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 驗親 不太科學的滴血驗親
齊王和周夫人在房間裏吵吵鬧鬧, 這口水仗打了小半個時辰也沒有分出勝負。趙熙最開始也試着調和幾句,可是齊王懷疑他的身世,根本不願意聽他的話, 盛怒之下便讓人将他用麻繩綁起來扔到一邊。怕他吵鬧, 又讓人在他的嘴裏塞了一塊破抹布。
方熠和張卿卿剛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并沒有發現趙熙,仔細找了一下, 才在房間的地板上看到縮成一團的趙熙。
趙熙是嬌生慣養着長大的, 一身的細皮嫩肉, 根本經不住折騰。那幫奴才們綁他的時候怕傷到他,下手很是小心,可他的手腕和脖頸還是被粗粝的麻繩磨出好幾道血印子。
他疼的要命, 偏偏嘴巴被封的死死的,臉都憋紅了, 卻一聲都叫不出來。
方熠過去勸說齊王和周夫人, 張卿卿也急忙沖過去把趙熙扶了起來。
齊王見有客來, 暫時偃旗息鼓,周夫人罵了這麽久有些口幹舌燥,也坐在一邊喝了點茶水。
這事兒說來也邪門。
即便趙熙真的不是齊王的親生兒子, 那錯誤也都是周夫人造成的,趙熙本人相當無辜。可為什麽齊王能縱容周夫人跟自己對罵,卻一再拿孩子撒氣呢?
還有那位周夫人, 無論趙熙的親爹是誰, 趙熙總是她的孩子,她怎麽能不顧及兒子的性命這樣說話呢?
這倆人, 簡直像是串通好了存心置趙熙于死地。
趙熙若早知自己的親生父母是這個樣子,五年前肯定不會願意回來跟他們相認。
齊王緩了一會兒,也覺得自己方才的情緒似乎有些過于激動。
幸虧剛才有人攔着, 否則他一把劍把趙熙殺了,那事情可就真的無可挽回了。
齊王側着頭悄悄看了周夫人一眼,周夫人皺着眉毛撅着小嘴,似乎怒氣并未全消。
齊王擔心自己先低頭認慫會被她小觑,所以又梗着脖子撂了幾句狠話。
“把這賤婦送回她的院子裏禁足,還有這賤婦生的野種,也鎖在房間裏哪兒也不許去!要是哪個奴才敢偷偷放跑了他們,整個院子裏的奴才全都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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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經常向人撂狠話,若只是吓唬自己老婆孩子,這話還有收回來的可能性;但是要是給奴才們下命令,那他的話絕對是說一不二,犯者必死。
府上的奴才沒有哪個是不知道他們家王爺脾氣的。他們的主子年輕時也曾在屍山血海裏走過,怎麽可能是吃素的?若他們真的辦砸了這差事,王府大院裏人頭滾滾的場面也就不遠了。
管家原本還打算着讓方熠和張卿卿将趙熙帶走,此時也打了個哆嗦,将此話擱在一邊,再也不敢提及。
齊王推說頭疼不便招待客人,跟管家說一聲讓他派人将方熠和張卿卿送回去,之後便甩甩袖子便離開了此處。
齊王走後,周夫人也昂着腦袋離開了院子,只留下地板上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趙熙。
張卿卿望着已經遠去的齊王和周夫人的背影,又扭頭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趙熙,糾結了好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哪有父母倆人吵架折騰孩子的?
趙熙這對父母,真是挺讓人窒息的。
齊王和周夫人走之後,管家并沒有着急将方熠和張卿卿送走,連忙喊人割斷趙熙身上捆着的麻繩,又親自拿掉了他嘴裏的破抹布。
那抹布也不知道之前是用來擦什麽的,味道馊臭。抹布拿出來之後,趙熙扭頭便抱着痰盂嘔了起來。
他嘔了很久,嘔到最後他的肚子裏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只是一口一口的吐着又酸又苦的口水,像是要把膽汁也全都吐出來。
管事拍打着趙熙的後背幫他順氣,可是他還是被憋的有些上不來氣,一張臉漲得通紅,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緩了好一會兒,趙熙也逐漸恢複正常。他擦過臉漱過口之後才敢回過頭再見張卿卿和方熠。
方才他那副樣子,簡直要把自己的臉面全都丢盡了!
不過張卿卿并不在乎這些,她怕趙熙漱口的水不夠,又跑到梅花臺邊倒了杯清水送了過去。
趙熙望着張卿卿搖了搖頭:“謝謝舜樂兄,我已經沒事了。”
張卿卿手裏的水杯舉了一半又收了回去,她讪讪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趙熙仰頭的時候正好露出脖子上被麻繩磨破的傷,白皙的皮膚上殷紅一片,有些地方已經破了皮洇着血,讓人觸目驚心。
管事尋了點藥想要給趙熙敷一敷,沒想到卻被趙熙一把推開:“我有事想要單獨和方司業和張公子說,你出去。王爺既然讓你送兩位貴客離開,你自當先去收拾他們的車駕。”
落了難的主子也是主子,管事既擔心趙熙的傷勢又不願忤逆他,無可奈何,只能留下藥瓶叮囑幾句離開了房間。
管事走之後趙熙才松了一口氣:“多謝二位搭救,我本以為這次必死無疑的。”
張卿卿看趙熙這副樣子也有些憐惜他。
都怪他的那對混蛋爹媽,看給人孩子吓的!
張卿卿想了想,試圖勸解一下趙熙:“清寧,你也沒有必要那麽擔心,你肯定沒事的,你娘說的那些都是氣話……”
趙熙打斷了她的話:“我倒盼着她剛說的那些全都是真的。”
張卿卿方才的話其實只說一半,可是她在聽到趙熙的話之後還是選擇閉上了嘴。
趙熙能說出這樣的話也是被他的那對活寶爹媽給逼的,哪家孩子誰攤上這事兒兒心裏不得難受?
這孩子,簡直太可憐了。
趙熙起身到窗邊看了看,确定周圍沒有人,他才放下窗子說道:“我想逃出去,你們能不能幫幫我?”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眼下這種情況,趙熙确實是逃出去更安全一點。但是剛才齊王說過,他若是逃了,整個院子裏的奴才都要給他陪葬。難道他們走的時候要帶着王府的奴才們一起走嗎?
張卿卿皺了皺眉:“清寧,我覺得這樣有些不妥,方才齊王說……”
趙熙反問道:“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
張卿卿聞言愣了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是《世說新語》裏面的句子,講的是東晉王敦兄弟在石崇家宴飲時的故事。
石崇素來驕奢,常請客人在家中宴飲,席上使家中豢養的美人作陪。倘若客人飲酒不盡,便讓黃門斬殺美人。丞相王導曾和堂兄大将軍王敦一同去石崇家赴宴,王導不善飲,但是不忍美人殒命,只能勉強喝下。可是王敦卻根本不吃石崇這套,看着石崇連殺三名美人,自己卻一杯酒都不肯喝。王導有些看不下去,勸說兄長少飲幾杯,王敦卻問他“自殺伊家人,何預卿事?”
那是他們自己家養的奴才,又不是客人自己帶來的。他拿自家人的性命來威脅別人,這事兒就屬實離譜。
之前他們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幾個同窗就一起讨論過這個問題。有人覺得王敦太過殘忍,不如王導有君子之風。可趙熙卻頗不以為然。
趙熙當時反問他們:“人是王敦殺的嗎?難道殘忍的人不是那個令黃門斬美人的石崇嗎?王導看似慈悲,可正是因為席上全都是像他們這樣看似慈悲的人,石崇才有了拿捏他們的把柄。倘若一開始所有人都像王敦那樣,石崇知道這樣威脅別人是沒有用的,那還會有美人戰戰兢兢的每日受這種威脅嗎?”
張卿卿本來是支持那個人的觀點的,可是在聽到趙熙的話之後又轉而支持了他。
那次只是幾個監生之間閑聊,誰知幾年後竟撞上了一模一樣的場面。
最殘忍最惡毒的是那個要殺人的人沒錯,可是眼下這些人的性命就該被犧牲嗎?他們不是舉例子的時候假設的一個概念,而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
張卿卿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不行,清寧。我們現在沒有辦法帶你走,我們一定還可以想到其他辦法的。”
趙熙望着張卿卿心情有些焦躁,但是他也知道這是張卿卿的選擇,他無論再說什麽也沒有用。
他剛吐了半晌,身子有些虛弱,站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舒服,偏偏又不願意坐,所以又蹲在地上縮作一團。
張韶小時候受了委屈也總愛這樣,張卿卿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有些心軟。
他方才說出那樣的話,必定是對齊王和周夫人徹底失望,再也不拿他們當做是一家人了。
趙熙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攤上這樣的爹媽!
張卿卿也蹲在地上,撫着趙熙的肩膀安慰道:“清寧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無論周夫人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系。做錯事情的是他們,不是你!只是——這次的事情複雜,逃走并不是萬全之策。且不說院子裏的奴才會不會受牽連,只說你,你可以在外面藏一輩子不被他們找到嗎?若有一日再複演今日的情況,你當如何?”
趙熙搖了搖頭:“沒事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情況不一定有那麽糟。齊王今日也只是在氣頭上,他那樣偏愛周夫人,過兩日他們兩個說開了就一定沒事了。周夫人她是你的生母,她哪能真的将你往絕路上逼呢?你若不是齊王的子嗣,她必定瞞的好好的誰也不說;她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是拿準了你是齊王的子嗣,齊王不可能殺你,所以才放心說出這樣的話來氣齊王。”
趙熙嘆了一口氣,又道:“舜樂,你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麽樣的,我不是齊王的孩子……”
方熠在一邊琢磨了半晌,此時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們的話:“或許清寧到底是不是齊王的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齊王相信清寧是他的孩子。”
張卿卿扭過頭看了方熠一眼:“二哥,你這麽說,是已經想到了辦法了嗎?”
方熠揚唇笑了笑:“他們剛才不是說要滴血驗親嗎?那就讓他們驗好了。”
趙熙的身世之事若是沒有個準确的結果,即便是這一次的事情勉強過去了,日後估計還會被他們翻來覆去的提。齊王的心裏早已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這就是禍根,與其等着再次爆發的時候任人宰割,他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或許還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
用滴血認親的方法來确認親屬關系其實并不可靠,雖然也存在着一定的成功率,但是失敗率也是相當的高。不過既然齊王信這些,那他們不如就用這個方法來消弭他的疑心。
可以使人血液相合的辦法有很多,他們在驗親的水或者碗中略微做一點手腳,事情也就糊弄過去了。
反正齊王書讀的不多,他但凡文化水平再高一點,也不至于一再用這種辦法來确定兒子是不是自己親生的。
張卿卿聽了方熠的計劃表示贊同,但是她心中仍有些隐憂:“二哥,我覺得要是我今日不來,你這事兒保準能成,可是我來了,這事兒就不一定了。我的運氣你也知道……”
她幹正經事情的時候尚且成日倒黴,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就更別提了,連累別人不說,還幾乎次次把自己坑死。
“……”
方熠無言以對,并再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