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說是有一個電話會議,一直要開到晚上。隽岚一個人吃過晚飯,在常去的那間琴行消磨時間,看着店老板給她的吉他擦檸檬油,然後一根一根的換弦。
入夜,她離開琴行,背着琴盒走路去酒吧,踏進“棕糖”,一個熟悉的面孔都沒看到。這個鐘點對她來說已經是上床睡覺的時間了,若論夜生活,卻還嫌太早,場子裏人頭稀落,只有吧臺那裏坐着幾個人,酒保還在抹桌子、收拾東西。
隽岚正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吧臺邊倒有個人探頭探腦的對她擠眉弄眼,細一看竟是郁亦銘,身邊還坐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身上穿一件抹胸式的超短裹身裙,大半酥胸,兩條長腿,統統露在外面,頭發全部燙卷,吹得老大,剛好擋住旁人的視線,所以剛才隽岚才沒看見他。
見隽岚已經看到自己,郁亦銘還是不跟她打招呼,繼續努嘴擺手。
隽岚覺得奇怪,跑過去問他:“郁亦銘,你在幹嘛?”她還是學校裏的舊習慣,喜歡連名帶姓的叫他。
他突然一臉懊喪,好像她壞了他什麽好事。隽岚正一頭霧水,旁邊的豔女倒先站起來了,轉頭問郁亦銘:“你到底有幾個名字啊?”說完仰頭笑笑,踩着高跟鞋走了。
等豔女走遠,郁亦銘一把拉隽岚坐下,說:“你看,你壞我的好事。”
隽岚猜到不是什麽“好事”,鄙視的看看他,說:“我怎麽知道你在耍什麽花樣?”
“你這個人什麽都不懂,出來玩,怎麽可以叫名字?!”他批評她。
隽岚無語,只能嘲他:“你倒還蠻懂的。”
郁亦銘卻渾然不覺這是諷刺,謙虛道:“也就是一般吧。”說完伸手叫酒保過來,熟門熟路的替她點了一杯黑巧克力馬天尼。
“哎,我喝果汁就行了……”隽岚攔他。
“那個根本沒有多少酒,”他不容她推辭,“你從小口味重,肯定可以的。”
隽岚想起方才那個豔女的打扮,心想到底是誰口味重?這麽多年不見,也不知是他在美國轉了性,還是本來就是這副德性,她從前沒看出來。
酒很快就上來了,郁亦銘把杯子推到她面前。隽岚低頭看了看,所謂的黑巧克力馬天尼,目測更像一份浸在可可脂裏的冰激淋球,嘗一口也是那個味道,她也就放心喝起來了,誰知越到後面酒味越重,才知道上了當,無奈她吃巧克力是有瘾的,停也停不下來了。
不多時,其他Johnson和其他同事都到齊了,一幹人等移去角落裏的卡座,滿滿坐了兩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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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糖是蠻安靜的地方,更适合三兩個熟人聊天,同事聚會就有些dull了。一開始便場面有些冷,Johnson作為老板先說了幾句,新人一個挨一個介紹自己。十幾個人裏面來自大陸的和香港本地人各占一半,另外還有一個印度人,一個美國人。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背景,留過學,有碩士學位,甚至戴過博士帽,就連專業也是那麽幾個,數學或者統計學,應用物理已經是最特別的了。
只有郁亦銘頭上出角,一本正經的對大家說:“我和July章隽岚是同學,畢業于上海J大附中,我比她高一屆。”
除了隽岚,所有人都在笑,都說:“啊,這麽巧,世界真小!”
隽岚也只好附和:“是啊,世界真小……”
氣氛漸漸活躍起來,然後就開始拉家常,有人問:“我們這裏應該是July年紀最小吧?”
隽岚念書早,他們那個部門除了實習生,好像是她最小。聽人家這麽問,她下意識的點頭附和,直到想起來在座的還有一個郁亦銘,比她小整整兩天之多!她擡頭朝他掃了一眼,見他正低頭對着酒杯,唇邊似有一絲笑。幼稚!她在心裏罵,都是二十好幾的人了,誰在乎你比我小還是比我大啊!
此時有人看到她放在一邊的琴盒,問是誰的?隽岚出來認領,同事便起哄要她彈一曲來聽聽。她念書時倒是經常表演,但已經許久沒有練過了,一時想不出彈什麽。誰知剛推辭了幾句,郁亦銘自動出來解圍,伸手過來要她的琴。
她愣了愣遞給他,他抱在手裏,一根一根弦撥過去,低聲道:“你換了新琴了。”
不是問句,這麽顯而易見的事情,他剛才應該已經看見了,琴盒也跟從前那個不一樣,也是黑色,卻是硬質的,有皮料鑲拼,細節精致,像是件奢侈品。
隽岚嗯了一聲,心想,有什麽好奇怪的,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現在這一把是他們在紐約的時候,葉嘉予買給她的,是她二十四歲的生日禮物,馬丁牌,漆面做的非常漂亮,背後還有Eric Clapton的簽名,每次去做保養,琴行的師傅都會說這琴很棒。
郁亦銘沒有再說什麽,調了下音,就彈起來了。隽岚對吉它名曲還算熟悉,兩個小節聽下來,就知道他彈的是《阿爾汗布拉宮的回憶》。從前,她就覺得他彈得不錯,現在又是另一種境界了。古典琴的曲子,大段大段的輪指,到第二段主旋律更加複雜,簡直不像是一把琴兩只手可以完成的,而郁亦銘用民謠琴來彈,有些地方不得不變通,他做的很自然,也不知是事先想好的,還是即興為之。周圍漸漸安靜下來,許多陌生人也在朝他們這裏看。他卻似乎渾然不覺,好像很習慣這樣的目光。
一曲終了,衆人鼓掌,鄰桌有人過來清他喝酒。他把琴還給隽岚,對在座的同事自謙:“是July的琴好。”
隽岚有些不悅,覺得他的語氣怪怪的,聽起來不像是在誇她的琴,倒像是在沖她,心想明明是他搶了風頭,倒好像自己哪裏惹到他了,他這個人從前就是這樣,其他都變了,偏這個毛病一點沒變。
一幫人坐着繼續喝酒聊天,隽岚習慣性的走神,郁亦銘坐在她邊上,倒好像很照顧她,她這邊杯子還沒見底,他就再叫,弄得她不知不覺就喝了三四杯,胃裏熱起來,兩頰緋紅。
“你記不記得孫偉?”他突然湊近她問。
“誰?”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孫偉,從前也是理科班的,人很瘦的那個。”
“哦,猢狲是吧?”她總算想起來了。
他笑,點點頭。
“他現在怎麽樣?”她不知道郁亦銘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人,只是随口問一句。
“在加州理工搞應用物理,今年開始做博士後了,就是還沒有女朋友。”乍一聽簡直就是真人版的Big Bang Theory。
“你跟他倒還有聯系?”她有些意外。
“很奇怪嗎?”他反問。
“你們倆不是不對嘛,我記得那個時候他想黃掉你的AP考試,結果你搶了他的第一志願。”
郁亦銘笑起來:“那你就錯了,他算是我中學階段交情最好的了。”
“是天才之間的惺惺相惜吧。”隽岚揶揄他,心想也許是自己記錯了。
他搖頭,啜一口酒,裝模作樣的嘆氣:“我們這種人,恐怕是同病相憐更多一點吧。”
隽岚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但他卻停下來了,轉身去跟那個美國人聊紐約的事情。他應該也在那裏住了很久,聽起來好像角角落落的地方都去過。她繼續喝酒,直到覺得胃裏有些不舒服,自言自語般說了聲抱歉,便起身去洗手間。
那條走廊有一整面牆是落地窗,正對着馬路,路兩側的路燈、霓虹,再加上過往車流的燈光,在玻璃上輝映變幻,看着叫人頭昏。她快步走過去,推開女洗手間的門,迎面便是一面全身鏡,門合上之前,有短短一瞬,鏡子裏映出外面的街景,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她一下怔在那裏,再開門出去,卻怎麽都找不到了,但她自信不會看錯,那個人是薛璐。
薛露是一個人,還是有人陪着,她沒有看清。站在洗手臺前面,被檸黃色的燈光一照,剛才很肯定的記憶也模糊了,或許她真的是喝多了。
待她從洗手間回來,已經有幾個活躍分子吵着要換場子,嫌此地太靜,氣氛不夠。于是,一行人結賬出了“棕糖”,幾個有家室的人告辭要走,Johnson也在其中,隽岚見老板都走了,便打算開溜。
郁亦銘卻不放她,半真半假的說她:“July,你年紀最小,怎麽能跟他們比?怎麽這麽沒活力呢?”
其他幾個人也一起起哄,莫名其妙的,她就被拖進Cube,開始了下半場。
Cube其實離“棕糖”很近,卻是完全不同的氣氛,簡單的來說,要是郁亦銘在這裏彈《阿爾汗布拉宮的回憶》,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