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主有疑
蕭延意來不及打發跪着那倆人出去,也就只得讓他們先站在一邊。魏不争進來行了禮,才要說話,一眼瞥見旁邊立着的瑟瑟發抖的宮女和一旁的阿玦,頗有些詫異道:“公主,他們這是怎麽了?可是惹了您不快?”
蕭延意有幾分頭疼地草草解釋道:“一些宮中花草擺放的事,我不是太可心,便找他們來交代幾句。”
魏不争濃眉一挑,先是對那宮女道:“以後宮中一應事務,都須聽命于公主,不得再擅做主張,若是再惹公主不快,仔細你們的皮肉。”說罷,又是瞥了眼阿玦淡淡道:“懿祥宮中的花草,你以後不用管了,你們倆先都下去吧。”
打發了那二人下去,魏不争對蕭延意說:“公主,這些身邊伺候的人,對公主的脾性喜好都還不熟悉,還請公主多擔待一些,日子久了,公主不妨挑着伶俐的留下伺候,其餘的打發了就是,微臣自會再撿着出挑的給公主送來,無需與他們動怒。”
蕭延意倒是有幾分赧然,原不是大事,只是自己心焦氣躁,這會兒卻是讓人受了過,從不是什麽頤指氣使的性子,當下裏不好意思道:“将軍,本是我的不對,怪不得他們的,其實所有人伺候的都很經心。”
“公主能滿意就好。”魏不争說,擡頭看了眼蕭延意,神色肅了肅又道:“公主,臣有個不太好的消息。”
“哦?”
“當日裏曾揚言非公主不娶的那位苗疆小王子,臣派人去打聽過了,聽說回去之後不久就患了失心瘋,有一日宮人沒看住逃出去,墜崖而亡了。”
“呃……”蕭延意一愣,總是一條人命,雖說此刻絲毫不記得此人,心中還是微微恻然,默了下才想起魏不争與她說起這事的意思,便試探着問道:“那将軍的意思是說,我這蠱只怕是沒人能解了麽?”
“也并非是這樣說,是否是那王子下的蠱,臣也只是猜測,也許還是旁人也未可知,是他的那條線卻是徹底地斷了,不過此次臣着人去問了這事,順便倒是也讓他們帶回幾個精通巫蠱的苗人,可以讓他們試試看,能否為公主解蠱。”
“有勞将軍費心了。”蕭延意道謝。
“那臣先告退,公主有何吩咐可随時傳喚臣,為了方便照顧皇上和公主,臣這些時日就暫且住在宮中了。”
蕭延意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将軍,您可知我小字是什麽?”
魏不争一愣,神色有些窘迫地張了張嘴巴,卻沒出聲。蕭延意奇怪道:“将軍不知道是麽?”
“回禀公主,臣不敢對公主不敬。”
“哦,無妨,誰讓我把以前的事忘了呢,在還沒解蠱之前,只好先問問你們這些知道的人。将軍若是知道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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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前聽淑妃娘娘偶然提起過一次,公主的小字好似是叫……芫芫。”魏不争低聲地說完,結尾二字似乎還微帶着些顫音,卻是把“芫芫”二字念得低回婉轉,只說得蕭延意心尖輕輕一顫,怔忪了下才是說道:“多謝将軍告知了,那……您先回吧。”
魏不争一走,蕭延意便又開始發呆。看來,雖然之前那五人與她親近到什麽樣的地步,如今還不知,倒是能斷定這郭長卿倒是的确與她關系匪淺。不僅是老先生也說過他們自幼就要好的話,一個公主的小字,連大将軍這樣位置,又與她蕭家還算沾親帶故的人都念的這樣戰戰兢兢,一個才及弱冠無官無爵的書生,卻是喊得那樣熟稔親近,總是當初喊慣了的。
“郭長卿……至彥……”蕭延意喃喃念道,心中不禁暗忖,即便當初自己桃花遍地,卻也總會有個最鐘情之人,如今看來,莫非那個人便是郭長卿?
心中雖是頗多不自在,蕭延意倒是很快地做了個決定,過去既然沒法改變,總也該弄清楚些才好,既是她當初與這郭長卿自幼就要好,想必,他總是知道她許多的事,如今既然姑母尚未請回,倒也不妨與這郭長卿探聽些過去的事。于情史一事,只怕是姑母與她再親厚,其中細節,也并不一定比當事人之一更清楚。
有了這層想法,蕭延意給自己鼓了鼓勁兒,便起身往禦書房走去。
功課已經講了一半,小皇上見姐姐來了,十分的興奮,郭長卿卻只是淡淡一笑道:“公主似乎是遲了。”
“是,剛好有些事要處理。”蕭延意不敢擡眼與郭長卿對視,說罷只是默默坐到了一邊。
給三歲孩子講的功課,即便是講給皇帝聽的,于蕭延意來說,也到底是淺了些。可是這些原本耳熟能詳的內容,聽郭長卿又這樣講了一遍,蕭延意卻又聽得十分興致盎然,竟不覺絲毫無趣。
功課講完,郭長卿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問道:“公主,微臣才疏學淺許是也教不了公主什麽,不過祖父倒是囑咐微臣,當年裏公主離宮的時候,有些書本還沒有完全讀完,公主若是還有興致,其餘的書本微臣已經備下,您可以閑暇時看看,給微臣講講您的見解,若是尚有不通之處,微臣自會回去代為問過祖父,回來講給公主。”
“多謝先生,其實以先生才學,想來,我有不明之處倒也不必請教郭老先生,請教您也是一樣的。”
“公主擡愛,只要是微臣力所能及,微臣一定傾盡所能。”
“那現在我便有一些事想請教先生,不知先生可有時間?”
郭長卿融融一笑,“公主但說無妨,微臣定知無不言。”
蕭延意看了一邊直勾勾望着他們的小皇帝,先是過去說道:“皇上,皇姐與先生有些話要說,你先自己歇息會兒可好?”
小皇帝撅撅嘴,卻是不情不願地點點頭說:“那皇姐記得一會兒過來陪朕寫今天的功課。”
“好的。”蕭延意應了皇上,回頭問郭長卿道:“先生可有興致一起去賞賞花?”
“但憑公主吩咐。”郭長卿恭敬地立在一邊垂首應道,擡眼間眼中卻是略帶着絲了然的笑意看着蕭延意,蕭延意別開頭,躲過這意味深長的注視,說道:“先生,請吧。”便頭前帶路。
蕭延意帶了郭長卿來到了那日的小園中,倒也不求別的,只是于清雅之外,這裏是她唯一知道的僻靜的地方。
在一處亭子裏落了座,宮人上了茶點之後,便被蕭延意打發到了遠處候着,自己一邊喝着茶,一邊措辭着要說的話。
原是已經想了幾遍的話,這會兒到了要出口時,蕭延意卻又扭捏了起來,郭長卿卻也不急,只氣定神閑地呷着茶水,笑吟吟地望着蕭延意。
“先生,我想知道……”
“叫我至彥。”郭長卿眉眼彎彎地對蕭延意說。
蕭延意咬了咬唇,從善如流,“至彥,你看,我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太醫說,或許我是中了一種讓人忘記以前事情的蠱。那樣的話,可能,我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過往的事了,我……不知道還能問誰,但是,你說你與我自幼便認識,那麽……你能不能先與我說說,嗯……咱們的事。”
“咱們的事?”郭長卿神采奕奕地問道。
蕭延意強忍着心裏的不自在,點點頭道:“咱們的事,或者是我的事,我與別人的事,只要是過去的事,你若是願意,就一樣樣說給我聽。”
“好……”郭長卿點點頭,卻又是先問了一句:“芫芫這三年不在宮中時,可是有了什麽心上人?”
“呃,沒……”
“那就好……”郭長卿意味深長地看着蕭延意說道,轉瞬卻又垂下了眼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是思忖了下,才開口道:“第一次見到芫芫時,我六歲,而芫芫正是如今皇上這樣的年紀……”
郭長卿講得緩慢而細膩,輕聲細語,娓娓道來,那些場景竟好似就近在眼前一般栩栩如生,蕭延意在他的描述中,感覺到幾乎都能觸摸到當時的畫面一般的真實。
只是,待到華燈初上之時,郭長卿剛剛講到蕭延意八歲時的樣子。
蕭延意極是耐心地聽着,始終沒有插過一句話,心情有些難以形容。
聽着旁人講起自己幼時的事,而自己卻絲毫不知情,這種感覺着實有些怪異。而她一邊更急切地想知道之後的事情,也就是後來她與郭長卿之間到底到了何種的地步,可是卻又不願意放棄知道那些在她記憶中消失的過往瑣碎。那慢慢展開在面前的記憶畫卷,透着股誘人的味道,好似以往讀的最愛的話本裏的故事,明明急待知道結局,卻不忍心直接翻到最後,只有耐着性子一點點讀完。
可是,時間已經是太晚了,外臣留在宮中過夜,是要跟負責宮廷內務的掌事報備留檔的,而為此留下郭長卿,蕭延意也覺必要并不大,還會招人非議。既是已然在京中住下,有些事倒是也來日方長,并不急這一時半刻。
郭長卿也也已然是起身告辭道:“芫芫,明日有時間我再繼續給你講吧,今天時候已是不早,我就先回府了。”
“好。”蕭延意點點頭,“先生慢走,我還想再小坐一會兒,想些事情。”
夕陽西下,郭長卿背着陽光,此時表情看不太真着,唯獨一雙眼睛裏有着暖融融的光彩,亮閃閃地看着蕭延意,尤帶着抹溫存的笑意,道:“公主慢慢想,微臣告退。”
目送着郭長卿走遠,晚風中傳來絲絲涼意,蕭延意微微瑟縮,宮女卻是已然遞上一件大氅,給她牢牢地系好。
暖意襲來,蕭延意對着小宮女感激地笑道:“還是你心細。”
小宮女似是有些赧然,垂首低語道:“是阿玦适才走的時候,囑咐奴婢去為公主取的,奴婢不敢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