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中 超級驚天大反轉

“公子?”毓寧沖他擺了擺手,順着景歡的目光瞧去,才發現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

不說尋常百姓,只要是個稍稍正常些的岳朝人都喜歡月圓家和,偏少主子平生最痛恨圓月,不過好在只是痛恨圓月,并沒有什麽別的偏好。

毓寧跟在他身邊多年,曉得每月十五少主子都要遣散身邊所有女子,如今......

糟了!他心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後天不就是十五了麽?

這山中女賊衆多,若是不長眼來招惹少主子,那該怎麽辦?

顯然景歡也想到了這點:“後日......”

可是山上有個武功奇高的柳伯,不知深淺底細,若是兩個人皆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恐怕不妥。

既要名正言順,又不能打草驚蛇,畢竟山賊這種人如驚弓之鳥,略有些風吹草動便如兔子似的換了洞窟。

“明日你先下山,不需報官,也無需管我,只要盯着山下的風吹草動就好,看看他們都與什麽人相聯系。”

景歡曉得他個人的安危總歸比不上一城之百姓,這山賊窩距離陪都不遠,若是任其猖狂發展,恐怕會對城中百姓不利。

“可是——”毓寧說什麽也不肯,從他第一日到景歡身邊,老主子就告訴他,你這一生的任務就是拼盡性命護景歡周全,他死,你不獨活。

“父親告訴我,茍利國家,福禍不避,我經歷的戰事多了,豈會折在這小小匪窩,你盡管放心去便是,那女匪雖怪異得很,卻不像是會傷人的樣子。”

毓寧仔細想了想确實那為首的女匪透露着一股傻氣,若說這山賊窩裏還有什麽需忌憚的,恐怕也只有柳伯一個了。

第二日清晨,山裏雞叫了一遍,景歡才悠悠醒轉,在屋子裏就能瞧見對面的煙囪在飄煙。

小女匪換了一身衣裳,紫羅蘭的襦裙,上身披帛,腕間還帶了只玉镯子,成色極潤,應該也是好東西。

景歡略識點玉,左思右想,才瞧出小女匪手上的乃是波斯國的一種羊脂玉,萬金難求,就連母親宮中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貨色。

柳素手上端了早飯,笑嘻嘻道:“小郎君,今日想通了沒有?”顯然是來“走劇情的”。

她掀開了蓋子,是碗面疙瘩湯。

景歡本來還有些餓的,可是瞧着這一坨面疙瘩湯,瞬間什麽胃口也沒了。

他生于南方,素愛稻米細面,不愛這瞧着粗糙的“面疙瘩湯”。

小女賊便撐着下巴,眼睛撲閃撲閃的:“看來郎君是還沒想通,那你若是不吃,我可就不客氣咯,正好我也沒吃早飯呢。”

感情本來就不是給他準備的。

景歡盤坐在榻上,順着女匪心意,做出個“寧死不屈”的樣子。

她吃相不甚雅觀,而景歡一家子沒造反前就是滄夷的貴族,是以他平日所見的女子,也都是嬌滴滴的小姐們,尤其母親,出身隴南王氏,雖說性子嬌縱了些,卻也是實實在在的世家小姐,他哪裏曾見過女子這種吃相。

“這是我家鄉吃食,郎君定沒見過吧。”她吃得興起,額上冒下一兩滴汗。

那面片湯看着就很滾燙,偏她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嫌燙喉嚨。

“這是馎饦。”柳素說,夾了一塊面片到景歡面前。他蹙起眉,感覺自己已到了忍耐的邊緣,但是柳素終究沒碰到他,只是湊得近了些,倒也......不好發作。

柳素的臉被蒸得紅撲撲的,隔着段距離,景歡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氣。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縱使女匪要他豪橫些,可他哪能真那麽豪橫,萬一女匪突然發怒要殺了他怎麽辦。

他是忍辱留下做卧底的,可不是來送死的。

“你究竟要關我到何時?”憋了半天只憋出了這麽一句。

柳素入了戲,邪笑着道:“等你同意與我成親,三年抱倆,心定下來時,我便放了你。”

那恐怕他這輩子都定不下來了。

“按照習俗,你該是三書六禮一步也不違的上門提親的,可是如今時運不濟也只能将就些了,聘禮嘛,不過是錢財,我不缺,而你呢,你心裏也明白自己是什麽出身,平白得了一個媳婦還得了一大筆錢,你何必那麽不情願呢?陪着本小姐将這出戲演完,少不了你的好處。”

景歡聽得雲裏霧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柳素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小郎君,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景歡清了清嗓子:“你既說要與我成親,可我實在對你一無所知,甚至你是何地生人都不曉得,這未免太過不公平了吧。”最緊要的是套出女匪嘴裏有用的信息。

柳素倒也沒有藏着掖着:“我是長安人。”

那是李朝舊都,曾生活着前朝無數的皇親國戚。

李朝先祖曾有令下,皇室子弟均由朝廷供養,終身無需勞作,而後李朝皇族宗親不顧朝廷財力,一味的生子,最可惡的要數淮南王李顫,生了一百多個兒子,封地賦稅都供養不起,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李朝皇族驕奢淫逸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景歡笑了笑:“長安可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我沒有去過長安,想必很繁華吧。”

作為前朝都城,城中百姓在新的政權更替時并未受太多的苦,只是城中的皇城換了一個主人罷了。

景歡當然去過長安,一次是在五歲時,李朝末年,一次是去接受李朝皇帝的投降書。而不是如他方才所說,他從未去過長安。

“繁華,繁華得很,夜市比任何地方的都要熱鬧,每年國之慶典,長安城中都會燃放很多煙花,一夜魚龍舞,很是絢麗。”柳素提起長安,滿眼都是歡喜,想來她對那個供養她長大的土地很有感情。

只是長安到底引起了景歡更深層的猜測。

這個柳素,雖住在匪窩中,舉手投足也沒有世家貴女的風範,可是觀其談吐,再看其寨中所用物品,都很難讓人相信,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土匪。

“怎麽槐娘沒有告訴你我是長安人嗎?”

景歡不解:“槐娘是誰?”

柳素腦中閃過一絲疑惑,可很快又将那抹疑惑壓了下去,槐娘怎麽說也是随州的大家小姐,怎會親自見他并把身份露出呢,定是指派了手底下的人與他說的。

唉,若不是為了隐藏身份,她又何必搞這麽一出,真是煩煞人了。

柳素如是想到,瞧着景歡的眼中多了幾分理解:“總之,你既已到了這裏,就算是我的人了,只要你守口如瓶好好聽話,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槐娘寄來的信她早就燒了,當時阿爹就在門外說是有事與她商量,柳素一時情急連信都沒有看完就将信燒了。

只記得信上說,槐娘替她找了個眉清目秀的書生,但是因為不能暴露柳素的身份,所以她嘴巴一抽,與那書生講柳素是做打家劫舍勾當的......

柳素當時略有猶豫,心想槐娘是不是遇上騙子了,不然好端端的讀書人怎麽會願意與她在一塊。

直到槐娘來了第二封信。

這第二封信上要求柳素去劫那男子一回,只因......他心裏有個被劫的夢。

原來那書生不怎麽愛讀書,反而癡愛折子戲,尤其愛山匪愛上被劫的人的狗血劇。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自編自導自演一段,今回遇上這麽個草寇也算是圓了他的夢了,所以他強烈要求柳素扮演,啊不,實地操作一回,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當時看見這一段,柳素簡直吐血三升。

這都是什麽怪癖?

信裏不但要求柳素劫他,而且還要求做戲做全套,必須滿足威脅—侮辱—強迫等各種經典橋段之後才能成親。

柳素瞧了一眼面前這人,想到心中所提的奇葩要求都是出自這人之口,又嘆了一口氣:“你也是個不容易的,我也不多難為你了。”

可不是不容易嘛,為了一家老小的生計都甘願出來賣身了。

所以她更得好好滿足人家的心願了。

柳素将早餐端出了房間,迎面便碰上小茉莉兒,她撅了撅嘴:“那人非搞些事來找罪受。”信上內容她也是曉得的,是以對景歡這種要求很是嗤之以鼻。

哪裏會有人這麽賤嗎,上趕着找虐待受。

柳素又嘆了一口氣:“你也別這麽說,為了立住他的人設,方才瞧見這香噴噴的馎饦,他硬是一口也沒吃。”要知道馎饦可是世間難得的美味啊。

小茉莉兒大驚失色:“他連馎饦也不吃,當真是舍了血本了。我最愛吃馎饦了,一天不吃就渾身沒勁,要是小姐你在我面前吃馎饦而不讓我吃,我可是要恨死你了。”

馎饦是長安人心中的第一美食,柳素和侍女們從小在長安長大,自然就覺得世上所有的人都應該愛吃馎饦。

柳素附和:“對啊對啊,也不知道剛才我有沒有刺激到他。”

“他自己要求的嘛,又不是我們逼他的,可是小姐,你真的要嫁給那個人嗎?他瞧着眉清目秀,可終歸不知底細。”

提起這個,柳素就發愁:“可是不得不找個人嫁了嘛,不然就真的得聽從阿爹的吩咐了,他這回啊是真的鐵了心了,你也曉得的,從小我就最害怕大理寺了,一想到大理寺少卿那張臉我感覺整個後背都在冒冷氣。”

“小姐,我好想長安啊,我好想念長安的美食啊。”小茉莉兒頭靠着柳素的頭,主仆兩個碰了碰腦袋。

“是啊,光是想起單籠金乳酥,曼陀祥夾餅,巨勝奴,纏花雲夢肉,小天酥,我就饞得直流口水了。”柳素無語望天,低頭再瞧自己身處在崇山峻嶺,一派險惡,當真是覺得生無可戀。

若是爹娘沒有訂下那門該死的娃娃親就好了,這樣她也不用為了躲他們都躲到滄夷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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