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态,在報社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同事在我身邊忙亂穿梭,但是卻感覺自己和他們隔上了什麽未知的介質,好像同處在兩個不同而又透明的世界,有一種強烈的空洞和孤獨感。這種錯覺随着肖淼婚期的臨近越發嚴重,漸漸滲透到生活的其他角落,比如睡眠,我做各種各樣的夢;飲食,我有時恍惚到自己到底吃沒吃也不确定,直到胃裏湧上來一股雜味,我才知道原來已經吃了!再就是電話的鈴響會讓我精神緊張,我怕面對李心姚的詢問,也怕肖淼和我說話的時候突然轉變腔調。
我變得不安,或許是工作的壓力,也或許因為生活裏的瑣碎事情,誰知道呢!
生命是一場長途跋涉,我們會有各種際遇,我們能一輩子擁有的東西太少,我怕失去肖淼,也怕失去方揚,甚至怕生活裏有太多的波折。
經歷過感情的空白,知道那樣的一無所有意味着什麽,我沒有那麽堅強,可以屢屢受挫依然保持意氣風發。
我問身後看着我的方揚,“你的陸漫漫是一個脆弱的女人嗎?”結果方揚看着我笑了好一會兒,笑得讓我頓生羞愧,他拉過我,讓我坐到床邊,方揚湊到我耳邊,“下個周末去看看房子吧。”然後凝神看着我,我吸進肺裏的煙霧沒順利地噴出來,我嗆了一下,方揚為我拍背,“別抽了,給媽買套房子吧!”
我,我,我還以為他想向我求婚!
那一夜我在感動中度過,方揚是在告訴我,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嗎?
我擔心的問題終于成為現實,肖淼結婚後幾乎和我斷了聯系,我也心虛,好幾次按下號碼,也沒撥過去,寫好的短信也最終删除。這是一個很矛盾也很自責的過程,我覺得委屈,也覺得心虛,反複過後開始對我和肖淼的感情感到無望,我無比渴望時光能倒退,回到過去把那段不光彩的歷史抹掉。
可是這世上連耗子藥都品種良多,唯獨沒有後悔藥。
方揚有朋友在着手我老家的拆遷工程,所以他早了解了我家的情況,背着我把一切都安頓好了,還打算在成都另買一套,他的意思是以後媽和我們住得近一點方便。我心裏暗喜,懷疑他是想讓我媽以後幫着帶孩子,一想到這個我就有點想流口水,估計我脫離“剩女”的行列不遠了。
生活總是這樣,有事情讓你煩惱,但也會附加給你快樂。
我開始改變生活的重心,計劃改變生活的方式。于是我在下班後開始寫作,除了偶爾和方揚出去散步,我幾乎把時間全砸在文字裏,反正那幾個婆娘最近都約好了似的,沒時間騷擾我了。我想某一天,當我成為方揚的妻子,我就專職做他的太太和一個可以利用文字打發時間的寫手,到老了子孫膝下承歡時,我可以從滿滿的書櫃裏抽出一本一本的書籍,自豪地對我的晚輩們說,“看,這就是你老娘我寫的書,牛吧?”
那是一種生活的小夢想,平淡的,幸福的,甜美的,可以站在時光的一端模糊遙望到的。
我常常因這細碎的生活冀望展露難以自抑的微笑,方揚通常會感到莫名其妙,他會過來托過我的臉盤子,問我笑什麽。我咂咂嘴對他說:“關你屁事!”然後再展露給他另一個微笑。類似這樣的對話幾次引發了方揚和我的激情,曾經以為遙遙而去的感覺又再次回來。
我也以為這就是一份完整的幸福,可以像涓涓細流,綿綿悠長穿梭于我們往後的人生,成為貫穿整個生活篇章的主線,直至抵達末頁以一個小小的句點終結。
可是我想錯了,生活是由一場又一場的意外構成,無法預知,我們只能抱以期望,在期望裏努力抑或掙紮,但是無用,我們最終只剩下等待和面對,我們無法也無力站在主導的位置,蒼穹之下,我們僅僅是命運的棋子,被操控,而不是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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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冬天如此寒冷,注定不同尋常。
春節放假前,我約林佳和李心姚提前吃團年飯,反複猶豫後,也給肖淼發了短信,結果肖淼只回了我兩個字,“有事!”同樣有事的還有李心姚,我只能無可奈何地打起精神和林佳商議,拿着報紙翻看挑選上面推薦的餐廳。成都的美食譽滿天下,曾經看一檔本土綜藝節目,采訪一個不知是從非洲哪個小地方冒出來的黑小夥,問他成都何物吸引了他,最終讓他定居此地,小夥沉思片刻,用蹩腳的中文告訴我們,成都美食,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成都的美女!我當時就在想,這黑鬼肯定是奔女人而來才順道發現美食的,因為很少有人會為了過個嘴瘾就漂洋過海萬裏跋涉的。只是做節目,他總不能表現出他是被荷爾蒙牽引過來的吧,所以颠倒了下他喜好的順序!無論怎麽說,至少一個天遠地遠的小國哥哥都能說出四川美食,足以證明它的流芳程度。可是在成都幾年,該嘗的幾乎都被我們嘗遍了,包括許多蒼蠅館子,林佳說團飯選個好點的地方,最好是平常沒吃過的。我剛好翻到一家西餐廳,專營法國大餐,想着很久沒高雅高雅了,而且純粹的法式大餐我似乎還沒嘗過,于是把報紙丢在林佳跟前,就這家吧!還是在我們報紙上打的廣告。
林佳看了老半天,支支吾吾說還是吃中餐吧,西餐其實并不是那麽好吃,我看她的樣子十分為難,感到好奇,我威嚴地拍着桌子,“林佳,又不是讓你去吃白水煮挂面,你看這上面廣告說得多好啊,連沙發座椅都是進口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下洋館子嗎?難得開一次洋葷,就這家吧!”
林佳向來沒主見,沉思一會兒就應允了。
那家餐廳暖氣開得很足,我一進去就感覺仿佛春暖花開般,當然那花就是列席的各個脫了外套的成都美女,纖指,紅唇,銀鈴般嬌嗲的低語,放眼一看,百花齊放,千姿百态,把這餐廳襯托得更加活色生香。而看餐廳的裝飾,估計也燒了不少錢。剛想對林佳感嘆兩句,結果發現她也看得目不轉睛。
坐下的時候我看向窗外,眼睛的餘光瞥着林佳,我發現她坐立不安,于是我不動聲色地問:“你屁股長瘡了?”然後看向她,林佳十分僵硬地對着我笑,我也跟着微笑,笑了會兒我問:“坦白吧,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麽虧心事?看你今天一路忐忑的樣子,抗拒從嚴哈!”
還在報社挑選餐廳的時候,有人打來電話,讓林佳去接,那時候我就覺得有點異樣,因為如果是朋友,完全可以手機聯系,報社接到的電話大多只與新聞線索有關,而我和林佳是編輯部的,接熱線也輪不到我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天生的第六感,我莫名覺得給她打電話的人很可能也是我認識的人,很不情願地想可能是肖淼。林佳那時候的面容很不自然,時不時用眼光掃我,對着電話也說得遮遮掩掩。可是從她嘴裏斷續冒出來的有限詞彙,讓我更加确定是肖淼,因為她們在談論大學軍訓的事情。
我看了林佳一會兒,準備告訴她肖淼和教官結婚的事情,結果林佳就把脖子伸過來,“漫漫,一直沒告訴你,這餐廳,是楊小霞開的。”
這是壓根沒想到的事情,讓我直接噴了一口紅酒,林佳趕緊遞給我面紙,讓我擦嘴,“你別急,本來不打算告訴你,也想沒那麽巧今天她剛好來餐廳,剛才進門看了下,就是那麽巧。”
我擡頭四處張望,林佳對我擺手,“別看了,在靠窗那邊!”我望過去,卻有挂滿壁畫的大柱子擋住。只好內心複雜地收回目光,突然有想立刻離開的沖動,可服務員已經端了盤子上來。
林佳低頭擺了下刀叉,又告訴我:“李心姚也在那邊!”
生活到底是喜劇,還是鬧劇?無從得知。
那一天吃完飯,李心姚向我們走來,楊小霞則目不斜視地從我們身邊走過,要說她沒看見我們,那是假話,因為李心姚和她并肩過來時就大聲叫了我名字,我倒希望楊小霞真的對我充耳不聞,甚至希望她能一直當我是空氣,我實在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我對李心姚和楊小霞能心平氣和共享晚餐感到十足好奇,可是沒打算問,倒是林佳,迫不及待就想知道明細,她問李心姚,“你們怎麽坐到一起了?”
李心姚向侍應招手,“拿目錄單,點酒!”然後舒了口長氣,她拿過我的煙點上,對林佳說:“有什麽不可以?她和我爸在一起過,按理我還得叫她一聲媽!”這話差點讓我笑出聲,林佳在上次肖淼毆打楊小霞後告訴過我,李心姚大腹便便的父親,就是當初送楊小霞出國的男人!她跟着李心姚走過去後一眼就認出來了。
我突然覺得生活裏的笑話真是一個接一個,這樣的笑話讓我覺得冷,冷到骨子裏,因為它在我的生活裏存在,像一個突兀的亂碼符號,攪出錯綜複雜的關系,攪得社會極不協調,讓我的思緒想到和方揚未來生活的際遇,會不會也有類似這樣的情況發生。
李心姚把手晃到我眼前,“嘿,姐姐你在想什麽?”我收回散亂的目光,對李心姚笑,“沒什麽,也在想林佳問的問題。”李心姚嘆了口氣,“那有什麽不明白,她要的就是錢,她愛她男人得很,只是想有足夠的錢更好地營造他們的愛情,現在她拿到了,也不會和我爸胡攪蠻纏了。當然那只是小利,該我們家的還是我們家的。我就怕她騷擾我媽,現在天下太平了。”李心姚的口氣很輕松,讓我知道她曾經對楊小霞的憤恨,僅僅是怕她對她們家財産的窺視和對她媽地位的謀奪。李心姚轉換神色,她說:“漫漫,你以前的男人就是她老公吧?”
我和林佳都不約而同地嗆了一口,齊刷刷盯着李心姚,“你們都聊了些什麽?”我無法不産生好奇心,因為很明顯,楊小霞對李心姚講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或多或少與我有關,她們完全沒有必要扯到我身上。因為她們的重心矛盾,與我是無關的。
李心姚嘿嘿笑得得意,“聊得可多了,看不出來啊,漫漫,我說楊小霞幹嗎潑你咖啡,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她老公,還藕斷絲連沒有?”頓了會兒又補充一句,“我發誓不告訴方揚!”
我對着李心姚炯炯期待的目光,在空中甩過去落空的巴掌意思了一下,“你趕緊喝酒吧,我是那種人嗎?”旁邊的林佳也用期盼的眼神盯着我。
李心姚眼神疑惑,“不對啊,聽她口氣可是把你恨得牙癢癢,你和她老公關系肯定不一般!”
我沒好氣地吼:“李心姚,你好好喝你的酒。”
3.說愛燙嘴
臨近春節,整個成都有事可幹和無事可幹的人都一片繁忙,平日裏擁擠的街道相比往年卻格外冷清。林佳說成都人都習慣了做烏龜,天一冷就把龜頭縮到殼裏面了。報社裏也是熱火朝天,在大冬天都折騰得人大汗淋漓,方揚最近也忙得不見了蹤影,我一周都難得見上他一面,閑懶成性的李心姚也成天說忙忙忙有事,提前退休的老媽也忙着布置新分到的房子,我們在成都買下的新居也在忙着封頂,肖淼從婚禮後就一直忙到現在。而我知道,所有這些繁忙,只有她的是摻了水分。
方揚答應我春節到我家過,這是唯一讓我覺得惬意的事情,因為這預示了我們的關系正在穩步前進。然後就是我的小說,我被動地有了許多的時間構思和撰寫。
在放假前夕,我接到了陌生電話,接通後,才知道對方是史良。我想起我倆分開好久了,史良從來沒有主動聯系我,趁着春節打着問候的旗號聯系一下也不至于用陌生號碼啊,史良因為工作原因是不敢貿然換號碼的,所以沒等他說下去我就問:“你怎麽用這個號碼?”史良并不回答,他在那端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你還好嗎?”我說還行,我淡然的口氣已經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我和史良的愛情,曾經的傷痛,真的已經結痂了。我的生活就如告訴史良的一般,還行。
史良要求見一面,我對着電話沒有絲毫猶豫地委婉拒絕,“不了吧,史良,好好過日子,春節快樂!”在我即将挂上電話的時候他叫我:“別挂,漫漫!”我屏住氣等他開口,其實我想無論史良再說什麽,我都無所謂了,我們已經是同一界面的平行線,即使無限延長,也不可能有所交集。史良卻說:“和你男朋友有關。”他把“男朋友”三個字說得有點斷調,“他叫方揚是嗎?”史良問我。我說是,心裏即刻湧上無數疑問,接受了史良見面的要求。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史良說和方揚有關,但他們根本不認識啊!
在芳草街一家僻靜的酒吧內,我才解開了疑惑,連帶近期和肖淼關系惡化的原因,我也恍然明白。史良和楊小霞結婚後不久,就發現了她和別人的奸情,當然一直沒找到确切的證據,楊小霞的意思是除非捉奸在床,要不不要輕易誣賴她,就算是空穴來風,這也幾乎讓他們的感情支離破碎,争吵,互相攻擊,也互相猜疑。
不用說,楊小霞猜疑的對象非我莫屬。只有天知道,我和史良确實沒有她和李心姚父親的那一層關系,或許楊小霞也清楚,她只是利用我來聲東擊西,轉移矛盾。沒想到他們的戰火愈演愈烈,史良氣急敗壞地對楊小霞直言不諱,告訴她他愛的就是陸漫漫,忘不了,也打算繼續愛下去!我知道這對驕傲的楊小霞是怎樣的打擊,其實她還是很愛史良,雖然用錯誤的手段去争取她所謂用以鞏固愛情的物質基礎,在她的生活寄望和人生計劃裏,史良始終是與她并肩攜手的伴侶。所以對史良對她說的和我的感情肯定咬牙切齒。她當着史良的面給肖淼打電話,也就是在肖淼新婚前夕,告訴她:“你和陸漫漫還真是鐵姐妹,連男人都共享。”楊小霞告訴肖淼她的老公就是當初被我上了無數遍的軍訓教官,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國慶史良住院,楊小霞在醫院門口看到我們四個人的時候就認出了劉暢,而肖淼當時挽着劉暢。
史良說到這裏的時候,我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楊小霞說的接近事實,但我相信她也只是胡猜加添油加醋,她無非就是想咬我兩口,讓我疼,讓我生活不寧靜。當初我和劉暢進行得很地下,連他打電話到寝室也從未報過自己名字,想到這裏我也舒了口氣。那麽,我和肖淼瀕臨死亡的感情還有轉機,我無法隐瞞我和劉暢的相識,但是我可以否認和劉暢有過的那層關系,雖然這是欺騙!我相信老天可以原諒我這樣的欺騙,別無他意,我只想肖淼幸福,也想自己不失去肖淼,僅此而已。
我問史良:“這和方揚怎麽扯上了關系?”
史良看着我,嘆了口氣,他說這事怪他,楊小霞挂上電話後與史良爆發了激烈的争吵,然後演化到動用武力,楊小霞咬着牙說:“你居然為了陸漫漫那婊子打我!”她說她會讓陸漫漫付出代價!接下來楊小霞果然就關注起了我的生活。
我生活裏的主角無非就多了個方揚。
我不知道楊小霞在做怎樣的努力,傷了心的女人,容易失去理智,想到她看我時恨之入骨的眼神,我就禁不住打寒戰,但我想以她的能力,想要動方揚,還是有一定的難度。我無可奈何地笑着對史良說:“沒事,別擔心,她動不了方揚!”
史良有些吞吞吐吐:“漫漫,我是擔心你。”我仍然笑着說:“沒事,我躲着就行了!”史良又問:“方揚是做什麽的?”
“這與你無關!”我怒道。
我起身想要和史良道別,史良拉住了我,告訴我說:“有事的話,就打這個新號碼,以前的號碼,她會查。”我說“哦”。
轉身過去的瞬間,我卻聽到史良吼叫的聲音,大有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氣勢,可是他在吼什麽,我沒辦法辨認和反應,因為有物體飛速地砸了過來,與我的頭撞擊出沉悶的聲響。足足有三秒鐘,我陷入神志不清的狀态,回過神的時候,我就看到眼前的發絲有液體快速地流淌下來,那些液體溫熱,片刻就爬滿我的臉,站在我面前的,是一臉氣勢洶洶的楊小霞,然而她的樣子很快就變得模糊,黑暗漸漸包圍過來。在倒下的那一刻,我聽到男人和女人連貫起來的聲音,史良叫我:“漫漫。”楊小霞緊随一句“死賤貨!”這兩口子真是絕配!
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在醫院,身邊有意料之中的方揚,意料之外的李心姚。後來知道其實李心姚的到場并不意外,因為那時候她和楊小霞是在一起的。讓我真正感到意外的是肖淼和劉暢,我并沒有躺在她工作的醫院,但他們都站在床邊看着我,肖淼的眼睛裏不再有冷漠,她像結婚前一樣,眼裏盛滿溫和與擔憂,見我睜開眼睛,肖淼高興地說醒了醒了,方揚立刻走過來,溫柔地問:“漫漫,疼嗎?”
經過方揚的提醒,我突然想起我被人砸了頭,他一說,腦袋就真開始疼起來,我“哎”了一聲,想掙紮着坐起來,結果就過來幾只手按住,“別亂動,別亂動!”
方揚問我怎麽回事?他接到李心姚的電話就趕過來了。
我語塞。我想要是方揚知道我和前男友見面還被他老婆堵上打了,他會怎麽想?上次他知道我在醫院守史良的時候就有點吃醋,事隔多日酸不溜丢地問我是不是對史良還有感情?
我看着方揚,看着盯着我的所有眼睛,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腦袋飛速運轉,最後決定編個借口,我說本來約了個同事去喝酒,同事還沒來就遇到了史良,随意聊了兩句,他老婆就出現了。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語言組織得簡單明了,語氣不帶任何色彩,特別是“他老婆”三個字,讓我自己都感覺立刻和他們劃清了界限。
旁邊的肖淼舒了口氣,轉頭對方揚說:“我說的對吧,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聽得莫名其妙,問她什麽事?
肖淼嘿嘿兩聲:“你問問李心姚!她居然說你被人捉奸給堵上打了,讓方揚趕緊過去,幸好我家劉暢也在,要不我還不知道!我就說嘛,在酒吧能發生什麽奸情!又不是在酒店!”
站在床尾的李心姚一臉通紅,眼睛斜看着地面,“我說的是實話,我和楊小霞看見她老公在打電話,而且也聽清了,是給漫漫打的,然後我們就跟了去!”
我心裏咯噔一下,李心姚好像死心塌地想把我和史良扯上關系,最近她也費盡心思探我的口氣,想知道我與史良是否還有關系,我想或許,楊小霞信口開河對她說了些什麽,她這麽感興趣,無非是還喜歡着方揚。
看來李心姚橫豎是要跟我結梁子了。
這個想法讓我有些害怕。我看着方揚,看着他的眼睛,更加語塞,還好我頭上纏了紗布,面上有異樣也不會被一覽無餘。
而方揚的表情既疑惑也尴尬。
突然想起史良是用新號碼打來的,沒有記錄,于是我決定死撐到底,“查電話記錄吧!”瞪了李心姚一眼。
方揚坐過來,“沒事的,朋友偶爾約下喝點酒也沒什麽大驚小怪,很正常。”然後又關切地說,“沒事了就好,還疼嗎?”
氣氛一下緩和起來,雖然方揚的眼睛裏依然浮動着疑問,但是他顧着我的面子。
肖淼卻和李心姚較上了勁,她問李心姚:“對了,楊小霞不是破壞你家的二奶嗎,你們怎麽跑一起去了?”
我也看向李心姚,其實我更好奇,李心姚和楊小霞關系轉變得太離譜了,最近一段時間,她們好像已經從烽煙戰火中走向了和平發展,估計已經發展出友誼,李心姚的臉更紅了,有些氣急敗壞地說:“誰跟她一起了,我碰巧在她家小區門口遇到她,見她老公鬼鬼祟祟打着電話往外趕,她就讓我開車帶她跟了去!”
肖淼不依不饒,“李心姚,你們碰巧相遇啊?在她家門口?哼哼,如果你們能在撒哈拉沙漠遇到,那才叫碰巧!在她家門口,那不叫碰巧吧!當然你們到底是碰巧還是事先約好,這與我無關,不過還真沒看出來你挺熱心的,熱心帶着那女人去迫害漫漫,又熱心地給方揚打電話胡說八道,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我用腳碰了下肖淼屁股,打住她的話。
我一直認為,李心姚是典型的“80後”獨生子女,有很明顯的時代特征,比方說自私,對新事物有良好的适應接受能力,所以她對父母的感情恩怨其實比較開通,并不是那麽在意,她感興趣的,是方揚。
李心姚的推波助瀾并沒有奏效,待了會兒就悻悻地離開了。
房間裏只剩下四個人,我、肖淼、方揚、劉暢。
剛才只顧着應答和狡辯,沒顧得上跟肖淼說話,醒來看到她的眼睛,我就知道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只是對她的突然釋懷感到奇怪,我蹬腳讓方揚和劉暢回避一下。
兩個男人很配合地到外面蹲着抽煙去了。到門口方揚還回頭對我笑了下,讓我無端生出愧疚。
還沒開口,肖淼就先聲奪人,“寶貝,以前的事就別提了,我知道你要說那事,其實沒什麽,你們不就剛好認識嗎?婆娘你這麽漂亮,劉暢喜歡你是很正常的,說明你有魅力啊!那婊子不就是想搞破壞嗎!我問過林佳了,和楊小霞說的完全不一樣,唉,我知道這事我做得婆媽,別提了成嗎?我小肚雞腸,有事沒事都過去了啊。我們可千萬別經不起考驗。剛知道你出意外的時候我心都揪緊了,劉暢也不說清楚,聽他的口氣嚴重得你好像馬上就要翹辮子了,我挂了電話就奔過來了。”
肖淼的話堵住了我,我心裏一熱,眼睛變得潮濕,“對不起啊,肖淼。”
我想這一瓶子砸得多好啊,起碼讓肖淼心疼了,要不我們就真的走向陌路了,所以,楊小霞再砸我十個瓶子我也會心懷感激,多好啊!雖然我腦袋疼,手臂也疼。手臂那裏紮了粗粗的針頭,針眼處還有點點血跡,我想肯定是哪個新手護士沒紮準,歪了,再紮進去的,放以前,我肯定大聲譴責,可是現在,我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我滿心歡喜。我眼巴巴看着肖淼,心裏偷偷對楊小霞感恩戴德,回望着我的肖淼卻不這樣認為,她的鼻孔似乎快要噴火,“那婊子,太心黑了,下手也太重了點,看這次不整死她!”
我突然想起楊小霞和史良,于是問她情況。“那兇手,逮局子裏去了,唉,我剛跟我男人說了,這次可要有仇報仇沒仇吃欺頭!你說你上輩子挖了她家祖墳還是咋的啊,她咋那麽恨你啊?”
正說着史良就打來了電話。其實在他開口前我就已經知道了意圖,我并不想為難楊小霞,因為她讓我因禍得福,并且我想如果大度一點,是不是可以讓她冰釋前嫌,是不是可以讓她心中熊熊燃燒的無厘頭怒火多少消退點兒。我告訴史良我不會起訴,史良對着電話深沉地說:“謝謝,謝謝你,漫漫!”還說方便的話來看看我,我沒有應允也沒有拒絕。
肖淼削了個蘋果給我,她聽出了史良的意圖,表情怪異地說:“唉,你欠他的呀!這事我不答應!就算你和方揚罷手,我自己也要扒她一層皮!”肖淼轉頭叫外面的劉暢,老公老公喊得特別膩歪,方揚他們匆匆進來,肖淼對着劉暢撒嬌:“親愛的,你得想辦法把她頭發都給我關白了!”劉暢和方揚同時看了我一眼,我只得表達大度:“得了,肖淼,這事就算了,人家就砸了個瓶子,你就想把人家終身監禁?你也太狠了!”肖淼一跺腳,“我狠?她龜兒砸過來的時候不狠?現在看你這木乃伊的頭我就冒火!”
肖淼一直義憤填膺,在醫院的兩天幾乎所有人都插不上話,她時而訓責,時而怒罵,當然也有時而的關懷呵護,護士換針藥她也要插上一手,搞得整個病房怨聲載道。兩天後,我實在無顏待下去,死活讓方揚接了我回家。
楊小霞也托肖淼的福,在局子裏待了兩天,這是後來才知道的,我本以為當天就給放了。肖淼以死相逼,還翹了兩天班,上蹿下跳讓劉暢想辦法關牢了!我說她這兩天都分秒必争跑我病房裏迫害來了!原來是丢了工作鉚足勁折騰去了,唯恐天下不亂。
從醫院出來後我就徹底放假了,因為病假過後,就是接踵而來的春節,為了慶祝我遭受重創後依然還健在,再加上和肖淼“破鏡重圓”,我接受了她們隆重的邀請,硬着頭皮拖着還有些孱弱的病體前往肖淼家打麻将。到場的還有林佳,我實在搞不懂這個女人,只要有麻将打,就算相隔十萬八千裏,她也準時抵達絕不缺席,而只要她一出場,我必輸無疑。結果那天的手氣卻出乎我意料,接連幾局都是第一個先和出局,劉暢和林佳輪着輸,我估計劉暢是因為內心驚恐,我和他的事情敗露,他擔心肖淼吃醋呢。其實他一點都不了解肖淼,這婆娘心無城府,如果還有芥蒂她是話都懶得和我說的。劉暢心理素質真不好,還是個警察呢,牌桌上劍拔弩張,大家都力争搶先上岸,劉暢越急手氣就越差。後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想着法子地提方揚,我想我提得越多,我和劉暢距離就越遠,他心裏就能越平靜。林佳不解風情,“陸漫漫你除了念叨你男人就不能說點其他的?他不就今天沒空陪你嗎?哦,對了,劉教官我一直想對你提意見,當初你就給漫漫開小竈,讓她吃了那麽多牛肉,你看她現在好牛!把我們都甩翻了!”一旁憋悶着的肖淼突然一聲大吼,“杠!不好意思!”她杠得很及時,打破了即将的僵局,林佳臉都綠了,她又成了墊底的。我偷瞄了一眼劉暢,他臉色也不好,腦門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我提醒自己一定要穩住,如果我也慌了,那麽這局面就真的失控了,我努力地用平和的口氣詢問劉暢,“最近你們兄弟倆在搗鼓些什麽呀?老不見方揚的影。”劉暢像小李子回答老佛爺一樣畢恭畢敬,“哦,他新接了個工程,估計是忙那活去了。”說完用無辜的眼神看了下肖淼,好像在探求對方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多此一舉。所有人當中,肖淼表現得最鎮靜,我知道那是因為她的心最明淨, 和牌的時候肖淼長嘆了口氣,“漫漫啊,如果真關心方揚,就讓他知道,如果愛他,就告訴他,你老這樣曲線關懷算什麽事啊!”我哈哈幹笑兩聲,“誰有你們勇敢啊,什麽肉麻話都敢說。”肖淼義正詞嚴地譴責我,“未必說句我愛你燙嘴呀?又不是吃麻辣燙!”劉暢在一旁抽風似的假笑,我想他笑什麽呢,笑什麽呢,真是一點都沉不住氣!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肖淼跟着劉暢回北京過年了。方揚的話沒有兌現,他忙得一塌糊塗,所以在我媽張燈結彩的新家裏,就只有一老一少兩個女人,我媽顯得比我還郁悶,郁悶之外還有許多擔憂,她問我:“方揚是真有事?年三十總能有空吧?你們吵架了?”我斜着眼看我媽,“您老對您女兒那麽沒信心?方揚真有事!”
其實我自己心裏也七上八下,倒不是擔心和方揚的感情,而是這最近一段時間,方揚的繁忙讓我覺得不安,眼皮突突地跳個不停,方揚一般不會食言,除非真遇到了事情。給肖淼打電話,她也說最近覺得奇怪,我問她有多奇怪,肖淼說耳朵居然想翻身農奴把歌唱,已經初露起義的端倪!我笑得倒在沙發上,我說:“肖淼,就你那狗脾氣,劉暢能忍那麽久你該滿足了,收斂收斂吧,誰受得了啊!”肖淼呸了我一下,“我挂了,去陪公婆搓麻将了!”
到大年三十的傍晚,方揚才匆匆趕來,這讓委靡多時的老媽精神振奮,端茶遞水,噓寒問暖,方揚受寵若驚,偷偷問我:“你媽沒事吧?”我搖頭。
吃飯的時候我媽就一個勁和方揚胡侃,天南地北,滔滔不絕,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我好幾次都沒辦法插上話。吃到春晚開始,我媽話鋒一轉,提到我們的婚嫁問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前面都是在作鋪墊!
方揚還未來得及續話,桌上的手機響了,他蹙了下眉頭接起來,說了幾句就走到陽臺外,我和我媽都豎起了耳朵,筷子捏在手中停了動作。電視裏一片喜慶,方揚在外面的聲音很模糊,但是幾秒後,方揚就快速走了進來,我和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