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主有為

蕭延意安撫了呂老爹幾句,拉着老爹坐好,等待着太醫院來人,再又看着屋內屋外仍是跪着的一幹宮女,一下子覺得頭痛了起來。

自宏景四十七宮中發生那場屠戮之後,上至皇族下至宮人無一活口。如今的這伐宮人都是宮中重建時再又從民間選入。之後,招了些以往已經放出宮去的老人,又有各臣子們府中送些有經驗的管家和嬷嬷幫着拉帶了些時日,才是勉強有了些秩序。但是到底不比代代傳承下來的森嚴,加之魏不争雖是前朝諸事都能安排的井井有條,總也有顧不過的地方,對後宮人事多少是有些疏于管理,所以規矩上總是欠缺了許多。

唯皇上身邊近身伺候的幾個和如今安排給蕭延意身邊的喚月和睐月,是一直跟在魏不争身邊悉心調/教過的,還算有幾分模樣,其餘的人着實散漫了些。

蕭延意也記不得宮中原本該有多大的規矩,但即便如此,也總能明白今日的事,如此這般,顯然是不妥的。眼下前朝的事自己幫不上忙,這後宮既是沒個掌事的,倒不如自己張羅起來,趁着姑母還在,也有個能幫襯和讨教的人,适時好好治理下後宮這些人。

這麽想着,蕭延意當場便也肅了肅神情,頗有些嚴厲地對那些跪着的丫頭們說道:“無論你們是哪個殿裏伺候的,主子那,這會兒是不是就有活計等着你們,但每個人身上可都是擔着差事的。你們私下裏感情好,互相之間有個關照自然是好的,但是這一出來就是幾個時辰放着自己的差事不做,若是誤了事,可是你們擔得起的?是不是以往太乏人管束,本宮該與你們好生地立立規矩了?”

這些宮女看見蕭延意來的時候,便已經有些慌,但是頭先呂老爹一開口,便也只想着求她給阿玦請個大夫,等着看蕭延意點了頭之後,心裏一松,再看公主殿下并不叫起她們,才又想起了怕。蕭延意這樣厲聲一斥,膽子小些的早就顫顫巍巍,涕淚交流地就磕頭告罪。

可蕭延意其實也不是真會做主子的,面前端起幾分訓斥了後,也不知該怎麽罰才好,是該打板子還是扣例銀,心裏也做不得準。再看底下的人又哭又求,心裏一軟,便又和軟了聲音說:“得了,今天的事便也就這樣,日後再有了這樣的情形,本宮決不輕饒,都起來回去吧,該是哪個殿回去哪裏,都在這杵着算什麽。一個花匠還能比你們的主子重要了?”

小宮女們哪怕是心裏還是惦記着等太醫來了診治了再走,但是蕭延意這麽說完,誰還敢違背,只得都磕了頭就往回去走,也有幾個膽稍大的,步子緩緩拖着,悄悄回頭望,讓蕭延意一眼瞪去,也是吓得掉頭就跑。

見人都走幹淨了,蕭延意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其實,對于現在的蕭延意來說,她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可到底怎麽做心裏卻是沒底的。面上倒能端起架勢唬一陣,骨子裏還是滲着虛。扭頭看了眼呂老爹,卻見後者眼裏都是笑,蕭延意一窘,便是不依地嗔道:“爹,您這是笑我?這會兒又不着急了麽?”

呂老爹拍拍蕭延意的肩頭道:“我只是從不知道我姑娘還這麽本事,一向以為你這脾性最是和氣,哪知道管起人來,還真是有模有樣。”

蕭延意一撅嘴,“爹就取笑女兒吧,我哪裏會管?這不是也是沒轍,哪有這一個花匠病了,幾十個宮女都是偷跑出來看他的道理。現如今後宮的事,女兒若是不管,誰又會管呢?”

呂老爹聽了蕭延意的話,只一味呵呵地笑,“這阿玦生得俊,心又好,待人和善,姑娘們喜歡那才是正常呢。”

蕭延意莞爾,但還是忍不住一嘆,又瞧了眼榻上的人,才是起身道:“爹,太醫估摸着也是這就來了。我不陪着您等了,有事你差人去找我便好,無論是怎麽了,您也別着急,我會幫您想辦法。皇姑母今日進宮,晚上我跟皇上還要跟她一起用膳,我要先去準備一下。”

“去忙吧,只要有個太醫來給他看看開了藥,我也就放心了。”

蕭延意這就起身出去,門口剛好遇到太醫進來,囑了句多上些心,才邁出要走,卻忽聽屋內飄飄忽忽傳出一聲微弱的喊聲,這聲音讓蕭延意心中一顫,忙是又掉回頭,緊抓了呂老爹的手道:“爹,您可聽見阿玦方才喊了聲什麽?”

呂老爹一怔,“人沒醒呢,許是呓語吧?聽着好似是圓圓還是岩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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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芫……”蕭延意喃喃,朝着榻前下意識地便邁了一步,喚月趕緊攔住道:“公主,咱們也不知他這是什麽病症,還是別去近前的好,留神再過了病氣給您。”

蕭延意被喚月這樣一阻,心裏也清明了些,暗想或者是自己聽差了音也未可知。即便是沒差,這人如今正是昏睡着,過去看了也得不出個所以,心裏有疑,等他醒了再問就是。如今這一樁樁的事,哪個不是比這煩心,還怎麽顧得上一個小花匠的病中呓語。

蕭延意回了殿裏,見适才那些小宮女這會兒已是各就其位,見她進來都是有些陪着小心,眼裏卻忍不住又帶着點兒關切的詢問。她心裏一軟,便是笑道:“本宮出來時,太醫已經到了,一會兒讓喚月差個小公公過去看看,有了什麽音信,回來禀了就是。”

若幹帶着愁容的小臉,一下子就松了下來,蕭延意搖頭嘆息,這點兒女兒家的小心思啊,當真是攔也攔不住,可轉念一想,雖是所為對象不同,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心中便又是一黯。

這會兒太陽已經不是那樣的熱,屋外便有了幾分寒意,蕭延意也就沒了再在院中小坐的興致,讓人奉了茶,靠在榻上,取了看了幾日的過往的奏章,翻看幾下,又覺得看不入腦,便幹脆放下,喊了喚月來問晚上宮宴的事,喚月跟睐月都是極好使的丫頭,上午尚悅甫一回來,蕭延意不過匆匆交代了幾句,晚上準備設宴的事,這會兒再問,卻已是全都準備妥當了。

誇贊了倆丫頭幾句,蕭延意便是閑聊般問道:“這阿玦在宮裏多久了?怎麽這一殿的丫頭,都跟魔障了似的?他也不過是有幾分樣貌,何至于就亂了這麽多春心?”

睐月輕笑,“公主有所不知,阿玦倒是在宮裏有一陣了,可這些丫頭卻是才來的,原本宮中人少,宮女也并沒有太多,還是前一陣将軍說是有了公主的消息,要接公主回來,缺人侍奉,才緊着又從宮外選了一批進來,進宮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規矩都沒學幾天,如今已然是盡量撿着伶俐的留下,其餘的打發到別的地方了。

這些丫頭進宮前也都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哪裏見過什麽世面,還以為宮裏随便一個都是了不起的人物。當初宮中急着要人,能把閨女送進宮的,無論是家裏還是自己本人,估摸也都是存了攀高枝的心思。可是她們倒也多少有份自知,最初還是嘀咕大将軍幾句,後來知道,那是如何也攀不上的。轉而,便看上了阿玦。那阿玦常來各殿侍弄花草,讓她們見了,一下子驚為天人。奴婢跟喚月也是管束不住,想着她們雖是輕狂,那阿玦卻是宮中老人,為人尚算穩重,想也也鬧不出太大的亂子,就由着她們了。誰知道,今天便來了這麽一出。”

蕭延意心中覺得好笑又是稍有些疑惑,臉上卻是一本正經道:“你跟喚月兩個年歲大些,比她們懂事,又進宮比她們久,這事也不能只在一邊看了笑話,該點撥也是要點撥,該處罰也是要處罰的。此時尚且無事,如今那阿玦一視同仁還好,若是哪天那阿玦真若是對誰有了點兒不一樣,豈不是要鬧翻了天了。若是咱們殿裏就先出了宮人為了個外人拈酸的事出來,以後可又怎麽管教其他的人?”

喚月跟睐月兩個便是趕緊點頭應了,蕭延意煙波一轉,就又接着道:“你們适才說那阿玦進宮進得早,那他又是何時來的?”

喚月想了下說,“奴婢們從小都是在将軍身邊的,宏景四十八年,宮中缺了人手,将軍又是為了照顧陛下搬進了宮中,奴婢才是跟着進來的。進來時,奴婢記得那阿玦便已是在了,奴婢想,大約是第一批宮人進宮時選進來的。”

蕭延意本事有心打聽些阿玦的事,可是讓喚月這麽一提,卻又被帶轉了心思,忍不住就問道:“你們兩個自小就是跟在将軍身邊麽?”

兩個丫頭便是一起點頭,蕭延意看了她們一眼,想了想開口道:“這幾日有人來與本宮說将軍的婚事,本宮對将軍不甚了解,也不知将軍心儀怎樣的女子,你們既是伺候過,應該總是知道些的。那……将軍如今的年紀,依舊還是未娶妻,你們可知是為何?”

這話一出,不知犯了什麽忌諱,兩個丫頭的臉色都是一變,眼神倉促一交彙,喚月便搶着答道:“将軍常年征戰,說是如有家眷多有不便,是以才是如今尚未娶妻。”

睐月聽了喚月的話,也是跟着便一起點頭。

蕭延意怎麽會看不出這倆人的古怪,稍一遲疑,便也不繼續追問,只打發了二人下去。一個人在殿內坐着,她心裏忽然有些堵,半晌卻也不知是為何。

想着快到了放課的功夫,蕭延意便起身去找小皇帝,若是能見到郭長卿,總是有些話想跟他說說,雖是如今好似他也并非可以全然信賴之人了。

蕭延意扶了喚月的手腕往殿外走,扭頭看着她低眉順眼垂着的頭,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在不快什麽。

倒不是沖着魏不争,只是,自己身邊伺候的人竟是有話還瞞着自己,這偌大的宮裏,倒還有誰能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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