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預算有限,現在這一間已經是性價比最高的了。但既然郁亦銘提出來要換,多半就是Blair的授意,Johnson滿口答應,要隽岚再去找菲姐,看附近還有什麽地方合适。
這種事到了菲姐那裏,多半是要被彈回來的,到時候,肯定又是隽岚自己撓破頭皮去想辦法。她擡眼看了看郁亦銘,他正咧嘴對她笑,她便也回了一個微笑,心裏卻在想:不過一天工夫,先是搶了我的window seat,現在又派這種跑腿兒打雜的事情給我,我忍,但事不過三,你小子也別太過分了!
一頓飯吃完,衆人起身離席,三三兩兩走回公司,郁亦銘朝她走過來。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起個英文名字叫July?”還是昨天那個老問題。
“因為我中文名字是章隽岚,隽岚,July,明白?”她一邊走一邊說。
他呵呵呵的笑起來:“以我的經驗,中國人在這一行裏混,能不起英文名字的都是牛人,你這種也可以算是吧。”
“你是說你自己吧,Ming。”她揶揄回去。
隽岚想過許多種可能性,他們倆該怎麽敘舊,沒有一種是像現在這樣的——那麽随便,那麽淺,還外加擡杠,也絕對想不到,她說事不過三,而這“三”竟會來的這麽快。
兩天之後是全公司的town hall meeting,宣布成立資産評估部的消息,她和郁亦銘都要在會上發言。Johnson對這個會很重視,隽岚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這一次可能就是她跟郁亦銘的第一戰了,誰能占得先機,這一亮相,明眼人就能看出來。
隽岚不是很會演講的人,看郁亦銘德架勢應該比她強點兒,所謂笨鳥先飛,只能靠多下功夫了。她花了不少時間準備演示文稿,坐地鐵上下班,一路上都在小聲地背,夜裏洗澡,也會在淋浴房裏練上好幾遍。
到了大會當天,她難得搭葉嘉予的車去中環。車子開到公司樓下,她心裏有些沒底,開了車門又關上,回頭問葉嘉予,做presentation什麽最重要?
petency.”他回答,“就是讓別人以為你很厲害,不管實際上是不是這樣。”
隽岚自覺最不在行的就是假裝,葉嘉予見她傻傻的,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說:“Break a leg.”
從前,她每次演出,他都會對她說這句話,上一次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完全不記得,抱了抱他,下車走了,心裏卻有種怪怪的感覺,有點高興,又好像不是。
大學裏,她的成績只是馬馬虎虎,大半時間花在玩樂隊和葉嘉予身上,工作之後這幾年,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只是不玩樂隊了,只有葉嘉予這一個牽挂。不知是因還是果,反正葉嘉予對她的工作從來就不看好,只覺得是可有可無的消遣罷了。
就好像半年前,她最好的朋友馮一諾也跑到香港來工作,葉嘉予請她們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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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馮一諾問她在JC具體做些什麽工作?
她正要解釋,嘉予笑道:“其實就是把左邊一列的數字搬到右邊去,隽岚,你說對不對?”
她知道他不過是在開玩笑,話雖不好聽,卻也是實話,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把左邊一列的數字搬到右邊去,僅此而已。
馮一諾是很了解她的,一喜一怒都看在眼裏,私地下安慰她:“做女強人有什麽意思,只要男同學好就可以了。”
大多數時候,隽岚也的确是這麽想的,只要葉嘉予好,她自己怎麽樣真的是不重要的。
時間不過七點半,去上班還嫌太早,隽岚在地鐵站裏星巴克買了面包和咖啡,去三樓天臺上吃。那裏正對着維多利亞港,早晨這個時候總是清風拂面,人又少,她滿以為可以再背個一次半次的。卻沒想到咖啡喝了不過兩口,突然聽到有人對她道早安,循着聲音看過去,竟然是郁亦銘,側身倚在欄杆上,手上也拿着一杯咖啡。
“怎麽來的這麽早?”他問她。
“習慣了,”她回答,“你不是也很早嘛。”
他又那樣呵呵的笑,對她說:“我們換酒店了,就住在這裏樓上。”
聽他這麽說,隽岚很是意外,行政部居然真的下大本錢幫他和布萊爾換了酒店,她一個月的住房津貼估計只夠在這裏住三五天的。公司替她租的房子在上環永樂街上,離菜場倒是很近,一間名叫Fairview“美景”的服務式公寓,名字聽起來花團錦簇,實際卻只是局促而已。Lobby沿着兩車道的窄街,一開間門面,巴掌大的地方,周圍是些半新不舊的公寓樓和賣南北幹貨的百年老店。她住十一樓一間三十幾平米的小屋,這點面積也只有在香港才可能隔成一室一廳。洗手間尤其逼仄,進去之後,一只腳必須踩在馬桶上,才能關得上門,設施倒還過得去,但跟郁亦銘眼下住的地方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她心裏一陣不平衡,便也懶得跟他拉家常,把話題引到工作上:“早上的presentation你先講,還是我先講?”
郁亦銘做了個手勢,示意女士優先。
隽岚也不怯場,欣然應戰。
Town hall meeting在公司最大的會議室裏舉行,烏泱泱的坐了一屋子人,大小老板全都在座。最後十分鐘留給新成立的資産評估部,隽岚打開事先準備的演示文稿,按照原來打好的腹稿一項項的講下來。她自以為發揮地很不錯,看Johnson的臉色也好像很滿意。講完最後一項,衆人鼓掌,她把話筒交給郁亦銘,心想自己準備得那麽周全,這個題目能講的幾乎都講了,倒要看郁亦銘還能整出什麽新鮮東西來。
郁亦銘對她笑了笑,也沒放什麽PPT,走到臺前直接開講。他風度宜人,說英語的口音很好聽,隽岚一時被他唬住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此人根本什麽都沒準備,說的東西就是剛才她講的那一些,但給人的感覺卻并不冗餘,倒好像隽岚是在他的指導下做了那一番研究,然後再由他來高屋建瓴的捉出其中的重點。
在場的高層基本都是衣冠楚楚頗有閱歷的男人,郁亦銘似乎如魚得水,與他們談笑自如,互動良好。兩下裏一比較,隽岚的劣勢立刻顯現——郁亦銘是天生做老板的材料,而她只是一個上講臺背書的小孩。
會議結束,Johnson看起來也有點失望,找隽岚聊了一次,一上來就說:“July啊,看起來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這樣的話,Johnson也不是第一次說了,但措辭卻不太一樣,從前他總是說,隽岚工作了幾年,還是一個理科女學生的樣子,所幸做的是後臺分析,只要手上的功課做得漂亮,便可以篤定而樂惠的活下去,但要是想走出這fort zone更上一層樓的話,就不能繼續這樣本色出演了。隽岚懂他的意思,只是那個時候,并沒怎麽放在心上,結果機會來了,她措手不及。
回到辦公室,隽岚的心情跌倒谷底,郁亦銘卻不知深淺的過來跟她講話,說他的電腦反應很慢,請她幫忙找IT的人來換。
隽岚一聽更來氣了,沖了他一句:“這種事麻煩你去找Fion,我不記得我的工作裏還有這一項。”
但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畢竟不是小孩子了,在公司裏耍脾氣,無論有沒有道理,到頭來倒黴的總是自己。但後悔歸後悔,以她的犟脾氣自然不肯向郁亦銘服軟,只是郁郁不樂的在自己位子上做事。她原以為郁亦銘會在菲姐那裏碰一鼻子灰,然後抓住這個機會,把事情捅到布萊爾那裏去,結果卻跟她想得不一樣。他真地去找了Fion,而Fion竟然也很給面子的幫他聯系了IT的人,特事特辦,午飯之前就把電腦換了。隽岚噓了一口氣,繼續氣哼哼的做事,至此,郁亦銘已經是幾次三番的要她好看了,在她這裏可算是正式“三振出局”,管他什麽舊相識,什麽老鄰居,Game On, Bro!她就是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他。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每天都是一塵不變的日子,上班下班。郁亦銘仍舊很讨厭,葉嘉予還是很忙,未來的婆婆又送了一次參茸過來,叮囑隽岚仔細照顧她兒子的起居。
周末,隽岚約了馮一諾去飲茶。馮一諾是一年前來香港工作的,對隽岚來說,在這島上真正能算做朋友的也只有她了。
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