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岳老師還給藍琦琦打電話了,于是藍琦琦下班後帶着一家人都來了。
藍琦琦的丈夫是華裔,很喜歡中國文化,中餐也比較喜歡,有時候自己在家裏也學着做。藍琦琦也做,但從沒吃過像穆桐做的這樣純正的中餐,所以一頓飯下來都是對穆桐的稱贊。
藍琦琦的倆孩子也在,中文說的不太好,而戚時雨的口語不太好,所以倆孩子就跟她中英參半的交流,但穆桐聽明白了,這倆孩子不僅監督并且時時提醒戚時雨不能吃辣的菜,最好連可樂都不要喝。
戚時雨可以喝茶,但總試圖把筷子伸向那邊的幹鍋蝦,紅紅火火的辣椒還有許許多多的麻椒,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最後還是穆桐從中調和,以戚時雨只能吃兩只蝦,一個孩子夾一只告終。
晚飯後藍琦琦叫丈夫帶着倆孩子回去,她想今晚睡療養院。
穆桐要回酒店,藍琦琦的丈夫就提議送穆桐,但被藍琦琦趕走:“桐哥還沒吃飯後水果呢,寶貝們都瞌睡了,你快帶他們回去休息。”
倆寶貝的墨藍色眼睛瞪得又圓又亮,想說自己不想睡覺,想留下玩,卻被媽媽“兇惡”的眼神吓得什麽都不敢說了,一左一右摟着爸爸叫趕緊走。
穆桐對孩子一向細心又耐心,跟倆孩子說晚安的時候,藍琦琦覺得簡直能看到他身後“慈父”的光芒,忍不住笑道:“喜歡的話趕緊結婚生一個啊。”
穆桐笑了下沒說話。
穆桐按藍琦琦的要求吃了水果,幾人一起又聊了會兒天就該回去了,藍琦琦收着水果盤道:“時雨,你幫我送一下桐哥呗。”
戚時雨便起身跟在穆桐身後要去換鞋。
穆桐道:“不用送,我知道怎麽走。”
藍琦琦道:“時雨比你還熟……你不叫她送,又該回房間去學習了,你就當讓她休息一下。”
岳老師的房間是兩室一廳的小公寓,戚時雨來後,就住了另一間小點的卧室,藍琦琦也經常住下,就跟岳老師住一起。
上午岳老師帶穆桐參觀她這小公寓的時候,戚時雨的房間除了那張床,基本都是書,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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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老師也道:“去吧,學了一天了,就當休息了。”
于是,倆人一起出門。
戚時雨還從來沒有跟穆桐這樣并肩悠閑的一起走過,穆桐走的慢,她自然也放慢腳步。
療養院的環境很好,路燈下婆娑的樹影顯得初秋的夜色很是靜谧。
穆桐随口道:“學習辛苦吧?”
戚時雨道:“還好。”頓了下她接着道,“師兄,我想考編導的專業。”
穆桐道:“嗯,我上午聽老師說了。”
戚時雨道:“對不起。”
穆桐笑着道:“如果你更喜歡編導就應該選擇自己喜歡的,就像我喜歡配音,年輕時什麽都不想幹也不考慮那麽多,就想做配音演員。為了喜歡做出的選擇不容易後悔,為此付出不管多少的努力或者辛苦也情願。”
戚時雨好一陣沒說話。
又走了一段,戚時雨才道:“銳哥和任老師好嗎?”
穆桐笑道:“都好,銳哥比以前忙了點,任老師接了部廣播劇,還是配導,最近也在忙。”
戚時雨道:“師兄你忙不忙?”
穆桐道:“不太忙,來前跟銳哥和任老師請了一周假,沒有什麽要緊能在這裏待一周。”
戚時雨點頭。
可能公司真的沒有要緊事找他,所以穆桐待滿了一周。
開始岳老師還總叫他出去逛逛玩玩,但穆桐更願意在她這裏閑着,然後到飯點了做做飯。所以這一周穆桐基本就三點一線的生活:酒店,療養院,超市。
岳老師的客廳這一周變得更加熱鬧了。
原來戚時雨為了多點學習時間,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快餐,有時候幹脆就不吃了。但這一周晚上準時回來,并且吃完飯能和大家玩一會兒或者聊一會兒再去學習。
藍琦琦一家四口也天天來,有時候既算藍琦琦因為忙工作不能來,她老公也會帶着倆孩子來吃飯,主要是想跟穆桐學做中餐。
穆桐回國那天,戚時雨提前知道他的航班,想送他,但穆桐不讓。
一下午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時間,快到穆桐登機時間,戚時雨給他發了條信息:師兄,一路平安。
穆桐的回複很快過來:好。你也多注意休息,要好好吃飯。
戚時雨回道:記住了,謝謝師兄。
平安夜那天下了大雪,給即将到來的聖誕節更增許多節日氣氛。
西方人的聖誕節無異于中國的春節,所以很準時放假了,連市圖書管都不能去了,戚時雨只能在家學習。
冬雪也來趕熱鬧,天還沒亮時便飄起了雪花。
藍琦琦知道戚時雨時間緊迫,便一早接岳老師去她家裏過節了,并且叮囑她晚上一定得過去一起吃飯。
療養院外面的路燈都裝扮的很隆重,院裏前幾天還專門運來一顆大聖誕樹,現在聖誕樹上不僅挂了許多小裝飾和小禮物,還有一身雪白的新衣。
白茫茫的世界裏,一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身影幾乎要融入身後的雪的世界裏了。
戚時雨聽到門鈴聲的時候,還以為是隔壁那位外國老爺爺來找岳老師有什麽事,所以,門一開,看到像是從天而降的穆桐時,完全呆住了。
穆桐進大樓前已經拍過身上的雪,但帽子上還有別的沒拍掉的雪花這個時候已經化成小水珠,在室內斜照過來的燈光下,閃閃發亮。
穆桐摘掉口罩,說話時氣息都是白的:“不讓我進去嗎?我快凍死了。”
戚時雨下意識的讓開。
穆桐在玄關換鞋,順手把背包摘下來放在鞋櫃上,回頭看還愣在門口的戚時雨,不禁笑道:“傻愣着幹嘛?怎麽不進來?”
戚時雨這才關上門進屋。
穆桐先去壁爐旁烤一陣子才算暖和了。
戚時雨給他倒了熱茶,茶沒喝完,倒先被穆桐的手捂涼了,戚時雨又去給他換了杯,回來後才開口道:“師兄,你怎麽來了?”
穆桐捂着手笑道:“沒工作了就來了。”
戚時雨道:“今天下了大雪,你訂機票的時候沒看天氣嗎?”
穆桐不在意道:“先不說這個了,我給你帶了東西。”
說着,就去門口玄關的鞋櫃上拿自己的背包,打開後從裏面拿出來一個又大又圓又紅的蘋果,遞給戚時雨道,“想着你和老師肯定是和琦琦一起過節,就沒什麽好帶的,這個是我和銳哥齊天還有別的朋友在果園摘的,就給你帶過來了。”
戚時雨接過蘋果,笑着道:“外國人平安夜不吃蘋果。”
穆桐也笑道:“我知道,可你不是不是外國人嗎?”
戚時雨看着穆桐道:“師兄,你的呢?”
穆桐愣了下才明白戚時雨的意思:“我們在果園吃了不少了,而且這東西背着挺沉,我就給你和岳老師各帶一個。”
戚時雨難得玩笑道:“我不會跟貝貝和球球告密的。”
貝貝和球球是藍琦琦家那倆寶貝。
穆桐笑道:“那就多謝你了。”
戚時雨去廚房把那顆又大又圓又紅的蘋果切了,非要分穆桐一半,倆人便圍在壁爐前一人吃一半蘋果。
下飛機後穆桐先給岳老師打的電話,所以知道她在藍琦琦家,而戚時雨一人在療養院的公寓學習。
藍琦琦聽見他來,叫他先去離得近的療養院,一會兒她去接戚時雨時正好一起接兩人回去。
藍琦琦來的很快,倆人吃完蘋果沒多久,她出發的消息就過來了。
戚時雨去房間穿上毛呢外套就準備出門,在玄關正要換鞋的穆桐一看她的衣服,便道:“外面很冷,換件厚點的。”
戚時雨摸摸身上的衣服,覺得挺厚,不過既然穆桐說了,就又回去換了件紅色的羽絨服。
戚時雨皮膚白,中國紅的羽絨服不僅襯得她白皙紅潤,而且看起來整個人都活潑一點,初冬去買衣服時,岳老師一眼就相中了這件。
這是今天戚時雨第一次出公寓。
剛出公寓樓的大門,北風卷着碎雪撲面而來,叫戚時雨對這個國家的冬天有了新的認識。
雖說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把路上的積雪已經清理掉,但天空中的雪花一直沒停止飄落,加上此時療養院幾乎沒有人進出,所以很快地上又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走上去一步一個腳印。
戚時雨跟穆桐并肩走,倆人都走的不快。
走一陣後,戚時雨回頭看身後的兩串腳印。過了沒多久,又回頭看。
穆桐覺得好笑,也回頭道:“看什麽呢?”
戚時雨戴着口罩,所以眼睛彎彎的笑模樣更清晰了:“我想起來小時候學過的一篇課文,題目忘了,但記得裏面有幾句話:‘下雪啦下雪啦,雪地裏來了一群小畫家。小雞畫竹葉,小馬畫月牙。不用顏料不用筆,幾步就成一幅畫。”
穆桐也笑道:“你中間還少了兩句‘小雞畫竹葉,小狗畫梅花,小鴨畫楓葉,小馬畫月牙’。”
戚時雨看着他道:“你也學過?”
穆桐笑道:“正好看到過。”
戚時雨道:“那師兄看我們‘畫’的是什麽?”
穆桐道:“雖然不是圓,但這麽看過去像省略號,你覺得呢?”
戚時雨想了下道:“我覺得像記憶,像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