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像是看到了希望，連最疲憊不堪的洛麗娜都加快了速度，一行人飛快往前走去。

快到死囚門前，林麗看着眼前的景象發出小聲的驚呼，旁邊的洛麗娜也猛地後退好幾步。

洛栗盯着面前的“天體廣場”緩緩吐出一口氣，饒是她這幾天經歷了許多，對面前的場景還是感到強烈的不适。

廣場上躺着上百個渾身□□只留下一個手環的人們，像極了洛栗記憶中的天體海灘。

但與沙灘上的人們閑适自在不同的是，他們臉上都死氣沉沉，瘦得肋骨分明，有氣無力的躺在冰冷的石磚上，渾濁的雙眼沒有焦距的看着某一處，對外界沒有絲毫反應。

他們怎麽了？

洛栗握緊手裏的棍子，警惕起來。

“他們是散養的種豬。”洛岩的聲音在她身前響起，洛栗一驚，才發現是洛麗娜問出口。

“沒有希望，又不敢結束自己的生命，只配這麽茍延殘喘的躺在這裏。”

男人彎腰抓起一個躺在地上的人，随手在他手環上一抹：“啧，來晚了，積分都為零了。”

附近也有幾個人和洛岩一樣，挑揀貨物般抓起廣場上的人看他們的手環，有人因為沒有積分可拿，用力踢他們出氣。

洛栗皺眉，下意識脫口而出：“他們為什麽不反抗？”

洛岩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反抗又沒有用，除非你能聽到神谕。”

“神谕是什麽？”洛栗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

看在這個女兒最近比較像自己的份上，洛岩多了絲耐心，但也就只有一絲。

“神明回應信徒的祈禱，将賜予我們力量。”

說完這句話，他便疾步往前走去。

……神神叨叨的。

落在後面的洛栗暗自嘀咕了一句，她可是崇尚科學主義唯物——

哦對，它崩塌了。

少女摸摸胸口的小刀，再想想夢境的迷霧。

當她沒說。

跟上前面三人，洛栗還在思索神谕會不會就是迷霧，突然感覺前面的人停下，趕忙剎住車避免撞上。

她探頭一看發現人們居然規規矩矩在排隊！

那可是排隊！幾乎就不可能存在于清潔區的文明行為。

誰憑素質進門啊，都是憑硬實力，拳頭大就老大，就能第一個大搖大擺進去。

不過洛栗看了一會就反應過來，不是清潔區的人突然講文明懂禮貌，而是現在有人比他們拳頭更大。

死囚門下一排站開的全副武裝士兵，槍/管上膛，利刃對外，正冷冷看着他們這一排人，黑黢黢的槍/口時刻警惕的對準他們。

看那些士兵的眼神，洛栗敢保證，如果一發生狀況這些人會立即向他們掃射。

在他們的背後，一臺巨大的銀灰機器在運行，上面的屏幕飛快劃過流光，洛栗還沒看清上面的東西就被排在前面的人擋住了。

她還想探頭看，一個士兵就舉着槍朝她這裏轉過來，洛栗連忙縮回腦袋。

這時，天已經蒙蒙亮，馬上就到兌換開放時間，廣場上人愈發的多。在士兵管制的紅線以外範圍，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就在她乖巧當鹌鹑排隊時，突然感覺腰上有什麽東西戳了戳她。

洛栗一怔臉色一沉，又是個變态。

她握緊棍子就要給後面的人重重一擊。

結果還沒動手，耳朵裏就傳來一道清冷好聽的少年音，只是嘶啞的聲帶，破壞了美感。

“不要相信阿爾瓦，他三任情人都死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

祂是誰？怎麽知道阿爾瓦的事？

洛栗心念急轉，一回頭就看到和她身高差不多的人宛如一尾魚般合入人流，只看見對方兜帽地下飛起的一縷深藍色發絲。

耳尖還有些發癢，那聲音酥酥麻麻，洛栗用力晃了晃腦袋才把那種奇怪的感覺晃了出去。

她的動作引起前面人的注意。

洛岩回過頭皺着眉：“怎麽了？”他往剛才那人跑走的方向掃了一眼。

“沒事。”洛栗頓了頓，開口問，“你們剛剛有沒有聽到……”

“安靜！”

洛岩已經不耐煩的轉過身，他看上去有些焦躁。

洛栗閉上嘴，她開始努力回想記憶裏有沒有這號人物，但原主在洛家幾乎從不出門，她來了之後才第一次邁出家門，結果那次就吸引到阿爾瓦的注意。

想起來就生氣，洛栗索性抛在腦後。

隊伍緩慢往前挪動，領到積分的人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聚在一旁低聲讨論，人群隐隐有些躁動。士兵們表情凝重，緊緊盯着面前黑壓壓的人群。

一個代號036年輕士兵的手心已經有了潮意，一滴汗珠順着他的太陽穴滑下來。

眼前的人絕大多數都是犯罪者，手上都沾滿鮮血，單單這麽一會，他已經見到好幾個檔案上窮兇極惡的罪犯了。

也不要小瞧混在裏面的女人和小孩，能在清潔區活下來，就表示他們不簡單。

他的目光劃過一張張人臉，最後落在扛着一把大刀的洛岩身上，猛地睜大雙眼。

編號S1021卷宗——制造聖瑪麗小學三百名小孩獻祭儀式的主犯，洛岩！

這起案件發生時他才上中學，當時罪犯将獻祭儀式通過內網全程直播，他偷偷溜到當警察的父親那兒想玩會游戲，結果在電腦上親眼見證那血腥的場面。

年輕強壯的男人扛着一把大刀肆意的砍殺那些幼兒，狂熱的對着天空喊道：“這是獻給你的，我敬愛的女神，希望這些純潔的靈魂能伴随你左右！”

十幾歲的大腦承受不住這樣殘酷的畫面，他最後只記得那個男人坐在那些上一刻還興高采烈等着放學的小小身體上，面對鏡頭，表情虔誠。

“這是他們的榮幸。”

這個混蛋是認真的，他昏過去前只有這個想法。

再醒來見到的是雙目通紅、蒼老了很多的父親，看他醒來緊緊抱住他，嘴裏不住的說：“別怕別怕。”

從那時開始他就立志要當一名警察，而十年過去他陰差陽錯成為了肅清隊的一員，再次見到了兒時的夢魇。

士兵36一瞬間想着直接開槍好了，這種敗類怎麽能讓他活在這個世上，再想想身邊那臺機器裏的東西，他想不通為什麽上級會做出這個決定，這樣的東西怎麽能落在罪犯手裏。

只要一發子彈，這個殺了幾百個孩子的屠夫就會斃命。

只要輕輕按下扳機……

“到我了吧。”

聲音驚醒了他，他擡起頭看着面前這個顯得忠厚老實的臉。

洛岩又重複了一遍：“到我了。”

他盯着士兵年輕的臉龐緩緩露出一個笑。

其他同事已經看過來，士兵36握着槍不着痕跡緊了緊，讓開了路。

還不是時候，他對自己說。

終于排到他們了，快等麻了的洛栗頓時清醒過來，好奇的湊在機器前圍觀。

洛岩也不介意，他戴着手環的手往裏一放，屏幕上的積分就自動往上加。

那數字可以算的上相當龐大了。

後面排隊看到的人都忍不住驚呼，看洛岩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在清潔區攢下這麽多積分，不是強者就是瘋子。

洛栗咂了咂舌，難怪不心疼那幾包代餐劑。

她的眼睛突然被右邊的大屏吸引，銀色的底色上一排排的文字和代碼。

寶石紅眼、孢樹的枯枝、未知鳥類的羽毛……

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後面跟着不菲的價格，以及簡單的圖片介紹。

什麽亂七八糟的，誰會花這麽多錢買它們，嫌錢太多？

洛栗帶着被侮辱了智商的心情看向第一排。

——[聖劍士艾德烈的第三根肋骨]

這次連圖片也沒了，只有下面一大串零。

洛栗：“……”

打擾了。連屍骨都賣，不愧是清潔區。

她正要收回視線，突然發現前方的洛岩看的地方和她一致，男人盯着那一行字專注且狂熱。

這種眼神洛栗只在狂熱的宗教徒上見到過。

黑袍下少女皺了皺眉，往旁邊靠了靠，這時趴在父親背上的洛松突然指着一張圖叫道。

“鼠！”

他還心心念念吃到的那只老鼠。

洛栗本來只是順着方向随便一瞥，結果這一瞥目光就凝住了。

圖上的動物其實并不太像老鼠，它身形嬌小，皮毛烏黑發亮，大耳朵尖尖帶了點勾，機警的看向鏡頭。

不知道為什麽圖上的東西就讓她忍不住看了又看，莫名其妙的吸引她。

倒不是覺得有多可愛，而是很想吃了它。

洛栗看向介紹——[未知齧齒類心髒]。

……聽起來相當血呼啦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