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20)

也只好跟了進去。”

蕭延意囑咐了跟班,趕緊給這些人治傷,便立即擡步往裏走,越往着關押呼延烈的地方而去,裏邊的鬧喊聲便是越大,她加快了步伐,幾乎是小跑着進去時,看見廖大人的官帽歪着,官袍也被人撕扯開了一角,形容狼狽地被人搡在地上,嘴裏還在呼喊着:“王爺不可啊,這裏關着的可是朝廷重犯,殿下跟将軍都是特別囑咐着,萬不能出差錯的,您要是動他,不如先殺了老臣。”

睿王嘴裏罵罵咧咧道:“你當本王就不敢殺你麽,你老小子知道這裏關的是誰麽?這王八蛋是咱們蕭家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人人得而誅之,本王若是宰了他,皇上跟公主怕是也會額手稱慶的。至于你說的什麽将軍,他現在還算個狗屁将軍啊,把咱們大宏的死敵這麽好端端的供養在大獄裏,都不知道存的什麽心思,你還怕他怪你,本王殺了這個老賊,就去找他算賬。”

龔尚書聽完這話,還是上前撲了一步,牢牢抱住睿王的腿,喊道:“王爺三思啊,下官已經禀明了皇上跟公主,您還是等他們來了……”

睿王見他還這麽拼命阻攔,似是更生氣,一扯腿,擡腳就要踹,蕭延意剛看明眼前的情形,趕緊大聲喝道:“皇叔,您這是在幹什麽?”

睿王的身子明顯一頓,擡起的腿又緩緩放了回去,這才轉身面對蕭延意,拱了拱手道:“原是殿下來了,老臣竟是沒聽到通傳。”

龔尚書見終于是拖到蕭延意來了,還沒出大事,不禁是松了一口大氣,身子一軟,反是綿綿地攤在了地上,蕭延意對着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人去扶起龔尚書,自己走到近前,安撫道:“龔大人受委屈了,您先下去吧,這裏有本宮呢。”

龔尚書如蒙大赦,聽了這話,趕緊是顫顫巍巍地扶着攙扶的宮人走了出去,蕭延意這才回轉了身子,面對着睿王,勉強牽出絲笑容道:“皇叔這是怎麽了?這刑部大牢可不是随便能進的地方,這點規矩您都忘了麽?”

睿王冷笑了聲道:“臣只顧着要誅殺呼延烈這個老賊,一時倒忘了這刑部大牢的規矩。”

蕭延意聽他這麽說,便回道:“看來皇叔也是一時情緒激蕩,雖是壞了規矩,倒也未成大錯,不如這就跟侄女一起回去,讓人給皇叔泡些好茶,好好壓壓火氣?”

睿王顯然絲毫沒有順着蕭延意臺階下的意思,反是一橫眉道:“不殺了老賊,這氣如何能消?殿下,老臣知道擅闖刑部大牢之罪,等老臣殺了呼延烈,自會去領罪,無論是祖宗家法,還是刑律,老臣都決不推脫。”說完這話,他一手朝腰中摸去,竟似是要拔劍。

蕭延意趕緊上前一步,按住道:“皇叔,不可!”

“為何不可?殿下留着這老賊何用?”

“皇叔,本宮……本宮不是說過,他知道咱們大宏密室之事,那裏可有父皇……”蕭延意一邊說着,一邊用眼偷偷瞄了下,一直斜倚在獄門欄杆處,一臉看好戲神情望着他們的呼延烈。

呼延烈聽了這話愣了下,一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無聲地笑了起來。

睿王聽完蕭延意的話,則是二目一瞪,對着呼延烈吼道:“呼延老賊,趕緊把你知道的都說了,本王還會給你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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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烈原本只是在一邊看戲,忽然聽到有人問了他的話,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些,散散漫漫地回道:“你又是哪個根蔥?老夫即便是要把知道的說了,自然也是說給公主丫頭聽,憑什麽說給你?”

睿王被這話一嗆,臉漲得通紅,上前伸手進欄杆,一把揪住呼延烈的衣襟領子吼道:“老子現在就讓你知道知道老子是誰。”

“皇叔!”蕭延意厲聲喝道:“你還沒有鬧夠麽?非要驚動了百官,讓所有人都來看看,咱們大宏的王爺是如何不懂規矩的不成?你還不趕緊松手?”

“殿下。”睿王額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才是氣呼呼地松手,轉身問:“老臣就問殿下一句,就為了那個什麽所謂密室,就要留這賊人性命麽?這皇宮是咱們大宏的皇宮,就算是翻遍每寸地皮,難道咱們自己還找不到麽?即便是真找不到,這泱泱大宏,難道就差先帝留下的那點寶物,為了一點財物,就連血海深仇都不顧了?”

這所謂密室,所謂寶物,原本也是蕭延意的托詞,此番睿王這麽一問,她一時之間竟也有些啞口無言,只能頗有些色厲內荏道:“此事關系重大之處,不足為外人道,本宮留着他性命,自有留着的道理,皇叔若是不服,咱們自可以專門議下此事,如此在牢裏大喊大鬧,成何體統?難道就是為了讓呼延烈來看咱們蕭家人的笑話麽?”

“老臣一劍下去,他便是什麽也看不到了!”睿王還是梗着脖子說道。

蕭延意深吸了口氣說:“皇叔,你今日還就非殺他不可了麽?”

“只要殿下能說出一個讓老夫信服的理由留他性命……”睿王爺固執道。

蕭延意正暗暗揣度,此時若是讓侍衛上前制住了睿王,會不會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而若是不制住他,又該如何收場之時,外間終于有人通報道:“宣王到。”

雖然這宣王比睿王更是難纏上幾倍,但是此人卻是能沉得住氣的人,至少不至于當衆撕破了臉皮,蕭延意暗地裏松了口氣,只想着,這宣王來了,總是能讓眼前的局面不至于太難堪。

果然,這宣王一走進來,就緊皺了眉頭,過去一拉睿王,就一起跪倒道:“殿下恕罪,臣替睿王跟您道個歉,他這人性情一向暴烈,今日之前朝堂之事,他回去後心裏愧疚,可卻又越想越氣,直說要不是因為呼延烈當初的獸行,咱們又怎會有今日這一舉,平白傷了皇上跟殿下的心。知道呼延烈就關在刑部大牢,他當時便非要去殺之而後快,臣與慶王費了好大力才是勸住他,可誰知道,我們一走,他卻又是犯渾。

殿下就看在睿王也是因為想替先帝報仇的份上,念他對先帝一片赤誠,饒他這一次吧。”

蕭延意趕緊攙扶起兩位皇叔,嘴裏說道:“皇叔不用如此多禮,侄女知道睿皇叔也是性情中人,一時沖動才有此舉,原也不會怪罪,您們是長輩,哪能行此大禮。”

兩人被蕭延意攙起來,睿王仍是恨恨地盯着牢內的呼延烈,宣王一拉他道:“還看什麽看?趕緊回去,別在這裏丢人現眼。”說完,回頭有對蕭延意道:“殿下不如到臣那裏喝杯茶壓壓驚,讓這老糊塗的好好跟您道個歉。”

“道歉倒也不必,不過皇叔要是有空,侄女就去讨杯茶喝。”蕭延意說道,她心知宣王前來解圍,定然是還有話要說,或者說上演這麽一出,沒準原就是這哥倆設計好的,此時自是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橫豎有些事是躲不過,不如趁早知道他們意欲何為。

果然,蕭延意随着二人到了給宣王安排的寝殿之後,睿王不情不願地道了歉,宣王又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話鋒一轉,便說道:“殿下,老臣雖是不贊同睿王此舉,但是老臣卻也不懂,單就是為了那個什麽密室寶藏,咱們就必要留着這個不共戴天之仇人麽?一日不為先帝雪恨,老臣也是一日不安心,這其中是否還有其他隐情,不知殿下可否告知老臣,也好讓臣等心中安穩些。”

78公主還朝

蕭延意心裏并無太好的對策,但是宣王既然問了,也只好含混說道:“父皇的密室中,除了藏有一些世間罕有的寶物外,本宮記得,那時父皇有随手記些手記的習慣,想來也是藏密室中。錢財身外物,真若是找不到,便也如同睿皇叔所言,咱們泱泱大宏,也不會單差這麽點東西,但是父皇手記卻對侄女至關重要,一是,父皇之事事出突然,大行之時也未能留下只言片語,侄女心中一直遺憾萬分,二來,如今大宏交到皇上手中,侄女與皇上雖是父皇所出,卻并未于治國之道上,能親身受教許多,若是能找到父皇手記,定是受益匪淺,所以……這呼延烈的命才是留到今日。”

宣王聽了蕭延意的話,略一遲疑之後,只是默默點了下頭,神色平靜間,也看不出是信了多少,沉吟了片刻才說道:“容臣再多問一句,皇兄一向寵愛、信任殿下,可密室的秘密尚是殿下無意中得知,那魏将軍之前常年不京中,這皇兄的事,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如果不知,當初殿下可是不宮中,他為何會留下這呼延烈的性命?”

蕭延意心中一凜,呼延烈的事她知道的時日也并不算久,初時也同樣震驚,無法理解為何魏不争讓此活下來,但是那時魏不争遠西北,且是生死未蔔,再多的疑慮也不及對魏不争的牽挂,怎還會怪他。

後來魏不争直言,此事是因為欠阿玦一個情才是留下呼延烈性命,蕭延意縱然有千般不解,可面對着魏不争也無法問出口。心中能想的也只不過是,如若有問起,該如何替他遮掩,而不是究其責任。畢竟呼延烈這樣按律誅十族猶恐不解恨的賊,私自留下他的性命,總是大事。

可之後沒幾日,幾位王爺就進了京,此事留給蕭延意仔細思索的時間并不多,倉促間找到的這個理由,似乎一時讓幾位王爺信了,蕭延意還一度沾沾自喜過,今日宣王這樣一問,蕭延意才發現,那理由用的還真是有些牽強。但,已然是這麽說了,卻再也無法改口,面對宣王的疑問,蕭延意只得勉強找着借口說:“這……将軍雖是帶兵外,但是長姐畢竟宮中為妃,淑母妃當年最得父皇喜愛,或者這事他是由淑母妃處得知也未可知。”

“殿下……”宣王吸了口氣,表情嚴肅道:“這皇上如此機密的事,即便是與娘娘提過,娘娘怎麽能說與外戚聽,這不是要亂了朝綱?”

蕭延意被捉了破綻,本就有些惱羞,見宣完再又這樣說,心裏本來那點慌,反倒一下子成了氣,面色一沉,冷聲道:“即便是又如何?淑母妃是當今皇上的母親,是今上追封的皇太後。皇叔的意思,如今是要算故去的賬還是怎地?可是準備給太後定罪問責?那要不要皇上代母恕罪?”

“臣不敢,臣有罪……”宣王見蕭延意面色一冷,趕緊就要跪下請罪,蕭延意伸手一扶,攔住了宣王,嘴裏道:“皇叔不用如此,當初的事到底是怎樣,如今追究這些也沒什麽意義,眼下也不過是能讓呼延烈說了實話,咱們按律處置了便好,您說是麽?”

蕭延意也并不願與幾位皇叔撕破了臉皮,她少年時與這幾位叔叔關系雖不近,卻也從無惡感,之前聽郭長卿和魏不争提起這幾位皇叔,尤其是宣王曾有反意之後,心裏對他們才是存了芥蒂,但是尋根蕭續邦身世那一出,雖把她險些逼到了絕路,但是結果之後,他們那番言語,反倒是蕭延意的潛意識裏覺得,因為此前把這些想的過于壞了,而有些自責。

他們雖是對皇位觊觎,又是暗用權謀,但是某些方面卻又不失磊落。

易地而處,一個稚齡的皇上,一個失蹤三年,才回朝的監國公主,再加上一個手握重兵,把持朝政的國舅,這樣的組合的确是讓無法信服,皇叔們自覺自己更适合做這一國之主,雖有不臣之心,也并非毫無依據。

而滴血認親一事上,雖然如今蕭延意還是對過程和結果有些糊裏糊塗,但通過他們的言行,卻至少知道,皇叔們是真的認為蕭續邦并非父皇所出,才是不甘臣服,無論是不是存了用她之手去廢帝的心思,有些太過精于算計,想要兵不血刃,甚至不假自己的手,就能篡班奪權。但是,他們要真是陰險狡詐之,無論事實是什麽,卻又怎會容此事還有纰漏存?必是要一招致命,不給蕭延意提防和明白的機會。

如此想來,皇叔們雖是存有野心之,卻并不是奸佞宵小。所以蕭延意心中雖是因為立場不同,依舊對他們戒備,卻從本心裏,絕不希望彼此間翻臉,徹底失去親情。

宣王聽了蕭延意的話,雖是停了要跪下去請罪的動作,卻只是不言不語的垂首站着,并不搭腔,反倒是身邊的睿王此時卻是從椅子裏站起來說道:“公主,臣是個直脾氣的,說話或者不中聽,也莫見怪,這事即便是按說的,咱們尊重先帝和太後,不問當時的情景,那臣就問一句,這裏魏将軍就沒丁點責任?”

魏不争是蕭延意的軟肋,雖是之前已是想好,想顧全着彼此間的親情,這事點到為止,無論宣王他們說了什麽,她都再不掉臉,可是睿王此話一出,她卻還是忍不住急了,立即駁斥道:“若真是淑母妃跟将軍說起此事,将軍因此知情,他又何罪之有?”

“他知道,固然不能算有罪,那知道了三年,就留了呼延烈三年,到現也沒審出個結果,難道不是失職之罪?”

“将軍為國操勞,三年來重整朝綱有多少瑣碎,又如何能要求他面面俱到?”蕭延意繼續為魏不争辯解道。

“瑣碎再多,事也有輕重,這險些害大宏亡國的賊這麽留着不審,反是要大宏的白米來養着,且一養就是三年,是何道理?況且,那吐谷雖敗,大宏派了官員收歸土地子民于大宏,卻未處置和解散他們的任何部族,吐谷王不便罷,吐谷王一息尚存,就不怕他們仍有反心,一旦知道他們的王還活着,伺機救走,再次圖謀不軌?如此作為,豈不是咱們大将軍做事太拎不清?”

蕭延意聞言吸了口氣,這睿王雖是辦事莽撞,言語唐突,這番話卻又字字都理上,她一時語滞,只得咬牙問道:“那依着睿皇叔之意該當如何?”

“并非是臣之意,只是此等誤國誤民的糊塗官員,難道不該免其監國之職,削其世襲之爵,治其禍國之罪?”

蕭延意聞言嗤笑了聲,別過頭問宣王道:“那宣皇叔是不是也是這個意思呢?”

宣王并未擡頭,只是沉着答道:“若是将軍沒有理由能說明,他為何如此寬待呼延烈族,且呼延烈一事三年來都未了結,臣以為,削官問罪,也是情理之中。”

蕭延意心中冷笑了聲,暗道,果然是如此,幾位皇叔們暫時打不成蕭續邦的主意,便要拿魏不争開刀。大宏如今的局面,她這監國公主,乃先帝生前便信任的嫡長公主,而先帝一脈,如今也只她一身份毋庸置疑,所以她的位置似是于情于理都動搖不得。但是皇帝年幼不堪重任是一則,若再彈劾了魏不争,她一弱女子自然便更好拿捏掌握,所以,想要篡班奪權之,自會趁眼前局面拉魏不争下馬,他們才能以圖後計。

而她,于公,必然要保魏不争,因為堅定的保皇一派非魏不争莫屬,于私,她更不能容忍魏不争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即便是再想維系與皇叔們面上的親情與和諧,此事她卻一點也不準備妥協。

以蕭延意的判斷,當初最壞的打算是幾位皇叔會集結馬興兵謀反,可此刻,她卻不以為宣王幾個會動了這樣的念頭。從蕭續邦滴血認親一事的态度和結果上,蕭延意揣度出,他們雖是惦記着這皇位,眼下卻更希望是名正壓順地謀奪,而非依靠武力。

有了這層認知,蕭延意一時間倒不懼與他們對抗,只要她自己心思堅定,他們沒有新的計劃之前,倒也不至于立即就會兵戈相向。

這麽想着,蕭延意心中更有了幾分篤定,一時間反倒是平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皇叔所言似是也有些道理,只是魏不争是大宏的有功之臣,即便是有過,也是功大于過,而今收回兵符,已是削了他的控兵職權,也算是小懲大誡。看此事也沒必要再追究下去,否則,這樣的有功之臣若是落個皇叔所說的下場,恐也是讓大宏官員寒心的事。”

宣王一怔,似乎并未想到,蕭延意這麽輕描淡寫便要将此事略過,張了張嘴似是還有話說,那睿王卻已經忍不住道:“殿下,對魏不争如此袒護,依臣看,不僅僅是他有功于大宏這麽簡單吧?”

“哦?”蕭延意一挑眉梢,淺笑道:“那皇叔所見,這事又是怎麽個不簡單法?”

睿王嘴角一撇,眼中露出一絲輕微的不屑道:“殿下難道能否認對将軍有什麽特別的感情麽?”

蕭延意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了幾分,“皇叔真是明眼之,侄女倒确實是對将軍有幾分心儀。”

蕭延意的話讓宣王和睿王都有些驚詫,彼此對望了一眼,忽地沉默了下來,宣王定了定神才對上蕭延意的笑顏,問道:“殿下若對将軍心儀,不妨召為驸馬,但卻不可公私不分吧?”

“皇叔說的好,侄女也正有此意。可至于您說的公私不分,公是咱們蕭家的公,私也是咱們蕭家的私,皇叔說,這事要怎麽徹底分開呢?”

79公主還朝

蕭延意說完這番話,自己心中頓覺豁然一松。

她與魏不争的事,初時因二身份皆太貴重,所以頗多顧忌,無法即刻宣之于衆,後來又因廖家千金一事,當時為了不使大家面上難堪,又只得繼續瞞了下去。那之後,國事、家事樁樁件件地出,以他們二的身份,于情于理,也都無法再論什麽兒女私情。

可蕭延意甫一回朝,滿朝都盯着這監國公主大婚之事的時機一錯過,那之後,似乎便再沒了更好的時機,把二的事宣布出來,拖拖拉拉到了今日,這事不知怎麽就別扭的好像說不出口了。

對于和魏不争之間的情,抛開身份上的重重阻礙無法言說,蕭延意亦有屬于少女的那份羞澀,除非是對着極熟悉的,她又怎麽肯輕易地和盤托出。

可是一時間她被幾位皇叔逼到了牆角,只恐今日再瞞,不光是日後再沒機會能說這麽簡單,魏不争也必然要被他們徹底地扳倒,更為甚者或許都存了置他于死地的心。魏不争存一日,他們拉蕭續邦下臺的困難就多一分,若不趁他弱勢之時,又能逮他個錯漏,把他徹底打倒,又更待何時呢?

蕭延意自然不能讓他們得逞,可暗地裏護着既然被他們提出各種質疑,那也就只能名正言順地護下去了。于是,強忍着心中的羞赧,蕭延意故作鎮定地抛出了前邊的話,幹脆就直言不諱地講明了她與魏不争的關系。

話要講之前,雖有幾分糾結和艱難,但是一出口之後,蕭延意反倒釋然了。

她如今已經快要十九歲,早就到了該大婚的年紀,與魏不争之間本是兩情相悅,而非一廂情願,魏不争無家室,她又無婚約,那這等事,又有何抹不開臉面的?說了又如何?

蕭延意心中一松,有種豁出去的暢快之感,說話便也就更放得開。看着兩位此時神色都不太妙的皇叔,她反是笑吟吟道:“前日裏皇叔們質疑皇上的身世,竟是要皇上來滴血認親。此事若認真起來,這等大不敬之舉,按律制裁,恐是誰也擔不起的。

可是,話說回來,咱們都是蕭家,自然關心蕭家的血脈傳承,幾位皇叔與父皇感情甚篤,所以才是更怕當初的事倉促間有什麽錯漏,情急之下才有此舉。

侄女初時雖是怪皇叔們怎能如此對待皇上,可靜下來想,心中反是很感激皇叔們的這份心思,若非血脈至親,誰又敢冒着殺頭的罪過,只為澄清皇室血統呢?

這事換了旁,還莫說真的做了,只怕當時敢要皇上滴血認親,頭當場就能落地了呢。

可因為是您們所為,這事就再說不上什麽犯上,大不敬,也不過就成了家事。您說,這樣幹系重大的事,也可以如此來論,那又怎麽算公私?非要公私分明,難道皇上跟侄女,還要為此,給皇叔們問了罪不成?”

蕭延意見面前二聽了這話,神色又變了變,便又趕緊接道:“可是說到底,這事也無法按公,按律來算,皇叔畢竟是皇叔,當時是情急之舉,還是關心則亂都好,關上門都是自家的事,還真能拿出律法來去較個針尖麥芒麽?那豈不是侄女不懂事了?皇叔說,可是這麽個理兒?”

蕭延意又說起滴血認親的事,宣王他們怎好意思再開口,只好唯唯諾諾定應了,嘴裏道:“皇上和公主寬容,不追究臣等的無狀,臣等感激涕零。”

“皇叔,說什麽感激不感激的話,不說了都是一家,一家有些時候,這公事私事的可不就是擇不開,分不清的?您說是麽?”

“是……”宣王也只得這麽說着,但心中約莫還是不甘,咬了咬牙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殿下與咱們自是血脈至親,有些事公私不好分開……可魏将軍……魏将軍他如今畢竟也還不是驸馬,他的所為也與家事無關,殿下就連查問下也不願,便這麽維護于他麽?”

蕭延意聽了宣王的話,輕輕啧了聲,才是嘆道:“皇叔是有所不知,若不是将軍此次要出征漠北,為大宏收複失地,恐怕這時與他早就是完婚了,那他可不就是名正言順的驸馬?當初因為他要為國征戰才将們的婚事暫時拖延了下來。

這事尚悅姑母當初也,也是知情的,原還是勸們完婚之後,才讓将軍出征,可是将軍卻說,戰場刀槍無眼,怕萬若有什麽意外,所以才說凱旋之後再說大婚的事,哪知,他還真是陣前受了傷,回來只顧着給他療傷,調養身子,這婚事才又是拖延了下來。所以,您說什麽不是家,可侄女心裏,将軍其實早已是家。

至于呼延烈的事到底如何,您說侄女問都不問,就如此維護将軍,卻也并非僅因為兒女私情,而是當初帶兵讨伐呼延烈的便是将軍,您說将軍為何留下老賊?的确也不知,許是知道密室之事,要究問根本,又許是有旁的原因,可說一千道一萬,将軍這事上又能存什麽私心呢?他若真有私心,那當初何必要星夜兼程帶兵殺回皇城,浴血奮戰保住大宏江山?

呼延烈未殺,是于情理有所不合,可正好咱們也是還有秘密他手中,要問他,留着也不能說是沒用。即便是抛開這一層不說,留下呼延烈又有多大的危害?吐谷那邊知道他們的王還真就還會起了反心麽?就算他們真就起了反心,以如今大宏的局面,難道還能重演當初的慘劇?所以說到底,也不過就是白養了這老賊數日罷了,咱們大宏倒也不缺這點水米不是?

将軍或許有過,或許無有,但即便當真此事處理失當,那也只是過失,而不是罪責,為了丁點的過失,就去重責一個當年救了整個大宏朝的,咱們豈不是又太過忘恩負義?

所以,侄女也就請皇叔們從公中看,對大宏有功之臣能多謝寬仁,從私裏呢,就當給侄女個面子,總不能侄女這邊還沒大婚,準驸馬便被削職問罪吧?那侄女的臉面也沒處放,您說是不是?”

蕭延意東繞西繞,前前後後說了一大堆,即便未必所有的話都占理上,可是堅決袒護魏不争的态度卻也是一覽無餘,宣王默了半晌,最後只得勉強笑道:“殿下所言有理,是臣等較真了。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只等殿下跟将軍大婚之時,好好讨杯喜酒喝了。”

“那是自然,父皇母後不了,侄女大婚免不了還得讓叔父們幫着操持呢。”

話說到此,雖是個心中思慮不同,面上倒是都挂着笑,一時間氣氛倒顯得頗有幾分親情融融的景象,蕭延意與他們又說了幾句,便推說還有事要處理,多謝宣王的招待,便告辭要走。才是一轉身,宣王卻又忽然道:“對了,殿下,臣還想起一事,皇上與您都是諸事纏身,将軍又是卧病,臣等此次回京并無多少公務要做,不如審問呼延烈的事,就交給臣來吧,也算是臣能為皇上與殿下分憂了。”

蕭延意聽說這話,心裏一顫,知道這宣王還是沒有死心,定是想要找到魏不争非治不可的罪不行,可是她卻也不好直接拒絕了宣王,便也只能淡淡一笑道:“那有勞皇叔了,不過三年多都過去了,也不急這一時半刻,沒幾日就是皇上的壽辰了,審問之類的事,容後再議,否則,這一審一問,難免動刑,大喜的日子裏,別平添了戾氣才好。”

“殿下顧慮的是,那就等皇上壽宴之後,再好好審問呼延烈,早日問出端倪,将他問斬,也算是早日為皇兄報仇。”

蕭延意含糊地一點頭,便暫時先把這事拖了過去。

從宣王處出來,蕭延意有些心煩意亂,這幾位皇叔一回來,便是一樁接一樁地找茬,真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雖說是不動幹戈,卻絲毫也不讓省心。蕭延意幾乎有些氣急敗壞地想,如今這麽看,倒還真不如他們幹脆興兵造反來的痛快,到時兵戎相見,成王敗寇便也就罷了,如何還要這麽的費神?

可她轉念又琢磨,那樣一來,戰争一起,無論誰勝誰敗,倒黴的總是老百姓,如此,自己若真能多費些心神,可化幹戈為玉帛倒也是件功德了,就是不知她是否能有這本事了。

蕭延意出門也沒坐鳳辇,只是信步走着,胡思亂想間,一擡頭才發現竟是沒有回到懿祥宮,而是到了魏不争住的殿外。蕭延意本是不想打擾魏不争歇息,下朝後一直沒來探望,可此時已到了門口,想了下,便也就準備幹脆進去看一眼,若是他還睡着再走也就是了。

蕭延意邁步進殿,先是看見喚月正收拾着外間桌上的兩只茶杯,看樣子,似是之前有客來過,她不禁有些詫異地問道:“喚月,将軍沒歇息麽?适才有來看過他?”

喚月趕緊給蕭延意行了禮才是回道:“将軍還沒歇息,郭先生之前來探望将軍,走了時候不長。”

郭長卿這段時間漠北與魏不争一直一處,此時回宮之後過來探望也沒什麽稀奇,蕭延意聽說是他來過,心裏一松,便也沒再多問,徑直往內室走去。

內殿裏,睐月正案邊磨墨,魏不争則是再提筆寫着什麽,蕭延意見了,不禁嗔道:“伯钺,怎麽不好好歇會兒,有什麽要緊的東西非要現寫麽?”

魏不争擡頭見到蕭延意,緩緩綻出絲笑容,低頭又勾了兩筆,才是把筆放到一邊,問道:“怎麽,王爺們肯放過了麽?”

蕭延意故意滿不乎地說道,“至彥來告訴的麽?放不放過又如何,他們有他們的主意,有的計較,他們還能逼麽?”

魏不争有些不贊成地搖搖頭,卻是并沒說話,只是低頭把之前寫好的東西拿了起來,抖了抖,讓墨跡風幹。

蕭延意好奇地到了跟前,調侃着問道:“怎麽?到底寫什麽東西?難不成是有了什麽雅興,即興作詩一首麽?”

魏不争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忽然嚴肅了幾分,回道:“寫折子。”

“折子?”蕭延意詫異地挑眉,“何事要上折子?”

“是請辭的折子……”魏不争平靜地回道。

80公主還朝

“請辭?”蕭延意眉頭一擰,才要責問魏不争這是要做什麽,卻見魏不争忽然一撩袍,她面前跪倒道:“殿下,臣有負皇恩……”

蕭延意愕然地看着面前的魏不争,伸手去拉他時面上不禁有了幾分惱意,“伯钺,這是幹什麽?忘了咱們講好的話了?”

魏不争擡起頭,迎上蕭延意的目光,柔聲道:“芫芫,氣力有些不夠,讓把話說完好麽?”

蕭延意最受不住魏不争如此,看着他蒼白如紙的面色,又聽他這樣說,蕭延意的心尖似是被針狠狠地刺了一下,鼻子當場便是一酸,哪還顧得氣什麽,只能一邊拉他,一邊啞聲道:“既是氣力不夠,坐下說不好麽?”

魏不争搖了搖頭,掙開蕭延意要扶他的手,重新又俯身下去,繼續之前的話道:“臣深受皇恩,卻辜負聖上信任,兩軍陣前一意孤行,致使大宏損兵折将,本是死罪,但求皇上與殿下念及臣家還有年邁老母需要贍養,能饒臣死罪。”

“胡扯什麽……”蕭延意一聽這話,急道:“哪裏就說什麽死罪了,這事朝上早已議過,征戰一事,哪裏說無有傷亡的?漠北一戰,前後敗退敵軍十幾萬大軍,死傷不過幾千,還算損兵折将麽?……這是要幹什麽?”

“殿下,最後一役,是臣急功冒進,才使本不該傷亡的将士血染沙場,皇上與殿下寬仁,不追究臣的責任,臣卻明白,臣犯了領兵作戰的大忌,臣認罪。”

蕭延意咬了咬嘴唇,幾乎是有些哽咽道:“那一役……傷得最重的就是,堂堂三軍統帥,卻身先士卒,還以身犯險,不說有功便也罷了,還說什麽罪?……這是跟誰怄氣,要說什麽認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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