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主有惑

“蠱?”祁老太醫這麽一說,連原本不甚在意的蕭延意,也有了幾分好奇。

“是,不過老臣對此并不精通,也只是依着脈相妄加揣測,未必做得準。”祁太醫恭謹地答道。

“何蠱能讓人忘了事情,這我倒是從未聽過?”魏不争微眯了眼睛,似乎在想着什麽事情一般。

“老臣倒是聽說過,這世上有一種蠱叫做忘塵蠱,中此蠱之人,若是不得種蠱之人解蠱,終其一生也是想不起前塵之事了。”

“啊……”蕭延意驚地張大了嘴,“這,這,何人與我有這樣大的仇?而且,這巫蠱之術該不是我中原人精通的事物吧?我還曾得罪過什麽外族的人麽?”

“公主若真是中了您說的蠱,可與鳳體康健有礙?”魏不争卻是沒接蕭延意的話頭,對老太醫問道。

“據老臣所知,倒是無礙,而且以剛才所診之脈相來看,公主脈相平穩有力,除了體質上略有些畏寒之外,鳳體十分康健。”

“那便好,祁大人,您識得的奇人異士不少,若是有機會也幫着打聽下可有會解此蠱之人。”

“老臣定會盡心竭力,為公主尋找能解蠱之人,只是,依老臣所知,自凡特殊的蠱,好似總是要種蠱之人親自才能解得,旁人再如何精通,也去不盡根兒。”

魏不争稍一蹙眉道:“那有勞祁大人了,您先下去吧。”

蕭延意見魏不争自從聽說自己中了蠱之後,似乎神思便有些恍惚,此時一張英氣的臉龐上又仿若罩了層寒霜一般,讓她看得心口一顫,可是偏生這張俊朗的面孔上,添了這份冷峻之氣,又是顯得更多了幾分魅力。蕭延意只覺有些移不開目光。

“公主?”好一會兒,魏不争似乎才是意識到蕭延意正看着自己發呆,微黑的臉上又是飄上一抹清淺的紅暈,喚着蕭延意問道:“公主可是有話要問微臣?”

其實,沒話的。

蕭延意也不知怎麽一時間對着魏不争失了神,但是此時卻又不能不答話,倉促間想起魏不争的若有所思,便是問道:“我只是在想,将軍是否知道我以往在宮中時可得罪過什麽外族的人,讓他對我如此記恨。”

“臣也并不是特別清楚,之前臣始終在邊關鎮守,并不時常回京,是以對公主的事了解的并不多。不過,若是說到外族之人,尤其是精通巫蠱的,臣卻又想起一個傳言。”

“哦?!”蕭延意原本也只是随意一問,不想卻被這話勾起了幾分好奇,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靜候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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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不争卻是露出幾分為難之色,好一會兒才是讷讷道:“臣聽聞,當年曾有個苗疆的小王子來京中為先帝獻壽禮,對公主一見鐘情,揚言定是要娶公主為妻,公主……公主好似不僅是拒絕了他,還羞辱了他一番。據說,他走時好似精神有異,仍是一直絮叨着今生定要娶公主為妻。今日祁大人說起公主中了蠱,臣不知怎麽就想到了他。一是,苗人最通蠱術,二是,他若有心于公主,總是得讓公主忘了以前拒絕過他的事,才能卷土重來。”

蕭延意聽了這話,面上有些窘,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聽說這樣的事,總是無法太過泰然,可是既然提起,也不得不追問下去,“那此人現在何處呢?已是至少三年多過去了,若真是他種的蠱,或許他也已經不計較當初的事,願意盡釋前嫌,為我解蠱呢?”

“臣這就着人去找他。”魏不争聽完這話深深地點點頭,一彎身行了個禮,匆匆而去。

蕭延意望着魏不争英挺的身姿消失在懿祥宮門口,忽然覺得他身上的青色袍子十分的養眼,竟好似有些看不夠一般。

左右是無事,蕭延意便拉着安排給她的宮女打聽着宮中的事,只是,這些宮人也不過是進宮一兩年的時間,之前的事卻是也并不知道的。蕭延意對此并無太多的失望和意外,當初魏不争找到她的時候,便也是說過,三年前吐谷人血洗皇城,皇宮內外除她之外無一人幸免。這會兒真要是有個當初就在先帝身邊伺候過的老宮人,倒是活見了鬼了。

蕭延意原本想知道的,也無外是這三年來京中的事罷了。倒不想,小宮女們一個個說起這個俱是眉飛色舞了起來,原因不過是這三年來朝中內外事務都是魏不争一人操持着,清除吐谷餘孽,光複大宏江山,扶持幼皇帝即位。在他們口中,魏不争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簡直就是個忠肝義膽、俠骨柔情、鐵血铮铮天上人間再無第二的好兒郎。

看着小宮女們因為興奮或是羞澀而泛紅的面孔,蕭延意想起才認識了幾日的魏不争,面上不知怎麽也有些熱了起來。

晚膳的時候,皇帝來了。姐弟倆一起吃了頓飯,到底皇上再如何少年老成也不過是個三歲的娃娃,許是血脈天性使然,到了晚上,已是與蕭延意十分親近了起來,竟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回宮安置,就與這個才認識的皇姐同塌而眠。

看着床榻邊睡着的小皇帝,蕭延意心中一時感慨萬千,這幾天裏,她的生活發生了太大的變化,多得有些讓她應接不暇。若說她适才方能适應了自己已經從一個普通的小家碧玉,一下子成了堂堂的公主,可是到了此時卻還是有些沒法适應,自此她的生命中将要擔負起的那些責任。

朝堂政務還放在一邊,此時此刻,她總是才深刻地意識到,從今往後,她将肩負起就躺在她懷中的這個孩子的教養和成長,雖然這個人是皇帝,卻也是她的弟弟,是這世上她唯一的至親之人。這讓原本無憂無慮地還拿自己當個孩子的蕭延意,霎時覺得很沉重。

把頭抵着皇弟的額頭,蕭延意不禁喃喃道:“我到底能為你做些什麽呢?”

第二日被宮人喚醒之時,蕭延意覺得脖子硬生生地疼,昨天夜裏,就這樣彎着脖子對着弟弟睡了一夜,醒過來之後頸子幾乎沒法再直起來。倒是把那沉甸甸的鳳冠往頭上一戴,反是給壓正了些許,卻只是更酸疼。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跟着皇弟一起上朝,也不敢怠慢,就只得強忍着難受緊緊拉住皇弟的手,一起登上了大殿。

蕭延意坐在皇弟的左手,魏不争站在皇帝的右邊。受了滿朝文武的參拜之後,魏不争替皇帝宣讀了聖旨,即日起,長公主蕭延意被封為護國公主,輔佐皇上打理朝政,共同聽政議政。

底下的臣子黑壓壓地跪倒一片,山呼萬歲,看情形倒還真是對蕭延意這個公主頗為信服。

皇上喚了衆人平身之後,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出列道:“老臣未想有生之年,竟還能見到公主,老臣有個僭越之請,老臣年老力衰,視力不濟,能否讓老臣上前些好好看看公主?”

蕭延意側了頭看了眼魏不争,見魏不争點了點頭,便是趕緊讓人攙着老者上了殿,老爺子走到蕭延意面前,仔仔細細地看了蕭延意半晌,最後卻是忽然老淚縱橫地一把拉住蕭延意的手道:“公主,三年來,老臣日盼夜盼,只盼公主尚在人世,有朝一日還能還朝。若不是為了還能再見公主一面,老臣這把老骨頭,只怕也是堅持不到今日了。”

老爺子說着話,顫巍巍地去擦眼淚,蕭延意見狀,趕緊也是拿了帕子去給他擦淚,卻是又對眼前的情況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那老者見蕭延意半天沒說一個字,不禁有些傷感道:“看來公主是已經忘了老臣了……”

“我……”蕭延意一着急往前一探身,就覺得頸子裏咔噠一聲,鑽心的一疼霎時讓她把要說的話也忘了,只得一只手揉着脖子轉了幾下腦袋,不過活動幾下到發現脖子不再像早上時那麽的僵,倒好似是好了。蕭延意一時只顧着脖子,倒忘了眼前的老大人,老人淚眼朦胧地看了蕭延意一會兒,見她不語,淚水就又開始泛濫。

一旁的魏不争見蕭延意面露難色,以為她是不知如何開口,便是趕緊說道:“護國公主當年離開皇城的時候,身子出了些意外,如今對當初的事的确有些記不真着了,郭大人,公主并非是忘了您,只是對以前的事都有些模糊了。”

郭大人聽了這話一愣,底下的百官似是也都抽了口涼氣,蕭延意卻是敏感地覺得,似乎有些人的目光一閃,再望向她時,都帶了抹探索之色。

她正想仔細去研究研究那些眼神代表着什麽,一邊的魏不争說道:“公主,郭大人是您之前的先生,您從小便是跟着郭大人學習的文史和治國韬略。”

蕭延意這才回了神,恭恭敬敬地對郭大人行禮道:“先生。”

郭大人又是抹了抹淚,握緊了蕭延意的手道:“公主,回來便好,忘了的事,總是會慢慢想起的,若是想不起,老臣就一樣樣說給公主聽。”

蕭延意聽了這話倒是欣喜,總算是有個人能把之前的事說給她聽了,雖然她的好奇之心并不強烈,但是,知道便也總比不知道的好。

下了朝之後,蕭延意回了懿祥宮,剛是準備讓人去有請郭大人過來。此時門外卻是一片喧騰之聲,宮人來禀說,殿外許多大人求見,問蕭延意是否準備見一見。

蕭延意初來乍到,倒是願意與這些朝臣多多熟悉一些,卻又怕自己一次記不清太多的人,便是讓人說好,一個個來,慢慢敘談。臣子們倒是也聽話,便就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隊來,挨個等着蕭延意接見。

第一個進來的人,自稱是戶部侍郎,瘦高的個頭,面白無須,年歲看着并不大,頗有幾分儒雅之氣,與蕭延意見過禮之後,說了自己的官職,又說起當年公主走時的官位,蕭延意一一記下,又與他敘談了幾句。

臨了要走時,那人卻是眼神頗有幽怨地看了蕭延意一眼,幽幽道:“公主所有的事都忘了?難道也不記得微臣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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