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3)

迅速恢複常态,一個佯裝咀嚼看電視,一個佯裝夾臘肉,方揚合上手機後并沒有再坐下,“漫漫,媽,你們先吃,我有點事必須馬上回成都!”說着就去拿挂着的外套和鞋櫃上的車鑰匙,我還沒回過神,我媽就問我:“漫漫,他剛才叫我啥?”

我朝我媽擺手,也快速地擡起屁股,“媽,我也一起去,走了啊!”

我媽呆若木雞地看着我們,我想我必須跟着去,方揚肯定有事,可是拿了包走到門口,方揚卻攔着我,“漫漫沒事,你陪媽過年,我明天給你電話!”沒等我反應,方揚就出去了,我對着那輕輕合上的門發了一陣呆,我問身後看着我的老媽,“你說不會有什麽事吧?”

我媽呸了一聲,“說什麽呢,大新年的!”

方揚第二天沒有給我電話,我慌亂地打過去,卻怎麽也聯系不上,我用最快的速度打了車往成都趕,路上接到肖淼電話,她說在機場,馬上趕回來。挂上後我覺得不對,這不大年初一嗎,她回來幹嗎?于是我又打了過去,肖淼卻問我:“你幫我問問方揚他急着叫劉暢回來幹嗎?”

肖淼也是一頭霧水!“還正準備問你呢,我現在連方揚人都聯系不上了!”肖淼說:“什麽也別說了,回去再說。”

劉暢也急着趕回來,照這情況看,很可能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或者正在發生。

我心急火燎地趕回住的地方,發現并沒有方揚回來過的痕跡,對着空蕩蕩的屋子,我一下子懵了,一陣強烈的懼怕擔憂,我發現原來我對方揚一無所知,他在成都的具體住處?他具體的生意方向和內容?他的家庭?我甚至連他生日是哪一天也不知道,只是和他在一起時從他的電話裏斷斷續續知道個大概,現在回頭一想,其實腦袋裏亂七八糟。方揚在我心裏一下子模糊起來,認識他這麽長的一段時間,我居然從來沒想過去關心一下方揚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我不愛他嗎?如果不愛,此刻的害怕和擔憂又是為了什麽?

我坐在房間的地板上抽煙,手機擱在面前,不發出一點聲響,我只剩下等待,等劉暢和肖淼回來,也在等電話響起,希望屏幕上跳出方揚的名字,哪怕一個陌生號碼也行!

可是什麽也沒有,只有偶爾從窗戶外灌進來的絲絲冷風。

肖淼兩口子趕到我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幾個小時的等待,讓我變得六神無主,我拉着肖淼一個勁問:“他到哪兒去了?他不會出事了吧?”肖淼被我問得一臉茫然,她也轉向劉暢,拉着他問:“方揚不會有事吧?”劉暢嚴厲地白了我們一眼,“你們女人遇到事情就知道慌!能有什麽事?方揚不白混了?”

男人通常比較冷靜,劉暢那天的冷靜很有效地安撫了我,我們驅車開往方揚的住所。

一路上我問了劉暢無數問題,關于方揚的,早該關心的信息,我卻在這麽久以後才問,而且還是通過別人去了解。

劉暢告訴我他和方揚早在他剛進公安部門的時候就認識,那時候方揚還是李心姚父親的屬下。而這幾年方揚自己做生意,涉及很廣,不過大多是實業,混得風生水起。一邊的肖淼問:“他那時候不是在黑道上混嗎?你是公安啊!你怎麽和他成了朋友?”劉暢口氣揶揄地說:“老婆大人,難道你的朋友就只有紮吊針推屍體的嗎?還有,你聽誰說方揚是道上的?你見着他殺人放火了嗎?”

我在後座打住他們的對話,“行了,你說方揚現在會在哪裏?他家還有其他人嗎?”

劉暢驚疑地從後視鏡裏看我,“陸漫漫,你不知道方揚他家啊?”我老實回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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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上三環的時候我了解了方揚的大致情況,劉暢告訴我,方揚從小長在海南,二十歲到成都,祖籍是陝西的,好像是單親家庭,他媽三年前不在了!現在就他一個人。我說哦,想起方揚眼裏偶爾浮現的憂傷,還有他沉默內向的性格,我心裏有些自責,我想方揚其實是很孤單的,他的成長路程肯定鋪滿荊棘,一直是他在疼惜我,我卻從來沒有關心過他!

方揚的家離市區不遠,坐落在通往溫江的方向上,是一棟很大的別墅,上下三層,我們到達的時候卻見大門緊閉,碩大的鏈條在門上繞了好幾圈。我和肖淼呆呆地望着劉暢,我急切地等着他發話,劉暢卻低頭點了根煙,深抽一口後對肖淼說:“你先帶漫漫回去。”

劉暢讓我們回去等消息,肖淼不同意,吵着要一起,我也表示反對,可是劉暢很堅決,他對我說:“放心吧,方揚不會有事,回來前他打電話給我說正往甘肅方向趕,估計還在那條線上。”

劉暢嫌帶女人一起麻煩!果斷扔下我和肖淼驅車而去。

肖淼對着劉暢啓動的車屁股大聲地說:“沒找到他你也別回來了!”

我白了肖淼一眼,嚴厲批評她:“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嘴別那麽狠!”

天不知在何時黑下來了,溫度下降得厲害,最冷的,不是裸露在外的皮膚,而是我忐忑不安的心!

初二和初三,整整四十八個小時,我沒辦法安穩合眼,我媽也打了數通電話詢問,更讓我焦躁不安。肖淼在前二十四小時還能裝出冷靜的樣子不停安撫我,到初二晚上的時候,劉暢手機也死活打不通了,肖淼很快也陷入和我一樣的狀态,再後來她比我還急!一把鼻涕一把淚,蹭得我滿身都是,讓我深深懷疑以前那意氣風發堅強如女俠般的劉大嫂壓根不是眼前這淚人。

熬到初三晚上,一場争吵終于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肖淼堅決要報警,我堅決不同意,雖然我也相當擔憂,但我比肖淼冷靜,我說:“首先,他們兩個是男人,而且還是一把年紀熟透了的男人!再次,你男人本身就是警察。綜上,他們有良好的自我保護能力和應變能力,可能他們在偏僻的什麽地方,剛好手機沒電!如果真是那樣,你報案了,鬧得沸沸揚揚,他們卻平安回來了,那你男人很難再在警界揚名了,再等等。”肖淼聽我冷靜的分析後,放棄了報警的方案,乖乖地和我一同守着電話不吭聲,其實我也是強裝鎮定,內裏早已急火攻心。

初四的清晨,我的手機響了,那時候外面飄着漫天的雪,洋洋灑灑的,我坐在客廳抽煙,肖淼躺在床上,電話的聲音讓我們立刻振奮起來,肖淼火箭一樣沖出來,鞋都沒穿,我看到陌生的座機號碼,趕緊接聽,就聽到方揚在那邊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但是急促,“漫漫,快點通知肖淼過來,在市醫院,劉暢他……”我大腦轟的一聲,“劉暢他怎麽了?”肖淼一聽馬上奪了電話,結結巴巴問:“劉暢怎麽了怎麽了?在哪裏?”我看肖淼又哭又顫,激動得完全說不清話,又把電話奪了過來,“方揚,我們馬上過來,劉暢到底怎麽了?”

我和肖淼一路狂奔,她衣服都沒穿周正披頭散發就跑了出去,那速度堪比瓊斯,我拿着外套追了二裏地也沒趕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想告訴肖淼,你不曉得打車啊?

我招手攔了輛出租車讓司機火速追趕前面的女人。劉暢在醫院搶救,肖淼聽到這個消息就已經瘋了,晴天霹靂,六月飛雪,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沖!

車快接近肖淼的時候她已經反應過來,也鑽上了一輛出租車,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飛奔向醫院,肖淼的那輛車跑得異常飛快,一溜煙就沒了影,我嚴重懷疑她對司機進行了威逼利誘,一般的司機,發揮不出這水平。

到醫院的時候我已經冷靜下來,方揚胡子拉碴地坐在外面抽悶煙,肖淼眼淚汪汪急躁地探頭探腦,看見有穿白衣服的出來就拉住不放,我走過去,問清情況後也只能坐下,肖淼折騰了會兒也平靜下來。

我們只能等待!

那一整天方揚極少說話,他只告訴我們是意外!他也沒有看我,一個人神色凝重地抽煙,直到醫生推門出來,他才和我們一起沖過去,問怎麽樣了。

醫生說還沒度過危險期!肖淼一屁股跌到地上,半晌沒說出話,好一陣才開始哭,卻發不出聲音,只有眼淚決堤了般流出來。我和方揚去拉肖淼,她不起來,我只好蹲下摟住她,肖淼倒在我懷裏肩頭聳動。我擡頭看向站着的方揚,他也看着我,那時候我不知所措,劉暢是因為尋找方揚才成了這個樣子。

時間像凝固了一樣,流動得緩慢,和肖淼認識二十多年,從來沒見她那樣沉默過,我害怕看她的眼睛,那呆滞的瞳孔,一片死寂,絕望橫生,這不是我所認識的肖淼。我想,如果劉暢,劉暢真的有意外,肖淼往後的人生,會不會就此毀掉?她和劉暢結婚後點點滴滴的甜蜜,我是看得最清楚的,肖淼愛劉暢,她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也不敢打擾肖淼,只能默默地待在她身邊。

而方揚,他還是沒有說話。

到了晚上,一直沉默的肖淼叫我,聲音喑啞而冷靜,“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裏陪他。”我看了一眼方揚,然後對肖淼搖頭,方揚說:“一起等!”

那是多漫長的兩天啊,每一秒都仿佛被無限延長,而外面的天空,也一直飄着紛亂的雪花,将成都鋪上了薄薄一層白色。寂靜,從來沒有過的寂靜,在那兩天充斥着我們的世界。

中途方揚接了幾次電話,每一次,肖淼都冷漠地看着他,看他起身,踱到外面,又看他走回來。我害怕,如果肖淼的幸福沒了,我該拿什麽來賠她?

終于在第三天,正月初七的時候,劉暢挺過來了,醫生向我們宣布危險期已經過了的時候,肖淼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激動,一頭就栽倒了,“咚”的一聲把地也砸疼了,然後我們又手忙腳亂把她抱上病床。

險象環生的新年,就這樣過去了。

我緊繃的神經也開始慢慢放松,有疲憊和虛弱席卷而來,我大腦一片茫然地靠到方揚懷裏,從大年三十到現在,我在擔憂害怕和等待中,在肖淼的幾欲絕望中,快要崩潰了。

方揚的手也冰涼,他捂在我的臉上,“漫漫,你會怪我嗎?”

我擡起頭,看着方揚的眼睛,“你愛我就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要急着叫劉暢回來?我怕肖淼怪你。”

方揚起身,拿屁股對着我,“只是意外,我叫他回來是有其他事情。”

“到底什麽事情?非要正月初一回來?”

方揚卻不回答,目光深沉。

身後的肖淼蠕動幾下醒來,睜開眼就要掙紮着起來,她說:“劉暢,我要去看看劉暢!”我和方揚趕緊按住她。醫生剛剛告訴我們肖淼懷孕了,我告訴她這個消息,肖淼只是“哦”了一聲,平淡得似乎與她無關,她說她只想看看劉暢,就算隔着玻璃隔着牆,也要看一眼。

扶着肖淼過去的時候,我看着她的眼淚刷刷地流,心裏覺得難受,眼睛也變潮濕了,“肖淼,都過去了,別哭了啊,你看你讓我們都升級了,你老哭以後孩子生出來肯定愁眉苦臉。”

肖淼吸着鼻子,“漫漫,這是不是老天的懲罰啊,我以前驕橫跋扈的,對誰都不好,特別是對劉暢!可是該懲罰的是我啊!”

我截了肖淼的話,讓她別說了,這不是懲罰,是意外!

肖淼是善良的人,她比我善良。

那天看着還未清醒的劉暢,肖淼哭得肝腸寸斷,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都止不住,護士只好把我們趕到外面。從小到大,我很少見到肖淼的眼淚,我認為她情感匮乏,缺心眼。可是那天,在市醫院,在無數來往的陌生眼睛裏,肖淼哭得像個孩子,淚腺前所未有的發達。

我知道,如果劉暢沒過危險期,她不會哭出聲來。

4.款式各異的綠帽

新年就這樣一塌糊塗地過完了,肖淼請了假照顧劉暢,我疲憊不堪地又開始上班了,報社裏每個人都呈現出酒足飯飽後的憨相,似乎還未緩過神來。大家忙裏偷閑地拿新年裏的事情吹牛皮,當中最活躍的屬林佳,她吹完自己的又開始關心別人的,整個報社就聽到她的聲音在飄來蕩去。

快下班的時候林佳約我,要一起吃飯,我說改天。因為我想去看看肖淼和劉暢。

林佳堅持:“就今天,知道你們出了點兒事,有些事,早想跟你說說。”我突然愣住,對啊,林佳好像很早就知道方揚了,她交際那麽廣,或許真的能告訴我些什麽,于是我說好。

我是個捺不住性子的人,還沒下班我就猴急地向林佳問三問四,林佳卻不動聲色:“等會兒說,這人這麽多不方便!”

在報社樓下的快餐店,林佳叼着煙一直看我,“陸漫漫,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史良還有關系嗎?”我立刻蹿出一腔火,“林佳你找我來就問這事?沒有!!”

林佳若有所思,“那怪了,你知道楊小霞一直在打聽你的情況嗎?她連朱主任的嘴巴都扳開了!也不知道使了什麽牛勁!”

我看她半天扯不到正題,趕緊打住她的話,“你直接說,你知道方揚他們出事了?你到底知道什麽?”

林佳橫我一眼,“你急個啥子,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前幾天接到黃記者的電話,你知道黃記者嗎?以前是我們報社的,跳到??報社了,當初就是他采訪的方揚,他給我拜年,說了幾句就問我認識楊小霞不,我說認識啊,我同學。然後我就好奇,按理楊小霞不會對小記者産生熱情,我聽黃記者的口氣他們好像還挺熟的!”

面前的海帶湯涼了,我完全沒心思吃喝,就盯着林佳,希望她盡快說到主題,可是林佳饑相十足地又啃又喝說得斷斷續續,我一急就奪了她手裏的雞腿,“先說,說完再吃!”

林佳皺了下眉頭,又把雞腿搶過去,“陸漫漫,我就一張嘴,除了跟你說話我還得靠它填肚子!”

林佳啃了一口又繼續道,“楊小霞對你家方揚可上心了,也不知道哪裏打聽來的消息,說他在川藏兩地運輸毒品!和警方勾結,還準備在大年三十那天趁着戒備不嚴再次運輸。當然,她肯定也只是道聽途說,要不早直接報警了,所以她給黃記者提供了這線索,黃記者也将信将疑的,想着如果是真的,他可就出名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佳,我問:“是真的還是假的?方揚他真的運輸毒品?”

林佳抖開紙巾擦嘴,在我的注視裏清了下嗓門,“有毒品倒是真的,但不是運輸,只是從其中一個人身上掏出了一小包!和你家方揚沒關系。”我舒了口長氣,突然又想起劉暢,“那怎麽會有流血事件呢?”

“流血事件?”林佳表情怪異地看我,“嗨,得了,黃記者氣得噴血了。大過年的跑去守着,抓了那麽一小包,那邊領導還打電話最終給放行了!黃記者見狀也沒敢小題大做,怨死了楊小霞,還懷疑她和方揚有過節。因為他們是通過朱主任認識的,所以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吞,也只能跟我發洩發洩,只有我知道是楊小霞跟你結了無比剛硬的梁子,想攪和攪和你平靜的生活。”

林佳最後丢給我一句善意的提醒,“你就別和史良糾纏了,你知道楊小霞心胸那麽狹窄,悠着點兒吧!”

回去的路上,我心裏的迷霧越來越濃,劉暢怎麽會被人捅了一刀呢?楊小霞從哪兒知道方揚運輸毒品?方揚到底運輸毒品了嗎?

方揚最近異常沉默,他對我的提問不作任何正面的回答。

拿着電話,我翻出史良的名字,一路猶豫着,到了家門口毅然按了下去,剛接通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史良說的要換號碼打,又趕緊挂掉,再打過去,暈!居然關機,只好作罷。

回到房間手機響了,史良的,我趕緊接起來,卻聽到那端一片沉默,我心裏一驚,反應過來可能是楊小霞打過來的,我接下來做了個最錯誤的動作,居然挂掉了!

糟!這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天地良心,我和史良屁事沒有!我想我怕楊小霞做什麽呢?我突然就反思我為什麽怕楊小霞?想了會兒覺得不應該啊,于是又做了個更錯誤的動作,又撥了過去。

這次楊小霞吭聲了,她冷冷地叫我,“陸漫漫!”

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劉暢,想起了肖淼,還有方揚,最後是史良,我不知道為什麽聽到楊小霞的聲音會讓我想起這麽多人,我一時忘記撥電話過去的意圖,我也木木地給了個禮尚往來的應答,我說:“小霞。”

楊小霞在電話那邊問:“你不會告訴我你打我老公電話是要找我敘舊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小霞,我們能聊聊嗎?我想我們有些誤會。”

“誤會?你打我老公電話告訴我我們有誤會?”

我突然厲聲說,“楊小霞,你不要無理取鬧,我不是向你解釋,我只是想通過你老公了解一些事情。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不會找你老公。”

楊小霞對着電話冷笑,“陸漫漫,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情,但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讓我好過,我會讓你更不好過!”

楊小霞啪地挂了電話,我對着一陣忙音呆了好半天。我不讓她好過?我一直躲着她我不讓她好過?

我氣急敗壞地給史良的新號碼發短信,讓他開機後聯系我。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史良才撥了過來,我拿起電話就一頓狂吼,吼了兩句發現所有同事都把眼光投了過來,趕緊壓低聲音走向洗手間。

史良在那頭等着,我搜查了所有角落,确定沒人後才又說話,“史良,你能不能跟你們家那頭母老虎說清楚,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算我求你了!”

史良沒有說話。他一直信奉沉默是金!可是這時候的沉默卻只能換來我兩句臭不可聞的髒話!

從來沒有對史良罵過髒話,我決定這會兒要問候他媽兩句,正組織語言,史良就開口了,“漫漫,我愛你!”

我張着嘴就失語了,史良說愛我,多可笑,多可悲,也多可怕!如果在最初,他真的愛我,那麽,今天,又會是怎樣的局面?我大腦裏的腦汁好像被換成了糨糊,一片混沌,我不知道該怎樣發聲了,只能對着電話默默地,默默地,聽着對方的呼吸,和我自己的呼吸。

史良說:“如果可以,我們見面吧。”我想起楊小霞砸的那一瓶子,閉上眼睛,頭似乎還在疼,“不了,史良,有話就現在說吧,因為你也保證不了你老婆會不會從天而降,再給我一悶瓶子,我的頭可不是鋼鑄的!”

史良跟我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無足輕重,讓我覺得沉重的,是史良後面的話。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別就是,男人總忘不了過去,史良在我身邊想楊小霞,又在楊小霞身邊想我,他說和我分開後,自己的感覺告訴他,他愛的是我!我不知道他這感覺從哪裏來,床上?廚房裏?電影院?不管這感覺從何而來,但最終準确無誤地傳達給楊小霞,就像當初他傳達給我一樣。我不知道史良有沒有也在夜闌的寂靜裏呼喚我的名字,他這習慣着實不好,讓他的想法無處遁形。而楊小霞,當然無法忍受,她的許多秘密行徑變得公開化,用史良的話說叫刺激和報複,如果說史良因為責任願意就此過下去隐瞞下去,那麽楊小霞的行為,最終讓史良萌發了離婚的念頭,吵得天翻地覆,吵得淚水漣漣。楊小霞時而激憤招搖報複,時而委屈挽留,最終怒發沖冠,丢給史良一句:“離婚可以,下輩子!我要讓你戴足一輩子的綠帽!”這綠帽是挺足的,款式各異,尺寸齊全,幾乎都在史良眼皮子底下。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到史良頭頂那亮閃閃的綠光。

“對不起,漫漫,我知道不該告訴你,也不該打擾你,我也知道我們回不去了,都是我自己的錯!”

我突然明白了楊小霞的歇斯底裏從何而來,頓時就覺得頭大了。“史良,你是男人就自己處理好家務事,我們已經結束了,我們确實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楊小霞現在鉚足了勁和我杠上?你知不知道她費盡心思想找我茬?她還去污蔑舉報方揚!我說你知不知道,她,她……”

史良一個勁說對不起,他知道他知道,我否定了他的話,“你不知道!肖淼的老公現在還躺在醫院!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與你老婆有關,我希望是無關的!”

我把電話挂了,因為我發現這通電話簡直莫名其妙,毫無作用!還徒生煩惱!

下班的時候我又給史良發過去一條短信,讓他務必跟楊小霞說清楚,我跟他早就純潔得跟過濾了好幾十遍的礦泉水一樣!清清白白,毫無雜質!

史良卻并不應我。

我打了車往市醫院去,也約了方揚在那裏碰頭。劉暢恢複得挺好,肖淼久違的笑容終于也回來了。只是在那笑容裏,再也找不到曾經純粹的快樂,那笑容似乎已經被雕刻,不再有自然的生動。

看到他們的時候,剛才沒發洩完的火一下子滅了,我走到劉暢的病床前,揚了揚手裏的進口提子,“哥們,下血本買的,一塊吞了哈!”

肖淼在旁邊一把接過,微笑着說我去洗洗,那神态很疲憊和倦怠。我不知道肖淼什麽時候才能完全恢複,經過這次事件,她沉默了很多,也可能是因為懷孕,讓她散發母性變溫柔了,我希望是後者。

方揚拉過我的手,讓我坐到他旁邊,躺在床上的劉暢擡腳一揚,“你們倆別刺激我了,回家卿卿我我去,要知道現在我正困難,動不了!”

我說:“行!不刺激你。”我擡起屁股朝外面走,回頭說:“我去看看肖淼。”

方揚也笑了,這是出事以來他第一次笑。

出去沒幾步就看到往回走的肖淼,我叫住她,問她劉暢告訴她什麽沒有,肖淼搖頭,然後又想起什麽,“他這兩天接了幾個電話,可能跟這事有關,好像你們家方揚公司出了點事,跑了個人!”

“什麽人?”

“這個就不清楚了,你沒問方揚?”

“他咬緊了四顆牙不說!”

我看肖淼也一臉茫然,估計劉暢也沒跟她提,我叫肖淼,“你改天問問你男人,到底怎麽回事啊!”

肖淼一張口,卻轉了個身蹲下,讓我幫着拿提子,喉嚨裏發出“呃”的聲音,我趕緊蹲下幫她拍背,肖淼說:“不知道懷孕的時候不想吐,一知道懷孕了就吐得昏天黑地!”又轉過頭說,“劉暢醒過來我就問了,他就告訴我沒事,男人的事情女人少摻和!要不你問問他!”

“得了,這兩男人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不過我大概了解了點信息,方揚司機在蘭州一個關卡被截住了,有人誣陷他販毒!”

肖淼站起身,咽了下口水,“不會是真的吧?”

“楊小霞找了記者去曝光,應該是真的!”

“楊小霞?她怎麽知道方揚的行蹤?”肖淼皺緊了眉,“等等,李心姚父親叫李耀祖吧?”

我搖頭,“不知道!”肖淼告訴我這幾天劉暢有接到這個叫李耀祖的電話,她幾次遞電話都看到這個名字,然而劉暢每次都把肖淼支開,肖淼隐約感覺打電話的人與這事有關,剛剛說楊小霞,讓她想起楊小霞和李心姚父親的關系。

肖淼讓我想辦法确認一下。如果楊小霞知道方揚的确切行蹤,那很可能是從她老情人那裏撈的信息。

5.楊小霞栽了

電話突然響了,史良的,肖淼看到那閃亮的名字,詫異地看我,“你們?”我白了她一眼,“我們沒事!”接了電話。

史良打來是求救的。

我打電話吼了史良以後,他氣急敗壞回家發動戰争,楊小霞跷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正一口一口惬意地噴煙,她說是我幹的又怎麽樣?她對史良直言不諱地道出事情的過程,“這很簡單,陸漫漫男人是我裙下之臣的下屬,我在枕頭邊随便偷聽點,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動向,我沒打算和她男人有過節,可是他主動送上門了,舉手之勞!”楊小霞噴了一大口煙在史良臉上,露出嘲弄的譏笑,“誰讓他是陸漫漫的人!”“你該擔心的是陸漫漫那婊子,再過不久她就該倒血黴下地獄了,她會不得超生!”

我腦海中無端出現楊小霞咬牙切齒的樣子,打了個冷戰。

但是倒黴的是楊小霞,剛剛去了幾個高大威猛的男人把楊小霞帶走了。史良說楊小霞看到那幾個人的時候就蔫了,其中有人遞給她電話讓她接聽,聽完她就乖乖跟着走了,史良想拉住問問,結果一伸手就被人放倒。楊小霞是自願跟着去的,他沒辦法報警,但是看那些人氣勢洶洶,不過問的話,就很可能坐以待斃,如果真有什麽事情發生,就晚了!

史良懷疑是方揚帶走的人,我剛想說不可能,方揚在醫院,就看到從病房裏沖出來的方揚,他匆匆地要離開,連招呼都沒和我們打,我挂了電話連忙追上去,“方揚,我跟你一起去!”

方揚站住,“漫漫,我有急事!你待在醫院裏,聽話!”

我一把拉住方揚,盯着他的眼睛不放,“方揚,你告訴我,楊小霞是你找人帶走的?”

方揚沒有回答我,他說:“回來再跟你說。”我跟着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車,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我一定要跟着去!

方揚無可奈何地啓動車,他專注地看着前方,繞上馬路,急速地開動。

方揚問我:“楊小霞是誰?”

看來并不是他帶走的人。我簡單跟他說明了這幾天得知的信息,以及我和楊小霞的矛盾,說到和史良的關系,我口氣虔誠地賭咒發誓說确實是純潔的!我又問:“方揚,你的司機為什麽會有毒品在身上?”

方揚嘆了口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告訴你,免得你有誤會。帶毒品的不是我司機,是李心姚父親——李耀祖的下屬!我是李耀祖一手帶出來的,與他也有很多生意上的來往,年前我的司機到藏區辦事,回來的時候李耀祖就讓我順帶捎個人回來。他一直在做這方面的生意,全國很多地方都有點,這次他們的貨在那邊出了點問題,與當地發生很大的争執,李耀祖懷疑是被人調換了,就讓那邊收集了樣品,帶回成都。剛好我有車趕回成都,他就讓我幫個忙,沒想到被人洩露了行蹤。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如果是有人想把李耀祖端掉,這個做法是傷及不了皮毛的,手法太幼稚,量太少!抓住了頂多按吸毒人員處理,也牽不出線索,沒想到是女人搞的事,我沒有告訴你劉暢負傷的原因,也是怕你多心。不管你信不信,我三年前就沒有碰這東西了!”

方揚最後的一句話讓我覺得冷,我愛的這個男人,曾經與李心姚父親一樣,是個毒枭?

我一路無語。

半路方揚再次要求把我放下,我搖頭說:“我必須去!我一定要去!”方揚想了想,又開動車,“去也可以,正好有些事要跟你說。”

在九眼橋的某酒吧包間,我站在方揚身後,陷進一屋子嗆人的煙霧裏,幾個男人像門神一樣站着,李心姚父親坐在沙發中間,我認得他,那天在餐廳裏見過,見我們來,招呼方揚過去。

我也坐了過去,落座後看到在牆角的楊小霞,衣衫褴褛,頭發散亂地垂下來,遮住了臉,從縫隙透出的眼睛散發驚懼和不知所措,身體不安地抖動着。

李耀祖說:“方揚,給你帶來的麻煩我很抱歉,希望你別怪大哥,捅劉隊的人也抓回來了,一切看你的意思辦!”說着招手示意馬仔帶人進來。

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被揪着扔到了我們面前,剛落地,方揚擡腳就踹了過去,他的動作讓我感到強烈的陌生,這是我未曾見過的方揚的另一面。

男人回過神就爬着過來,口齒不清地抓着方揚褲腳,連連叫大哥,“大哥,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看方揚沒吭聲,又爬到旁邊的李耀祖跟前,重複剛才那句,“大哥,我錯了!以後不敢了!”又換來一腳,李耀祖中氣十足地大吼:“你他媽還有以後?”又是一腳,這一腳讓男人仰躺了好一會兒,再起身的時候眼淚鼻涕連成一片,他突然轉身指向角落的楊小霞,帶着哭腔又是罵又是指責,急切地想推卸責任,“都是這個賤貨,她勾引我的,大哥是她勾引我的!”男人又爬了過來,拉着方揚的褲腳孩童般巴巴地望着方揚,“這女人告訴我回來和我睡一覺,她就一直給我發短信,問我到哪裏了到哪裏了。我被按翻的時候才知道可能是這賤貨搞的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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