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盛昔微确實不太确定,她發現自己的運氣突然爆棚是在太後過來看過她之後,有一天下午她看着外頭天氣好,便想去東宮的後花園轉轉。
光轉轉還覺得有些不夠,於是她又抓上了阿辭和巧珍巧珠來打葉子牌。
阿辭一個老老實實兢兢業業的暗衛,跟在蕭熠身邊的時候都是出生入死查些機密的事情,沒想到現在到了太子妃身邊有朝一日竟然被吩咐了陪着打葉子牌……
但暗衛的特質就是絕對服從,所以阿辭還是坐上了牌桌。
盛昔微原本是要叫福全的,但是蕭熠在書房,福全是一定要在外頭守着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叫上自己身邊的暗衛來湊數了。
原本她以為阿辭一個暗衛應該沒有什麽錢,她就準備不玩真金白銀的了,結果誰能想到,阿辭掏出了他那黑乎乎的布袋荷包,從裏面倒出了一百兩銀子……
盛昔微震驚!沒想到阿辭竟然這麽有錢!
她趕緊給他塞回去,嘀嘀咕咕道:「夠了夠了,我們玩小的,用不了這麽多。」
然後半個下午過去了,盛昔微看着自己桌邊的那一堆碎銀,陷入了沉默。
哎呀,話好像說早了。
阿辭的一百兩已經輸了一半了!
盛昔微被自己震驚到了,沒想到玩這麽小的牌她還能贏這麽多!今天的運勢簡直就像開了光似的!
盛昔微以為這天是她難得這麽好運的日子,然而沒想到後來她又無聊拉了人陪她消遣娛樂時,又贏了。
這個時候盛昔微才意識到,她最近的運氣好像真的是極好。
她将這些都跟蕭熠說了說,蕭熠聽後輕輕點頭,若有所思,一直在回憶剛剛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到底是什麽。
盛昔微擡眼看他,輕聲問:「殿下,是有什麽頭緒了麽?」
蕭熠搖搖頭:「有個一閃而過的想法,但沒抓住。」
他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沒再跟盛昔微繼續說下去,而是哄着她先睡了,然後自己又躺在床上想了想,才慢慢閉上眼睛。
過了幾日,蕭熠抽空出宮去了一趟恒安寺見明悟主持。
也是運氣好,主持明日就要閉關不再見外人,他今日來倒是還能見主持一面。
小沙彌将他請到了後院主持的屋子裏,明悟主持見是他來了,笑的慈眉善目,給他看了坐,又讓小沙彌上了茶水。
竹桌前,主持笑問:「殿下今日來找老僧,可是有事要問?」
蕭熠微微颔首,神色溫潤如玉:「叨擾主持了,今日過來确實是有一事想問。」
「當初我與太子妃在成親前曾來拜見過主持,那時主持說太子妃與我有緣,只有她才能讓我的身子好起來,當日主持道不便再透露更多,我今日便也不問為何,只是想問問主持,太子妃是否真的能沾到我身上的氣運?」
雖然盛昔微老是在說這一點,但蕭熠其實是當個巧合的玩笑在聽,他從沒認真往這方面想過。
但如果盛昔微真能沾到他的氣運,總該有點緣由,這世間沒有哪個人能平白就被人沾了氣運去,還每次都能沾到這麽靈驗吧?
主持細細看了蕭熠一眼,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給他倒了一壺茶,又扌莫了扌莫自己花白的胡子,緩緩道:「老僧看殿下氣色比起之前已經好了許多,想來身子已是無礙。」
熱茶緩緩傾進杯裏,袅娜的水霧幽幽的化作幾縷輕煙升起,又慢慢消散。
在水霧之後,明悟主持的眉眼好像染上幾分佛性,連聲音都更加輕緩悠遠:「殿下所想即為老僧要說的,這世上萬物皆有因果,氣運自然也是。」
「凡事物極必反,慧極必傷,太子妃於殿下而言是一劑解藥,其餘的,還需殿下自行去悟了。」
明悟主持一番話說完,捧起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而蕭熠前幾日腦子裏那熟悉的一閃過的東西又從腦海中劃過。
這次好像清晰了一些,卻還無法窺到全貌,蕭熠想他可能需要再好好理一理頭緒。
明悟主持看着他垂眸的神色,片刻後放下茶杯起身,這便是要送客了。
「老僧想殿下已經窺得個中緣由一二,多餘的無需老僧再說,殿下早些回宮吧。」
蕭熠也沒有強留,站起來雙手合十朝明悟主持道謝:「多謝大師指點。」
明悟主持只是笑笑,沒有再說話。
回宮後蕭熠将今日明悟主持說的話告訴了盛昔微,盛昔微別的沒注意,卻跟蕭熠有相同的疑惑。
是啊,為什麽她就單單能蹭上殿下的好運氣呢,過去那麽十幾年裏別人的運氣半點沒叫她蹭上過。
盛昔微兀自嘀嘀咕咕:「難道這就是命中注定?」
蕭熠每每聽見她突然說一些看似不着調但是很好玩的話就會忍不住打趣她:「所以命中注定笙笙要嫁給我了?」
「那可不嘛,當初殿下還想撤婚,我一想這哪成啊!還好我夠聰明可愛,殿下才心軟了,對不對?」盛昔微突然有些嘚瑟起來。
「對,」蕭熠縱容的親親她彎起的唇角,十分給他的太子妃面子,「當時我定是鬼迷了心竅,這樣好的太子妃都不要。」
盛昔微聞言便捂着嘴笑開了,笑過之後又想到什麽,感嘆了一句:「說起來最該感謝的還是清輝道長那個簽筒,沒有清輝道長我就不會每日搖簽,我不搖簽就不知道殿下是我的福星,這樣說不好我就不會去求殿下了呢?」
蕭熠聽了她頭頭是道的分析,故作傷心:「原來笙笙到頭來還是只看上了我的氣運,不是我這個人。」
「沒有沒有!當初也是看上的了!」盛昔微連忙又給自己找補,等看到蕭熠眼裏越來越盛的笑意才發現自己被套了話,忍不住叉月要,「殿下,我現在有身子呢,你怎麽還占我便宜!」
蕭熠每次逗了人之後又從善如流的去哄,很是樂此不疲,反正他的姑娘可愛,連生氣也可愛。
天底下怕是沒有比盛昔微更好哄的人了。
不過等他将人哄好,盛昔微又小聲與他喃喃了一句:「不過殿下,我說真的,要是清輝道長在就好了,說不定能解我們心中的疑惑呢。」
佛家和道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信仰與體系,而她和蕭熠的這樁姻緣裏,卻是有佛又有道,那也應該兩頭都問問嘛。
盛昔微不經意的一句呢喃叫蕭熠聽進了心裏,覺得不無道理。
不過清輝道長也是一個世外高人,小時候給盛昔微看過命那都是純屬偶然了,就像當初皇上派人找雲游四海的明悟主持一樣,這清輝道長怕是也得有緣才能再見到了。
雖說也可以找其他的道長問問,但得道與否到底還是天差地別的,可能很難問出什麽有用的來。
這件事蕭熠只是記在了心裏,卻還沒來得及去做,因為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周國使臣來京的日子了,有許多事情需要他去忙。
而另一邊的昭和宮裏,一如往日一般安靜。
天色已近傍晚,太後正在用晚膳。
虹芝在一旁伺候着,邊給太後布菜邊低聲在她耳邊道:「娘娘,成安說東宮尚無動靜,太醫院那邊,近日東宮給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診平安脈的太醫都沒說有什麽異常。」
太後聽了,執箸的手一頓,微微蹙了蹙眉頭。
片刻後,她低嘆一聲:「罷了,本也只是當初臨時想的法子,章先生有消息了麽?」
虹芝搖頭:「娘娘,還未找到。」
太後斂眸,将眼裏的神色掩下,低聲吩咐:「去給熹蘭宮遞消息吧,一切按當初信上吩咐的去做。」
「是,娘娘。」
虹芝輕聲應下,接下來主仆二人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這一餐晚膳用的比往日都要安靜。
太後并沒有吃多少便讓人将桌子撤了,她緩緩起身,虹芝立刻伸出手讓她搭着,太後便扶着她的手走到了窗邊。
外頭是以昭和宮被打理的生機盎然的院子。
早春時節植物都開始抽出嫩芽,翠綠的顏色鮮活好看,可太後卻沉着目光,并不被這滿園的生機所打動。
她心裏在想着的東宮的事。
那盛昔微到底是何種命格,竟然能一而再的破了她的局?
很早的時候聖旨剛下時,太後其實找人算過盛昔微的命格,但到底是普通道士,推算不出什麽,除了知道這個姑娘比起別人格外倒黴一些再無其他。
這件事還需要道士麽?整個元京城的人都知道。
但是天下倒黴之人也不止她一個,何故明悟主持就會選中她……
太後皺着眉頭想不清其中因果,如今章先生下落不明,盛昔微又懷上了身孕,水仙之計也未能起作用,她沒有時間再做迂回的打算,要用上铤而走險的這條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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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着周國使臣來京的日子越近,蕭熠就越忙碌。
京裏各方各處都做了調整,巡防的兵力也加強了,街市也重新歸整過,百姓們看着元京府衙門口的告示也知道了過幾日有外國使臣來訪,在這方面身為都城百姓的他們還是很拎得清的。
五月初三巳時末,周國使臣的隊伍抵達元京城門口,鴻胪寺卿親自接了人然後便迎進了早先就安排好的住處,一個元京城北的皇家別院。
這是因為使臣随行還有家眷,所以便先去別院安頓了。
此次周國來訪的使臣姓裴,随行的是夫人和兩個女兒。
周國的國風較大胤更為開放,姑娘家出遠門是時常有的事情,因此周國的女孩性子都比較外放張揚。
這邊裴使臣安頓好後便馬不停蹄的進宮面見璟帝了,與他一同進宮的還有一名年輕瘦高的男子,他只道是他的副手。
璟帝與朝中幾位重臣在和政殿接見周國來使,蕭熠也在場。
他的目光從裴使臣身後那名微微垂首的瘦高男人身上掠過,突然停住,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片刻。
這個男人跟在裴使臣身後一路進了和政殿,雖然目光低垂,但脊背筆挺,不像只是一個副手。
蕭熠從他父皇的眼裏看到了同樣的神色,但璟帝只像沒注意到似的,繼續與裴使臣談笑風生。
今日其實只是見一面互相試探,兩國能不能達成合作的貿易往來還要看之後具體的提出的條款合約。
約莫一個時辰後,裴使臣一行人離開和政殿,蕭熠與皇上單獨說了些事情,然後才回到東宮。
進了閑庭院的大書房,他叫來了阿竹,吩咐下去:「派人去打聽打聽周國那邊最近國內的動靜,盡快拿到消息。」
「是,殿下。」
阿竹很快領命下去,而剛剛出宮到了別院的裴使臣也進了屋,跟着一起的還有那個年輕的副手。
關上房門,裴使臣面上的神情馬上就變了。
他恭恭敬敬的朝年輕男人行了禮,叫了一聲:「王爺。」
年輕瘦高的男人五官長得也算俊秀,但那雙眼睛裏總有一絲精明的算計。
他的神色有些玩世不恭,一撩衣袍坐上了主位,緩緩道:「大胤國不愧是泱泱大國,剛剛拜見的那位帝王身上的魄力驚人,他身後的太子氣質卻截然不同,但都不可小觑。」
裴使臣應了一聲「是」,又說到了此次來大胤的主要目的:「我們此次主要是為了邊境貿易往來的物資及貿易稅來與大胤商談,可否就按照之前在國內确定的條款來周旋?」
「嗯,跟今日一樣,到時我會在一旁看着,你來談。」年輕男人說完又勾着唇,似笑非笑的嘆了一聲,「可惜父皇一直想要走和平貿易的模式,不然能吞掉大胤與我們接壤的邊境兩城,我們也不用為了拿到他們特有的流雲錦和鏡盞而出讓利益。」
裴使臣聽了不敢搭話,男人也沒有在意,大手一揮便讓他下去了。
屋子裏,男人獨自踱步到了窗前,看着窗外花紅柳綠的景致,想起今日入城時街上的繁華熱鬧,不得不又感嘆了一句:「這元京城當真是個好地方,大胤的國力确實強悍。」
強悍到讓他心裏原本一直壓着的掠奪因子都有些躁動起來。
「可惜,父皇還沒死呢,那一衆保守派的老臣說什麽也不同意打仗,啧。」
男人百無聊賴的看了一會,然後便準備出別院去好好逛逛這繁華的元京城,然而人還沒走出內院,就有下人來報:「王爺,剛剛有人送了一封信來,是給您的,已經查過了,上頭沒有做手腳。」
「哦?給我的?」男人挑了挑眉,将信接了過來。
元京城裏竟然會有人知道他來了?
男人來了點興致,直接将信封打開,裏面信上只有寥寥數語,他看後卻在唇邊勾起一個笑容,而後吩咐道:「叫高岩過來,跟我一起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