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記日(一、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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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活着。
他老了,從心到身體的衰老。雖然印象中一直是康健的,但畢竟年紀大了,心髒也一直不好使。
他看着我,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暖慈愛——這以前很讓我得意和感激,現在想來只是可笑;又因為秘密不再是秘密,更加外露和明顯。看在他不定什麽時候就……我忍了!他一定很得意!
生生死死都在這一次次醫院進出間淡薄了恐懼,也許唯有遺産才是真實和可圖謀的,可到底還是難過呢。
路遇一條正在追着母犬嗅聞下-體的金毛,茂密的白金長毛間雜棕色,一看就覺得天真蠢笨的臉挂着垂涎和下流,倒是和人類沒什麽區別。
本能的欲望,虛榮的欲望,永不滿足的欲望。
狗主人在遠處召喚着自家寵物,一張小白臉兒有點兒眼熟,桃花眼雖小小得恰到好處,水汪汪的,細腰長腿,挺勾人。
金毛回頭望望,哦,原來這才是那小白臉兒寵物,說了一句趁早把狗給閹了省事,桃花眼飛來一記白眼,拽着狗氣赳赳走了,屁股還挺翹。
離公館越來越近,蓊郁樹木掩映,黛青色牆瓦傳遞出年代的味道,兒時的記憶裏伊人音容笑貌,讓我喚她姐姐。多年以後,父親成了我爺爺,果真是一對奇葩的知心愛人,父不父,母不母。
20151002
做了個夢,夢見她把我送出公館。
離行的車黑沉沉的陷進清晨的迷霧裏,姐姐蒼白幾近透明的臉玉色一般晶瑩,幾聲咳嗽,血色染上,塗抹了胭脂一樣,美得凄豔。她說了什麽,夢中還是清晰的,大抵是什麽謊話吧,當時的我滿是雀躍興奮,坐上了車,依戀地回頭看了幾眼,也只幾眼,不知離別是離別。
一整天郁郁難以開懷,午飯難吃,樓下女管家飼養的貓叫也覺得刺耳。鏡子裏寡淡的表情,眼底的憤忿,望之生厭。晚上卻仍是人模狗樣收拾了赴約,羅祐祺一路上電話催死人,老地方,老樣子,打着脫單的名號行着茍且,便愈加的放縱。
喝得醉醺醺,在某個面目模糊的人嘴裏打了一炮,沒滋沒味。回公館,回那個女人的遺産。
瘋狗狂吠,竟透出絕望和凄厲來,我挖了挖耳朵,眯着醉眼腳步一晃三颠地過去,貓爪似的月,渾濁的月光下,刀鋒的反光眩人眼目,狗叫得更加心慌。
哈哈,那條活該要閹掉的蠢狗。好像有人對着我吼,你知道老子是誰嗎?不知道?!方漸儒你知——麻痹的,敢打我!我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撿起塊板磚,一頭紮進鬥毆的戰場。我拍,我拍,正着拍,反着拍,上拍,下拍,拍不死你——幹!誰使陰招,腰眼兒被紮了個洞,血噗噗地往外冒,痛啊,痛死了!捂着血洞,蝦米一樣蜷在地上,手機,手機!不知道腎就在腰這塊麽傻逼!還來?爺趕着上醫院!別打了,別打——咦,誰這麽英雄,幫爺擋了?又高又大,不會是老頭給我安排的保镖吧?自己被揍成了一副熊樣,真是沒用,啧,看你忠心救主的份上不開除你了。
小少爺,小少爺……誰啊,別喊了,老子頭暈,冷,痛,讓我安靜地睡一會兒。
20151003
我前腳出,你後腳進,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哪天去南廟燒香如何?老頭笑成了枯菊臉,杵着龍頭拐杖顫顫巍巍好歹站着,我一個小年輕這裏青那裏紫,身上還縫了針,哪哪都痛,想我一豪門少爺,即使爹不疼娘不愛,也是身嬌肉貴,中二時期也是我揍人沒人揍我,陰溝裏翻船,燥得慌,還想砍人。
管家來報告姓晏的小子怎麽勸都不聽趕着要出院。
我揮揮手,愛出不出,沒找他算賬已經是我給他最大的仁慈了。陰着臉,至于那群揍人的小混混和背後的主使,打狗看主人,狗惹了我,連主人帶狗一起整!
說起狗,那條活該斷子絕孫的蠢東西,要不是瞎叫喚,我哪那麽倒黴,下次再遇見,我親手送你去醫院!
我快死了,就剩點兒東西讓人惦記着,這兩人是我給你請的保镖,你別任性,指不定又出昨晚那事兒。老頭說得嚴肅,我無所謂,反正工資不是我出。
大概是見我答應了,老頭又提出讓我去公司上班,我搖頭,不去,方彤雲幹得挺好,我去了礙眼礙事。
老頭嘆嘆氣,發話讓我住到傷好,我點點頭,趕緊回吧,你這老胳膊老腿的少出來晃悠,對了,給我請個廚師,現在這個吃膩了。
老頭走了,我打電話給羅祐祺,這家夥還在床上醉生夢死,懶得跟他廢話,敲詐完,讓他給我查,太歲頭上動土,不要命了!
20151004
你這明明是自食惡果,幹我何事?還我的火箭炮!羅某人吃了瓣酸橘,龇牙咧嘴不忘說話。
呸!不是你,我會出門?不是你,我會喝醉?要你個游艇算我大方,再廢話我就把你豔照發你老婆。
人還不是我老婆呢。羅祐祺嘀咕,扔了橘子拈葡萄吃,葡萄籽吐了一地,涎着臉笑,你看這不是我剛買沒多久,還沒過足瘾呢。
我又不拖回來,在你那放着。
操,你這是想開的時候随便開,還不付保養管理費啊。
行了,我車庫裏那輛車你開走。
你舍得?
廢話,你要不要?
要要!羅祐祺眉開眼笑,俊俏的臉硬生生透出了賊味兒,語氣谄媚極了,哥,你說,想怎麽整這小子,我給你出氣。
怎麽出?暴打一頓?方鴻運,這小子可不是好惹的,那姓晏的怎麽招上他了?
我看着手上幾頁紙,方鴻運,老頭的孫子,名義上堂哥,小時候沒少跟着方彤雲欺負自己。
羅祐祺賤兮兮地解釋,方鴻運愛玩小明星,最近看上了個小白臉兒——晏黎英雄救美了?不是,嗨,你聽我說啊,那小白臉兒叫林慕,別說,長得還不錯,唱歌也好聽,不好拒絕,一直躲着方鴻運,那一次躲不過了,眼看就要被帶上去了,這小子喊了一圈狗仔,趁着他們被包圍的時候,猛地沖出來,拽着小白臉兒就走,這下方鴻運不敢動小白臉了,憋着氣呢。
羅祐祺眉飛色舞,一句重點都沒有。
現在小白臉和那姓晏的在娛樂圈算是混不下去了。哦,姓晏的,是個武替。他倆一個地方出來的,叫——叫什麽不記得了,反正是個山疙瘩小地方。要我說,姓晏的真夠有情有意,那時候一天幾份工連軸轉就為了供小白臉上大學,小白臉書讀出來了,約簽了,還得忍着男朋友每天報上跟其他女人鬧緋聞——
停停停停停,說了半天,晏黎是林慕男朋友,所以他給他出頭,所以現在被方鴻運封殺,是吧。
對!羅祐祺從果籃裏摸出一根香蕉。這果籃還是別人送的,這家夥空手來,嘴巴就沒停過。
你也要吃?
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