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主有氣
“芫芫,原來,你竟然真的忘了。聽祖父說起時,我還以為,你即便是忘了旁人,至少會記得我。”小先生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悲喜,只是垂着頭依舊往前走着,并不看蕭延意一眼。
蕭延意這一天裏最聽不得的就是這麽一句話,好似除了那個叫阿玦的男子之外,每個她今天見過的陌生男人都要說上這麽一句控訴她寡情薄義的話。蕭延意煩惱地想着,到底,之前自己在京中到底是欠下了多少風流債啊。沒準這失憶倒是未必遭人陷害才至,而是自己實在是承擔不了這麽許多,才幹脆找了高人抹平記憶的吧。這麽想了下,蕭延意倒覺得這樣的可能性還真是極大。
眼看就要走到主屋跟前,蕭延意忍不住還是開口問道:“小先生,我叫芫芫的麽?這是只你這樣稱呼我?還是大家都這麽喚我,怎麽回宮之後,卻不曾聽到有人喚我芫芫。”
小先生側了頭,淺淺地笑了:“芫芫還真是忘得徹底,這是你的小字,先帝後都是這麽喚你的,當然,除了他們還有我……”
蕭延意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小先生卻又說:“而你一直喚我至彥。”
“郭……郭至彥?”蕭延意遲疑道。
“我大名郭長卿,至彥是我的表字,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這麽稱呼。”郭長卿的聲音極是好聽而清淡,說完別有深意地再又看了蕭延意一眼,正好到了主屋的門口,他上前一步,忽然表情穆,正色道:“公主請,祖父就歇在這邊。”
蕭延意被郭長卿迅速轉變的表情和語調,弄得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提步進了屋。
到了屋中,并不容多思,蕭延意就趕緊先是上前按住卧在病榻上還堅持要行禮的郭老先生。好一通客套之後,才坐在一邊拉着郭老先生的手,絮絮地說些着安撫的話。嘴裏說着話,人卻愈發地心不在焉了起來。
先生的身子這會兒看着好了許多,直說明日裏便能入宮為皇上授課,蕭延意倒是勸他再多歇息些日子,不急着一時半刻,總是徹底養好了身子再說。看老爺子十分堅持的樣子,又不得不說道:“先生的長孫其實便已經教得極好,今日裏學生在禦書房聽了一會兒,頓覺受益匪淺,有這樣的晚輩替您出力,您倒也該是能放心些,無需事必躬親的。”
郭長卿聽了蕭延意的話,微微一笑,表示了适當的謙虛。老先生倒是很驕傲的樣子,說:“是,至彥這孩子的确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公主要是不嫌棄,能讓他教皇上功課,老臣倒是也的确能放心些,不然這身子骨時常有事,只怕不知哪日耽誤了皇上的功課。”
“好,先生若是能安心休養身體再好不過,學生覺得先生的長孫足以勝任帝師一職。”
蕭延意不料這麽簡單的一句話,竟是說的老先生又激動了起來,眼角竟然又泛出幾許淚花,“公主,老臣知道你與至彥從小就要好,但是,莫要為此偏袒了他去,如今他才行了冠禮,雖說也能暫且教皇帝些功課,但是帝師一職卻是太擡舉他了。”
蕭延意趕緊安撫了老先生幾句,又盛贊了郭長卿的真才實學,末了才是極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說到偏袒,先生您忘了麽?學生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在郭公子一事上,确無偏袒之意。”
郭老先生聽了這話,卻是忽然面色一悲,久久,才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郭長卿送蕭延意出了府門,卻并未再多說別的,只是在蕭延意上車之時才是說道:“芫芫,明日裏禦書房見吧。”蕭延意頗有些尴尬地跟他道了別,回宮的一路上都在想,算上這一個,如今她已經收獲了六個關系匪淺的故人,倒不知後邊還有多少人會在等着跟她說:“公主你忘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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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會兒心裏忽然很氣,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誰的氣,好半天才是長出一口氣,大喝道:“對,我就是忘了以前的事了,我也忘了你們了。那又怎麽樣?我已經忘了!”
喊完,蕭延意見到車裏随侍的宮女和太監,面皮都有些顫,她卻也懶得再理,只管閉目養神。
回宮後,蕭延意與皇上一起用了晚膳。小皇上好似變得愈發的依賴她,吃罷飯遣走了伺候的宮女,便是攀上蕭延意的膝頭說道:“皇姐,你是要大婚了麽?”
“啊?!”蕭延意的嘴巴張得老大,詫異道:“翔兒怎麽這麽問?”
“我今天聽将軍舅舅說的,還說皇姐若是大婚,就要搬去驸馬府了,不能每日哄着我睡覺,所以讓我別再晚上纏着你,省的以後你大婚了,我倒是自己睡不着。”
蕭延意舔舔發幹的嘴唇,摸着弟弟的腦袋,神色讪讪地說道:“你将軍舅舅說的是以後,這個以後,是很遠很遠的事情,所以,翔兒不用擔心。”
皇帝得到這個答案似乎很滿意,圈住蕭延意的脖子親了親她的臉頰說:“那也好,皇姐等我長到能娶親的年紀,我們就大婚,然後我封你做皇後。”
蕭延意哭笑不得地捏了捏皇帝的臉頰說:“笨蛋翔兒,還總說姐姐笨,我是你姐姐呢,如何還能是你的皇後?”
“不能的麽?”皇帝聽了這話似乎沮喪了一會兒,不過也不過片刻,就又讓蕭延意給他說故事聽,說着說着,就睡着了在她懷裏。
次日早朝,蕭延意坐在殿上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之前那五位大人,總是時不時地投來的目光,讓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而還有另外一些陌生的面孔,似乎也在注視着她,更讓她産生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怕這一日裏再蹦出幾個人來問她,是不是記得自己。
蕭延意憂心忡忡地下了早朝,回到宮中,魏不争派來的幾個教習禮儀的宮女便已經在了。想到以學習為名,至少可以暫時擋住門外的訪客,蕭延意學習地分外認真。一口氣學了幾個時辰也不肯歇着,直到晌午飯的當口,才容許自己喘口氣。
有宮女進來回禀說,下朝後又有人來拜見,都被他們以公主正在學習禮儀為名擋在了門外,這會兒早是回去了,蕭延意聽了覺得自己分外有先見之明,欣慰地大大松了口氣。
用過午膳之後,蕭延意歪在窗邊的軟榻上,琢磨着自己一會兒到底要不要去跟小皇帝一起上課,原是答應了弟弟的,可是想起郭長卿,卻又有些怯步,畢竟,之前自己不知道與他到底親密到了何種的地步,如今再以陌生人的姿态見面,總是感覺異常尴尬,雖然他這個人倒是讓人覺得相處起來十分舒坦。
正是想的出神,窗外忽然有輕輕的呼哨聲傳來,蕭延意一皺眉,往窗外探去,驟然出現在窗口的一張大臉委實把她驚了一愣。好一會兒,她才想起窗外的人是誰。
正是那日裏第二個來拜會她的陳編修,她張口結舌地問道:“陳,陳大人,您怎麽在此?”
“微臣看見公主擺在西邊窗前的翠竹,便知是公主召喚微臣,微臣自然便是來了。”
“翠竹?什麽翠竹,誰召喚你?”蕭延意語無倫次地看着窗外那張唇紅齒白的羞澀面孔。
“公主……”陳編修似乎十分受傷,“您是在戲弄微臣麽?”
“我……陳大人,這,大約是個誤會,我下朝回來就在學習宮中的各種禮儀,并無暇顧及花草的問題,許是哪個宮人無意擺放的,也未可知。這……讓大人這樣誤會,實在是對不住了。”
“公主……”陳編修神色十分失望,憂傷地說道:“如今您與我已經這樣的生分了麽?”
“我……我的确是想不起……您要不再容我些時間?”蕭延意無奈道,倆人這會兒這樣隔着窗子說話,實在也是不像樣子,可她又不想讓這位大人進殿,只好又好言勸了半天,才是勉強打發走。好在剛才準備歇息的時候,打發了身邊伺候的人,倒是也沒人看見這麽一出。
不過陳編修一走,蕭延意倒是火大地想起來,這是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擺了個什麽翠竹在窗口,應了那個陳編修的什麽約定。雖知自己是遷怒,她還是生氣地讓人把擺竹的宮女喊了進來。
“本宮問你,誰讓你把竹子随便地擺在窗口的?”蕭延意也是剛剛跟着教習的宮女學了公主該有的氣派,正好這會兒也派上了用場。
蕭延意來了幾日間,始終是喜眉笑眼的随和模樣,這樣猛地一發火,給小宮女唬得趕緊跪下來叩頭,邊磕頭邊說:“是阿玦,阿玦拿來的時候,對奴婢說,這竹擺在窗口最好看,而且最好是沒有太陽照着的窗口,奴婢就擺在那邊了。”
“阿玦?哪個阿玦?”蕭延意覺得這名字頗有些耳熟,卻是一時想不起。
“花匠阿玦,平日宮中的花都是他送來的。”小宮女戰戰兢兢地說道。
“把這個阿玦給本宮帶來。”蕭延意不知怎麽,就覺心裏熊熊的火無處發作。
一盞茶的功夫,阿玦就被帶到,與那宮女跪在了一處,蕭延意厲聲問道:“阿玦,你與本宮老實交代,你與翰林院的陳編修是不是相識?”
眼中似有黯然一閃,須臾,阿玦卻只是平靜地看着蕭延意緩緩搖頭道:“微臣并不認識陳編修。”
“那你為何送來翠竹,又為何告訴本宮的宮女把翠竹放于西邊窗前?”蕭延意依舊不依不饒。
“微臣聽說公主喜歡翠竹,而翠竹喜陰不喜陽,所以才是這麽囑咐的。”阿玦依舊是用平靜無波的語氣答道,琥珀色的瞳仁裏憂郁的神色似乎深了幾分,讓蕭延意心裏微微一顫。
蕭延意看着身子顫抖的小宮女和默默垂首跪着的阿玦,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繼而覺得自己很可恥。無論如何,今日的事,總是不該怪在不相幹的人的頭上。今日之因,原是自己當年種下的果,如何倒要與別人撒了這火氣,可是這時卻好似又有些無法收場。只得又色厲內荏地問了句:“你聽誰說本宮喜歡翠竹的?莫不是陳編修麽?”
“是呂公無意間說起的。”那不卑不亢的聲音再次響起,蕭延意終于無言以對,正暗忖着該如何收場之時,來人禀報,魏不争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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