不小心落水, 壽陽公主請我幫忙找找。我也是剛找到他,最多不過兩三個時辰,你們的動作這算是塊, 竟然這麽快就跟上了。
公主府在皇城附近, 裴申一個驸馬爺,竟能跑這麽遠來到國子監附近不小心落水?
方燦覺得張卿卿講的這個故事邏輯不是很嚴謹, 正想跟她詢問一下細節,沒想到卻被方熠突然打斷。
“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既然大家都沒事就趕緊回去吧, 外面還有人等着我們呢!”
他們剛下水的時候發現水裏有暗流,就都退了回去。之後又都在腰上栓了極長的繩子,這才敢沿着暗流跑遠一點點。
而今外面有人接應,他們很快就沿着水流重新回到了岸上。
公主府的人聽到有驸馬的消息也派人過來接,裴申雖不情願,但是面上還是不動聲色,跟着他們一起走了。
張卿卿爬出來之後就去找自己樹上拴着的馬,可是早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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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然,我的馬呢?你來的時候見過麽?一匹深棕色的馬,脖子上用黑緞帶栓了銅鈴铛。應該還有個寫着‘陳記’的小木牌子。那是我今天早上從陳記車馬行裏雇的。”
“我們來的時候确實有個人說自己的馬偷跑出來,所以冒着宵禁的風險出來牽回去。我們還是從他那裏打聽到你可能是在這邊不小心落了水。”
“……”
還算這偷馬賊有點良心,還知道引人救她。
方熠到馬車裏換了身衣服朝他們走了過來:“你的馬跑了,不如就坐我的馬車吧。”
張卿卿想不到拒絕的理由,也就點了頭。
馬車上沒有可供張卿卿換的衣服。夜裏更深露重,張卿卿凍得只打噴嚏,方熠看着她這副模樣皺了皺眉,輕輕捏住自己外袍的前襟。
張卿卿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估計是要脫了外袍給她。這麽冷的天,只要他肯給,她肯定是不介意的。
方熠在馬車裏掃視一圈,把車廂裏面挂着的幔帳拆了下來:“給你,裹上吧!”
“?”張卿卿目瞪口呆。
“你這個眼神什麽意思?這帳子是昨天換的,比你身上那件衣服幹淨多了!雖然這帳子平素只是做裝飾用,但是質地還是很厚實的。”
不過幔帳一撤,那紙糊的車窗就有些漏風。方熠往車窗處挪了挪,試圖用身體擋住外面的冷風。
張卿卿的表情有些震驚又有些窒息,可是胳膊卻不自覺的的伸過去,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幔帳。她将那幔帳當披風一樣裹在自己身上。那幔帳很厚,确實很暖和。
“你要是還冷,你自己背後的那一片帳子也可以拆下來。上面有挂鈎,很好拆的……”
“不冷不冷,這就夠了!”
“嗯!”方熠點點頭,表情一直都很鎮靜。
張卿卿又悄悄看過他幾次,每一次都是一副難以描述的表情。方熠被這樣看着也有些難受,半晌才開口:“你怎麽回事兒?你是覺得裹着幔帳很委屈,想要我的衣服麽?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你要是嫌棄的話可以自己帶一身啊……”
“沒有沒有,我不嫌棄!”
方熠驕傲的仰起頭,車窗外有風正好透過窗戶紙上的窟窿鑽進他後頸的衣領裏。
他哆嗦了下皺了皺眉,扯了下自己的領子,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什麽破車窗,之前都沒有發現竟然是紙糊的,家裏沒有糊窗戶的絹紗了麽?簡直可惡!
又隔了一會兒,車夫趕着馬到了方府門口:“公子,張姨娘,到了府門口了!”
方熠和張卿卿都聽到了,可是都愣着沒有動作。
張卿卿自然知道車夫所說的府門口在哪裏。她既然已經拿到了放妾文書,那她就不是方熠的妾室了。而今她若是再回方府,那算是什麽?
方熠拉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又叫了聲車夫:“張姑娘已經不是我的侍妾了,以後不要再喊她姨娘。她今晚不住府裏,你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居所。”
說着方熠又戳了下張卿卿:“你住在哪兒,自己跟車夫說!”
“哦!”
張卿卿主動跟車夫報上了地址,方熠把她送回了家之後才回去。
昨天累了一天,晚上睡的時候天就已經很晚了。張卿卿回家蒙頭呼呼大睡,第二天一睜眼又是日上三竿。
她生來就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坐在丸子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又突然想到了壽陽公主和裴申的事情。
他們兩個人的夫妻關系似乎存在着一些問題。而今他們已經成了親又有了娃娃,總這個樣子肯定也不是長久的辦法。
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大家現在至少還算是朋友。作為朋友,她不能容許裴申有第二次輕生尋死的情況。
張卿卿簡單吃了個午飯,又打算去一趟公主府。
裴申目前沒有工作,朋友很少,也幾乎沒有同僚走動,所以平常府中來往待客的都是壽陽公主。
張卿卿到門房請見,門房報給了壽陽公主,壽陽公主還以為張卿卿是來找裴申的,正要差人去請,卻被張卿卿攔下。
“公主,在下不是過來找驸馬爺的,在下是有事情想要同您說!”
壽陽公主看了張卿卿一眼,略有些生疑。但是她也沒有拒絕,引着張卿卿到了書房。
“張公子請坐!”
壽陽公主賜了張卿卿一個座位,還讓丫鬟上了茶。
張卿卿看着一書房來往伺候的奴才,糾結了半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只得小聲說道:“公主,在下是要同您談一下驸馬爺的事情。事關隐秘,還請公主屏退左右。”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些不太妥當,更何況壽陽公主千金之軀,清譽更是不能有損。
張卿卿說這話時內心也有些忐忑,生怕壽陽公主直接就拒絕了她。可是壽陽公主一聽說是關于裴申的事情,想了片刻,竟然真的沒有拒絕。
“現在沒有旁人了,張公子有什麽話如今可以講了。”
“呃……”
話到嘴邊,張卿卿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與裴申雖然是有一些複雜的過去,但是他們從始至終清清白白,最多也就是拉個小手,甚至連小嘴都沒有親過。按理說她即便不承認和裴申的那些牽扯,旁人應該也不會知道。可是現在她站在裴申真正的妻子面前,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她要在他的妻子面前說他的事情,應該以一個什麽樣的立場,用什麽樣的口吻呢?
壽陽公主看她糾結,一時半會兒也講不出來什麽建設性的內容,索性先開了口說了說自己最近很是煩惱的事情。
“誡之他進公主府也有好幾個月了,一直悶悶不樂,終日難見個笑臉。本宮本以為他是不習慣府裏的生活,所以一直也沒有管他,想等着他慢慢适應。可是誰知道他的心裏竟悄悄憋了這麽多的事情,竟到了要尋死的地步。本宮也有些弄不明白了,這事兒到底是怪本宮猜不透他的心思,還是他不喜歡本宮,在成婚之前就已經有了意中人呢?”
成婚之前的意中人?
張卿卿本來已經措好了辭預備開口,聽到這句話又有點害怕,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壽陽公主倒沒有看出什麽異樣,又道:“其實本宮也擔心過誡之他早已心有所屬,所以在求父皇為我們之前特地派人去他身邊調查了一下。在國子監的那四年裏,誡之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其他女人,平素常來往的也就你們這些個同窗。”
壽陽公主頓了頓,擡眸看了張卿卿一眼:“長公主,本宮接下來說的這句話可能有些冒犯,還請你不要介意。之前你和誡之走的那麽近,本宮本有些懷疑你們是不是有龍陽之癖,所以特地去問了下誡之。他跟我說他不喜歡男人。可是這樣的話,他現在為何會是這個樣子呢?莫非是他對本宮撒了謊,他真的喜歡男……”
“公主!您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們兩個大男人,這怎麽可能?誡之兄他向來不會說謊,他都這麽跟您說了,您怎麽能不相信他呢?您與誡之兄成婚了這麽就,現在肚子裏又懷着誡之兄的孩子,他是不是斷袖,您感覺不出來嗎?”
壽陽公主想了想,也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其實本宮也不相信他會對本宮說謊,他不是這樣的人!”
張卿卿松了一口氣,又道:“公主,其實在下今天來想要說的就是這個事兒。您說誡之兄自打與您成婚以來就鮮少見笑臉,這事兒可能真的有點問題。誡之他素有鴻鹄之志,自小便立志要入仕,致君堯舜之上。他寒窗苦讀數十載終于蟾宮折桂,可現在一身的才華卻無處施展,這樣的情況,他怎麽可能會開心呢?”
壽陽公主聞言沉默許久。
張卿卿覺得可能是自己的勸說起了作用,又趁熱打鐵道:“公主殿下,求您幫幫他!您知道他想要什麽,若是執意将他囿于此方寸之地,這跟存心逼死他沒什麽區別。您既然不想讓他死,就得給他一條活路。誡之他是公主您的夫婿,您既然心愛他,怎能剪掉他的飛羽,就像廊前的那只鹦鹉一樣關在金絲籠裏呢?”
“所以依張公子所說……本宮若是為了驸馬好,就應該主動同他和離嗎?”
“不不不,晚生不是這個意思!”張卿卿急忙解釋,“晚生只是想說,裴申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應該一個公平的機會。大錦是有外戚不得幹政的規矩,那是怕外戚借着皇家的威名專權擅政,可是裴申他不一樣,他說過他讀書是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他不會做壞事的!天下之道,窮則變變則通,或許此事還有變通的方法呢……”
眼見張卿卿越說越離譜,壽陽公主急忙喝止了她。
“住口!擅議國事,你是想要造反麽?”
“……”
張卿卿被公主府的太監打包扔了出去。
不過那麽大的罪名,壽陽公主沒抓了她砍頭應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張卿卿望着公主府的大門嘆了一口氣。
希望她說的話壽陽公主能聽進去一兩句,不要再把裴申往死裏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