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 放下 他做了錯事,滿天神佛卻要我放下……

張卿卿正在翻閱靜空的畫冊, 方熠在門外突然有了動靜。

“卿卿,她們似乎是提前回來了,我們快走, 要不然就被她們抓到了!”

方熠的話剛說完張卿卿就将畫冊放回原處, 急忙出去和方熠彙合。倆人正要溜走,靜空就已經帶着幾個小尼姑進了院門。張卿卿和方熠躲閃不及, 正好迎上她們。

“不知兩位來我們小院所為何事啊?”

張卿卿和方熠并排站在廊下, 紅着臉低着頭不敢說話。

她的運氣還真是差, 只要想做一點不好的事情,馬上就會遭報應。這一次被人家抓了個正着,真的是羞恥。

方熠的心理素質比張卿卿的要好得多, 此時臉不紅心不跳,按了下自己的傷口, 客客氣氣的向靜空見了個禮:“師太, 晚輩的傷又複發了。方才想找圓聰和圓慧兩位小師太, 但是實在是尋不到,所以內子就帶着晚輩親自來貴院拜訪。”

張卿卿扭頭看了方熠一眼,這厮的腦子轉的還真是快, 一張嘴說來就來。

方熠提供了思路,張卿卿急忙搭腔配合:“對啊師太,你和兩位小師太方才到哪裏去了, 我們找了半晌都沒有找到, 來您院子裏也沒有尋到人,所以我們兩個人就在院子裏等了一會兒。”

靜空看了他們一眼, 目光很是淩厲。

“圓慧!”靜空沖圓慧招了招手,“你進去看看。”

“好的師傅。”

圓慧應了一聲,快步奔進了禪房。

靜空為人謹慎, 平常禪房內物品擺放都很嚴格。張卿卿不懂她們的規矩,亂翻人家東西很快就被發現了。

圓慧去禪房裏看了一遍,裏面倒是沒有少什麽東西,只是書架被人動過,尤其是靜空珍藏的那本畫冊,竟然有被人翻閱過的痕跡。

前幾天她和圓聰在張卿卿面前說了那個換臉的事情,張卿卿不會是真的心動了想要過來調查的吧?

Advertisement

都怪她們兩個多嘴引狼入室,師傅平常對她們就很嚴厲,要是知道了這事兒一定要罵死她們!

圓慧膽戰心驚的和靜空講了一下自己的發現,怕事情鬧得太大将火引到自己身上,她在言語中隐瞞頗多。

靜空見事情不大,所以也沒有當場發作,但是這兩個人既然敢亂闖她的禪房,必定不能再讓他們在庵堂裏住下去了。

“兩位施主已經在庵堂裏住了數十日,身上的傷即便是沒有完全好也不礙事了。貧尼醫術有限,兩位既然是京城人氏,不如早早離開鄙剎,早日回京城另尋良醫!”

這次是他們兩個偷偷進人家的禪房不對在先,人家不捉住他們兩個打一頓依然是阿彌陀佛,如今人家既然肯給他倆臺階下,他們就應該借坡下驢。

張卿卿見場面難看,主動低了頭向幾個尼姑致謝請辭,之後拉着張方熠就要離開。

既然張卿卿都說要走,方熠就更沒有理由繼續死纏爛打。但是方才張卿卿跟他說過她在靜空的禪房裏看到了自己父親的畫像,不出意外這位靜空師太就是她的母親。她若是今天就這麽走了,以後真的還有再見到自己母親的機會嗎?

方熠沖張卿卿搖了搖頭,握住她的手走到了靜空面前。

“師太,內子姓張,甲申年生,她的父親是前太子太傅張賀,母親徐氏在她幼年的時候就離開了她。她思念母親,可過了二十餘年卻始終無幸得見,執念太熾已然成疾。師太您佛法高超,能不能在我們離開之前渡她一渡?”

張卿卿一直都想問問靜空是不是自己的母親,可是人慫,幾次話到嘴邊都沒敢開口。而今方熠幫她問出來,也算是讓她松了一口氣。

她擡頭望向靜空,滿眼都是期待。

靜空也扭過頭盯着張卿卿看了一會兒,眼神很是掙紮,最後終于點了頭。

“那就請這位女施主跟我進來吧!”

都是她二十年前遺下的業障,倘若她躲一輩子,只怕這事兒也将牽她一輩子,這輩子她都沒有辦法在真正皈依我佛。

靜空嘆了一口,領着張卿卿進了禪房。

方熠本不想打擾她們母女談話,老老實實的立在門外,沒想到靜空突然回了頭,又叫了他一聲:“方施主,你也一起進來吧!”

既然要處理俗事,女兒要見,女婿也就一起見一見吧!

張卿卿和方熠跟着靜空一起進了禪房。

空靜請他們兩個入座,自己去書架的角落裏拿出了那一本畫冊。

她拿出那本畫冊之後也沒有着急向方熠和張卿卿展示,将那畫冊按在羅漢床的炕桌上,擡頭看了張卿卿和方熠。

張卿卿有些激動,心髒撲通撲通在挑,可是空靜不過看了看她就扭過了頭,最後将目光落在了方熠身上。

“貧尼從小徒那裏得知施主姓方,不知方施主可與安定侯方家有什麽淵源?還有,初見那日方施主說與前太醫院徐院判是親戚,不知是什麽親戚?”

方熠答道:“晚輩姓方名熠,表字盛光,是現任安定侯方修的侄兒。晚輩的夫人是前太醫院徐院判的外孫女,所以晚輩也就是徐家的外孫女婿。”

“侯爺只有一個弟弟,方家二爺尚了公主,方施主既是侯爺的侄兒,想必就是琅琊長公主的公子吧?”

“正是家慈。”

靜空又看了張卿卿一眼:“好姻緣啊!”

張卿卿盯着靜空看了半晌,鼻子發酸,嗓子也有些喑啞:“所以,師太,您是我的娘親嗎?”

靜空用力點了下頭,伸手摸了下張卿卿的臉:“我離開時你才剛出生,沒想到一轉眼你就長這麽大了。”

張卿卿忍耐了半晌,此刻眼淚像是決了堤,撲在靜空身上便哭:“你果然是我的娘親!是我哪裏不好嗎,你為什麽不要我了?”

靜空摸了下張卿卿的腦袋:“不是你的錯,是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做錯了事,無端連累了你,對不起。我走之前小姐對我說,會将你視如己出,怎麽了,她對你不好嗎?”

靜空在未出家的時候曾做過方氏的婢女,她所說的小姐,必定就是方氏了。

張卿卿收斂情緒拭幹了眼淚,跟靜空講了一下方氏之前對她說過的自己的身世。靜空聽罷又嘆了一口氣。

“小姐真的是個好人,隔了二十年仍然在你面前回護我和你爹,寧肯把她自己說的這樣壞。我們這樣的人,哪裏值得她如此呢?”

張卿卿聽見靜空的話很是驚訝。

當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靜空打開了炕桌上的那本畫冊,翻到了張賀那一頁給張卿卿看。

“這個人就是你的父親,我畫這張畫的時候還未嫁給他,後來我們決裂了,我本想将這幅畫撕掉,但是人的記性很有限,我怕日子久了我會忘記他的模樣,所以就将這幅畫留下了。我剛出家的那幾年幾乎日日都會拿出這幅畫來看,晚上做夢都是我手刃他的場景,師傅斥責我六根未淨枉入佛門,勸我放下,我聽了,所以就将這幅畫藏了起來。”

方熠和張卿卿聽到“手刃”兩個字的時候都驚了一下,不過并沒有打斷靜空的話。

靜空又道:“師傅說的很有道理,我自打将那副畫藏起來之後,不過數年,他的臉就已經在我心中模糊了。人都記不得了,恨也就跟着淡了。事情過了十五年,我差不多已經把他全部忘掉了,庵堂裏來了個小哥,說是他在幾年前已經死了,我才重新取出這畫冊看了看。再看到他時我發現自己似乎也沒有那麽恨了,時間果然可以沖淡一切,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放下了。之後我才将這冊子取出,當做尋常的冊子一樣使用,甚至将它放在我房間的書架上。”

張卿卿疑道:“娘,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您為什麽會這麽恨我爹?您那時候之所以會抛下我的弟弟離開,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嗎?”

靜空閉上了眼睛:“傻女兒,你哪裏有什麽弟弟啊?你的弟弟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經被人害死了。”

“怎麽可能?阿韶和我從小一起長大……”

“那個人不是你的親弟弟。”

“啊?”

“卿卿,你聽說過趙氏孤兒的故事嗎?”

靜空講了一下當年的事情。

當年她還叫徐寧,徐家家道中落,她被官賣為奴,在方家小姐身邊做丫鬟。張賀念及青梅竹馬的情分想要救她出來,沒想到卻被方家小姐看上,張賀索性就将方家小姐娶到家中,她也作為陪嫁給張賀做了妾室。

張賀并不是醉心女色的人,他更在乎的是仕途。

他很有才華,十八九歲就中了狀元,二十多歲就做了太子的太傅。張賀比太子大了不到十歲,說是師徒,兩個人的關系更像是兄弟。太子很信任他,兩個人的關系極其親近。

不出意外,日後太子繼承大統,他就會是整個大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一人。可惜太子在奪嫡之争中失敗,絕境之中想要起兵自保,他勸不住,最後太子兵敗自殺,他也再沒了依仗。

他對太子也是一片赤誠。太子起兵的時候良娣身懷六甲,太子自殺良娣受驚早産,生下了一個男嬰。太子去世的時候年僅十九歲,這個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脈。齊王當時要趕盡殺絕,他情急之下給自己懷孕的妾室吃藥催産,将自己的兒子送進宮換出了太子的孩子。

當時徐寧肚子裏懷的是龍鳳胎,算着日子已經足月,但是孩子遲遲不臨盆。靜空懂醫術,擔心再拖下去回頭不好生,早就動了下藥催産的念頭,但是張賀覺得瓜熟蒂落對他們母子更好,就攔下了她。

在太子出事當天,張賀突然改了主意,說同意靜空吃藥催産,兩個孩子生下來之後他抱着男嬰就進了東宮。

當時方氏還試圖阻止他,建議去外面買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可是張賀不忍讓別人的孩子犧牲,毅然決然的選擇犧牲自己的孩子。

幾個時辰之後張賀抱着另一個瘦小的男嬰還給了徐寧,徐寧接過孩子就要往地上摔,還好張賀及時接住了孩子,那孩子才幸免于難。

之後張賀與徐寧徹底決裂,徐寧幾次三番想要殺掉張賀,見殺不掉自己就要尋死。方氏擔心徐寧真的出事,就将她送到了庵堂修養。之後徐寧不肯再回張家,就在庵堂裏直接落了發。

講到這裏,靜空的語氣中又帶了些憤恨,放下了一二十年的事情又梗在了胸口。

“他這個人就是這麽僞善。他總覺得他犧牲的是自己的孩子,他很高尚。可是那個孩子是他生的嗎?懷胎十月的人是他嗎?他這明明是慷他人之慨!”

靜空的眼睛發紅,盯着張賀的畫像看了半晌,伸手上去一把撕了下來。

“我以為我放下了,可是現在看來,我還是放不下。他做了錯事,滿天神佛卻要我放下,這是什麽道理?”

國子監撩漢指南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100章 . 放下 他做了錯事,滿天神佛卻要我放下……

89%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