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匪 這個傻不拉幾的就是女主……
“唉......就這麽走了?”就這?
素月氣呼呼地拉上薄衫,小心翼翼地地罵了句:“細少年,銀槍蠟樣頭,中看不中用!”
景歡一邊走一邊理着衣裳,而後順手将脂粉全擦在了毓寧的身上,開了扇子,小聲道:“陶賊的紅粉果然不是一般人,這些日子竟是一字未吐。”
毓寧道:“委屈您了。不過咱們這兒就數您最俊,素月這人不貪錢,只貪色,非您出馬不可了,好在您從不來青樓,這脂粉樓的人都不認得您,不然也是麻煩。”
景歡忽然停下來,盯了他片刻。
在次走時,道:“要你多嘴。”
毓寧垂了頭,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擡起頭時仍忍不住在心裏道,少主子真是貌若潘安,豐神俊朗,這整個陪都達官才子都難見到的素月,就這麽傾倒在他們少主子的皂靴下。
只是......
少主子素有潔癖,從來不近女色,這回可是下血本了。
為了陶賊的下落,為了四海宇內的太平,景歡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景歡道:“自然是去随州。”
“可是娘娘她......好像并無什麽大礙。”若真有事,京城那邊的探子,豈有不報的道理?
景歡敲了敲他的腦袋:“這個我能不知道麽?只是......陪都的事也該有個了結了。”陶定山泗水大敗,之後便一直不知所蹤,老主子便是想招安都找不到個人。
可陶定山這人偏偏又是個猛的,容這麽一個前朝臣子流竄在外,那對新朝來說必是不能心安的,景歡深知其父的憂慮,是以主動請纓要肅清陶賊。
不肅清,便不行太子冊封。
“先回府中換身衣裳。”
景歡有一個很嚴重的毛病,那就是不喜旁人觸碰,府上小厮若有不遵規矩者第二日就會被攆出府去。
而今日為了套取陶賊下落,倒是不得不被那素月揩油。
“此事不許與人知。”
景歡擺出平日裏的板正面孔,眼神劃向一邊,算是暗暗告誡。
“少主子,她方才說你不行。”
男人最怕說什麽,男人最怕被說不行,毓寧深暗其道,自以為找準了景歡的七寸。
“......”
毓寧也不明白,為什麽明明是素月說的少主子不行,他只是轉達一下,憑什麽現在受罰的卻是他?
難道武功太高也是一種錯誤?
景歡駕着車看着馬車後頭的毓寧,從城中到此處,十多裏路,愣是沒讓毓寧沾着馬車。
“知道錯了?”景歡這人,睚眦必報,若有什麽讓他不爽了,一般只會暗暗折磨,而不會在明面上表現出來。
從前在軍中時也是,那時候老主子是軍中大将,景歡是大将軍的兒子,自然面上事事得過得去,是以有人得罪他,景歡總是雲淡風輕的笑着說:“無事。”
可轉頭就能對着人家下死手,前朝的那幾個纨绔皇子就是這麽被景歡給算計死的。
毓寧打小跟着他,自然是摸索透了他的脾性,這人哪,蔫壞。
就如此刻,明明少主子心中在意,可是嘴上愣是不說,過了許久,才一股腦發作起來。
這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典型。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一個白嫩小美人兒,桃花臉,杏圓眼,櫻桃小嘴,說着最狠的話,以最慫的口氣。
這截路詞早八百年都沒人用了。
毓寧仍面癱着一張臉,手指卻緩緩滑向刀鞘,那把以玄鐵鑄造的南鳶劍随時準備出竅。
他的任務就是拼盡一切保護好少主子,哪怕面前的這個女孩,暫且還不能被稱為“威脅”。
柳素抗着小蝦米連夜趕做出來的空心大刀——因為實心的她扛不動。
穿着虎皮小裙子,蹬着虎皮小靴子,紮着山賊窩裏流行的女賊小辮子的柳素刻意抹了一下鼻子:“看你二人穿着如此富貴,定是好人家的公子,這樣吧,只要你今日從了我,做了我的壓寨相公,我保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在陪都橫着走,怎麽樣?”
若是她能粘上兩撇小胡子,倒也勉為其難的算個流氓了。
女賊指的方向正是景歡。
這是要截當朝太子?
有意思。
景歡挑了挑眉毛,柳素吓了一激靈,大刀掉在地上,彈跳了一下,發出“咣咣啷啷”的聲音。
景歡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許過來!”景歡當然不會聽她的。
正要繼續向前,一名老者憑空出現,冷聲道:“我家小主人叫你不許過來,你沒聽到麽?”
柳素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方才那被吓到的表情一下子收了回去,又神氣得叉着腰對景歡道:“哼!”
嬌嬌怯怯的一聲哼,同她那粗犷的畫風不大一致。
景歡笑了笑:“我不上前,姑娘剛剛說要在下做什麽?”
柳素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而後點點頭,像是在評估貨物一般。
“這個還不錯,先帶回去吧,長得勉強過關,就他了。”是對那個老者說的。
景歡挑了挑眉峰,大約也是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猖狂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罔顧法紀行此劫道拐賣的勾當。
這可是他父親治下的新朝,前日那些個飽食俸祿的門客還說,九州之內,海清河晏,再不複前朝的混亂。
景歡又笑了,只是這回是氣急而笑。
剛想說點什麽,毓寧偷偷摸摸蹿上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主子,咱們打不過。”
于是剛攢起來的怒火又一下子收了回去。
識時務者為俊傑。
跟着那小姑娘的老者張了張眼,似乎看出他方才想說什麽,只是淡淡來了句:“我勸你們不要耍什麽花招,否則勿怪老朽杖下不留人。”
絕世高手大多性格孤僻,景歡熟讀經史子集,名人典故,素日裏又待人接物衆多,自然也曉得,大多有真本事的人,性子......都不大好。
萬一真的折在這兒,得冤死。
景歡把眼挪到老者的雕花杖上,不看不知道,一看......當真是花哨得很。
老者尴尬地将杖子往後藏了藏。
柳素卻驕傲地擡起脖子,又哼了一聲:“沒看過好東西吧,柳伯這支梨花禪杖,是我親自挑的料子,又親自選的匠人,照着我自個兒畫得圖打造的!”若能給她兩撇小胡子,當真能美得吹起來。
那名喚柳伯的老者躬着腰咳了一聲:“小姐,還是先辦正事。”
柳素才迷迷糊糊的想起來,自己到這兒究竟是幹什麽的。
“你們倆,別墨跡了,一起跟本小姐回去吧!”
于是景歡和毓寧就這樣被女賊綁了待會匪窩。那女賊一看就十分業餘,不僅手藝粗糙,而且渾身上下細皮嫩肉的,瞧不出一點武學底子。
現如今當山賊的門檻都這麽低了麽?
景歡記得以前跟爹一起剿匪的時候,也遇見過一個女土匪,那叫一個兇悍,臉容長垮塌着,皮膚黝黑,聲音粗礦豪邁,身材也是壯實得很,哪裏像這個女賊?
而且她身邊的老者,應當是個有脾性的高手。
這樣的組合,瞧着不像是山賊,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帶着自家仆從。
“且靜觀其變吧。”景歡如是道。
既然打不過,便只能一路瞧着了,左右他一個大男人也吃不了什麽虧。
然而......
山賊窩在群山中央,位置高險,易守難攻,若要叫人來救援,只怕稍有些難度。
女賊謹慎,在綁住他們之後便立即用黑布蒙住了他和毓寧的眼睛。
景歡被帶到一間屋子裏,室內陳設簡單,多是石頭墩子充作凳子,倒是床榻華美得很,一瞧便是女兒家的閨房,粉色的繡帳,七彩的絡子,當真是......俗氣得很。
石頭桌上擱着茶水,汝南窯燒出來的秘瓷,有價無市,現在竟然被這麽随随便便的放在石頭桌子上,若讓那個癡愛秘瓷的薛瘋子曉得,定會被氣得嘔血三升。
景歡嗅着杯口,一股清幽的蘭草香,他輕哼了一聲。
“庸俗。”他自小便瞧不上女子的東西,最讨厭塗脂抹粉,滿身香氣的女人,那小女賊模樣尚可,沒想到品位如此庸俗。
“吱呀”門開了。
小女賊大搖大擺地踢開門,徑直就坐在景歡面前,腿還岔得老開,十足一幅女流氓的樣子。
柳素端起桌上的瓷杯便要喝水,只是沒想到,手一滑,杯子掉在了地上,那個被搶來的男人滿臉扭曲,又帶着一種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探了她好幾眼。
“呀,杯子碎了。”小女賊一臉天真,渾然沒發覺自己打破了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再換一個吧。”她倒是無所謂。
景歡倒是訝異于她的豪氣,同時還有些心疼那盞被無故摔壞的茶杯。
不過左右也不是自己的東西,他埋頭喝了一口茶,卻不妨被那陳年隔夜的茶水嗆到了喉嚨,于是掐着嗓子問:“這是隔夜的茶水。”
景歡少時戎馬,雖說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人,可有句話叫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新朝都建立四年多了,早就不需要他東奔西跑的四處打仗去了。
柳素不理他,對着門外喊道:“小茉莉兒,我杯子碎了。”
門口便有個小丫頭慌慌張張跑進來,一臉慌亂:“呀!我就猜到,這杯子是活不過這個月的,小姐你就是不聽我的,非要用這杯子,一個得好多錢呢!有沒有紮着手?”
叫茉莉兒的丫頭紮着兩個小辮子,看年紀,應當比女賊要小,約莫只有十四五歲。
應當是從小跟在女賊身邊的,否則怎能如此親厚,對主人家說此放肆之言。
柳素面對小茉莉兒的詢問,無辜地搖了搖頭。
“庫房不是還有十來個呢麽。”
景歡愕然,感覺自己算好像是被壕了一把。
“小茉莉兒你收拾好就出去吧,我和這位......嗯,我叫柳素,柳樹的柳,素素的素,你叫什麽?”
“桓暻。”他答道,取自景歡的倒讀。
房門被關了起來,屋子裏陰下來,微有些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