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甜，特別甜
客廳裏，周寶生揚聲打破兩人的沉默：“小祝老師，我想吃黃桃了，但是我還在縫衣服，你可以幫我拿個黃桃出來嗎？”
“好。”祝也避開周許望的視線，回，“你想吃大的還是小的？”
“大的！”随即改口，“算了還是小的吧，待會還要吃晚飯。”
祝也打開冰箱剛要拿黃桃，頭頂伸出一只手，被周許望先拿了，沾了他一手桃毛。
周許望三兩下洗幹淨，把黃桃擦幹水再遞給祝也，剛剛還寸步不讓、步步緊逼，轉眼成了沒轍的那個：“剛貼上的創口貼，最後一個，你省着點碰水行麽，換都不夠換。”
“不好意思。”周許望以為祝也知道要避着點水了，下一秒聽到她說，“我明天買一盒賠給你。”
“……”
等周新穎回家，一起吃完了晚飯，祝也去周寶生的房間拿雙肩包準備回學校。
周寶生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周許望看了眼她房間，問周寶生：“去不去散步？”
“不要。”周寶生一口拒絕，捧着下巴看動畫片看得津津有味。
“門口的冰沙也不吃？”
“不吃。”
“薯片也不吃？”
“……現在不想吃。”
“蛋撻、泡芙和芝士蛋糕也不吃？”
周寶生麻溜地關掉電視，去抱她親愛的舅舅的大腿，腦門拱來拱去的：“舅舅，我們去散步吧！”
祝也從房間出來，正好撞見這一幕：周寶生想讓周許望陪她去散步。
三人一道出門，周寶生把一路遇到的狗都問候了個遍，先叫名字，再問它吃了沒，最後滿意地摸摸頭。
祝也跟周許望落在後面，前後錯開半個人的距離，兩人都沒說話，周許望忽然開口喊：“祝也。”
祝也正看着天邊的火燒雲放空大腦，轉頭看他：“怎麽了？”
她神色自然平靜，不親昵，但也不再刻意避開。
這本來是周許望想要的結果，可祝也不用任何緩沖的，說不避就不避了，好像其實也沒太放在心上一樣，又讓人咬後槽牙，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人已經走到了小區門口，沒兩步路就是地鐵入口。
周寶生已經迫不及待要吃泡芙和芝士蛋糕了，扯着周許望的手要把他拖走。周許望站得穩如泰山，把沒說完的話補上：“創口貼別沾到水，睡覺的時候可以撕下來了。”
祝也點頭：“謝謝。”
地鐵這會兒晚高峰，人正多，祝也一路擠回的學校。回到寝室，屋裏悶熱到壓抑，寝室風扇風力不夠，不開空調幾乎不能待人。
祝也簡單沖了個澡，再把頭發吹到半幹，看了眼時間還早，她坐到書桌前繼續寫之前沒寫完的雅思教案，一直寫到淩晨兩點半。
合上筆蓋，祝也抻了個懶腰準備關燈睡覺。食指按在燈控開關上，不是平日的觸感，她這才想起來手上貼了個創口貼，還有周許望提醒的那句睡覺前記得把創口貼撕掉。
第二天，祝也趕到周家上課，周新穎剛好出門，跟她匆匆打了個招呼。房間裏，阿姨正在哄周寶生起床，餐桌上，周許望慢條斯理地吃着早飯。
阿姨聽動靜知道祝也來了，喊：“小祝老師，油條和茶葉蛋給你也買了一份，你去吃了吧。”
“謝謝。”祝也回。她走到廚房，把一盒新創口貼放進廚房吊櫃裏，然後洗了手走到餐桌邊，在周許望斜對面坐下。
阿姨打好的豆漿在她左手邊，祝也倒了杯，看到周許望手邊還沒有。既然昨天他都說開了能“和諧相處”，她再顧忌這個那個的，反給人添堵。
祝也主動問：“你要豆漿嗎？”
周許望擡眼看她，有點意外，但沒拒絕：“來一杯吧。”
祝也幫他倒了杯遞過去，周許望接過，杯壁還溫熱着，不知道是豆漿的溫度，還是人掌心留下的餘溫。周許望喝了兩口，然後擱在了手邊。
祝也就着豆漿吃了半根油條，香是香，膩也是真膩，胃脹不說，嘴裏也黏黏糊糊的，她喝完大半杯水還是覺得難受。
周許望擡眼，遞過來一盒薄荷糖：“要嗎？”
祝也搖頭：“不用了，我沒那麽膩了。”
周許望收了手，看見祝也又往杯裏倒滿水，一口氣喝完，确實是“沒那麽膩了”。
推開椅子，周許望起身去了廚房，沒一會兒端出來兩杯山楂幹泡的水，路過祝也身旁時，其中一杯放到了她手邊。
祝也意外地道聲“謝謝”，沒看出來上面飄的是什麽，啜了口，水溫常溫，帶着點酸澀和果香，是山楂。一杯喝完，口中解膩大半。
喝完後坐了會兒，周許望收拾好餐具，回了房間。等周寶生洗漱好、坐在餐桌上早餐快吃完的時候，周許望才從房間裏出來，他換了身行頭，看樣子是準備要出門。
周寶生塞着一嘴的茶葉蛋提醒他：“舅舅，別忘了我的薯片！”
昨晚出去散步光買小蛋糕了，薯片還沒買呢！
“知道了。”周許望說。
吃完早飯，祝也幫周寶生上英語課。怕她基礎打不紮實，祝也打算先幫她把三年級的英語過一遍，再學四年級內容。
周寶生雖然愛睡愛玩，上起課來卻認真積極，兩人一問一答，時間過得飛快。吃完中飯，祝也陪周寶生玩了會兒，然後各自午休。
閉着眼睛，祝也睡不着，幹脆摸出手機，看看晚上能找個什麽兼職。
下午學數學，周寶生在這塊底子更差。祝也早有預料，按照教案有條不紊地教，學知識點、寫練習、對答案，一套流程完，周寶生比蹦出花果山的孫猴子還要釋放天性。
她一溜煙跑出房間，大吃大喝快速補充一番元氣，又想喊祝也來一起玩電視游戲，被阿姨勸住：“小祝老師剛幫你學習完，就要陪你玩游戲，累都累死了。”
祝也沒聽到兩人對話，她正在分析周寶生的易錯點，好下次鞏固。翻頁時，餘光瞥見門口有道蹑手蹑腳的影子，她轉頭看：“寶生，怎麽了？”
周寶生傻樂地直搖頭：“沒什麽。”
然後飛快跑回客廳報喜訊：“阿姨，太好了，小祝老師還活着！”
阿姨真是又無語又好笑，佯兇她一句：“呸呸呸，快呸掉。”
祝也沒明白周寶生在樂什麽，但也跟着笑了，笑完手攔在嘴邊打了個哈欠，遲來的泛起倦意。
周許望白天到學校實驗室報道，導師讓他順便帶帶兩個新分進來的學弟學妹。下午導師回實驗室，先跟新生們聊了會兒，然後拍拍周許望肩膀：“辛苦了辛苦了。”
又順口說起：“你前兩天那篇論文我看了，算法的降複雜度處理的很不錯，角度新穎，比你上學期比賽那篇處理得更好。”
周許望說：“看《Journal of Machine Learning Research》的時候的一點想法，沒想到能成功。”
導師點頭笑了笑，順帶跟周許望聊了會兒未來的打算。沒什麽事了，周許望開車回頤園，在小區外停車去了趟超市，人再出來，手上多出個能讓周寶生吃到牙醫看了都直呼“好家夥”的大號購物袋，裝了滿滿一袋零食。
家裏，周寶生看着動畫片，聽到開門聲，興奮地喊：“舅舅，你回來啦。”猜都不用猜，她媽媽就沒有六點鐘之前回來過。
周許望把一大袋零食擱在沙發上，周寶生“哇哦”一聲，幸福來得猝不及防，她噘着嘴沖周許望直嘬：“謝謝舅舅。”
周許望提醒：“肯德基剛烤出來的蛋撻在袋子裏，還熱，待會冷了。”
周寶生心花怒放，趕緊翻出肯德基，掏出個蛋撻咬一口，還溫熱着，酥皮掉了一地毯，阿姨趕緊讓她拿紙墊着。
周許望掃視一圈沒看到祝也，直接去了周寶生房間。
夕陽鋪進落地窗裏，祝也趴在桌上，鋪了一身餘晖。她枕着胳膊，背部均勻地起伏，像是睡着了。
周許望放輕腳步走到桌邊，确認祝也是真的睡着了，她半張臉被細軟的短發擋住，眉頭皺着，睫毛随着輕淺的呼吸微微顫動，似乎睡得不□□穩。
周許望看了眼正對着祝也的落地窗，繞到她斜前方，将她罩在影子下，用身體擋住明亮刺眼的光線。過了會兒，祝也的眉頭逐漸松開，呼吸平緩下來。
周許望站着沒動，又把空調溫度調高了兩度。
低下頭，祝也毫無防備地睡在他眼下，她的側臉頰随呼吸一鼓一鼓的，莫名有種讓人想掐一把的感覺。
各種舊賬新賬湧上心頭，周許望真想狠狠捏一把當解恨算了，他想法落到手上，卻只是曲起了食指，用指背把沾在祝也唇上的頭發輕拂了開。然後手揣回褲兜裏，再無動作。
她天天都不睡覺嗎，黑眼圈都快趕上大熊貓了。
四下靜谧，落日西沉。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覺脖子有點酸了，她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眼前是一片暗色，已經晚上了嗎。
祝也擡頭往窗外看，卻順着看到了張俊朗分明的臉，她有點意外：“周許望？你怎麽在這？”
原來不是天黑了，是周許望的影子斜在桌面上。祝也摸起手機看時間，她居然睡了半個多小時。
周許望掃了眼桌面，随手抄起本作業本，翻兩下說：“我來看看周寶生今天學的怎麽樣。”
祝也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剛剛不小心睡着了。”
周許望挑了挑眉，說：“睡了多久？我剛來你就醒了。”
他放下周寶生的作業本，心裏驚嘆于周寶生錯的這般花樣百出，她老師還能在期末評語上留下一句“孩子很聰明，就是不太努力”，并随論點附上了兩百字的小作文論證。可見她老師為了她的“聰明”付出了多少努力。
聽到周許望的話，祝也暗松了口氣，是這樣就好，總不好讓人來查作業了，一直看着她在睡覺。
兩人交流了會兒周寶生的學習情況，門外一陣腳步聲漸近，阿姨出現在門口：“小祝老師，來吃西瓜了。唉，小周你也在這？”
“嗯，”周許望回，“剛從房間過來，看看周寶生的作業。”
阿姨笑：“剛好省了去叫你，一起去吃西瓜吧，特別甜，我切了好大一碗。”
“嗯。”
阿姨走後，祝也收整了下桌上的東西，到門口準備關燈時看見周許望還站在原地沒動。祝也問：“你要出去嗎？”
周許望朝門口擡擡下巴：“你先去吧，我再看看周寶生作業。”
祝也點頭轉身離開房間。聽腳步聲走遠了，确認人到客廳了，周許望才撐着桌沿擡了擡腿，“啧”了聲，麻得動不了。
他剛剛可以輕點把窗簾拉上，或者是邊站着邊小幅度活動活動腿，但一個都沒幹，就傻不愣登地杵了半小時。人心甘情願地犯起蠢來，別說腿麻，腿斷了都是自找的。
兩分鐘後周許望才到客廳去吃西瓜，沒吃幾塊手機鈴響了，是周新穎打來的電話。
她臨時接到工作要出差，平日有只行李箱準備在辦公室裏，可以直接提上走人，所以這會兒已經在機場了，想讓周許望在家住段時間幫忙看着周寶生。
一大碗西瓜阿姨自己沒吃多少，去了廚房，祝也和周許望也沒吃幾塊，全靠周寶生在輸出。
不過她這會兒忙着在給芭比娃娃們做夏日成衣，沒手吃，委托了她的小祝老師給她喂。吃到還剩最後一塊，周寶生真吃不下了，苦着臉搖頭：“小祝老師，我好想吐啊。”
但老師說了不能浪費，周寶生說：“你給我舅舅吃吧。”
周許望還在打電話，祝也不想為一塊西瓜打擾人家辦正事，決定自己解決掉。她剛要把西瓜送到嘴邊，腕間一熱，被周許望握住手腕帶到他嘴邊，他低頭把那塊西瓜吃了。
周許望看了眼祝也，低聲說：“謝謝。”
他态度自然到讓人覺得這就是“朋友”之間的日常舉動，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祝也收回手，說：“沒事。”
她起身把吃完西瓜的碗拿回廚房，路過空調的時候，祝也捋了捋剛剛被周許望握過的那截手腕，他掌心的餘溫附在皮膚上，一下遇到冷氣，溫差感異常明顯。
電話裏，周新穎問：“你剛吃什麽呢？”
周許望說：“吃西瓜。”
“忙忘了，都到吃西瓜的季節了。”周新穎順口一帶，“今年夏天的西瓜甜嗎？”
周許望眼睛跟着祝也進了廚房，嘴裏還泛着回甘，他輕笑了聲：“甜，特別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