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此以後再也沒人敢質疑十王爺在軍中的威信,只要他指往東便往東,往西便往西;只要他指向的地方便箭無虛發。十王爺覺得這軍中豪爽的作風,倒是挺适合自己這直來直往的個性。沒什麽心機算計,也沒什麽文謅謅的繁文缛節,有本事的說話就大聲,如此而已。

那日班師回朝,全城上下無不歡欣鼓舞,列隊歡迎的人潮從城內一路漫到了城外,誰都想一見那替大盛保下一片江山的英雄,有多少姑娘等着一親芳澤。那日笑的最開懷的大約還是皇上,過去的人總怕功高震主,而如今立下軍功的卻是他兒子,有什麽好怕的呢?如今內有太子,外有十王爺固守江山,他大盛都掌握在一家人手下,再無後顧之憂。

皇上一高興便封了他鎮遠将軍,食邑五千戶。事實上這些于他不過都是虛銜,十皇子最高興的還是自己的能力有一天能獲得肯定,不是因為他是皇上的兒子,也不是因為他是王爺,而是因為他有的這一身本事,和身後一班兄弟。

十皇子大步流星地跨進睽違數月的家門,便見妻子捧着大肚子在門口等着他,湊上前來給了他一個吻。他才十六歲便已站在了大盛帝國的頂端,有功名、有家勢,尊貴無人能敵。更還有美豔動人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兒子,人生至此夫複何求?但他卻老覺得心中有個位置空空的,不知為何用盡再多酒水、殺盡再多敵人卻依然怎麽填也填不滿……

一個多月後,葉氏替十皇子生下了第一個兒子。名喚凜兒,據說逢人就笑,很是讨喜。皇上更是高興地直說要擺駕昭王府見他皇孫。這才讓宮女提醒,孩子才剛出生,脆弱的很,還是過一陣子再去吧。

滿月宴上,滿朝文武百官都到了,皇上亦風風火火地駕臨了昭王府。是壞心地說了一句,“全澔你也來吧。”

李全澔在心中苦笑着,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現在還是一家三口甜蜜的很呢,又怎會還有他李全澔什麽事?

那天李全澔站在皇帝身側,看着鎮遠将軍坐在自己的府邸裏眉飛色舞地向他父皇說着他如何奮勇殺敵,如何智勇攻城,又是如何收買人心。在一旁抱着孩子逗着、笑着。孩子才剛滿月,在府裏宴過客。孩子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卻已經會揮舞着一雙小手,甚是可愛。

他卻突然覺得眼前這人離他好遙遠,明明是一樣的眉眼,卻閃着奕奕生輝的光彩。看他黑了,變得更加結實了,胸膛也更加寬厚,更像個男人了。不知道受傷沒有?可有受了什麽委屈?千言萬語,卻已找不到能關心他的位置。心中有些酸澀,卻又有些驕傲。只不過如今王爺這身軍功都是靠自己掙來的,賭上性命換來的,再也與他李全澔毫無幹系。那是連為他驕傲的資格也沒有了。

曾經會在席間不經意交會的眼神,如今已成了徹底的無視。就算當初再怎麽哭喊着不想分開,卻沒什麽再也放不下的。王爺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再看看眼前這一片和樂的景象,這不就是自己曾經夢想過無數次的場景嗎?事業有成,家庭美滿。沒有畸形扭曲的占有欲,也不會再因為誰而被傷個遍體麟傷。

他看着孩子那雙清明的大眼,懵懂地看着這個世界,于是他跟着笑了起來。是啊,沒什麽是放不下的。

就在這理當多陪陪家人的幸福時刻,滿月宴隔天,十王爺卻又再一次向皇上請纓,自願赴前線固守城池。皇上自然是喜不自勝,這兒子雖有戰功卻不居功,願意離這皇城遠遠的沒打算和他皇兄奪權,那是最好。

因為夫人身體才剛恢複,孩子年紀尚小不适合長途奔波,他再一次将家人孩子抛諸腦後便親赴戰場。衆将士倒有些真服了這個主将,明明有安逸華貴的王府不坐,千金美人無不手到擒來,卻硬是要跟他們擠在這狹窄悶熱又臭烘烘的軍營裏。

十王爺只是舉杯一笑,“那不是放不下一幹弟兄嗎?你們可有妻子家人?不也是一樣在這嗎?本王怎麽能抛下你們只顧圖個安逸呢?”

他倒覺得,只有在那以生死拚搏的瞬間才能感覺到活着的真實感受,只有在這充斥着爽朗笑聲的軍營才是他的所在之地。但依然偶爾會想起那個人……想他是否仍在月下孤然而立,想他是否又委屈了自己,想他那帶着笑卻有雙憂傷的眼睛,想他是否正在父皇的禦榻上輾轉反側……

十王爺眼中閃過了一絲陰狠,卻又稍縱即逝。潘固打了個冷顫,還以為那殺氣只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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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狄人再來犯,鎮遠将軍率兵一萬便将之擊退,追至漠北。

來年一月,下淩川,以致狄人不敢來犯。震威将軍韋如病故。

五月,再下崎夷山,大盛領土向西拓展千裏。

這遠在百裏之外的捷報,于京城中的李全澔而言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如街坊孩童趣謠那樣不真實。這京城中依然那麽安逸,歌舞升平,一片祥和,那前線又如何幹他何事?只是偶爾會不住留意戰死将士的名字,想從中聽到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這十王爺大概是愛上這犬馬生活了,甚至連續兩年都沒回京過年。只是把他那尚幼的兒子和一雙妻妾都接去了邊疆,據說今年又添了一個女兒。那邊疆生活不知如何?怕是不比皇城中舒适,但卻天高皇帝遠的,也許格外自在也不一定,也難怪那十王爺都不想回來了。至于實際上是如何,大概也只有十王爺本人知道了。

一時之間,十王爺的名號竟比太子爺要響亮的許多,那是,太子爺日日夜夜窩在宮中不問政事,倒是這十王爺踏踏實實地在前線保家衛國,還多虧王爺才能保住這一片祥和。不然沒準兩年前的那個新年都城就要讓狄人給攻下,這條小命現在在哪都還不知道呢。

這年夏日,卻出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事的那天,卻一如每一個炎熱的夏日夜晚一樣。

那時李全澔還在床上躺着,就聽到了牆外滿城的殺喊聲,火光接天,竟把這宮城照的宛若白晝一般。他吓得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就得到消息要他去禦書房護駕。

禁軍統領慌慌張張地抱拳跪下,連招呼都忘了,“外、外頭那是四王爺在邊疆私自練的民兵,已将……已将皇宮團團包圍,還、還有就連城外也都是滿坑滿谷的兵。”

皇上頹然坐倒在禦座上,震驚的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喃喃自語道,“原來這是逼宮來了。”

還想不透為何生性敦厚的四王爺哪來這麽大的膽子,竟想妄想奪權。便有人出現在宮中清冷的走廊上,殺氣騰騰,滿身是血,宛若修羅。

走近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十皇子。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的李全澔,嘴上就已被狠狠咬了一口,還被嚼了一下,鮮血頓時四溢而出。

“等等再來處理你。”說完便甩上禦書房的門,開始了漫長的談判。

他摀着傷口止血,若不是因為實在太痛,他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這一切。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十王爺會出現在這?外頭的民兵又是如何?還有看見十王爺的眼睛在夜色下反射着冰寒的光彩,如此陰狠的神情他怎麽也和那雙柔情似水的眼聯想在一起?

就在即将天明之際,十王爺從禦書房裏走了出來,手中拿着诏書,徑直往宮門而去,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四王爺逼宮造反,本王特來救駕。還不速速将四王爺拿下!拿他頭來,本王重重有賞!”

四王爺底下的民兵還搞不清楚是什麽狀況,王爺兩旁的侍衛卻先反應了過來,甚至不等他吭一聲,人頭便落了地。民兵沒了頭,便各自散的散,逃的逃,一時之間便潰不成軍。但皇軍顯然沒有罷手的意思,從外頭殺進了城內,将民兵悉數趕盡殺絕。那接連好幾日,從皇城中流出來的溪水都是血紅的。

一夜之間,大盛的皇帝便異了主。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四皇子景兆逼宮謀反,十皇子救駕有功,殺敵七百,俘虜百人。朕自即日起禪位于十皇子景嘉,登基大典擇期再辦。欽此。”

大殿上各個官員均面面相觑,怎麽也想不通為何這四王爺逼宮,救駕的十王爺卻反倒成了新的皇帝?這十王爺難道不是四王爺的同夥嗎?但聖旨在上,皇上口谕還在呢,能不信嗎?就算不信,難道要讓大殿上的皇上把聖旨給吞下去?

“十皇兒功勳彪炳,乃是諸位有目共睹。朕早已有意傳位予他,如今被四皇兒逼宮,朕更是顏面無存,愧對我大聖列祖列宗。十皇兒忠心護主,救駕有功,必是治國之能人,諸位還要多加輔佐皇兒。”

“還不快速速跪下谒見新皇?”

太上皇言至于此,再也無人膽敢不拜。一時萬歲之聲回蕩于皇城之中,繞梁三日,不絕于耳。

剛下了朝,太上皇轉眼便被人引去天霞宮,和外界斷絕了所有聯系。

十皇子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上,心滿意足地用手細細感受着那上頭雕刻着的龍紋,手上一用力便将李全澔攬進懷裏,讓他坐在自己腿上,低頭便縱情吻了下去。昨晚留下的傷口才剛止血,禁不起這麽刺激又列了開來,他依然伸出舌頭一一舔去那腥甜,放在口中細細咀嚼那唇。餍足地汲取那熟悉的味道和令人懷念的反應,像是怎麽都不夠似地變換角度一再深入,彷佛這就是他最好的戰利品。

“全澔、全澔,本王終于得到你了。”那雙眼睛依然閃亮,卻染上了血光和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深沉,“再也沒有人能把你從本王身邊帶走,再也不能。”

少年說了很多話,參雜着碎吻。明明是在大殿龍椅上,兩人卻親密的像在新房裏,耳鬓厮磨。李全澔不知是哪裏不對勁,竟也跟着回吻了起來,大概是分別了太久,亦或是少年的感情終于打動了他,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察覺了他的改變,十皇子眼睛猛然瞪大,清純的細吻瞬間成了霸道的占有。手指探進了鎖骨、劃過那令人懷念的胸膛、背脊,然後探了進去。李全澔有些脫力地雙手繞過十皇子的脖頸,撐住椅背,衣衫已是淩亂,漆黑的眼珠中有什麽別的東西在其中倘流。

十皇子進入的時候,不斷地喊着他的名字,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在大殿上聽起來格外清晰。越是壓抑便越是激烈。李全澔在他耳邊輕喊着太深了、太深了、輕點,但他卻沒有絲毫松手的意思,繼續把他深深地按住,像要和自己融為一體一樣才滿足。大概是太久沒做,高潮來的迅速而猛烈。

對于十皇子而言,奪天下跟得到李全澔這似乎是同一件事情。李全澔于他來說就像一陣輕煙,看得到卻得不到,正以為就要到手,他卻又再次輕輕飄走。李全澔不是輕煙,他有想做的事,他有他的理想和堅持,所以才到了父皇身邊,他要用他的方法報仇。十皇子想了很久,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奪權。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再也沒有顧忌地和自己在一起;唯有如此,才能将他最愛的人從父皇手邊給搶回來。誰管李全澔是不是去投懷送抱的,只要是他本王要的,他就決不會拱手讓人。那種痛得像是心已經死過一遍的感覺,體驗過一次就好。

只是還來不及多加溫存,十皇子便忙得腳沒沾地。

他先将所有妃子均貶為庶人,各自出宮。亦有壯烈不從者,于宮中懸梁自盡。其中便有韋皇後和華妃。這兩個女人的兒子先後被立為太子,千算萬算卻萬萬沒算到,最後登上皇位的竟是那最不起眼的十皇子。五皇子自知大勢已去,便随他娘于宮中自刎。

一時之間,整座皇宮竟空蕩蕩的猶如鬼城。似乎還聽的見女人的哭泣,不甘的嘶吼在宮中不斷回蕩回蕩……

李全澔還什麽都反應不過來,這背後的緣由理路……十皇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策動謀反的?又是什麽時候和四皇子搭上了線?四皇子又是怎麽被反将了一軍?十皇子又是怎麽說服那一幹死士為他賣命的?還有那五皇子真是自刎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十皇子你要是拿不下皇位本作者就要換攻! (被拿劍給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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