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Z:忙着為情所困

從洗手間出來,周許望先把祝也送回車上,再去兒童樂園,剛好準點接到周寶生。

坐進副駕駛裏,周寶生往後一瞥看到祝也,又驚又喜:“小祝老師,你怎麽回來了?!”

沒等祝也編個理由搪塞過去,周許望接了話:“你小祝老師辦完事,想你了,就回來了。”

周寶生咧嘴笑,馬上要去後座找祝也相親相愛,被周許望按在副駕駛:“別亂動,開車了。”

“好吧。”周寶生迫于強權,只能作罷。

車子啓動,祝也用力按住下腹止痛,車窗外景物飛馳,她頭暈地閉上了眼,腦子裏提醒自己待會要去藥店買布洛芬。

車開到半路,周許望看了眼後視鏡,後座的人安安靜靜地抵着車窗,好一會兒沒動靜,應該是累得睡着了。

車駛下高速,開進城區,周許望在路邊停下車,人行道內側的藥店招牌亮着綠燈,格外醒目。

周寶生一眼看到了藥店旁邊的雞蛋灌餅店,狂咽口水,眼裏冒星星:“舅舅,你怎麽知道我想吃東西了?”

周許望解開安全帶,敷衍說:“我什麽不知道。”

周寶生咧嘴一笑,也要下車:“小祝老師,我們一起……唔!”

祝也安靜地躺在後座,周寶生被周許望捂着嘴抱下車,他一本正經地教育道:“周寶生,你下半年就四年級的大孩子了,該學着獨立了。”

“……獨立?”周寶生滿臉迷茫,“這樣嗎?”

她左手往後拉起左腳踝,金雞獨立。

周許望拍拍她的肩:“就是這樣。你自己獨立地去買雞蛋灌餅,再獨立地吃完它,去吧。”

周寶生“哦”一聲,雖然很懵但很獨立地跳去了灌餅店。周許望诓完外甥女,自己走進路旁的藥店,咨詢一番後,買了兩盒布洛芬緩釋膠囊。

車開到新大宿舍區外,沒等周許望把人叫起來,祝也自己醒了,被痛醒的。辨認清眼前這幢樓是宿舍樓,她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還沒買藥,待會得再出去一趟。

周寶生吃飽喝足,在副駕駛睡着了。祝也先跟周許望道了謝,再輕手輕腳下車,還沒走又被叫住了:“祝也。”

祝也回頭,周許望從車窗裏遞出個塑料袋。路燈光暈撒下,他眼裏點着光,鼻梁硬挺,啓唇:“周寶生剛剛想吃雞蛋灌餅,旁邊有家藥店,順便給你買的。”

透明塑料袋隐約印出藥盒上的印刷字——布洛芬。

祝也怔然片刻,接過:“……謝謝。”

只有兩個字好像太單薄,祝也費了半天勁又憋出一句:“周許望,你是個好人。”

“好人?”周許望哂笑,這是誇他呢還是罵他呢。他胳膊肘搭上車窗沿,看着祝也,說:“有多好?”

他把這皮球回踢給祝也,照她的個性,他也沒想能從她那得到什麽确切答案,就是單純想刁難她。

樹影月下,祝也的唇色退得比月光還白,她在說和不說之間徘徊良久後,認真說:“非常、非常、非常好。”

本來覺得這種東西說出來很別扭,但真說出來了好像也就這樣。祝也微笑了下,眼角和眼尾略彎,像初八的上弦月。

“謝謝,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祝也說完,微點了下頭,轉身走回寝室樓。

直到開車回到頤園,吃完飯洗了澡,再躺上床,周許望都不願意承認,那個因為一句話在車廂裏傻愣了足足兩分鐘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車開到半路,周許望甚至在路邊停下,想一腳油門沖回去找祝也問個明白,一個“非常”是不錯,兩個“非常”是欣賞,那三個“非常”是什麽意思?

要在“好”前面綴上幾個“非常”才能打動她?

周寶生玩累了,睡得打起小鼾。周許望抹了把臉,告訴自己不能操之過急,打開電臺想聽個聲,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電臺主播在播送一位聽衆點的《美錯》,女歌手咬字纏綿悱恻:“讓我感情用事,理智無補于事……能自以為是也是個恩賜……”

人犯起矯情來,聽什麽都像在唱自己。周許望本來只想冷靜會兒,這下幹脆摸出煙盒下了車。

他抽出根煙咬在嘴上,手攔着風點燃,随着火點燃燒,久違的尼古丁味逐漸麻痹了大腦。

褲袋裏,手機抖了抖,是謝易行的消息。

謝易行:今晚去籃球館嗎?好久沒活動活動了,手都生了。

周許望懶得打字,言簡意赅。

Z:不去,忙。

謝易行納了悶了,他這幾天不是在給自己放假嗎,難道是接新項目了?

謝易行:忙什麽呢你?新項目?

Z:忙着為情所困。

“我靠!”謝易行震驚了,驚天大瓜!

他像只瓜田裏亂竄的猹,趕緊虛情假意地回:我的好兄弟,心裏有苦你對我說 [/擁抱][/擁抱]

周許望狀态顯示“正在輸入中”,謝易行排除掉“日久生情”的可能性,從“一見鐘情”腦補到“虐戀情深”。

好一會兒後,手機抖了抖,周許望只回了簡簡單單一句話。

Z:你談過戀愛嗎?

短短六個字,傷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謝易行不甘示弱,正要措辭反擊,又收到了消息。

Z:不說了,她給我發消息了。

謝易行:“……”

文字讀不出語氣,但不妨礙這句話秀得都快從他手機屏幕裏跳出來了!

周許望點開對話框,消息是祝也的轉賬,把他今天花了的錢全部還清。周許望點下收款,順勢聊了幾句,最後以“早點睡”收尾。

一看時間,才八點鐘。他上一秒還郁悶着,下一秒又坐上了雲霄飛車,嘴角挂笑,撚滅沒抽完的半截煙,踩上油門回了頤園。

回到寝室,祝也吃了布洛芬,還完周許望的賬,沖了澡以後還得洗褲子。全部做完,帶着身腰酸背痛早早卧上了床。早上天剛翻魚肚白,又被痛醒了。

祝也感覺好像有只手在揉掐她子宮,腹腔裏“牽腸挂肚”的劇痛,她忍不住地蜷縮起來,又不知道拉扯到了腦子裏哪根筋,頭皮也跟着突突猛跳。比昨天那波痛經更來勢洶洶。

她腳發虛地下床,擠了兩粒布洛芬,剛送了口水咽下去,“嘔”地一聲,一陣胃痙攣,人沖進廁所裏狂吐酸水。

一直嘔到吐無可吐了,祝也補了兩粒布洛芬再躺回床上,她渾身被冷汗浸得濕透,視線昏沉,意識渙散,幾乎是痛暈了過去。

不知道暈了多久,直到一道鈴聲驟然響起。

祝也半天才醒過來,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機看,是周許望打來的電話,她點下了接通。

電話裏,周寶生歡快地喊了聲“小祝老師早上好”,語速噼裏啪啦像放鞭炮,先表達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再吐槽她明明要去上芭蕾課,她舅給她送去了鋼琴課老師家,真是笨死了。

祝也安靜聽周寶生碎碎念完,笑了笑,痛經被轉移走部分注意力,好像也沒那麽痛了。

車到達目的地,下了車,周寶生手裏的手機被周許望接過,他鎖上車,說:“周寶生非要給你打電話,我說周末你小祝老師要休息,沒勸住。”

如果周寶生剛說完“我想小祝老師了”,周許望馬上推波助瀾地接了句“那你就給她打個電話”,也算是“勸”的話,他确實勸了。

周許望抓着周寶生後領把人拖進電梯,明知故問:“今天休息日,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

“沒有,我剛在睡覺。”祝也聲音很輕。

周許望卻聽得蹙了蹙眉,憑直覺問:“你今天還在痛?”

他記得高中那會兒,祝也生理期也會難受,但好像只是全身沒什麽力氣,沒有像昨天痛得那麽厲害。

電梯在23樓停下,周許望領着周寶生走出電梯:“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開車去接你。”

祝也說:“謝謝不用了,我早上吃完藥已經好了很多,休息一下就行。”

周許望本來準備了半小時的話題,立刻删減到只剩一句:“那你先好好休息。”

“嗯。”

挂斷電話,祝也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從日出到太陽西斜,靠兩倍藥量才勉強止住強烈的痛感。

晚上還有個雅思家教,祝也沒那麽痛了,爬下床又吃了頓藥,簡單洗漱,然後換了身衣服出門。

雅思家教的地點也在頤園,祝也趕到那,按了門鈴,沒一會兒門打開,她差點以為自己穿越了。

姚池一身動漫人物cosplay的衣服,神情淡漠:“進來吧。”

姚池衣裙繁複,跟歐式奢華的家裝結合,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你就是我的雅思老師?”走進房間,姚池随口一問。

祝也“嗯”了聲:“我姓祝,祝福的祝,祝也。”

“姚池。”

姚池下學期高二,一堆暑假作業正攤在桌上,還沒寫完,她随手堆到了一邊。

祝也已經準備好資料,先拿了一頁簡單題給姚池測試,她寫的飛快,結果慘不忍睹。

姚池反而輕松地往椅背一靠,笑:“怎麽樣,高材生,是不是沒見過有人英語這麽差。”

祝也沒搭理她,把問題都挑出來以後,再跟她逐一講解。姚池倒也配合,時間一轉而逝。

晚上九點上完課,祝也把資料塞進書包裏準備回去,突然有人推門進來了。擡頭看去,男人西裝革履,聲音渾厚嚴厲:“姚池,我說過多少次,在家裏不要穿這種稀奇古怪的衣服!”

姚池置若未聞,淡淡回:“哦,知道了。”

祝也跟姚應遠點頭致意,等她一出房間,姚應遠“咔噠”把門合上,祝也在門口換鞋還能聽到訓話聲。

“好的不學,差的全替上你媽了!一天到晚就喜歡這種不着調的東西!能不能花點心思在正經地方?你張叔叔他女兒開學就去劍橋了,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能不能給我争點氣?”

之後如何祝也沒再聽下去,輕帶上門走了。

頤園綠化率高,晚風擦過層層密葉,沙沙的響,人不自覺放松下來。

謝易行邊走邊甩胳膊,還在回味剛剛那場籃球賽,他們去籃球館随便組的局,沒想到對方實力不錯,打得酣暢淋漓。

謝易行望了眼不遠處那幢高樓,笑了起來,胳膊肘搭上周許望的肩,說:“說起來,寶生好久沒見到我了,請我去你家喝杯冰水?”

周許望睨他一眼,本來想說周寶生今天上午學芭蕾,下午學鋼琴,這會兒早睡得打呼嚕了。

誰知道謝易行昨晚剛被周許望單身羞辱一波,正是自尊心極其敏感的時候。他會錯了周許望的意,炸毛了:“你不會是以為我想當你外甥女婿吧!?”

周許望無語:“你想得美。”

謝易行又不樂意了,哼哼兩聲:“說不定夢想照進現實呢。”

說着話,一對小情侶迎面走過來,女生手拿着只甜筒,自己咬一口,又遞給男友咬一口,相親相愛的小兩口。

謝易行看得眼珠都不轉了。他打量得太過直白,激起了男友的警報雷達,兩人目光一對,火花呲啦。

周許望身處局外,掃了眼鬥雞眼似的兩人,只覺得好笑。

聽到笑聲,謝易行反瞪周許望,又笑他是吧,好,行。

下一秒,他抓住周許望的手,整個人貼過去,故意惡心人地掐着嗓子說:“親愛的,我也想吃甜筒了嘛。”

男友眼睛一瞪圓,瞳孔地震,趕緊拉着女朋友走了。

周許望面無表情,看着謝易行放大在眼前的臉,冷聲說:“你再湊近一厘米,今晚就在這打一架再走。”

謝易行直了身,一箭雙雕,心情大好:“別啊,你看我笑得多帥,伸手不打笑臉人聽沒聽過。”

謝易行笑完一通,渾身舒暢。他忽地朝前擡擡下巴,跟周許望說:“诶你看那人,像不像陸臨川他女朋友的舍友,姓祝那學妹,特漂亮那個。”

等看清楚了:“我去,還真是!她家也住這?”

周許望擡眼看過去,祝也走在樹蔭下,路燈透過密密匝匝的厚葉灑下光斑,落在她身上,影影綽綽。

等走近了,謝易行熱情地舉手打招呼:“祝學妹,好巧,你也住這兒?”

“謝學長。”祝也回,“我住寝室,是晚上有個家教在這。”

祝也的視線從兩人身上一帶而過,又想起了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幕——兩人牽手散步,謝易行還親昵撒嬌。

她覺得,他們倆還挺有勇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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