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法追回的愛(2)
第五章無法追回的愛(2)
痛。為彼此超度——超度失去了愛只剩下欲念的靈魂。
天明,方揚無聲穿好衣服,他一直背對着我,我們都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眼淚,我靠在床頭抽煙,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熏得肺生疼。
“我走了。”方揚低聲地告訴我。
門輕輕合上的時候我的眼淚重重砸下。
方揚,真的走了。
方揚說,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女孩子,少去喝酒,少走夜路。
通常分手的男女,都是這樣對話。
從方揚走後,我眼睛都哭疼了,成都最近的陽光特別充足,到哪裏都一片明媚,照得人頭暈。
售樓處打來電話,讓兩天後去取房款。
看着熙攘的街頭,心裏空落落的,說不出的虛無。我想趁着還沒離開,再随意逛逛吧,這個城市,承載了我多少回憶和快樂,以及痛苦。
我就那樣漫無目的地在大街小巷裏穿梭,看着踩着拖鞋的婦人擦肩而過,羨慕她們臉上的慵懶表情,那是平淡生活讓她們散發的淡然,沒有痛苦和無奈的洗刷,或者已經是風雨過後的平靜。
若幹年後,我應該就是那樣。
生活充滿離奇,命運是注定的,誰的罪責,都不可逃脫!
那個手包,我是在靠近玉林菜市場的時候看到的。一束激烈的太陽光線被疾馳而過的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我微眯了一下眼,就看到對面彎身挑選水果的女人,肩頭的包聳到背上。我的眼睛生生地開始疼,呼吸立時急促,胸腔裏心髒強烈地搏動。
肖淼,包,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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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哆嗦地掏出電話,越是慌亂腦袋越不清醒,拿出電話不知道該按哪一個數字。那個包,市面上不會有第二個,它是一年前做皮包生意的朋友手工特制送給我的,設計很簡潔,雖然不特別,但是絕對沒有第二個。用了一年,我肯定不會認錯!
110,我最終能想起的是這個號碼,而且簡短,可是通了後卻沒人接,真是匪夷所思!連110都不接我電話了!!手開始抖起來,我好怕自己激動得倒地,眼淚幾乎就要流出來。
劉暢,腦海裏跳出這個名字。我快速地翻動通訊錄,按了過去,我祈禱着,劉暢你可千萬要接我電話啊,心裏的聲音似乎開始哽咽,終于,他接了,我卻說不清楚話。劉暢很冷地問我:“有事嗎?”對面的女人,已經要準備離開,費了好大勁兒我終于說:“劉暢,你,你趕緊過來,兇手,兇手……”聲音斷斷續續得像垂暮老人。劉暢聽清我的意圖後,聲音變得有力,他比我冷靜,“漫漫,你不要走得太近,別挂電話,我馬上過來。”
我緊緊地跟着那女人,還好,她并沒有發現我。
劉暢他們趕到的時候我們剛剛走過一條街,毫無防備的女人被按倒在地。
一個小時後,在近處的一家茶館,抓獲了嫌疑男人,一并抓獲的,還有楊小霞。
面對真相,我的眼淚鋪天蓋地,第一次爆發得像個潑婦。
我不顧一切地要去扭打那蛇蠍女人,“這只是我和你的恩怨啊!楊小霞!你那麽狠啊!買條命只花了五萬塊啊!是兩條命啊!”一直的隐忍和謙讓,在真相清晰明朗的時候,變成了刻骨的恨,我在心裏把楊小霞千刀萬剮了無數遍。
她不是人,她是畜生!醜陋的畜生!
缺了指頭、心烏黑的畜生!天底下沒有這麽醜惡的女人!她簡直就是畜生!
4.Goodbye,my love
案情毫無懸念。
楊小霞買兇,并不是要殺我,她只想劃花了我的臉,用她的話說,讓我成為史良心裏最醜陋的女人。歹徒卻誤殺了肖淼,洗劫了我家裏的現金,并不多,還有那個手包,他居然沒扔,送給了自己的女人用!楊小霞拒絕支付另外的五萬塊,因為殺錯了人。
肖淼死後,她也膽怯了,不敢輕舉妄動,直到,那天史良說一定要和她離婚。她再起歹心,對一直糾纏着她的歹徒發出最後通牒,要那五萬塊可以,履行完協議,別說五萬,十萬塊也給!
兩天前從酒吧出來,遇到的正是要再度行兇的男人。我碰觸到他的疤痕,捂在我嘴上的手疤痕,原來是肖淼和他搏鬥時留下的,通過他留在電梯間和現場的血液,案子很快就結了。
我沒想到楊小霞這麽狠毒。她因為嫉妒,因為自己的狹隘,可以做出那麽瘋狂的事情。她沒有想過值不值得,沒有想過她會給別人帶來怎樣的後果、痛苦。她只想着讓自己痛快。她是最低級的動物,做事不經大腦,都按本能幹,可是,如果真沒有思維,為何她可以為了錢向男人撅屁股?
是的,我用了最惡毒的語言。曾經的恩怨,我可以不屑一顧,可是她對肖淼做的事,我沒辦法不記恨,沒辦法遺忘。也只有惡毒的語言能配得上她,她該為自己惡毒的行為付出代價,她應該痛苦,我要給她徹骨的痛苦。
在公安局,我面對耷拉着頭的那條母狗,是的,她就是一條狗,沒有了嚣張氣焰。
我也沒有了沖動,在我的心裏,她已經被淩遲;等待她的,是現實裏漫長的囚禁,而我,也該替肖淼在她心上剜上一刀,我要她帶着痛苦度過在監獄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的手緊緊地拉過史良,母狗看着我們。我在她充滿驚懼充滿迷茫的目光裏,慢慢地偎進史良懷裏,像膽怯的孩子尋求安全的停靠,然後我看向她,眼神挑釁。她果然爆發了,從被抓住到送進局子裏,她一直沉默,因為害怕,因為不知所措,現在,她知道自己一切都完了,包括她處心積慮守護的愛情。
警察按住了她,我卻掙開史良,走到她的跟前,面無表情地告訴她:“你再也做不了我和史良的絆腳石了!”
我拉着史良,他緊緊地回握着我。楊小霞的眼睛快要噴出火,血紅血紅的。我開始冷笑,笑得雙眼潮濕,我告訴楊小霞,我們的婚禮,在她洗幹淨屁股蹲進去的那天,準時舉行!
春末的陽光已經很暖,它們穿透玻璃映射進來,鋪灑在我的半個身體上。
很暖很暖。
轉身的時候,我被熾烈的目光燙傷,一瞬間,我的血液倒流,方揚在我的面前,他一直看着我們,我卻沒有注意到。
憂傷,疼痛,再然後冷漠,方揚的眼睛裏有複雜的東西流轉。他很快轉移了目光,被史良握着的手變得無力,我似乎感覺到有淚水即将流淌。
有人過來叫我,讓我去錄口供。我跟着那人從巋然不動的方揚身邊走過,我聽到他的呼吸,似乎也聽到他心碎的聲音。
淚水在越過他的時候落下。
三天後,我在售樓處取回了房款。然後給了方揚短信,隔了一天他告訴我,你留着!
我拒絕,執意要給回他,我說:“如果你不方便見我,就發給我賬號。”方揚卻不再回短信。
心淩厲地開始痛。
我開始思考我的去向,北京?上海?深圳?在這些繁華的大都市,緊張的生活可以消磨我的悲傷,讓我的思緒簡單,也麻木。
可最終我選擇海南,方揚成長的地方,還因為我是在去海南的時候認識方揚的。
用悼念的方式紀念愛情。不需要麻木,方揚對我的愛,值得我去記住,值得我去回憶,雖然已經消逝,我不該有怨言。
海南是怎樣的一片天空?聽說終年炎熱,沒有冬天。我在那裏短暫停留過,印象已經模糊,不久,它就會清晰起來。
我很快就能呼吸到方揚曾呼吸過的空氣,看到他目睹過的街道,人,或許還能認識他曾經的朋友。
方揚,方揚,你離去了,我才知道你已經在我心裏紮根,紮得那麽深!
雖然你已不再選擇我。
我心裏一遍一遍地說,方揚,我愛你。
我回家探望了母親,她沒有再問起方揚。或許方揚已經告訴她些什麽,就如當初史良一樣,媽媽的眼睛裏盛滿淚水,她和我一起站在父親的墳頭,沉默着。
回去的時候媽媽問我:“非得走?”
我點頭,并對她說對不起。是的,我對不起母親,我又一無所有,我還要讓她繼續擔心我。
可是這是無奈,是現實,盡管我內疚,但內疚改變不了現實。
乘大巴離開的時候我的眼淚流得很洶湧,因為母親一直站在車站口,一直盯着車。我坐在最後面的位置,看她單薄的身體,很孤獨地一動不動,漸漸地遠去,漸漸地變得模糊,最終消失。
我傷害了一個又一個愛我的人,我讓他們離我而去,我也離他們而去。
車子飛速地開動。經過那些熟悉的路段,一路帶給我回憶。我想起和方揚一起回家祭奠我的父親,他對母親的恭敬,還有他一起與我跪拜時的調侃,“你跪了就是我家的人了!想好再跪。”
回程時那一場大雨,車裏的激烈。
一幕一幕都浮現在眼前,好像剛剛才發生。
可是分明,它們都只是回憶了。
林佳打來電話,問我何時起程?我說避開五一,五一完了再走。
我低頭開始寫自己的小說。已經擱置了許久,我快要忘記前面的情節。我想,要不要在小說裏為陸漫漫和方揚安排一個完美的結局?
小說裏可以沒有遺憾,因為我可以扭轉局面。
真的能嗎?那為什麽我還是給肖淼安排了死亡?想到那張笑臉,手又變得僵硬,寫不下一個字。
窗外明亮,天氣很好,最近的成都陰霾消退。
我起身站到陽臺外,為自己點上煙。白晃晃的陽光讓我的眼睛難受,大概,我已經有三天沒出門了,身體都快長黴了。
屋子裏手機響起,我知道是史良的。楊小霞入獄後,他徹底以輕松的方式呵護我,史良說,方揚已經走了,所以他不會放手。
史良并不知道,我即将離開。
我還是接了電話,告訴他我準備出門,所以不必過來,因為我不在家。
史良問,到哪裏去?
我挂了電話。我想我該去看看肖淼。
我是走路去的。
站在肖淼墳前的時候,淚水又開始流了,我想,2008年,應該是我這輩子哭得最多的時間,這一年也是我生命中的斷層,把我的人生劃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模樣。
暮色中的肖淼對着我微笑。我蹲下,把一束藍色鳶尾擱放在她的笑臉下,“婆娘,來看看你,我過幾天要走了。”我給肖淼點了煙,也給自己點上,然後坐在那冰涼的地上。
風輕輕地吹來,吹亂了我的頭發,也風幹了我的臉。
這片墳地很安靜,周圍的松樹呈現出深濃的顏色,給人壓抑感。
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我擡頭,有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是劉暢,他也來看肖淼。
其實劉暢每天都來。
我叫他,劉暢很自然地應答,也叫我的名字。
我們沒有恨了,或者說,劉暢已經不恨我了,他對我說對不起。
我笑着點頭,讓他幫我個忙,替我把那四十多萬還給方揚。劉暢也點頭,他說那件事,他對方揚解釋過了。
“我不明白,”劉暢說,“你們沒有必要分開,他不可能娶李心姚的。”
劉暢怎麽會明白,感情是最複雜的東西,當事人都不見得能明白。
五一,成都的人傾巢出動,史良給我電話,說希望一起到龍泉去玩。
我說我已經在都江堰看水壩。
怕史良找上門,我拎了包下樓,準備随意找個喝茶的地方打發時間。那天受到節慶氣氛的感染,我穿了長長的白色春裝裙,外面套了淡藍的小開衫。
鏡子裏的女人終于美麗起來,淡雅如初,看不到傷痕。
外面的街道比平時人多些,一片朝氣蓬勃,我走下人行道,剛繞到馬路上就有車靠過來,我整個人怔住。車裏坐着的,是方揚,他冷峻的臉并沒有看我,只是平靜地說了兩個字,“上車。”
我怔了片刻就順從地上車,卻坐在後面。
車子在人潮裏艱難前進,又在寬廣的大道疾速奔馳。往事和悲傷一點一點在心頭湧動,方揚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車子裏Crystal的聲音悠揚,她的聲音撞擊着我。
快一年了,方揚沒有換這首歌。
我怕自己掉眼淚,于是我把視線轉到外面。可是沒用,我最終哭了,無聲地,那些液體一顆一顆砸在我的手背上。
我們到了龍泉,車子一停住我就趕緊下車,方揚也下來了,他走過來一把摟住我,輕輕地喚我的名字,漫漫。
然而他卻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緊緊地擁抱我。
我想我的心徹底碎了。
那片枇杷林,那條河,那一陣狗吠,那一地撒落的枇杷。
它們又回來了,歷歷在目,還有方揚碰觸在我腳尖的溫度。
那夜的月亮,那是我和方揚的開始。
它們回來了,可是它們也遠去了。
方揚帶我到農家裏吃飯,他一直喝着酒,不停地給我夾菜,我低頭大口大口地吃,混着自己的淚水。
為什麽愛着的時候,也會這麽痛?
方揚的眼睛一直是潮濕的,我多想問他:“哥哥,你也疼嗎?”
我們卻沒有說任何話,吃完飯方揚把我送回去,下車的時候他遞給我一個檔案袋,告訴我說:“漫漫,珍重。”
然後方揚頭也不回地驅車離去。
我在淚眼模糊中目送他的車,直到消失。
Goodbye,my love。
打開檔案袋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因為回到家後我想起那四十多萬還沒還給方揚,匆忙趕出去,才發現自己最近愚鈍得可以,我應該直接打電話。
他的電話卻一直關機。
我只好去找劉暢,他卻在忙事情,到他忙完見我,已經很晚了。我覺得疲倦,很疲倦,把錢給劉暢後就回家蒙頭大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正午。
我瞅到沙發上的檔案袋,想起方揚,才手忙腳亂拆開,一本購房合同掉了出來,還有一張保險單。
方揚的人身意外保險單,受益人那欄寫着我的名字!
他把房子再買回來了!上面依然是陸漫漫的名字,應該說,房子壓根沒轉過手,他和售樓員聯合騙了我!
方揚,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眼淚滴到那張保單上,讓我即刻驚覺,他為什麽要保這麽大一單保險,還寫了我的名字?
我開始打電話,從昨天他開車離開後電話就一直不通了,他是故意的嗎?為了和我徹底斷掉?
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快速穿了衣服出門。
車子開得飛快,可是我心裏依然覺得慢,我不停地催着司機,我說你快點吧,你快點吧。
司機在我的催促下很快就趕到了方揚家,我匆忙跑去,看到曾經相似的場景,大門是緊鎖着的。
方揚到哪裏去了?他到哪裏去了?
他真的要消失了嗎?
不知所措的時候我想起劉暢,劉暢應該知道方揚的去向。
劉暢确實知道方揚的去向,他一直都知道,包括方揚這兩年的所有動向,都在他們預料以及謀劃和努力當中。
在我的面前,劉暢丢下了一個鼓鼓的信封,他沉默地抽完一支煙後告訴我:“漫漫,你負了方揚!”
我負了方揚,我卻不知,淚水蔓延。
心很疼,可是我知道,有個人的心,更疼。我負了方揚,我卻不知道。我在一片模糊中看完方揚的信,感覺自己接近窒息。方揚,你一定要好好的回來,回來和我再續情緣,回來聽我說——我愛你。
是的,我愛你,方揚,不要再猜忌,我愛的就是你!
那片紙濕了。我責罵自己,陸漫漫,你真混蛋!
5.為了愛你,把尊嚴也丢了
方揚的字很剛勁,一筆一畫透着力度,我能想象他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是多麽絕望和悲傷,有些地方,明顯的沒有及時提起筆尖,浸出很深的印子。
漫漫:
我愛你,雖然知道你已經找回自己的愛,我不該對你說這三個字。
可是,如果不說,我怕以後沒機會,原諒這樣的自私,只因為我愛你,以後,不會有機會了,就算我安然無事,也不會打擾你,看到你幸福,我已經很滿足。
愛,不是占有,我擁有過你,真的滿足了,看到你和史良終成眷屬,也放心了。
一直對你隐瞞了太多事情,一來你是女人,男人不該讓女人太擔心,二來我所做的事情不能曝光。
還記得我肚子上的疤痕嗎?你一直都想知道,我卻不告訴你,因為它也是我心裏的傷痕,注定了一輩子存在,就如你一樣,是我生命裏的烙印,只不過你是甜蜜的回憶,而它是不堪的往事。
當初李耀祖以我母親為要挾,控制我,母親的自殺讓我脫離他的掌控。我無法遺忘這樣的仇恨,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所以我瘋了般去報複,可是,你知道,我是個沒用的人,一切只是徒勞。那條疤痕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我在他身邊兩年,他知道我心中有仇恨,也不敢輕易用我。而這兩年,收集的證據也不足扳倒他,我一直活得壓抑。直到遇見你,我的生活變了,除了仇恨,除了事業,每天腦海裏都是你。我知道自己在愛了,生命裏有了新的希望,你成為我的所有,你是我的幸福。也知道,你或許,并不能給我回應,因為,在我之前,你已經把心交給別人,看你為那個男人流淚,我很難過,為你,也為我自己。
愛是難以克制的東西,我依然愛你,哪怕你不愛我。我不後悔,老天給我機會遇見你,已經是厚待,我只怪在那有限的時間裏沒有更好地愛你,呵護你;我讓你哭了,給你傷痕——原諒我,愛情是把雙刃劍,我本意只想愛你。
一切都結束了,我失去了你,也贏得了機會。李耀祖以為扼住了我的脖子,我怎麽能讓他看出來呢?只好滿足他自以為是的控制。如果他知道我沒有經濟危機,那麽很可能,你就會是他控制我的最後一枚棋子。對李心姚,我承認這件事情做得龌龊,我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一丁點可能也不允許。我無法想象如果你出事了我會怎樣,我能做的,只是讓他以為我完全陷入經濟上的困頓,他沒必要再用你作為棋子。和李心姚在一起,也只是讓他感覺到我們緣分已盡,我可以為了事業丢棄你選擇李心姚,成為他的女婿,他會更放心。
漫漫,除了你,我沒有愛過別人。
我又讓你流淚了,是嗎?如果是,請原諒我,原諒我不知該怎樣讓你幸福。或許,在史良身邊,你的笑容會變得多起來,祝福你,寶貝。
方揚
一切都清晰了,我心裏頓時傷痛泛濫,變得難以抑制。
我問沉默着的劉暢,方揚,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劉暢的答案讓我絕望,如果行動失敗,方揚不可能有機會回來。
那成功的機會呢?劉暢給不出答案。
“如果方揚能順利及時和那邊接上頭又不暴露目标,警方才能當場截獲,才能一并端掉李耀祖和他的源頭,部署的環節有一個地方沒銜接好,方揚都……”
我不願意去想後果。沒有後果,一切都已經安排好,方揚只是按計劃做事,最終的結果肯定也是他們計劃好的。
突然間我變得無力,可是我依然瘋了般抓着劉暢,讓他告訴我方揚沒事,他沒事!我向劉暢大吼:“你說啊,他沒事!”
劉暢使勁地握住我的手腕,“漫漫,你冷靜點,他沒事,會沒事的!”
劉暢告訴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方揚那天和我分別後就離開了成都,如無意外,二十四小時後就會有結果。
結果是什麽?他回來?他不回來?
我睜着眼睛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這一輩子,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讓我揪心和不安,我等待的,是我的愛,我的希望。
我無聲地吶喊,方揚,我愛你!
我要你回來!
二十四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時針分針雙雙指到“12”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給劉暢撥去電話,聽着劉暢的呼吸我卻忘記了張口,或許,我也害怕張口,我只聽見自己刷刷掉下的眼淚,砸到電話機上,砸在我自己的手上。
那端的劉暢卻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他的冷靜幾欲把我帶入絕望。
“漫漫,”他叫我。
我的鼻腔困難地“嗯”了聲,“方揚回來了嗎?”我問。
一陣沉默,我心裏祈求劉暢不要那麽快給我答案。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想我沒那麽堅強去接受。可是我也矛盾地急切等待,等待他告訴我方揚回來了。
“你去買報紙看吧。”劉暢說完就挂了電話。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響,劉暢讓我看報紙,他是什麽意思?他回答那幾個字就那麽艱難嗎?還是,他也無法親口告訴我噩耗?
是噩耗嗎?不是的!不是的!
在我的心裏,方揚應該是堅不可摧的!我來不及穿衣服和鞋,赤着腳往外跑。到門口,手機響了,是林佳,我的心急速地沉到深海,她在報社,那麽,她接到了第一線消息?
林佳第一句話也是,“快看報紙!”
我無法等待,邊跑邊問:“是方揚嗎?”
“應該是,沒署具體名字,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李心姚一家都上了報紙!”
林佳挂上電話也沒告訴我方揚的确切消息!我心急火燎地到樓下的報刊亭,因為慌亂,錢沒付就跑了,那大娘扯長脖子叫了我幾聲才把錢要回去。
報紙上沒有方揚的照片和名字,可是我知道說的是他!
大致意思就是方揚配合警方卧底幾年,最終于昨日淩晨徹底扳倒某西南地區的大毒枭。整整一長篇的報道,但我在洋洋灑灑幾千字裏沒找出方揚接下來的消息。不過,可以知道的是,他安然脫險了。
方揚在哪裏?他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我無休止地懇求劉暢,讓他聯系方揚,我有話沒對他說。是的,我還沒告訴方揚,我愛他,真的愛他!
“漫漫,”劉暢叫我,“不是不幫你,我也聯系不上他。”
我想,方揚已經絕望了,他連讓我解釋的機會也懶得給了。
他平安就好!
好想親口告訴方揚:“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
最終,我打消離開成都的念頭。
我告訴朱主任,可以的話,再給我一個月,我要複職。我想用一個月的時間,找遍四川的每個角落,找方揚可能去的地方,找不到,我就等他。
我要大海撈針。因為,方揚還沒有聽到我說:“我愛你”!
真的是大海撈針。方揚家的大門,已經有了灰塵,他一直不曾回來。我的內心已經平靜下來。那片枇杷林,我已經去了無數次,央求那些農家樂的老板,如果,如果看到方揚,請轉告他,有個叫陸漫漫的女人,在找他,在等他!
他們都莫名其妙地問我:“誰是方揚?誰是陸漫漫?”
是啊,誰是方揚,誰是陸漫漫?
我只好在那些樹上纏上小布條,上面寫滿我要說的話,“方揚,我愛你!陸漫漫等你回來!”
我相信,他會看到的,我們是從這裏開始的,他會看到。
報社開辟了一方豆腐塊大小的專欄給我,林佳說方揚愛你,就會關注你的生活,你為這份報紙工作,保不準哪天,他就看到了。
我熱淚盈眶,突然發覺自己一直是戴着有色眼鏡看人,林佳、朱主任,其實他們人挺好的。
方揚說我像孩子。我真的像孩子,我連辨別人的基本能力都欠缺。
我媽打來電話,問我,不走了?
不走了!我告訴我媽,我要嫁給方揚了!
我媽在電話那端顯得激動,也很高興,“方揚是個好孩子,漫漫,你要好好珍惜啊!”挂前又問我,“時間定了嗎?”
眼淚因為這個問題又湧了出來,時間?我想如果方揚真的決意離去,我能在這樣的漫漫無期裏熬多久?
我無聲地挂了我媽的電話,方揚回來,我才能嫁給他!這個時間,是個未知數。
6.一切,消失!
5月12日,我坐在開往九寨溝的大巴上,窗外的天色變幻莫測,烏雲時時掠過,車子慢悠悠地晃蕩前進,剛到都江堰境內,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車子強烈地晃動起來。
所有人爆發出恐懼的驚叫!
地震了!車子的前方,猛然裂開了一條巨隙,咫尺之遙!如果車子再前進十米,那麽很可能,整車的人都将翻到側旁的大河裏!
司機很及時地剎住了車,車子裏立刻變成了沸騰的水,每個人都争先恐後往外擠。山在動,地在搖,我們被恐懼驚吓住了,大家無助地聚集在一起。
好一陣,世界終于平複了下來,天空開始下雨,我聽到有人爆發出哭聲,然後,大家都反應過來,開始慌亂地給親人打電話。
我突然想起我媽,也想起方揚,手忙腳亂地往家裏打去。
老家那邊災情并不嚴重,電話還通着,我媽說:“沒事,看你急得,房子都還立着。”
我急速挂上電話,撥了方揚的號碼,即使我知道那已經停機。我已經要崩潰,旁邊有其他郊縣親人的人獲得消息,有些地方,傷亡慘重。
而我并不知道方揚現在在哪裏!
淚水混雜着雨水倉皇流下,我顫抖地一遍一遍撥那沒有響應的號碼。
內心的恐懼越來越甚,因為身體已經不受控制,我開始顫抖,抖得厲害。我的雙眼模糊,他在哪裏?方揚到底在哪裏?我聽見自己一遍一遍地問,可是卻沒有人給我答案。
如果遺落是愛情的最終方式,那為什麽要用這麽多痛苦和無助來作鋪墊。為什麽?
方揚!就算你執意選擇離開,也該知道我是愛你的!這不是你的權利,是我的!
雨滴漸漸變小,我頹唐而機械地撥着電話,有人向我走來,遞上一支煙,“沒事的,別害怕。”他說。磁性的男性嗓音讓我擡起頭來,明朗的微笑!第一次見到方揚時他就這樣笑着,我恍惚地望着他,“什麽?”
他把衣服披在我的身上,走開了!我拿着煙,腦子中回旋着和方揚初次見面時的場景,微笑,潔白的牙齒,衣服……
漫漫,我愛你!
這是方揚對我說的話,方揚愛我!所以,我要找到他!告訴他,“我也愛你,方揚!”
這場災難全國震驚。
我的家鄉受到重創,滿目瘡痍,許多人失去了生命和家園,在死亡面前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我回到了報社,和大家一起共度這艱難的時刻,我和林佳都申請到北川重災區做支援。說實話,那段時間我沒有盡到一個記者的職責,林佳也是,包括同去的所有同事。我們都沒能采訪到任何煽情的話語,捕捉到那些感人的畫面,我相信在現場的每一個人,都無法從救命的時間裏擠出作秀的空隙,或許因為我們緩慢了哪怕一秒,一個生命就會流逝掉。我也好怕某一個時刻,我用手刨出的會是那具熟悉的身體,林佳一直安慰我說不會的,我說為什麽這樣肯定,林佳說是直覺!
主任打來電話,說我前段時間參賽的新聞作品獲獎了。我應付着和主任客套了幾句就挂了電話,現在哪裏還有心情想這些浮華的事情。在回成都的前一天,我和林佳還差點壯烈犧牲。那是正午過後,當時的救援地點是在高處,林佳給大家發幹糧和水,然後突然就發生了餘震。我看林佳站的位置有龜裂的痕跡,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身後所有人都大叫起來,就在我使勁推開林佳的時候,我們身後的地面塌下去了一大塊。
回成都後才得知,有人記錄了那次事件,并且刊登了一幅大大的照片。別人并不知道我和林佳的關系,以為那只是一次見義勇為,其中也有提及我的職業,乃至我的新近動态,當然也包括我的獲獎作品。讓我無法忍受的是對我私人感情的歪曲,說是我忍着相戀多年的男友在災難中失蹤的巨大悲痛奔赴現場。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從什麽地方得知的,後來想想除了報社自己炒作還能有誰,某某報社的記者某某某,這樣的炒作真讓人不齒!地震過後,有好幾家報社就跟我聯系上,開的報酬比較豐厚,我一一拒絕了他們的邀請,除了成都,我哪裏也不去!
而方揚被我擱在了心底,我想等我忙完了,我還是要繼續尋找方揚,他應該沒事。方揚頂天立地,他不會有事!
日子又恢複到從前,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心境,不再急躁,也不再悲傷,我堅信方揚會回來,他只是累了倦了傷了,他躲起來療傷,傷好了,他就回來了。
不久後,我知道,我太天真!理想和現實總是千差萬別。
我忽視了李心姚的存在。
林佳為我找了新的住所,在報社附近。搬進去的第一天我極力打造新居,企圖把房間裝扮成曾經的樣子。我想在我的潛意識裏,還是因為思念着方揚,擺好他用過的牙刷、手帕,還有衣服。我癱在沙發上,當眼淚來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