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9)

功豈是一點小過便能抵的?更何況,将軍此役兵貴神速,舍棄一人安危,用最快的速度全殲了敵軍,你如何得出他調兵不利的結論?而将軍是不是繼續監國,這是皇上與本宮才能定奪的事,你區區一個工部尚書,是不是也管的太寬了?”

蕭延意的話一出,下邊的人有些嘩然,睿王第一個不贊成地大搖其頭道:“殿下這樣回護将軍,臣看着,怎麽不光是君臣之義,倒有幾分男女私情的樣子?”

蕭延意臉上發熱,嘴上卻不饒,“睿皇叔,注意你的言辭,你雖是本宮長輩,但是你若出言不遜,本宮也照樣治你個大不敬的罪!”

睿王不服,冷哼了聲,“那殿下可敢說,你與将軍之間并無男女之私?”

“本宮與誰有私,只有本宮的父皇跟母後可以過問,何必與你交代?”蕭延意也是氣勢洶洶地回道。

眼前場面眼看就要僵持起來,宣王趕緊笑着打圓場道:“殿下息怒,睿王其實也是關心殿下的終身,如今皇兄與皇嫂不都不在,殿下也是到了該大婚的年紀,卻沒人張羅,來時路上咱們還說,即便是殿下操勞國事,無暇顧及,咱們這些做叔叔的也要替殿下惦記着些。否則皇兄皇嫂在天上,也是會為殿下操心……”

宣王的一番話說得分外和藹慈愛,倒讓蕭延意不好再駁什麽,只好勉強笑笑道:“謝謝皇叔還特別惦念着侄女的私事……”

旁邊的睿王又要開口,被李景吾暗下裏扯了一把,周圍的大臣私底下也不知竊竊私語着什麽,場面一時間有些混亂。

蕭延意回頭看見魏不争蒼白的臉上微有幾分紅暈,拳頭緊握着,卻是一直沒有搭腔,心中一時間萬分愧疚,不該因自己一時情不自禁,讓他難堪。可是這會兒又再不好特別地照顧他,只好抱歉地望着他。

魏不争迎向蕭延意的目光,微不可辨地輕扯了下唇角,綻出了絲笑意,輕輕搖了下頭,兩人眼神缱绻間,宮人擡着桌案便進了殿。

東西拿了回來,大家的注意力便也都轉了回來。

宮人分開三只雪白的碗放到案上,從容器裏舀了水均勻地倒進了三只碗中,又把幾只銀針,在火上烤了下,接着用酒擦幹分別放在了碗側。

宣王跟慶王率先走到案前,從案上取了銀針,宣王對蕭延意道:“殿下,那臣與慶王先來。”

二人迅速拿了銀針在指尖一刺,宣王先是把一滴鮮紅的血珠擠到了碗中,慶王跟着也擠出指血滴進碗內,衆人聚精會神地看着,須臾,兩滴血便是迅速地溶到了一起。

幾位王爺跟大臣臉上迅速露出了寬慰的笑容,宣王擡頭說道:“殿下,看來此法是能證明血親關系的。”

蕭延意點點頭,表示了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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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不争便也對李景吾一拱手道:“李大人,勞煩了,咱們也來試試。”

李景吾笑吟吟道:“這是老臣的榮幸。”

二人客套着一起走到案前,也是分別取了指血滴進碗內,過了許久,兩滴血珠卻還是泾渭分明,彼此毫不相溶。李景吾說道:“殿下,看來民間說傳倒也不虛,臣與将軍毫無親緣關系,這血果然就溶不到一起。”

蕭延意也點了點頭,表示了同意。

“好,既然諸位愛卿都已經試過,證明血親之間血能相溶,而非親之間血不溶,那皇上與本宮的血若是相溶便能證明皇上乃先帝子嗣,此事再不容疑了吧?”

幾位王爺跟大臣們之間彼此對望了幾眼,宣王才說道:“殿下說的是。”

蕭延意回首走回龍椅跟前,牽了蕭續邦一起走到案前,先是小心地取了銀針在蕭續邦的指頭上刺了下,把血滴進了碗中,才是又換了根銀針也刺破了指頭,同樣滴了指血進碗。

衆人都目不轉睛地屏息盯住碗中的兩滴血珠,兩滴血珠慢慢地展開,一點點連成了一片,終于全部溶合到了一起。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吸氣的聲音,“溶了,溶了……”有人禁不住喊道。

一直還跪在殿裏的白鶴年聽了這話,吓得面如死灰,膝行到案前,盯着眼前的白瓷碗,形同癫狂地喊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小人敢用全族性命擔保,淑妃娘娘絕對沒有身孕,皇上不可能……”

“住口!你還敢如此信口雌黃。”蕭延意厲聲喝道:“來人,給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拖出去,押進死牢。”

站在周圍的那些人,似乎一時間也有些難以置信,睿王捧着碗,臉幾乎要紮進碗裏,嘴裏也喃喃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蕭延意冷笑,“睿王,之前俱已經試過,人人都認可了此法,你如今倒要說不可能,到底是安的什麽心?”

睿王眼神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看了看宣王又看了看李景吾,這二人都是有些錯愕又深思的表情,他見無人言語,有些慌亂道:“不行,還要再試,再試試。”

“睿王還想怎麽試?”蕭延意冷冷道。

“讓皇上,讓皇上跟魏不争試……”

“屁話,将軍本就是皇上嫡親的娘舅,血自會相溶,又何需試驗?”蕭延意不屑道。

“那……那殿下與将軍試。”

蕭延意聞言,怒極反笑,“睿王叔叔,您老是不是腦子有什麽不清楚了?你們要證明的事是上是不是父皇子嗣,這與本宮與将軍何幹?更何況本宮與将軍毫無半點親緣,你又想試出個什麽結果來?”

睿王無措地喃喃道:“不對,不對,皇上該是魏不争的……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除非公主也跟将軍是……”

“睿王,你又胡言亂語些什麽?”蕭延意厲聲道。

宣王被這一喊,似乎忽然醒過神來,把睿王拉到身後,開口道:“殿下,臣有個不情之請,為了臣等能心安,能否讓臣與皇上試一試?”

“混賬!”蕭延意拍案道:“皇叔此話何意?這如今是連本宮也懷疑了?”

“臣不敢,臣只想求個心安。”宣王十分謙卑地垂首說道。

“殿下,既然已經試到現在,不妨如王爺所言,讓所有人都心安,再多試一次也無妨。”魏不争在蕭延意身後低聲說道。

蕭延意聽了魏不争的話,深吸了口氣,咬牙說道:“好,不過本宮有言在先,這是最後一次,此次之後再有人不服,或是再有人妄言皇上不是先帝之子的大逆不道之語,本宮一定按律治罪,不管他是誰。”

蕭延意再讓人取了幹淨的碗,從之前同樣的容器裏,取了水注了半碗,心疼地拉過蕭續邦的手,說道:“翔兒,最後一次,忍着點。”

蕭續邦咬着嘴唇使勁地點了點頭,蕭延意便又用銀針刺破他的手指,擠了一滴血進到碗中。宣王取了銀針,手有些微微顫着紮進了指頭裏,許是紮的有些用力,忍不住擰眉,倒吸了口氣,他的指血再次也被滴進了碗中。

衆人大氣也不敢出地緊盯住眼前的碗,只看見兩滴滾圓的血珠再次慢慢溶合在了一起,宣王不信地盯着眼前的碗,猛地退後了兩步,身子一個不穩,頹然跌坐在了椅子上,只兩眼發直地瞪着同樣面色僵白,眼神呆滞的李景吾。

75公主還朝

蕭延意看了眼殿下神色頹敗的衆人,縱然見他們此刻這副嘴臉,覺得胸中一口惡氣頓出,但此時卻并沒有太多的喜悅,只覺得忽然就疲憊得再懶于說一句話,哪怕是炫耀下适才的勝利,好好奚落這些人幾句也沒什麽興致。尤其是她又看魏不争這會兒已經是臉色慘白,額上滲出細細的汗珠,連眸光都有些渙散,便更無心糾纏。當下她便也只是淡然說了句,“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各位大人恐也是因憂心社稷才出此下策,皇上與本宮也不會計較卿家們今日所為,既然事情已經有了定論,就散朝各自回府吧,今日的事只當是沒有發生過。”

說完她回頭低聲囑咐了句惠娥,讓她趕緊讓人準備轎辇,把将軍送回殿裏,自己則是帶了蕭續邦往後殿走去。

惠娥攙了魏不争出殿,那些位王爺大臣卻都還是傻了般各自矗立,仿似一時間還是緩不過神來,蕭延意顧不上他們,只想着趕緊讓太醫去給魏不争看看,千萬別再讓他的身子有什麽不好。

她和蕭續邦才轉進影壁,蕭續邦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道:“皇姐,現在能掉眼淚了麽?手指好疼?”

蕭延意低頭看着蕭續邦含淚的小臉,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卻也還是蹲□,拉起他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吹着,嗔道:“哪就這麽嬌氣了,男孩子家這點傷又算個什麽?剛才是誰說的,多紮幾下也無妨?”

蕭續邦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兩個小紅點,哽咽道:“我也不知道針紮一下也會疼麽……我剛才都聽皇姐的話忍住了,但是真的很疼……”

蕭延意又是軟語哄了幾句,說好着今日的茶點蕭續邦可以随便撿着喜歡的吃個夠,小家夥才終于露出了笑臉,不再撒嬌。

耽擱了會兒時候,蕭延意站起來再又要走,卻忽然聽到殿內還有人聲不散,顯然是那些臣子們還沒走,正在議論着之前的事。

她心裏一時間也有些好奇,今日之事實在是有些蹊跷,依着這些皇叔、大臣們今日之勢,顯是應有十成的把握才會如此逼她就範,可為何最後卻是這麽個結果?當時只顧着對結果大松了一口氣,如今這會兒也難免好奇這中間到底出了怎樣的纰漏,而他們又準備如何應對?

這麽一想,蕭延意伸手對蕭續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悄悄走回最靠近大殿的影壁邊上,凝神仔細傾聽殿內的動靜。

“李景吾,你給本王說個明白,你這是耍着爺們玩,是麽?”睿王的聲音氣急敗壞道。

李景吾的聲音有些罕見的迷亂,“睿王爺,老臣這會兒也是糊裏糊塗的呀。可老臣願用頸上人頭起誓,斷不欺騙王爺。

宏景四十七年,是老臣家人親見,魏不争的親随從将軍府裏抱了個嬰孩兒進的宮,當日魏不争宣布淑妃娘娘誕子,轉日便傳滿朝文武進殿,擁立了今上。那時大夥的神都是慌的,誰也顧不得多想,等覺出不妥時,魏不争已是大權獨攬,老臣因家人所見而質疑此事,倒成了別有用心。

而後來将軍未婚妻子殒命,也說是那夜的事,将軍府當日裏有穩婆出入也是有人親見的,此事廖尚書知情,種種跡象……不過是沒有能拿出手的證據罷了,廖大人可為老臣作證,臣的話句句屬實。”

廖尚書也是一臉驚魂未定地點頭道:“沒錯,拙荊貼身侍女的娘家嫂子那日裏難産,正趕上城裏正是亂成一團,一個穩婆也找不到,好容易找到一個,那人神色匆匆,說有要事在身,她家裏人求了半天,穩婆也不去,那人就跟着那穩婆,原是想等着她接生完這個,沒準還趕得上回家去救她家那個,結果一跟就跟到了将軍府,親見她進了府門。

可是那時節滿城都是亂了套,誰還顧得上這事,等後來許久,拙荊提起來,老臣才覺得此事古怪,再讓人去找那穩婆,卻早是人影全無。”

宣王面色灰白地咬牙道:“好了,那些事之前就聽你們說過,李景吾,那我再問你,那白鶴年是你買通的,還是逼供的?這等沒坐實的事,你怎敢便拉爺們一起下水?”

“宣王爺,老臣冤枉啊,這白鶴年真只是老臣無意中找到的,既沒有買通,更說不上逼供,最初當真只是為了當年宮中藥材失竊的事問了他一句,哪知他就說了後來那些。在此之前,老臣一直以為,淑妃娘娘是當真有孕,但是肯定胎死腹中。上次為此暗示殿下時,還特別讓拙荊進宮,假意不小心說漏嘴,說娘娘那時身孕才七月,不該誕子。若不是白鶴年這樣說,打死老臣,老臣也想不到淑妃娘娘當年會是假孕啊。”

宣王皺眉緊盯着李景吾,似是想從他神情裏看出他所言的真假,那李景吾又驚又急,忍不住就又說道:“王爺,您說會不會那水,還是針有什麽蹊跷?被魏不争派人動了手腳?”

宣王想了下,擺擺手,“依本王看不會,一來,這滴血認親一事,是咱們今日臨時發難,無論是公主還是魏不争,不太可能及早就有準備。而且,那取東西的小內監和宮女中,也有咱們當初安在宮裏的人,公主派去的那人只是盯着,也未假手,如何能做什麽手腳?”

“那……此事,怎麽解釋?”睿王急道:“難道說,那小東西還真是先帝的兒子?李景吾所言不虛的話,那當初将軍府的嬰孩兒進了宮,又去了哪?當時宮中一場大戮才清,魏不争弄個孩子進去幹什麽?而且進去了也不曾出,算怎麽個回事?況且,那白鶴年既沒被買通,也沒被逼供,緣何這麽多年之後,紅後白牙地要污蔑淑妃?臣弟不明白,打死臣弟臣弟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殿內嘈雜的人聲忽然一靜,“罷了!”良久,宣王站起身道:“此事為何如此,本王也想不明白,眼下,這事既然他們不究,咱們也就先不提,其他的事……容本王想想再議,先回去吧!”

殿內一陣衣物窸窣聲之後,歸于了沉寂,蕭延意站在影壁後,人卻如傻了一般,好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蕭續邦又是拽了拽她問:“皇姐,怎麽還不回去?我想吃桂花餅呢……”

蕭延意這才別過頭看向蕭續邦,那張八分肖似魏不争的臉此時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正看着自己,她心中猛然一凜,匆匆甩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拉了蕭續邦就走。

安置好了蕭續邦,惠娥正是回來,蕭延意聽說太醫看過後,魏不争此時已經是歇下了,她遲疑了下,便也沒再過去。自己枯坐在殿裏,又把之前的事,從頭到尾細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奇怪。

宣王跟李景吾顯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此次所謂滴血認親必然能讓蕭續邦的血統遭到質疑,才會這樣大張旗鼓地搞了這麽一出。蕭延意之前雖未仔細想,潛意識裏卻也覺得,定是這二人為此事做了什麽手腳,才能如此篤定。而魏不争的出現給她一顆定心丸,讓她放心大膽地去依着宣王等的意思滴血認親。她也只想,或許魏不争是識破了他們的把戲,肯定能讓此事不出意外,才是敢讓她放手一試。

蕭延意想的只是,無論如何,絕不能讓蕭續邦的身世遭疑問,有了魏不争的保證,她便安了心。可是此時靜下心來細想,再又想起自己偷聽到的那些對話,心中不免迷亂了起來。

按着從白鶴年出現,到所有人逼着他們滴血認親,再又到最後偷偷聽來的那些,似乎所有的事都昭示着,宣王與李景吾等,雖然未必是存有什麽好心,可卻也并非栽贓陷害,而是真的疑慮已久,又因為白鶴年的出現,才找到借口一試。

他們的目的自然昭然若揭,手段雖說不上是光明正大,卻也并不算下作,不過是之前便一點點讓她對魏不争與蕭續邦存疑,最後用這個方法逼她個措手不及,假她這個監國公主之手,廢帝另立,他們便是名正而言順,不容置疑。

但事情的結果顯然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才有了宣王最後還要再與蕭續邦還試一次的事出現。那……難道真的是魏不争從中做了手腳,而蕭續邦當真不是……

蕭延意自己思慮了許久,終究還是作罷,不想再去探究什麽事實真相,如今既然已經是塵埃落定,連挑事的人都找不出毛病,她又何苦自己去煩惱。

暫且将這事放在一邊,蕭延意又想起在腦子裏盤旋了許久的事,今日的事,無論如何是再次又給她提了次醒,朝中諸人以李景吾馬首是瞻終究不是事,而即便是魏不争的親信,她也沒有把握全能收歸己用。當初說服過的那些年輕臣子,或許靠得住,或許靠不住,也絕不是能最終依仗的人。真要給自己,也是給日後的蕭續邦物色左膀右臂,也該運籌的時候了。

宏盛三年,至今還沒開科取士,正好是趁着蕭續邦的壽誕可以開了恩科,如此才是真正能從頭培養自己能信任的人。關鍵就是主考要找對人,因為學子一向識考官為師,如今李景吾能在朝中有如此多的擁趸,即便是魏不争手握重兵,也不過是與他分庭抗禮,便是源自當年多次科考,都是李景吾擔任的主考。所以滿朝官員半數以上都是他的門生故舊,這次自然是不能再用他……

蕭延意想了想,喊人進來說:“去傳郭長卿進宮,就說本宮有要事與他相商。”

作者有話要說:不靠譜的人設一張,全當一樂,呵呵~~

76公主還朝

不大的功夫郭長卿便到了,這讓蕭延意頗有些驚奇,“至彥,怎麽這麽快就來了,難道說你知道我要找你,人已經在宮中了麽?”

郭長卿仔細地端詳了片刻蕭延意的神情,原是有些緊張的神色頓是一松,散漫笑道:“我不是還擔着帝師一職,既是回京了,自然是要來過問皇上的功課的,算着時間早朝散了,也就來了。”

蕭延意聞言嗔道:“不是讓你好生歇着,這一趟漠北你也是辛苦了,先好好将養幾日再說。翔兒的功課固然重要,不過他畢竟年紀還小,心裏知道用功這根弦繃着也就是了,也不差這麽三五天的功夫。”

郭長卿點點頭,默了會兒,才有些小心問道:“芫芫,你還好吧?”

蕭延意聽了郭長卿的問話,有些奇怪地摸了摸面頰問:“怎麽?我臉色不好麽?許是這些日子都睡得有些不踏實……”

“聽說今日早朝,李景吾遣退了所有一品之下的官員,說有要事要禀,幾位王爺也都是在朝上……等到散朝時,将軍據說是被擡出殿的……他們可是為難了你與将軍?”

蕭延意訝異地看着郭長卿說:“你這消息倒是靈通……你,莫不是為這才進的宮?”

郭長卿苦笑了下,“哪裏算什麽靈通,這宮裏本就沒有秘密,如今的情形,自凡是有些眉眼的朝臣都是心照不宣,出了上午的事,這消息可不比長着腿都快。祖父如今雖是年邁體衰,無法再參政,但也不乏門生故舊,你們這邊才是關門議事,我們府裏就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員,想是跟祖父這裏摸摸門道,就怕日後站錯隊。

我聽說李景吾打發了一品之下的官員,與你關門議事,恰是王爺們還在,我以為他們是要逼宮,哪裏還坐得住,雖然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但不來看看,也不安心。”

蕭延意聽了心裏暖暖的,對着郭長卿嫣然一笑,“你倒還真是猜的八/九不離十了,說是逼宮,也不為過,只是沒讓他們如願了就是。”

郭長卿進殿後見蕭延意神色泰然,心中其實已經知道是無事,但是聽她這麽一說,還是好奇道:“你倒有這手段,與這些老狐貍們都周旋的開?”

“周旋倒也說不上,雖說這事我也是有些糊塗,不過反正是有驚無險地過去,想來,倒也是好事,他們鬧了這一場無功而返,該能消停一陣兒,趁着他們消停的功夫,我也剛好喘口氣,所以就想起跟你商量些事。”

郭長卿見蕭延意并沒細說的意思,也就沒繼續打聽,知道暫且無事也就放了心,便順着說道:“是,倒忘了問你,找我是什麽事?”

“至彥,你可願幫我?”蕭延意熱切地問道。

郭長卿挑了挑眉梢,笑道:“怎麽這麽問,我何時會不願幫你?”

“至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幫我,但我也知道你一直無心仕途,可是如今我實在是無人可用,只好求着你能出仕,別再只做那個什麽帝師,也能在前朝幫幫我。”

郭長卿聞言皺了皺眉眉,“芫芫啊,我雖是無心仕途,卻也只是散漫,并非有多勉強。可是,我年歲尚輕,又無人脈,即便我入仕,恐一時半刻也幫不上你什麽吧?若是要我幫你想想主意,自然是使得,可若要指望我能在朝上幫上忙,只怕你會失望了。你若如今覺得太勢單力薄,将軍之前的親信自可收歸你用,祖父這邊也還有些能依靠的門生故舊,你此前不是也網絡了幾個年輕的臣子,不如在他們身上下下功夫才是。”

蕭延意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那些人我自是要拉攏,但是畢竟還不能全然能算是自己人。我是想着,能給翔兒培養一些忠心不二的臣子,等他親政時能為他所用,而不是處處為他人掣肘。李景吾他們才是吃了個癟,這會兒約莫也不會再興起什麽風浪,我便想着,趁着又是快到翔兒生辰的日子,幹脆便是開了恩科,由你任主考,好好給翔兒選一批人才出來。”

郭長卿聞言,深吸了口氣道:“不妥,我才是怎樣的資歷,如何能任什麽主考?”

“有何不妥?你是帝師,皇帝先生都做得,主考有何做不得?我會在翰林院再找兩個無根無派,資歷深些的老學究做你的副主考。這事只要你肯幫我就好,其餘的不用管。即使沒有理由,我便說要你做主考,誰又敢攔我不成,他們這會兒正是心虛的時候,量他們也不敢與我作對。”

郭長卿看着蕭延意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不禁莞爾,“芫芫,你這會兒可真是像極了小時候,你那陣兒便是總有這麽股跋扈的勁兒,就好像天下所有人都奈何不得你似的。”

蕭延意被郭長卿這麽一說,有點赧然地吐了吐舌頭,一皺鼻子,撒嬌般地說道:“那你就是說,你也奈何我不得,便同意了幫我?”

“只要你開口讓我做的事,我又有哪件沒做了麽?”

蕭延意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定會同意的。”

二人說完了這事,郭長卿便又想起問道:“對了,芫芫,将軍身體怎麽樣了?今天聽說将軍是從朝上被人擡回殿去的……他,沒事吧?”

一提起這事,蕭延意臉上原本的喜色暗了暗,嘆氣道:“今日怕是累到他了,他原本身子就是虛,我那幾位皇叔還故意找他的茬,他也只能硬撐着,我……”蕭延意說到這,忽然頓住,擡眼看着郭長卿說:“至彥,你說他……真的會好起來的吧?”

郭長卿安撫地對着蕭延意笑道:“你安心吧,漠北那邊有信來,說是阿玦他們已經找到沙菊啓程回京了,等到徹底解了毒,修養的事,也不過就是時間長短罷了。”

蕭延意心裏驀地想起祁老太醫那天的話,不禁脫口問道:“只要是用了藥,是不是整個人就能徹底的好了,不會落下什麽病根,無論是功夫還是……”話說到一半,臉卻忽然一紅,咬住了唇沒說下去。

郭長卿納悶道:“還是什麽?”

蕭延意趕緊掩飾地一笑,“沒什麽,就是人會恢複如初,什麽都不影響是麽?”

郭長卿皺眉想了想,“應該是吧,阿玦那時是這麽說的,不過人這麽大病一場之後,總是氣息虧過吧?是不是功夫還能跟以前一樣,這事我也不太懂,但将軍日後也不需什麽上陣殺敵,只要身子好了,也就無礙了吧?”

蕭延意吞了吞口水,也不好再深問下去,也只好草草點了點頭。卻又見郭長卿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至彥,怎麽了?難道将軍的病還有什麽隐情麽?”

“那倒不是……”郭長卿遲疑道,“芫芫,有些話,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将軍這麽在宮裏住着似乎也不是個事,久了,總會遭人非議的吧?”

蕭延意不屑道:“有何可非議的?之前将軍難道不是時常在宮裏住着,況且,如今他身子不好,為了太醫診治方便,在宮裏養病,又有誰敢找茬麽?”

“今時不同往日啊,以前将軍既是皇上娘舅,又是攝政王,宮中又無女眷,皇上年幼,他就近照顧,自然沒人敢說不是。而且那時,他戰功赫赫,風頭正勁,誰能說他什麽?現如今,且不論他是不是有傷在身,又是失了兵權,就只說,你現在已經回宮,畢竟算是後宮之中有了女眷,一個外臣如何好長久在宮裏住着?他以前當權之時,即便是除了李景吾之外,也未必就沒得罪過旁人,如今你自是好心這麽待他,只怕是反倒落人口實,去找他的毛病。”

蕭延意聞言眉頭緊皺道:“他如今已經交了兵符,還要讓他如何,難道還要他拖着個病體打發回府麽?說什麽後宮有女眷,偌大個後宮,如今不也就是我一個,翔兒如今又無宮妃,有何嫌可避,難道說這皇宮裏誰能呆,誰不能呆,這麽點主我還不能做了?”

“芫芫,你也別意氣用事,你既然是想起以前的事,不會不懂這些臣子們之間的勾心鬥角,你現在太護着将軍,反是害他,不如讓人覺得他徹底失勢,才是保全他。”

“胡扯……讓人覺得他徹底失勢,那他自己呢?他那樣的一個人,如今他武功盡廢,走路都要人攙扶,兵權交出不說,今日還被人指着說,他不該再攝政監國。此時,難道還要徹底罷了他的官,逐他出宮麽?至彥,你怎麽忍心?”

郭長卿無奈地搖頭道:“芫芫,話并不是這麽說……”

二人還要争論什麽,殿外一陣腳步聲之後,惠娥的聲音有些急切地喊道:“殿下……”

蕭延意表情一滞,之前她特別囑咐過惠娥,除非是魏不争那邊有什麽不好,便不許人打擾她與郭長卿,她慌張起身道:“惠娥,怎麽了?是将軍哪不好麽,快,進來回話。”

惠娥匆匆進來,斜眼看了眼郭長卿欲言又止,蕭延意急道:“沒事,你有話就說。”

“殿下,不是将軍有事,是龔尚書适才差人來說,睿王爺硬要闖刑部大牢,說要手刃仇人,這會兒正鬧得不可開交呢,讓殿下趕緊想想辦法。”惠娥這才立即回道。

77公主還朝

蕭延意心中一慌,立時抓緊了惠娥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回殿下,說是鬧了有小半個時辰了,龔大人起先以為能給睿王爺勸回去,哪知道他越鬧越大,這會兒聽說已經打傷了一個獄卒,實在是按不住了,才是趕緊禀明殿下來。”

蕭延意聽了這話,再不敢耽擱,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就睿王一個麽?宣王跟慶王可是也在?”

“另兩個王爺并不在。”惠娥回道。

“那去差人通知宣王一聲,李相呢?”

“相爺似乎是下朝之後就出宮了,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

“讓人去打聽下,李相跟廖尚書現在都在何處,另外傳侍衛統領帶幾個人身手好的一起過去。”蕭延意說道,回頭看見郭長卿又想起道:“至彥,此事你也不方便出面,不然就先回去吧,晚點我再找你。”

郭長卿遲疑了下,并未告退,反是走近了一步,壓低了聲音對蕭延意說道:“芫芫,我适才的話,你好好想想,睿王究竟要做什麽,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們此次原本的目的定然是沖着皇上來的,你之前既然說他們沒得逞,他們肯定是不會甘心,沒準下一步就會對将軍下手。你若真想保将軍,此時不要跟王爺們針鋒相對,反是順了他們的意思才是好的,否則他們一次不成,還有下次,早晚會讓你想護也護不住,不如主動些給他們個甜頭,暫且給将軍些苦頭,倒能讓他們先罷手,不至于還有什麽更壞的後果。”

蕭延意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恨恨道:“我偏就不信這個邪,只要他們拉不下翔兒來,伯钺還能有什麽錯處給他們抓?難道說我堂堂一個監國公主,連想護個人還能護不住了?”

郭長卿憂心地看着蕭延意,終是無奈地嘆了聲說:“芫芫,你是個聰明人,早晚能想明白我說的話,可現在正是你沖動的時候,萬不可意氣用事,做出什麽讓自己後悔的事啊。別的不管,你總是記得一件事,這些個王爺畢竟是你的叔父,況且在各個屬地都有自己的勢力,牽一發而動全身,真若是讓他們抓你個差錯,你那時可就當真是被動了。”

蕭延意又是想了下,才點頭道:“至彥,這個分寸我還是有的,只要他們不出格,我總是會敬他們是長輩的,留些顏面給他們的。”

蕭延意說完這話,便是匆匆而去,郭長卿站在原地踯躅了下,身子一轉,卻并未出宮,而是往魏不争處而去。

蕭延意帶着侍衛到了刑部大牢時,眼前已經是一片遭了劫般的場景,地上幾個獄卒正是哼哼唧唧地要爬起來,一邊上還有個人,滿臉是血地仰面倒着,表情痛苦地呻/吟不止。

蕭延意捉起一個看着傷的不太重的人問道:“睿王人呢?龔大人又在何處?”

來人認出是蕭延意,帶着哭腔磕頭道:“殿下,睿王闖進大牢了,龔大人攔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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