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雪白的牙齒看着我。
我還是要走過去。
一停在她旁邊,她放低聲音只讓我聽見的說:「我很抱歉吓到妳了。」她真是笑臉迎人,好适合做服務業。
「喔。」我擡起了頭看她,她好高,我的額頭剛好到她下巴。「沒關系啦。」我就不敢笑-對,我是「不敢」笑。
「妳是這幾天才來的嗎?」她打開了櫃子,原來這是她的櫃子,看來我來的頭先兩天她休假,我以為那是空的。
「嗯。」
「中華料理?」她拿出了印度料理的翡翠綠制服,衣身滾金色線條,花俏但不俗氣。
「嗯。」
她揚起了豐滿的嘴唇對我微笑說:「辛苦了。」說完扣好鈕扣将黑發從衣服裏撥出來,一邊整理頭發一邊問我:「之前學過嗎?」
「沒有。」
她點了點頭專心梳理出一個漂亮的馬尾出來,看上去我們是不會再對話了讓我松口氣又嘆了息的也綁我的頭發。
大概過一分鐘後那兩個外場服務生走出去前對她說:「小茜,我們先出去了唷!」
她回了:「OK。」我聽見她接下來是長吐一口氣的關上櫃子,她一吐完就對我說:「妳沒事吧?」
「蛤?」我雙手固定在後腦勺的望向她,什麽時候才可以綁好我的頭發啊?
我見她想笑又不敢笑的說:「昨天啊。」她講完還是笑出來了,一樣用指頭掩着唇,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腼腆可愛。「妳跌進垃圾桶裏跟它一起在地上滾了兩圈。」我臉是抽筋的。「我沒有嘲笑妳!」她應該是看見我面有難色趕緊強調。「我試圖叫住妳,但已經來不及。而我沒想到會……這麽嚴重。」是滑稽吧。「我以為妳只是會撞翻垃圾桶。」夠了不要說了,很丢臉!尤其是從她嘴巴說出,我為什麽不是跌進通往地心的洞咧?
我不知道該有什麽表情的把臉重新面向鏡子,感到沉重。
Advertisement
第三張
我從鏡子看見她拍了一下額頭後便走到我旁邊說:「如果我讓妳感到不舒服的話我跟妳說抱歉,我真的沒有嘲笑妳的意思。」她果然是好人,她可以聳個肩膀再丢句抱歉便離開,但她竟然是苦惱到去拍額頭,。
所以我再繼續難産臉不解釋的話就太讨厭了,盡管我真的在意到有點不舒服,但絕對不是她的問題。
「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覺得很丢臉。」我回。
她貌似松口氣的笑了出來-拜托也不要跟我說妳覺得很有趣-然後拍了拍大腿又長吐一口氣的問:「所以妳沒事吧?」
「嗯。」我回。
她點了幾個頭然後說:「我是印度料理的主廚,跟你們中華料理幾乎是面對面的,我叫顧詠茜。」詠茜啊……小茜……嗯。連名字都好可愛。「妳呢?」
「歐鄭澄。」
她又笑了。怎麽我連名字都可以逗她笑嗎?但總比我跌進垃圾桶裏逗她笑好。
不過我應該想太多,她來就是笑臉型的。
「妳名字很可愛。」她說,我傻眼看着她。接着我聽見舅舅在外面大喊我的名字,我們的雙眼才放過彼此的臉,她望了一眼門口後對我眨一邊眼睛說:「我去幫妳說一聲。」便走開了。
她一離開後我雙手軟了下來,頭發也跟着落下。我今天真的有辦法綁好我的頭發嗎?
走到廚房象是步入地獄,從今天開始我進入此門便要放棄任何希望。而顧詠茜的部門就在我們對面我剛剛才知道,我連絕望都放棄了,選擇像灰塵一樣飄飄蕩蕩任人吸入鼻孔裏變鼻屎。
我這人就是這樣,永遠都覺得有人一直在看我。但這不是自戀,是類似被害妄想症,我就覺得有人在等着看我出糗,好在茶餘飯後或朋友聚會裏說那個歐鄭澄又幹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
雖然目前為止我還沒遇過因為有人看不過去我的智障行為而找我麻煩或霸淩我,但我不禁會在意別人怎麽在背後說我。我知道湯敏潔也會在背後說我,可是我明白她不是壞心眼。
但我說了,我特別在意我在那些壞心人的眼裏是什麽樣。
如今我多了一個在意的對象,顧詠茜。雖然我沒有任何理由跟吸引力讓她多看我一眼,可是當我不小心又做了什麽叫人捏緊眉間止頭痛的事情時,不要有人見到去對她說:「嘿!小茜妳看那個人這次是跌進他們廚房的蒸籠裏。」而我的位置相當容易被她看見,她為什麽不要學泰式料理呢?那是離中華料理最遠的地方。
不過我喜歡吃印度料理。是真的,與她無關,我很愛吃。
這是我還可以在廚房熬到第四天的原因,雖然把吃當興趣跟想學做吃一點關系也沒有,但這應該是某種機緣吧?因為舅舅竟然收女學徒,雖然我是他的外甥女。可是他女兒想學他都不肯教,舅舅是個有點古板傳統的男人,盡管這樣說有點奇怪……問題來了,廚房究竟是女人家在待的還是男人天下?
像我爸就不進廚房,他認為煮飯是女人的工作,他這樣的想法真是有點糟糕,他要怎麽教導學生啊。而歐超闵的想法更是亂七八糟,她認為男人穿着圍裙站在廚房裏是死娘娘腔,可是像舅舅穿廚師服在廚房工作是男子漢。
我倒覺得她純粹以階級來定義,就像有錢人的變态想法是獨特有創意,窮人有變态想法就是該砍掉腦袋的下流胚子。
我該怎麽做才可以讓顧詠茜得往我這方向看時,我在她眼中還能稱得上是正常人?她還是有很多機會看向我們這邊的,當站在她那邊的客人背對我們時。
我即将開始拿刀,我不能噴血加速腐化她對我的印象,更不能不小心害其他人也噴血。幸好我不是在調酒區,那在我手上的雪客杯會害客人也噴血。
「歐鄭澄……歐鄭澄!」副廚郭超進突然大吼了我一聲,我回過神來看着他。「妳有沒有在聽我講話?」他很兇,我很讨厭他的嘴臉,臭屁又自以為是,跟舅舅的壞脾氣不同。他是狗仗人勢。但我還是畏懼他,對舅舅則是敬畏,兩者有相當大的差別。
「有……」我說謊。
「那拿着。」他把菜刀交給了我說:「把那一籃高麗菜全部切成絲,像我切得這樣知道沒?」他抓了一把剛剛切的高麗菜絲給我看,沾了水加上燈光讓那些高麗菜絲看起來閃耀又可口。
我抿緊唇的點頭,試看看了。他站在我旁邊盯梢,我無法假裝沒有他的抖手,我才剛一拿起菜刀在切他就吼出來了。
「妳根本沒有在聽啊!手指頭要彎起來,刀身貼着妳彎起的指背!」他粗魯矯正我的手勢。「用手腕!」我有聽沒懂的。
他又在我耳邊繼續說一堆,要我自己去多看多學習,刀工是每一個做廚房要有的基本工,而這不分義式、泰式或日式的。切到後來我要嘛不是一條高麗菜絲一半粗一半細就是兩條粗細不等,而我都偏粗比較多。
我的手指頭會不聽使喚的又伸出來壓着食物,每次手勢一不對,郭超進就是用吼的。我第一次切到自己的指甲就是因為他吼出來吓到凸槌的,真是要人命的男人。
後來他叫另一個資深學徒看住我,走掉之前丢一句我沒有在十點以前切好就死定了。我聽到十點還以為聽錯,那裏至少有六十幾顆耶!就算有碎菜機也不可能在十五分鐘內切好啊!
他怎麽可以把教我的時間也算進去啊!根本占我便宜。但我還是被影響到,憂心焦慮的加快點速度。這是一個就算你明知道他不會真的讓你死,可是對一個像我這種完全沒有學過又容易被唬到的新人來說是句很可怕的警告。
在工作上我總是會在乎別人喜不喜歡我,我怕做不好會留給別人不好的印象。跟朋友或家人一起的時候,大家的話題不外乎是工作、另一半或時事。而有工作的人會講起同事的閑話在所難免,我一定都會聽到有人說:「我那個同事真的很誇張耶!他的動作怎麽可以慢成這樣啊?很受不了耶!都是因為他害我被拖累,每次都要人家幫忙!」或者是:「我很受不了她站櫃臺,每次只要她站櫃臺,帳一定亂七八糟到我不曉得從何算起。她就像有口蹄疫的豬,沒用到連食用都不行。」
我實在很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但我就是豬一般的隊友。問題來了,哪個行業最不适合我?拆炸彈小組。
「噢!」不意外的切到手,但我還是驚到松脫了刀子把手縮回來。
「Hey、Hey!妳沒事吧?」資深學徒蔣義群問。
我看着裂開的傷口,血和着水一起流到我手掌心,蔣義群趕緊去拿醫藥箱。我灰心的移到一旁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