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主有悟

蕭延意一驚,蹙眉問那宮女道:“阿玦适才走的時候?他什麽時候來的?”

“奴婢不知道,許是咱們來時他便在吧,奴婢也并沒有留心,公主恕罪,以後奴婢一定多加些仔細。”那宮女今日裏見識過蕭延意發起火來的樣子,這會兒看着她似是又要着急,不禁緊張了起來。

蕭延意四處看了看,這花園雖是不大,但是犄角轉彎卻是不少,想是進來時并不以為有人,所以才未細查。她又細細想了想,自己與郭長卿的對話,似乎也并無太多必須背人之處,但是一旁有人聽去了也着實讓人不喜。心中想起那個阿玦,不免有些惱了起來,這人倒好似神出鬼沒一般,總是會在她周圍出現,先是弄來一瓶招惹了小編修的綠竹,這會兒又來聽她與郭長卿的牆根兒。不過是個小小的花匠,卻似無處不在一般。

蕭延意原是有氣,想把此人叫來教訓一番,但是暖融融的大氅披在身上,卻也是因他悉心受惠,心下當時也是有些軟,恰好來了宮人說是皇上來問,公主可是要一起過去用膳,蕭延意便也就暫且将此事放到了一邊,過去與皇上共進晚膳。

小皇上神色有些不快,似是嗔怪蕭延意原是應了他下午與他一起做功課,這一走卻是這麽久未回來。魏不争晚膳時也在,見了此狀,便是正色說了幾句:“皇上乃一國之君,豈能因一時意氣,便形于色,況且還是與長公主怄氣,公主可是您至親之人。”

小皇上對魏不争的話大約一向是很看重的,聽完之後便是滿面愧色,但是到底也還是個孩子,禁不住還是委委屈屈地解釋道:“是皇姐答應朕,下午陪着朕做功課的,可是卻跟着先生走了,一走就是幾個時辰。”

“先生?可是來代課的郭老先生的長孫?郭長卿?”魏不争聞言問道。

“是。”蕭延意不自在地點點頭。

魏不争研判地看了蕭延意幾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說道:“臣與長卿有過幾次交道,的确是個滿腹詩書、溫文爾雅的青年,公主與他倒是應該談得來。”

蕭延意不知怎麽,聽了這話,卻是趕緊解釋道:“将軍,我只是聽聞自己與郭先生自幼就相識,想問他一些過往的事,并無其他……”

魏不争沉吟了片刻,有些踯躅地說道:“公主,臣說一句僭越的話。因為如今宮中您與皇上并無尊長,所以公主的婚事,暫且只能臣代為操持。如今公主已是大婚的年紀,滿朝上下對此都是頗多關切。臣覺得公主才是回朝,還有諸事需要打理和适應,所以才是替公主拖了下來。只是公主若是有意留心下此事,臣倒是覺得,這郭長卿确是極佳的人選,如您所言,他與您自幼便相識,而且郭家是我大宏三朝元老、兩代帝師,歷代皆為朝中肱骨,家世堪算配得起公主,而長卿為人也是端正得體,若為驸馬絕不會辱沒了公主。至于……其他,公主若是再有意中之人,大婚後也盡可以收回府中。”

再又提起驸馬跟面首這事,蕭延意一下子就心煩意亂了起來,心中再有幾分窘意,語氣頗為不善道:“我當初流落在外時,爹娘憐惜,婚事尚能自己做主,難道說如今做回了公主,婚姻大事反倒是要聽他人之言了麽?”

魏不争一怔,似乎不知蕭延意為何這樣出言不善,但是卻也立即恭順道:“臣不敢,臣原是怕公主面薄不願自己提起此事,而公主若是心中已有主意,無論是臣還是滿朝文武,皆不敢有任何異議,全憑公主自己定奪。”

魏不争如此一來,卻是讓蕭延意一下子懊惱于自己的失态。只得紅着臉垂了頭,低聲岔開話題道:“将軍事物繁忙,難得能與咱們共進晚膳,咱們就不提這些不相幹的事了,只管好好暢飲幾杯就好,将軍也莫要因為我在此而拘束了去。”

魏不争眨了眨眼,似乎對蕭延意的情緒和話題轉換有些摸不到頭腦,卻還是順從地一點頭,“多謝公主。”

蕭延意言畢,也只是對魏不争勉強笑笑,便不再言語,只是悶頭開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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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心裏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自己是怎樣的心思,她知道如今她已是十八歲,早到了婚配的年齡,再拖着,左不過也就是一兩年的時間。即便是并未貴為公主,一言一行如此萬衆矚目,到了那時也總是要嫁人的,這是女人家逃不過的事,以往她并不排斥,甚至還偶有向往。雖是還沒遇到那個心儀之人,卻也總是懵懂地想着,即便如爹娘那樣也好,蓋頭掀開來,面對的就是後半生的依托之人,像是一種賭博,有一種刺激的快樂。

可是,今時今日,蕭延意卻再無法找回小女兒那種旖旎而刺激的遐想,想起大婚的事,總是一陣陣頭疼。

她不願辜負了曾經的相許,若是果然失憶之前,她便已經有了傾心之人,那麽她希望能把那段感情延續下去,她無法接受自己再開始了一段感情之後,有一天再猛然想起,原來生命中還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她當然更不願意接受所謂的面首,她要并且僅想要一個驸馬,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當魏不争跟蕭延意第二次提起驸馬的問題時,蕭延意第一次這麽強烈地想恢複記憶,哪怕只是恢複了那段對于感情的記憶也好。她相信,哪怕曾經的她再如何荒誕不經,和很多男子糾纏不清,內心深處,她一定只對一個人真正傾心相許過。只要她知道是誰,她一定想法設法重新找回當時的感覺。

這麽想的時候,蕭延意看着正正色跟她的小皇弟探讨國事的魏不争,心裏又忍不住有些惆悵了起來。無論如何,那個人,卻總不會是他,畢竟,魏不争已經不止一次地說過,那些年,他始終在邊關鎮守,極少回京中。想來自己曾經那段忘記的歲月裏,并不會有過這個男人存在的痕跡。這個認知,讓蕭延意有些沮喪,忽然有些沒了胃口。

蕭延意晚上回了宮中,卻還是覺得心中煩悶,便又是去找呂氏閑聊。到時卻正趕上阿玦與呂家老爹正在暢談之中,當着養父的面,蕭延意不便對阿玦提出什麽質疑,便只是淡淡地打了招呼,就去了內堂與呂氏敘話。

“爹才來了幾日,倒是與那個叫阿玦的這麽親近了起來。”蕭延意對母親嗔道。

呂氏娴靜地笑笑,“你爹就是這麽個閑不住的性子,這宮中往來的,要不是達官顯要,平日裏正眼也不會瞅咱們一眼,要不就是仆傭,各個畏畏縮縮的,倒只有這麽個阿玦,不卑不亢,又與你爹一樣喜歡個花草,可不是幾日間就熟悉了起來。”

蕭延意聽了這話,詫異道:“宮中有人給爹娘臉色看得麽?是誰?”

“哪個記得是誰呢,總是往來的大官小官,娘在這裏很少出去走動,是你爹,每日裏就不喜困在屋子裏,在外邊溜達的時候,說是遇到一些年紀輕輕的做官的,走路鼻孔朝天,你爹與人打了招呼,竟是理也不理,他回來先頭也是生氣。後來想想,倒也罷了,咱們原本便不該是這宮裏的人,平頭百姓而已,這是得了你的跡,才能有現在的身份。人家自然也是瞧咱們不起,卻也沒什麽不對。”

蕭延意抽了口氣,本是有些惱了,細想了下呂氏的話,卻也覺得有幾分道理。莫說這宮中,即便是坊間的大多數地方,也是極講究地位出身的,以爹娘這樣的身份,今日裏進了宮,還封了爵,總是會讓那些辛辛苦苦才升到高位的人心生不滿。有些事本就是有它固有的規矩在那,為了自己,魏不争才是壞了那規矩,如今若是硬要挑守着規矩的人的失禮,倒顯得自己仗勢欺人了些。

蕭延意想了想,嘆了口氣,當下猶豫了猶豫問道:“那爹娘可還願意留在宮裏?若是在這裏并不舒心,其實魏将軍當初也是給爹娘在外邊置了宅子,是女兒舍不得您們,才讓您們留在身邊,但若是因女兒強留您們在身邊,而讓您們不快,倒成了女兒的不孝。”

呂氏不在意地笑笑,“沒關系,我跟你爹倒是不在意這些,能陪着你固然是好的,即便有一天不想在這宮中住下去,也總是要看着你大婚嗎,有了家,我們放心了才好。”

又是提到婚姻的事,蕭延意心裏再次一悶,把頭靠在呂氏身上,幽幽地問道:“娘,若是我曾經是個濫情之人,但是我卻又全忘了,如今又該怎麽收場呢?”

呂氏扶着蕭延意的頭發,慈祥道:“我家秋兒怎麽會是個濫情之人,我只知道,我女兒是個心地善良,最重情義的,無論是不是忘了以往的事,性子卻也不可能大變。秋兒,怎麽會有這樣的想頭?”

蕭延意有些難為情道:“娘,我也不知道以前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可是這幾日,見了一些過去認識我的男子,他們每一個說起來,好似都與我曾經關系匪淺,倒說得女兒真真的心慌了。”

呂氏一怔,默了會兒,笑道:“秋兒怕是太單純了,你如今貴為公主,想要攀附你的人一定少不了。你又恰恰忘了以前的事,沒準就有投機之人,瞅了這個機會,故意來混淆你,你倒真不用樣樣都當了真。”

蕭延意聽了這話,心裏一松,忽覺豁然開朗了起來,回頭對着呂氏一笑,“娘這樣一說,倒真是女兒傻了,誰知那些人說的話,又有幾分真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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