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栗覺得自己以前應該是學過游泳的。

教練在他們入水前會先測試憋氣時長，觀察他們的肺活量。她依稀記得自己差不多堅持了近兩分鐘，這個成績在那一批學員裏已經算不錯了。

而現在洛栗快在水下憋了二十分鐘了，長時間閉氣讓她大腦缺氧，頭暈腦脹。五分鐘前，她曾試圖趴在玻璃上往外看清毒霧是否消散，但那褐色液體讓她什麽都沒看着，只能悻悻地繼續憋氣。

介于不清楚毒霧何時會被收回，以及自己成謎的運氣，洛栗硬是挨到最後一秒才從水裏冒頭，還差點腿軟摔了回去。好在玻璃管不高，不至于被水嗆死。

洛栗仰着頭，只露出張臉，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眼前一陣發黑。她粗暴地揉了揉眼，睜着充血的眼睛勉強看清眼前的情景。

——頭頂上方那個入口，照進來的是白光。

活下來了。

洛栗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放下來，遲來的疼痛也沿着神經傳到大腦，她只覺得身上哪哪都疼，嗓子眼燒得冒煙，累得能當場睡過去。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上的水漬，剛爬出玻璃管的動作一停，這味道有點像營養劑，只是更甜了一點，口感更順滑。

喉嚨愈發幹澀，洛栗控制不住吞咽了幾下，雙眼緊盯着波面微蕩的褐色液體，心裏兩個念頭瘋狂打架，最後還是喝的念頭占到上風。

死也要做飽死鬼！

她一頭紮下去，噸噸噸往肚子裏灌自己的“泡澡水”。只見玻璃管內的水平面飛快降低，洛栗不得不改為坐姿，喝得頭也不擡。

玻璃管裏的營養劑品質比補給處賣的品質要好，喝了大半管酸脹的腿都舒服了很多，更別提一直叫嚣着餓的肚子，久違地産生了飽腹感。

喝得差不多，意猶未盡的洛栗看了看只剩五分之一的營養劑，心說我就再喝一口，然後把腦袋埋進去，下一秒——

“噗咳咳咳！”洛栗抓着自己的喉嚨，咳得撕心裂肺，剛剛就在她毫無防備喝營養劑的時候，突然一個核桃大小的堅硬物體順着液體灌了進來，嗆得她連連咳嗽，最要緊的是那東西還被她吞了進去。

喝的時候眼角隐約瞄到一點紅光，她懷疑那物體就是自己大出血買的“心髒”。果不其然，洛栗兜裏就剩下一張破破爛爛的紙，那顆心髒應該就是在“泡澡”的時候不慎掉進去，讓她誤喝了。

洛栗掐着喉嚨死命往外幹嘔也沒讓那玩意出來，估計已經吞到肚子裏了。

“算了，也不差這點問題”洛栗多次嘗試發現無果，自暴自棄放棄拿出來的想法，決定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會，這個房子單憑這大管子營養劑就一定不簡單，她一連串連撬帶灌，在清潔區這麽一個視積分食物至上的地方無疑是在對方雷區瘋狂起舞。

但洛栗剛往外踏出一步，鋪天蓋地如潮水般湧來的睡意讓她晃悠了兩下猛地摔倒在地上。

該死！洛栗咬了口舌尖只來得及将自己挪到較為隐蔽的角落，下一刻直接陷入沉睡。

不多時，半倚在牆上的女孩發出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在她睡過去的時候，玻璃管底部的輸液管還在勤勤懇懇的工作，把剩餘的營養劑輸送進地下室最深處的房間。但只剩薄薄一層的量顯然不能滿足需求，很快機器“滴滴滴”亮起紅燈，聯絡信號逐步加強，原本黑暗無光的神秘地下室活過來似的，開始一間接一間通電，每間房間最頂端的監控眼開始工作。

“中控室運行正常”“傳感器運行正常”“訓練室保持封閉狀态”“……”

“警告！營養槽液體高度為0，警告——建議及時補充。”

突然響起的呆板機械聲持續在每個房間播報，響亮的聲音讓洛栗在睡夢中也不滿地縮起身子，腦袋往膝蓋深處埋了埋，仍舊沒醒。

又過了一段時間，地下室再次響起一道聲音，這次不再是機械聲，而是一道蒼老的聲音。

“這麽快就沒了？”那聲音嘟囔了一聲，吩咐道。

“小花，你去看看，是不是有老鼠混進來了。”

然後房間就響起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音，像是有人伸展着筋骨慢吞吞往外走，貓捉老鼠般不急不緩尋找混進來的入侵者。

這一覺洛栗睡得很不安穩，夢中的迷霧一如既往伫立着那個身影，在見到洛栗的第一秒它就攻了上來。

雖然她及時格擋住，但巨大的沖擊力還是劃傷了手臂，接下來一直被動挨打，毫無還手之力。

木人甚至舍棄了刀子，赤手空拳和她打，充分說明對方對洛栗的看不起。

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被當成沙包痛扁了十分鐘，在臉又一次被打到時，洛栗憋不住心裏生出一股怒氣。

給你臉了？還打上瘾了是吧。

在木人再次沖上來時，她不退反進，硬吃了腹部一拳，悶哼一聲，捏拳往木疙瘩腦袋狠狠揍上一下。

“再打？你再打一下試試！”

木人被她照着腦袋一打，竟然真的停下不動了。洛栗戒備地站在三米開外，心想難道它聽得懂人話，還是被自己打傻了。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胸口在隐隐發亮，與木人胸口結疤的木頭心一起緩緩挑動。

但洛栗嗅到危險的味道，更加小心握緊手裏的武器，只覺得心髒跳得飛快，緊張得腺上激素飙升，有什麽要破土而出了！

“嘭嘭嘭嘭嘭！！！”整個天地都在倒轉，時間流轉倒退前進，籠罩着整個夢境的迷霧急速消散，大地破碎無數參天巨木拔地而起，未知花草随即而長填滿空隙。

恍惚間，洛栗耳邊傳來多道清越的鳥鳴，無一不是悅耳動聽，每聲鳴叫都讓她感到親近喜悅，她難以自禁地朝着一顆巨木伸出手，仰起頭努力分辨樹上停留的鳥，結果下一秒天地再次翻轉，這奇幻的場景便如海市蜃樓般轟然消散，迷霧迅速占領空間，重新回到最開始的模樣。

木人還是站在最開始的地方一動不動，但正對着它的洛栗卻瞪大眼睛。

不會吧。

她不信邪的用力揉了揉眼，發現不是錯覺，那木人是真的在流淚。

明明只是拙劣刻出來的眼睛輪廓，卻在不停往外大顆大顆的滴淚。

看着有點可憐，洛栗有些心虛，自己打的有這麽疼嗎？

她摸了摸口袋，摸到一張皺巴巴的紙，正是補給處拿來包物品的那張報紙，于是把紙揉成團，嗖一下扔過去，拿去擦吧。

然後“啪”正中木人腦門，打的它眼淚都忘流了。

洛栗：“……”

女孩讪讪一笑：“您繼續，繼續……嗷——不就是不小心砸到了嗎！這麽小心眼是會找不到漂亮的樹人女朋友的！”

雖然叫得很慘，其實木人這次并沒有下死手，而是有來有往，洛栗甚至感覺對方在給她喂招。

白來的招，洛栗自然全都吃下了。木人算得上最好的陪練對象，不怕痛不怕受傷，招式百變，重複千百遍姿勢也不會變形。

就是下手有點不知道輕重。

洛栗為了躲過木人的掌風，一時不察肩膀被打了一拳，身子踉跄一下，剛勉強穩住身形，就看到一把雪亮的刀已經穩穩對準她的心口，下一刻就能刺進心髒洛栗：“……”別吧，她還想練練。

但木人速度極快，她身子也沒處去躲，眼看又要被迫彈出迷霧，洛栗心中一急，滿腦子都是該怎麽躲，但每一條都不可行。

她自暴自棄想着，要是她目标沒這麽大就好了，小一點存在感低一點就不會這麽容易被看到。

想完腦袋輕輕一嗡，洛栗沒在意，還是準備再努力努力，萬一沒紮到致命傷呢。

結果沒等她動作，就看到木人突然停下動作，腦袋左右一轉，似乎失去了目标，他繞着迷霧走了一圈，沒找到人，便安靜下來站在最開始的地方不動了。

洛栗頭頂冒出大大的問號，握着小刀心茫然。

我這麽大一個木人怎麽無視我了？

我不是它那個心愛的沙包了嗎。

敵不動我動。

洛栗雖然沒明白發生什麽，但身體已經自動屏氣凝神，放輕腳步偷偷繞到木人身後，想要來個偷襲。

距離愈發進了，眼看就要得手，洛栗心中忍不住一喜。

就這麽一丁點喜悅，那木人察覺到猛地一百八十度回頭，刻出來的兩個黑洞準确找到洛栗。正以為得手的洛栗手下一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小刀穿過一片影子，然後從屁股上傳來一股大力，“砰”一聲撞到地上。

洛栗：“……”她捂着被撞痛的鼻子，指着木人滿臉指控。

“居然還騙人，你不講武德！”

木人不動如山，突然它頭偏了偏，似乎聽到了什麽，快速沖向洛栗，鋒利的刀刃折射出一道寒光。

面對速度全開的木人，洛栗毫無反抗之力，只覺得脖子一涼，便沒了知覺。

一回生二回熟。

這次從迷霧下線，洛栗壓下砰砰亂跳的心，沒像最開始那樣叫出來，她多少還記得自己昏倒在別人的地盤。

很快她就慶幸自己足夠安靜。

“嘶、嘶。”

一頭猙獰恐怖的鐵質怪物拖着腳步正在不大的空間搜尋，走過的地方留下一條白痕。怪物一身帶刺的外殼，鐵手垂落在兩側，血紅的雙眼細致的掃過每個角落，很快就要到洛栗附近了。

洛栗：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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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怪物已經出現，怎麽能夠停滞不前！

——洛·老倒黴蛋·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