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6)

聖旨。先帝駕崩後,這哨子在将軍那裏,先帝對微臣等又無其他遺命,微臣便暫且聽将軍調遣,如今既然這哨子在殿下手裏,微臣便只聽命于殿下。”那人沉穩地解釋道。

“那也不對,既是先帝駕崩後這哨子才到了将軍手裏,那當年皇城劫難時你在哪?為何不救父皇?難道若是當年父皇沒工夫吹了這哨子,你們就能袖手旁觀,看他死于吐谷人刀下?”

“殿下,皇城大劫那日,微臣并不在宮中。”

“你是父皇侍衛,怎會不在宮中,你去了哪?”

“微臣是執行先帝囑托,去秘密辦一件差事,恕微臣不能告知殿下。”

蕭延意急道:“混帳,你既說,誰拿着哨子,你就聽令于誰,怎麽還有什麽事不能對本宮說?”

“殿下,微臣雖是聽從哨主人命令,但只是為其辦事而已,微臣仍是先帝的臣子,先帝不讓說的事,便是死也不能說。”

蕭延意皺眉,卻一時也無話可說,沉默間忽然想起喊他來的目的,便說道:“好,那是不是本宮讓你做的事,無論是什麽事,你都做?”

“只要不損先帝聲名,不損大宏社稷的事,微臣都會肝腦塗地,如果不是,微臣就只有一死。”

“本宮自然不會讓你做有損父皇聲名和大宏社稷的事,本宮只是讓你去看住一個人,萬不能給此人看丢,且随時跟本宮彙報此人行跡就可,你能做到麽?”

那人叩首道:“此人姓字名誰,現在何處,請殿下示下。微臣這就去辦。”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好倒黴,先是丢錢,然後前天開車在快速路上忽然爆胎,還好路上沒啥車,沒出事故。可悲催的是正是降溫的時候,夜深人靜冷風飕飕的,我孤苦伶仃換完備胎,凍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到家就不舒服了,然後吃了顆感冒藥,人忽然就困的不行,一下子就睡了過去,也忘了設發文時間了,實在是對不住親們。

無論如何說好的發文時間沒發文都是我錯了,讓我食言而肥,胖20斤吧~~~我是誠心誠意的!

66公主還朝

第二日姑侄幾個一起用了午膳,給尚悅踐行。飯後蕭延意與蕭續邦便送她上了車,看着馬車視線中漸行漸遠,蕭延意只覺得喉頭一陣的泛酸。

是她執意讓尚悅此時就走的,可她也不過是不想連累尚悅太深,畢竟姑母已是他國王後,不再能全算是大宏的,若是深陷大宏如今的紛争中不能自拔,只怕累得錫萊也會是一場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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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當她意識到從眼下開始,也許所有的事都要她一面對時,她卻幾乎就要沖過去喊回尚悅。

忍下心裏各種難言的情緒,蕭延意去牽了蕭續邦的手,一起往回走去,低頭間看見蕭續邦也是紅了眼圈,便伸手拍拍他的頭,安慰道:“翔兒不難過,還有皇姐陪。”

蕭續邦昂着小腦袋,眼裏含着淚問道:“皇姐,為什麽姑母要走,為什麽将軍舅舅也還不回來?”

蕭延意一怔,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頓了下才說道:“将軍舅舅過幾天就要回來了。”

蕭續邦聽了這話立即露出幾分喜色,問道:“那将軍舅舅的傷好了是麽?皇姐昨天說,要頒旨讓另兩個将軍代大将軍職,那将軍舅舅,以後就不是将軍了麽?”

“他……是。”蕭延意遲疑地跟蕭續邦解釋道:“只是暫時不能帶兵打仗,要好好将養身子。”

蕭續邦聽了這話,才是放心地“哦”了一聲。小孩子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雖是不舍得尚悅走,但是也沒難過太久,便又高興起來地問道:“皇姐,姑母走了,那是不是過幾日還有皇叔們要來?”

“是。”蕭延意點頭,好奇道:“很喜歡皇叔來?見過他們?”

“好像是見過一個吧,也記不清了。雖然不認識他們,也喜歡啊,就喜歡皇宮裏熱熱鬧鬧的。”

蕭續邦的話讓蕭延意心裏又是一酸,禁不住就想起當初,皇宮裏那時是多麽的熱鬧……父皇、母後,兄弟姐妹,那麽和樂融融的一大家……

想的幾乎要落淚,蕭延意才是猛地醒過神來,悄悄揉了揉發熱的眼眶,對蕭續邦道:“回去歇個晌午覺吧,過會兒,喊起來讀書。”

蕭續邦聞言吐了吐舌,卻也是點頭應了。蕭延意便把他送回了寝殿,自己就又回了書房裏,把前一天已經看過且分好堆的那些卷宗拿出來,待到再整理好一遍,蕭延意便讓傳了幾個來觐見,當初蕭延意甫一回宮,便與她來敘舊的那幾位都赫然列。

蕭延意與來們大體上說明了魏不争身體抱恙,所以大将軍選需要另外物色的事,讓他們回去好好斟酌之後,其餘的都打發了回去,便只留下當初問她“是否還記得微臣”的那幾個。

這幾個年輕的官員職位都并不算太高,平日裏未必要日日上朝,所以當初那事點破之後,他們見到蕭延意能躲閃便都躲閃,如今見被留了下來,不禁是心中惴惴不安。以前雖說蕭延意言語點撥,讓他們知道自己說的話大多已被拆穿,但到底沒擺明處,而且蕭延意也沒恢複記憶,所以還總能粉飾太平,如今都知道長公主已是徹底想起了先前的事,他們忍不住擔心,這下裏是要倒黴了。

可蕭延意卻不像是要為難他們的樣子,反倒是面上帶笑地擺手道:“衆位大,既然都是本宮的故,如今也沒有外了,何必還這麽拘着?都坐吧。”

蕭延意不開口還好,這樣一說,當場吓得便跪倒了兩個,叩頭道:“微臣有罪,微臣一時糊塗,請公主恕罪。”

“诶?!大們何罪之有?快快都起來。”

“微臣真的是一時糊塗,當初朝中傳言殿下失憶,說是永遠想不起以前的事了,又說殿下到了大婚的年紀,不日就要招驸馬,微臣一時有了妄念,才……殿下,微臣真的已經改過自新,以後絕不會犯這樣的糊塗了……”

蕭延意款步走到幾位官員跟前,伸手先是攙起了跪地上的幾位,才又和聲說道:“卿家們何故這麽緊張?本宮也沒說什麽?卿家們說與本宮有舊,也并沒與錯,薛大,那時本宮見還當真喚過‘路遙’呢,難道不是?”

薛侍郎聽了這話,全身一抖,結巴道:“微臣不敢,微臣有罪……殿下只是偶有一次醉酒……”

蕭延意笑着搖搖頭,“那就是了,也并未騙。”

她說完這話,扭頭又對着另一個道:“陳大,那時若是要約,便殿外擺上翠竹,這事也是有的,不是麽?”

陳編修聽了這話,臉上一白,霎時便是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殿下只是知道微臣能仿筆跡,要微臣……微臣私下裏幫殿下抄書……不敢說約,不敢……”

蕭延意的笑容更舒展了幾分道:“那怎不是約?只知知,父皇不知,先生不知,說是約,也不算錯的,說呢?”

蕭延意說完,眼神又往旁邊幾個官員的身上掃去,那幾個也摸不清蕭延意的用意,但只道此時翻念這些絕不是好事,所以一個個也是面如死灰,只一副任宰割的模樣,等着蕭延意處置。蕭延意卻是并未再一一點名說下去,只一扭身,邊往回走去,邊說道:“衆位卿家,還是坐吧,本宮要說的話不少,站着怪累的。”

幾個面面相觑,聽了這話,卻沒一個真敢坐下去。見蕭延意已是回了案前坐下,回頭凝視着他們,眉頭漸漸要蹙起,才是不得已,趕緊戰戰兢兢地找了最近的地方坐下,又不敢坐實,欠着半個身子,随時準備跪下的樣子。

蕭延意見了,嘆了聲道:“大們何必這麽慌張,許們與本宮敘舊,不許本宮與們敘敘舊麽?”五個齊刷刷地白着臉,對着蕭延意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

蕭延意看這幾個吓的也是差不多了,才是語氣一變,肅了肅神情說道:“宏盛初年,皇帝年幼,魏将軍監國,因其武将出身,難免尚武輕文,所以對文官重用不多,幾位也是青年才俊,卻是沒能得到應有晉升,也是受委曲了。”

這幾個聽蕭延意這麽說,仿似覺出了幾分希望,卻又不敢流露出太渴切的神情,便都是小心翼翼地擡了頭緊盯着蕭延意,等着她後邊說的話。

“年輕一時懷才不遇,也是難免就有了急功近利的心,本宮也能理解。況且大們當日也是受蒙蔽,才有了那樣一出。而且與本宮說的話,雖有誇張,卻也不能算是欺騙,若論起來,本宮當年與幾位也算是有幾分交情的,是不是?”

衆終于這話音中,聽出了些希望,膽大些的,便趕緊誠惶誠恐接道:“蒙殿下擡愛,當年多有提攜,微臣願為殿下肝腦塗地。”

“說是肝腦塗地便也是過了,本宮不需卿家們如此,只是,卿家們本也是朝廷棟梁,若是能摒棄雜念,專心為朝廷效力,本宮定然不吝提拔。

卿家們也是熟讀聖賢書的,知道‘君子群而不黨’的道理,無需本宮贅述。

之前的事,本宮也不會追究什麽,只希望之後,卿家們要記得,們要的榮華富貴,只有一能給,那就是皇上,其他的,無論誰許了們什麽,都是做不得數的,明白麽?”

蕭延意環視着那幾個,說完這些話,便笑笑地端起了面前的茶,只管自己喝茶。

這幾個只默了一下,彼此對望一眼,便是立即好似約好了一般,一起跪倒地,回道:“微臣明白,微臣謹遵殿下教誨。”

蕭延意放下茶杯,長籲了口氣,揮揮手道:“明白就好,下去吧,本宮會看們的表現,若是果然痛改前非,定讓陛下重用。”

打發了這些出去,蕭延意才是猛地一垮肩膀,揉捏着發僵的笑臉和脖子,長長嘆了一聲。

她如今回來,朝中無根無葉,總需要些能全力支持她的,之前的事她如今已經想起,自然也記起剛才喊來的那幾位。說是當初對他們比起其他臣子有多親近,卻也沒有,只不過她一向賞識有才華的,所以對這幾位年少有為的,多有青眼也是不假。

她回朝之初,這些來與她攀關系,她想起真相後,雖是對他們的行為有所不齒,曾經的好印象大打了折扣,但是,畢竟,這些還是有其可用之處,且因為年紀尚輕,即便參與李相一黨,也大約真是如她所述,因為魏不争監國之時,他們這些年輕的文臣得不到重用,才不得已為之,與李景吾之間的關系還談不上多密切。

如今,若是能拿捏住他們,讓他們能為己所用,總是難得的助益。而且他們要是真能從此死心塌地為她跟蕭續邦做事,以他們的才華,也果然是能加以重用的。

蕭延意腦子裏默默想着,父皇說過的,馭臣之道,無外乎“威逼利誘”四字,誘之以利祿,威之以刑罰,只要做的得當,總能使臣子甘心鞠躬盡瘁。

那時,這話是父皇說給她太子哥哥聽的,說完,卻又別過頭對她說:“芫芫,父皇做事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軟,太子哥哥也是,日後,太子哥哥登基後,可是要時不時地提醒他,該狠心的時候,必須要狠心。”

“父皇……太子哥哥登基,那是多久以後的事了啊,那時,女兒早嫁了吧,哪還有功夫來叮囑他?”蕭延意撒嬌似的說道。

“要嫁到哪裏去?父皇自然要給招個好驸馬,能為太子哥哥的左膀右臂之,那就也能常伴左右了。”

“才不要,要跟姑母一樣,不要招驸馬,也要做王後……”

蕭延意想着,腦子裏忽然有些發懵,她那時好像堅定地要做王後呢……可為什麽這麽想,她怎麽忽然就想不起了呢……

67公主還朝

郭長卿的書信已到,信寄出那日,他們一行,便已從漠北出發,只留下阿玦繼續尋藥。只不過魏不争身體虛弱,車馬不宜行得太快,但是算算時日,再有兩日便也該到京了。

蕭延意在魏不争的問題上不敢多思,只怕多思心便會亂,如今只知道他還活着也就足夠。

只是,說是不多想,可魏不争回來的前日,蕭延意還是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了又忍,到了晚上卻還是悄悄帶了睐月與惠娥微服出宮去了将軍府。

即便是想起以前的事,但蕭延意跟魏老夫人依舊是說不上熟稔的,之前印象中,魏母也是個不易親近的人,而如今又有了這樣的一層微妙關系,要去見老夫人,她心中着實緊張,但是有些疑問,她不想,也不忍問魏不争,就這麽擱置着,終究是塊心病,便只好到老夫人這裏尋求答案。

有着這層敬畏,對老夫人,蕭延意的話卻舊不敢問得太明白。

但閃爍其詞間,老夫人早是明了,只是淡然地笑笑道:“殿下,老身明白您心裏疑慮,但是老身卻也無法為您解惑。

老身只能與殿下保證一點,魏氏族人深受皇恩,世代祖訓便是盡忠于大宏蕭氏皇帝,絕無二心。所以,若此時需小兒一命才能保朝廷安穩,老身亦是不會怨,只憑殿下定奪就好。”

蕭延意讓老人這樣一說,忍不住尴尬道:“老夫人,我絕無此意,父皇在時便對我說過,蕭家人絕不會薄待魏家,莫說伯钺無錯,即便真有錯,于公于私,我也不會……今日來找夫人,原只是想夫人若是能知些端倪,若那些有心人再來尋釁,我也能應對,夫人若是不知,也無妨,我總能想辦法,為伯钺周全……”

老夫人沉吟了下,笑道:“老身謝公主對伯钺和我魏家的顧念了,只是,伯钺與殿下,終究是高攀了,此事還請殿下三思。”

蕭延意面上一窘,垂了眸子,低聲問道:“夫人的意思是,不贊成我與伯钺……”

“殿下金枝玉葉之身,老身有何資格說贊同與不贊同,只是怕伯钺高攀了殿下,況且若真論起來,伯钺長姐為先帝宮妃,這輩分終究是亂了……”

蕭延意默然,悄眼打量着魏老夫人的神色,卻也窺不出她絲毫的喜惡,支吾了聲,又客套幾句讓老夫人好生休息,養好身子,便匆匆告辭而去。

聽話聽音,那話說的再冠冕堂皇,蕭延意也能明白,老夫人真是不同意她與魏不争在一起的,是不喜歡她這個人,還是不喜歡她公主的身份,蕭延意不知,只是此趟過來,要知道的答案沒弄清,卻又平添了另一層煩惱。雖說,如今局面下她與魏不争的事更是看不到任何希望,可是魏母的話,還是讓蕭延意心裏發堵。

回了宮中,蕭延意心裏愈發的亂,胡思亂想了會兒,決定還是去刑部大牢再去見見呼延烈。或許平下心來,能從他嘴裏問出些什麽。

依舊是讓龔尚書安排,遣開了牢裏的閑雜人,蕭延意再又見到了呼延烈。與第一次驟然相見時不同,蕭延意這些時日間,心緒已經略微平和了下來。這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就在獄中,可任她拿捏,恨雖不減,卻也沒了初時的沖動。

呼延烈還是上次相見時那副懶散的模樣,見蕭延意來了也不動,還是歪在榻邊慢條斯理地喝着酒,蕭延意見他這副閑适的模樣,心裏又是一陣急惱,卻還是捺了性子,在牢門邊拉了椅子坐好,四平八穩地問道:“呼延烈,你這日子似是過得不錯,看來就想在這牢裏了卻殘生了?”

呼延烈眼皮也不擡,又是吧嗒了一口酒,才說道:“你們大宏願意養着本王,本王又怕什麽?”

蕭延意被噎了下,狠狠攥緊了拳頭,才是沒發作,只繼續冷聲說道:“你就再沒什麽願望?本宮想問你個問題,只要你能回答,本宮願意滿足你一個願望,除了放你出去,你想要什麽,盡管跟本宮說。”

呼延烈這才擡了擡眼皮,歪嘴一笑:“問題?什麽問題?本王又還能有什麽願望?既是不能出去,在這牢裏如今已是餐餐有肉,頓頓有酒,還求什麽?難不成,你還能給我送個美人來?”

蕭延意被呼延烈的話,氣得面色緋紅,卻仍是咬牙道:“好,只要你告訴本宮,魏将軍為何不殺你,只囚着你,還對你有所寬待?本宮就給你找個美人來。”

呼延烈聽了一樂,“我說小丫頭啊,這話你上次來便問過,本王也說了,你家将軍為什麽不殺本王,你問你家将軍豈不是最便宜,問我作甚?”說完這話,卻又忽然蹙眉道:“怎麽?難不成你家将軍被問了罪,你這是找我對供詞來了?”

蕭延意拍案道:“胡扯,魏将軍是大宏功臣,如何會被問罪,只是近日身體不适,正在休養,本宮不想拿這些事煩他。”

那呼延烈撩了撩眉梢,顯然對蕭延意的解釋十分不以為然,但是卻只也未反駁,反倒是思忖了片刻,臉上神情嚴肅了些說:“好,那我有個願望,你若應了,我便告訴你。”

“什麽願望?”

“我要見見我家幺兒。”呼延烈說道。

“幺兒?你是說阿玦?”

“嗯,玦兒,他不是在宮裏當差呢嗎?你讓他來,我想見他一面。”

蕭延意沉吟了下說:“好,我讓他來見你,只是他現在的确不在京裏,但是只要他一回京,我便帶他來見你,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将軍會留你性命了麽?”

呼延烈聞言,狡猾地一笑,“你與阿玦一起來時,我便說給你聽。”

蕭延意也不願再與呼延烈多言,既然說成這樣,便是等阿玦回來就好。郭長卿信中說,阿玦有把握半月內就找到需要的沙蓮,左不過也就是這幾日的時間。況且,她也派了羽哨暗中盯着阿玦,并不怕他會逃了。所以,一時間得不到答案,她雖然心焦,卻也還是忍耐了下來。

第二日朝會剛散,禮部的幾個官員還在與蕭延意探讨着過幾日皇上壽誕的事時,外間有人來報,說是将軍回來了,郭大人讓問是讓将軍回府,還是進宮。

聽說魏不争回來,蕭延意哪還有心思再說那些瑣事,趕緊打發走了禮部的人,吩咐道:“自然是進宮,還是住在将軍以往的殿裏,讓太醫院的祁大人也過去候着。”

魏不争以往住的地方,蕭延意早幾日就已經安排人收拾好,此時又把喚月跟睐月兩個遣了過去伺候,她回去準備換下朝服就去探望。

收拾停當剛要去見魏不争,出門卻在殿外遇到了郭長卿。

郭長卿風塵仆仆,人也有些憔悴,更顯弱不勝衣,蕭延意看着一陣內疚,上前扶了要行禮的他,說道:“至彥,真是辛苦你了,你自己還好吧?看着氣色這麽差,一會兒讓太醫也與你瞧瞧吧。”

郭長卿搖搖頭,“無妨,不過是累了些。芫芫,将軍如今情形不太好,但也不算糟,希望還是挺大的,你別太憂心。”

蕭延意點頭道:“我知道,至彥,你若只是累了,不如先回府休息吧,有什麽事,明日咱們再說。”

郭長卿聽了,并沒說話,只伸手往懷裏一掏,拿出個匣子,遞到蕭延意手上,才說:“芫芫,将軍讓我給你的,這裏是咱們大宏的兵符,以往一直在他手裏,他讓我告訴你,這兵符本應是在皇上手中掌握,有戰事時才交到将軍手中,但是,咱們皇上年幼,你未回京之前又一直是他在監國,所以才是放在他那裏,你回來後本該給你,但是想着你還沒想起以前的事,怕是不知這兵符要害,就暫且還替你保存着。

他還說,京師大軍都是他的屬下掌管,俱可以信任依托,江淮大營的将領也是聽命于他,唯有西南營的統帥與他多有些隔閡,但對大宏卻也是衷心無二。所有将士雖是認人,但是調兵之時也是只認兵符,他囑咐你,兵符好好收着,現如今漠北戰事以平,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麽戰端,所以兵符就掌管在你自己手裏,京師大營便有新的任命,或是有新的護國将軍人選,兵符也不交。等你确認找到了能值得信任的人,你若願意交出再給那人。”

蕭延意心口一悶,澀然問道:“将軍猜到我要奪收回兵符了?還是京裏衆官彈劾他的事,他聽說了?”

郭長卿搖搖頭,“該是沒聽說,這些日子京裏也沒有信給他,他精神不濟說話的時候也少,只是有一次醒了時對我說的之前的話。我勸他說,他是能好起來的,不必操心這些,他卻只是笑笑,自語道,身子或許能好,有些事卻未必。然後又告訴我,他如今這身體确實也不适合再領兵,這兵符也就該交了。”

蕭延意喉頭一陣哽澀,咬了咬唇道:“我先去看看他吧。”

蕭延意到時,祁太醫正是問診完出來,蕭延意趕緊問他道:“祁大人,将軍情況如何?”

老大人面色有些惋惜地說:“将軍的身子可是糟蹋得苦了,老臣看,這人只怕是要廢了。”

“廢了?什麽意思?”蕭延意一驚,慌忙問道。

祁太醫搖搖頭說:“性命倒是無憂,但依老臣的診斷,只怕便是好全了,也不能再領兵打仗喽。”

“只是不能打仗?其餘還好?”蕭延意心裏一松,趕緊确認道。

老爺子皺了皺眉,“日常生活倒也不妨事,但恐會落了病根之後,不能人道……”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停暖氣的日子好難熬~~

68公主還朝

蕭延意聞言怔了下,旋即會意過來,面上大窘,尴尬地別過頭去咳了聲,便匆忙道:“勞祁大人多費心給将軍調理,那……您若是無事,就先下去吧。”

老太醫告退出去,蕭延意才敢細想老爺子的話,越想臉上越熱,心裏卻愈發得酸。

不能人道……那該是男人最介懷的事吧,也不知道他知道還是不知道……

蕭延意想着,便邁步進到了殿裏,喚月正是在魏不争床前,要把床幔放下,見蕭延意來了,手下一停,趕緊上前一步跪下,輕聲道:“殿下,将軍剛睡下……”表情頗有些為難的樣子,像是要攔着蕭延意上前。

蕭延意知道這倆丫頭是打心裏邊在乎魏不争這主子,倒也并不惱,只是壓低了聲音道:“本宮只是來看看,不擾他。”

喚月咬了咬唇,不太情願地起了身,蕭延意揮揮手讓她到外邊去,這才靜靜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了下來。

魏不争的臉色已沒有當初在漠北時看着那樣灰敗,但卻是異常的蒼白,散開的頭發鋪滿了枕頭,發黑如墨,更襯得他臉上一絲血色全無,現出一種從不屬于他的,讓人心疼的柔弱。

蕭延意鼻子酸酸的,伸手想要去摸上他的臉,指頭卻有在半截停住,隔着寸餘在空中暗暗勾勒着他臉上的曲線。極輕地,喃喃自語道:“伯钺,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沒有失憶前,蕭延意與魏不争極少交集,那時魏不争之于她,是少年英雄,是國之棟梁,是父皇的肱骨之臣。

再見面的魏不争,是那個策馬飛奔到她面前,利落地翻鞍落騎,仰首對她說:“公主,臣是來接您回家的”的男子,是那個把失落已久的她,帶回命運軌道的人。

但,無論何時,蕭延意的魏不争都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将軍,都是那個剛正浩然的英雄,怎會是眼前這個病恹恹的,蒼白軟弱的人呢?

蕭延意的手悄悄握住魏不争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指尖輕輕摩挲,想着未出征之前,這雙手還曾經牢牢地握住過她,溫暖而有力,如今卻是這樣冰冷而毫無生氣,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恍惚着,蕭延意忽然感到,掌中握住的手指,輕輕抽動了下,她渾身一顫,慌忙擡頭看向魏不争,後者已經睜開了眼,正是深幽地望着她。

“伯钺,我吵到你了?”蕭延意見到魏不争醒來,心中驟然一喜,卻又怕是自己吵到了他,便有些懊惱的問道。

魏不争搖搖頭,唇邊漫出一絲笑意,往前探了探身,似是要起來,蕭延意慌忙按住他,“躺着別動,不是還沒好?你要什麽,我拿給你。”

魏不争被蕭延意這輕輕一按,便是再坐不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殿下,微臣失禮了。”

蕭延意心裏一緊,趕緊抓起魏不争的手說道:“伯钺,你怎麽這麽跟我說話……你這是在怪我?”

魏不争微笑着搖頭道:“臣為什麽要怪殿下?”

“那……你……咱們不是說好,私下裏,不說什麽君臣,你這是存心嘔我?”蕭延意沒想到醒來的魏不争會是這麽對她說話,心裏一酸,話音便有些哽咽。

魏不争輕閉了下眼,再睜開,才舔了舔唇說道:“臣以為,殿下此來是有事要問臣。”

蕭延意眉梢一擰,咬唇道:“是,我是有話要問你。”

“臣定知無不言。”

“我要問你,為何不顧安危要去闖那敵陣,漠北之役勝局已定,你為何還要冒進犯險?”蕭延意緊盯着魏不争的眼睛問他道。

魏不争似乎對蕭延意的問題有些意外,愣怔地看了蕭延意一瞬,才想起回道:“臣求勝心切,一時間太過急功近利,讓大宏折損了兵士,臣有罪。”

“對,你是有罪!”蕭延意站起身怒道:“你走時是不是答應我,定然毫發無傷地回來?你這樣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到底是不在乎自己,還是不在乎我?”

魏不争眸光閃了閃,面上的表情一點點舒展開來,有些不太确信地柔聲問道:“芫芫只是要問我這個麽?”

“你還要我問你什麽?”蕭延意聽見魏不争終于喊出這聲久違的“芫芫”,眼眶便是一熱,卻又別開臉去,別扭地說道。

魏不争伸手碰了碰蕭延意的指尖,想拉她回來,卻又使不上力氣,手臂頹然一松,便不自覺地嘆了聲,蕭延意見到魏不争臉上一閃而過的無措和失意,忽然心中一疼,也顧不上再使性子,趕緊就又坐回了床邊,慢慢依偎過去,把頭輕輕靠在魏不争的心口說道:“你能好好地回來,能不怪我收回兵符,就怎麽都好,我什麽也不想問,你也不需告訴我什麽。”

魏不争擡手撫上蕭延意的發髻,嘆道:“兵符早便該交予你的,我又有何願與不願之說,況且,我如今的情形确實也不适合再領兵打仗了,兵符即便你不要,我也要交還。”

蕭延意澀然道:“你會好起來的,你是大宏唯一的大将軍,這兵符只有與你,我才會放心。”

魏不争輕笑了聲,并未接這話,反是沉吟了下,說道:“芫芫,你不問,我卻還是有話要說。皇上當真是你的弟弟,這點我願拿性命擔保。”

蕭延意在魏不争的心口前狠狠地點頭道:“我知道,翔兒自然是我弟弟。”

“至于……刑部大牢裏的人犯,芫芫,你知道他是何人了麽?”

“吐谷王,呼延烈。”蕭延意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你一定會怪我,這等不共戴天的仇人,為何未能殺之而後快,是不是?”

“沒,你留他性命,自然有留着的道理。”

“是……我曾欠阿玦一個人情,答應留他族人性命,所以才……”

蕭延意心中一凜,她雖是一直分外奇怪魏不争為何會不殺呼延烈,卻也在腦中想過各種各樣的理由,卻獨獨沒想到,魏不争竟會是因着欠了阿玦一個人情,才如此作為。

她心裏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不禁脫口道:“伯钺,這我就不懂了,當初赈災糧貪污一案,涉案人對我大宏恩重如山,我說要留他一條性命,你還嗔我婦人之仁,又怎會因欠阿玦個人情便不殺呼延烈?你到底欠了他什麽天大的人情?”

“我……曾答應過阿玦,不對任何人說此事……”魏不争有些為難道。

蕭延意原本便沒想過要問魏不争這些,只盼着阿玦回來,跟呼延烈父子相見,便會對她說出實情。不曾想魏不争會主動提起,可提起,卻又在關鍵環節不說。

她心裏一急,便要從魏不争的懷裏掙出來,魏不争見她要走,下意識地臂彎用力,想抱住她,可蕭延意本也沒使太大的力氣,只輕輕一擰,魏不争環住她的手,卻是驀地一松,之後,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蕭延意怔在半路,倏地想起魏不争的懷抱曾是多麽的堅實有力,如今卻連這點力氣也使不上,不禁悲從中來,便再也不掙,重又匐回魏不争的胸口,甕聲道:“不能說就不說,反正那老賊也是在咱們手裏,想殺他易如反掌,又怕什麽,若是輕易要他性命,倒不覺解恨,偏要他在牢裏受罪才好。”

魏不争不料蕭延意會這麽說,心中一熱,嘆息般說道:“芫芫,你為何會待我這般好?我何德何能,能得你真心,處處為我着想?替我說話?”

“我也不知,只是第一次見你,聽你對我說,要帶我回家,便覺得要跟定了你。三年前皇城大難,我本不該活下來,卻是活了下來,流落在民間三年,我本早就不指望還能知道自己是誰,你卻帶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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