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4)

烈卻是自裁,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蕭延意愣了下,本能地反應道:“不,阿玦還沒死。”

魏不争緊盯着蕭延意的眸子,啞聲說道:“芫芫,這就是當年的事,我并非是什麽大宏的救主英雄,甚至因為我耽擱了時間,才是沒能救下先帝,此事我多年不宣,一是因為答應了呼延玦,二來,為輔佐幼主,我需要聲威震懾,才是腆居了此功。如今既然無需再瞞,當然該實情相告,我也甘願領罰,只是呼延烈哪怕是自裁,也是我有負對呼延玦的承諾,所以,只請求能為呼延烈保留全屍。”

蕭延意腦子一時間有些亂,只下意識地說道:“當日你以千餘人面對吐谷幾萬大軍,還能奪回皇城,救下翔兒,怎麽不是我大宏的英雄?那……那呼延烈,死便已經死了,再把他挫骨揚灰也換不回我父皇和全家性命,就好好葬了吧……”

魏不争頹然搖了搖頭,“你不怪我此事一直有所隐瞞,還願為我維持承諾,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感念……”

“事出有因,我怎會怪你……”

魏不争聞言,感激地對着蕭延意勉強笑了下,笑容倉促間一收,卻又忽然問道:“芫芫,我有一事一直不解,不知道你能不能為我解惑?”

蕭延意迷惘地看着魏不争說道:“何事我能為你解惑麽?”

“呼延玦為何要背叛他的族人放我進城?你與他是不是曾是舊識?這中間有何隐情?”

88公主還朝

魏不争與蕭延意并肩而行,随侍的惠娥與小重早就識相地落開了一段距離,其餘持着宮燈的宮人,便是站到了更遠處,此時天色已經全然暗了下來,一彎殘月挂在空中,便只有星點昏暗的光籠着二人。可是夜色中,魏不争的一雙黑眸,此時卻是分外的明亮,帶着一種沉靜而洞悉的光芒,牢牢攝住蕭延意,讓她一時間幾乎覺得有些無所遁形。

蕭延意緊張地別開頭,讪笑了下,局促地答道:“有何隐情難不是他吐谷的事麽?當年我被人劫持出京,并不在皇城,這中間的事,我又如何得知?”

“是麽?”魏不争雙唇間輕輕漫出二字,似只是随口一問,并甚無不相信的意思。可蕭延意卻還是覺得心頭一緊,禁不住有些做賊心虛地回道:“伯钺為何覺得我會知道?”

“阿玦少時在京中進學,聽聞期間常随呼延烈進宮面聖,我便想,芫芫或許與他也頗有幾分交情,既然是想起以前的事,沒準能知道些這其中的端倪。”

“我……我跟他也不過是數面之緣……談不上交情……”

魏不争聽了,也只是嘆了聲,并未再接話,只伸出手,默默地牽住了蕭延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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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不争的手寬厚而溫暖,蕭延意的小手被牢牢握住,雖然心中百味陳雜,酸楚難當,這一刻,卻忽然覺得溫暖而安心,即便這份溫暖雖然不足以撫平她所有的傷感與糾結,但好像能被一直這雙手握着,縱是再有什麽溝坎,一時難過,卻終不足懼了一般。

她偏過頭看着魏不争,昏暗中,後者的表情雖看不端詳,但眸中深思的神色裏,似是隐着層深深的憂慮。

她心中一憂,忍不住便開口解釋道:“伯钺,我雖與阿玦并無交情,但是此事我覺倒也不難理解。阿玦既是少時便長在中原,自然對大宏多有幾分感情,而且他定然也知道父皇待呼延烈不薄,所以不齒這種偷襲的行為,當日裏會為你打開城門,倒也不是不能解釋,我想……他是個善良的好人。”

“是。”魏不争踯躅了下說道:“雖然我大宏與吐谷不共戴天,但,阿玦,我卻始終無法把他當做是仇人。”

“我也不能……”蕭延意下意識地喃喃道,忽覺魏不争握着她的手好似一下子緊了幾分,她有些吃痛,卻不願抽出,心中有些翻湧,也有些慌張。

默默走了幾步,蕭延意忽然下定決心般地說:“伯钺,咱們大婚的日子定在翔兒壽誕之後一月可好?”

魏不争的身子微微一僵,遲疑道:“一月?”

“怎麽?你不想麽?”蕭延意問道。

“一月時間準備婚禮,不會太倉促麽?”

“讓禮部跟大內緊着些操持,也來得及的。”

魏不争深吸了口氣,才緩緩轉過身子,雙手握住蕭延意的肩頭,凝視着她說道:“好,聽你的。”

二人目光靜靜對望着,彼此眼中雖有柔情閃動,此刻卻并無太多剛剛定下婚期的情人該有的喜悅和激動。片刻無語,魏不争把蕭延意輕輕擁進了懷裏,月色下,二人相擁而立,彼此間再未說一句話。

翌日,尚悅回到了大宏。

因為蕭續邦的壽辰之日正是大宏的國喪之日,所以便把壽誕慶典刻意錯開了一日,頭一日要為宏景帝行祭拜之禮,其後才是蕭續邦的壽誕。

一悲一喜,二者只隔一日,又都不可做得含糊,這讓禮部主事的人分寸拿捏間總是遲疑,不敢自己輕易擅做主張,所以臨着日子越來越近,便也只好事無巨細地都來請示蕭延意。

蕭延意心裏不耐其煩,卻也無法,只好忍着性子與他商讨,那邊報說尚悅來了,她也一時抽不開身去見,心裏更是着急。

等到好不容易打發走了禮部的人,蕭延意才說要去見尚悅,尚悅便已經是迫不及待地來了。這位昔日的公主,今日的王後,雖是舉手投足間貴氣彰顯,但這急躁的性子卻是一如當年,才是進殿看到蕭延意,便已然忙不疊地興高采烈道:“芫芫,聽說你與伯钺這就要大婚了呢,這次,我可定是要給你們主持了大婚才走。”

蕭延意與魏不争之間的事,與宣王他們都已擺在了臺面,便在宮中,甚至京裏都不算是什麽秘密了,可是,同着一幹的宮人,尚悅這樣高門大嗓地一吆喝,蕭延意還是忍不住面上一紅,赧然地嗔道:“姑母,怎麽一來就說這個。”

尚悅看着心情極好的樣子,拉了蕭延意的手一起坐下,便樂呵呵道:“我可是都聽說了,你讓我那宣王哥哥吃了個大癟呢,還什麽滴血認親,這下好了,若說咱們翔兒不是皇兄血脈,那便連他也不是了。還以為他有多大的本事,鬧出多大的事呢,也不過如此嘛。”

“姑母這消息倒是知道的快,才進宮就知道了?”蕭延意奇道。

“那是自然,這樣大快人心的好事,總有人趕不及地同我說呢,來看你之前,我可是好好地奚落過我那幾位皇兄了呢,真是痛快得很啊。”

蕭延意眉頭一蹙,“姑母這又何必,那日之事我都說了,翻過去不提就好。幾位皇叔雖有不恭之意,但初衷卻也并非就全是惡意,何苦讓長輩們為此難堪?”

尚悅滿面不屑道:“你倒還當他們是長輩,他們可當你是侄女?我可聽說,這幾位爺沒少招事,滴血認親也就罷了,還把那呼延烈的事也翻出來,現在好了,踏實了吧,翔兒的身份也确認了,那呼延烈如今都死了,我看他們還能翻出什麽花來。”

聽到尚悅提及呼延烈,蕭延意忍不住便又想到至今還未蘇醒過來的阿玦,心中不禁一苦,面上卻還只能勉強笑着。

尚悅喜笑顏開道:“我在錫萊之時還總擔着你這邊的心,這會兒可總算都好了,剩下的全都是喜事,我那幾位皇兄若是再敢造次,如今咱們的兵馬回來不說,錫萊的大軍可也是整裝待發,真要是誰興了狗急跳牆的心,咱們還愁制不住他們幾個?”

“是……如今倒的确是安心了不少。”蕭延意點頭道。

尚悅喜滋滋地還要說什麽話,忽然敏感地覺得蕭延意的神色間似乎并不見太多喜悅,不禁有些奇怪道:“芫芫,怎不見你高興?心頭之患去了多半,你跟伯钺又是喜事近了,怎麽看你的樣子,倒好似還有愁容呢?”

蕭延意聽了,趕緊笑道:“姑母,我沒你那本事,又是操持着翔兒的壽誕,之前還有父皇的祭拜奠儀,這幾日間光想這兩樣,便是急死我了。”

“便是這事發愁啊,好了,我不是回來了,我幫着你就是。”尚悅說罷擠擠眼,“好給你騰出些時間,跟你那未來夫婿好生甜蜜甜蜜去,他如今就在宮裏住着,倒是也方便不是?”

蕭延意被這一揶揄,面上一紅,低頭道:“姑母又笑話我。”

“怎是笑話,我聽說伯钺身子還沒好全,大婚前該是好好給他料理好,你也多陪陪他,瑣碎的事,交給我就是,你去吧。”

蕭延意無法提起精神對着尚悅強顏歡笑,正是有些不知所措,見尚悅這麽體貼地打發她走,便也順着她的意思告辭出來去見魏不争。

魏不争身體大好,蕭延意到時,正在院中打坐練氣,見蕭延意來了,才是趕緊起身迎了過去,蕭延意拿了帕子給魏不争拭掉額上的汗,笑着問道:“這便等不及想要練功了麽?太醫可說你要好好調養才是,別累壞了身子。”

魏不争也是回了一笑,“不妨事,沒敢練什麽,也只是運運氣息。”

“如何?可覺得好了?”蕭延意問道。

魏不争聞言一皺眉,“說不上,感覺是恢複了,但是氣息運起來,又總覺得是哪裏不對……”

蕭延意聽了心頭一緊,忽然想起祁太醫那日的話,“日常生活倒也不妨事,但恐落了病根之後,不能人道……”

他,終究還是落了病根的吧……

蕭延意想到此處,面上雖有些發熱,心中卻是一疼,卻又趕緊掩飾地笑笑說道:“不急,這才好了幾日的功夫,慢慢地就都好起來了。”

魏不争便也随她笑着一起點了點頭,問道:“怎麽這會兒會有空來了?這幾日禮部不是日日纏着你問東問西?”

“姑母回來了,有她在,這些事上,我便是省心了呢。”

魏不争邊跟蕭延意說着話,邊伸手接過小重遞過來的外袍,說道:“我正好也是有事要對你說,今日,我想要回府一趟。”

“有急事麽?你現在日日還要用太醫開的藥,等藥用過了,再好些回去也不遲吧?”蕭延意聽說魏不争要回家,不知怎麽有些急了。

“你我要大婚,日子都訂了,難道我不該回去跟母親說一聲麽?”魏不争眼中噙着笑意問道。

蕭延意一怔,随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說:“是我思慮不周了,是該跟夫人說的,只是……老夫人……好像不太贊成咱們之間的事。”

“哪裏有的話,若說是不贊成,也只怕說是我高攀了,你既不嫌棄,她自然一百個樂意了。”

倆人又說了會兒話,知道魏不争是回府跟老夫人說他們的婚事,蕭延意就有些着急他快些去,怕再晚了太失禮數,便趕緊安排好車馬送魏不争回去。

魏不争才走了兩刻種的功夫,蕭延意回到寝殿,還未來得及喝杯茶,尚悅卻又急火火地來了。這次,臉上卻不再如初見面時那般喜氣洋洋,反倒是有些氣急敗壞似的模樣,見了面,才屏退衆人,便急吼吼地問道:“芫芫,你與那呼延玦到底是怎麽回事?”

89公主還朝

蕭延意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事,被尚悅這麽驟然一問,吓得手一抖,才拿起的茶杯歪了下,滾熱的茶水便潑在了手背上,吃痛下杯子脫手,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尚悅雖是氣急敗壞而來,卻也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杯子摔在地上的脆響,吓得她也是一愣,擡頭再看蕭延意的手,當下也不記得自己問的事,只驚呼了一聲,便趕緊上前一把拉起蕭延意的手,“燙到了沒?天,紅了這麽一大片。”說完也不等蕭延意回話,便趕緊大呼小叫地差人去找太醫。

太醫不多時便被喊來,仔細地看了蕭延意的燙傷,說是并無大礙,敷上藥,囑咐着近幾日別碰着水就好,等到太醫被打發走,殿內一時只剩下蕭延意與尚悅兩個人,尚悅心疼着握着蕭延意的手,又是唏噓了幾句,這才猛然又想起自己的來意。

“對了,芫芫,我是來問你,你跟那阿玦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延意初聞尚悅的問話,大驚之下有些失色,這會兒卻是早已緩過神來,便也只是不在意似的蹙了蹙眉頭道:“姑母問的話是什麽意思?我和阿玦怎麽了?您是問那天帶着他去見呼延烈的事麽?此事的确是怪我思慮不周,沒想到呼延烈手中怎麽會有一把利刃,更沒想到會是轉瞬間就一死一傷……”

“誰管他呼延烈父子倆是死是活,我是問你跟呼延玦到底是什麽關系?”尚悅打斷蕭延意的話問道。

“什麽什麽關系?”蕭延意低着頭假意研究着自己手上才裹上的藥布,漫不經心地問道。

“芫芫,到了如今你還要瞞我麽?你跟他是不是有什麽私情?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眼下就要跟伯钺大婚了,你又把伯钺置于何地?”

“姑母!”蕭延意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喊道:“您怎麽這麽說?我與那阿玦……如何會有什麽私情?”

“沒有麽?沒有的話,以你的公主之尊還需要親自去探望他?知道他傷重恐不治後,還會哭得如喪考妣?”

“我……他是因為我失察之過才受得傷,我……去看他也是情理之中,至于……哭……我只是被吓住了,哪裏又有您說的那麽嚴重?您這些話都是哪裏聽來的?”

“胡扯!芫芫,你姑母是大多事情不愛費心,可并不是個糊塗的,惠娥天天就跟在你身邊,你是什麽樣她會不知?她在宮中多年,做人說話一向最是穩妥,何嘗有過誇大其詞的時候?若你只是吓到了,或是礙于情理去探望阿玦,她又有何必要與我說?我又怎會來問你?”

“惠娥!”蕭延意聽到這裏,一聲厲喝,驚得守在門外的惠娥有些戰戰兢兢地探進了半個身子,卻是因為主子太過嚴厲得不同尋常的語氣,有些不知所措着不知該不該進來。

尚悅卻是一揮手道:“惠娥,你在外邊守着,別讓任何人進來,我與殿下說話呢,你也別來打擾。”說完看着一臉怒氣的蕭延意,呵斥道:“芫芫,在幹什麽?我在問你,你與呼延玦的事,你此時倒要問罪惠娥麽?”

“是!她是我身邊的人,把我的事卻随便講給旁人聽,難道不該問罪麽?”

“芫芫!你當我是旁人麽?你我雖是姑侄,但是自小一起長大,何時有過什麽秘密麽?如今你的事,已經淪為我要從別人口中才能得知?”

“這是兩回事,姑母,您說的那是你我之間的事,可現在我是惠娥的主子,惠娥卻不問的意見,要把我的事說給您聽,哪怕是該說與您的事,難道我不該責問于她麽?她若是不知輕重,哪日又把我的事說給其他人聽呢?”

“她怎會不知這輕重?她一向……”尚悅急道,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面色一沉,“好,芫芫,你說的都對,你要怎麽處罰惠娥,我待會兒再求情,現在,你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先說明白你與阿玦的事。”

“我與阿玦能有什麽事?我沒想起以前的事之前,他就是宮中一個不起眼的花匠,記起以前的事之後,他又是咱們的仇人之子,姑母怎麽會認為我與他能有什麽?”蕭延意理直氣壯地回道。

蕭延意說的條條是道,尚悅一時語遲,但卻并不信,只是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蕭延意的表情,忽然一拍腦門道:“對了,芫芫,當初我還沒出嫁前,有一陣兒,你跟郭長卿每天早出晚歸地出宮去玩,被皇兄知道了,斥責過許多次,那時我記得問過你宮外到底有多好玩時,你可是與我說過,不是事好玩,而是人好玩,我當時便問過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誰,你紅着臉對我說,日後再告訴我,但是沒多久我就嫁了出去,便也忘了這事,聽說這個呼延玦可是在京城長大的,難不成,那時你喜歡的就是他?”

“怎麽會?”蕭延意急切地反駁道:“姑母真是能想,那時我年紀小,貪玩而已,才是時常想着要出宮,再說,我即便真是喜歡上了誰,又怎麽就一定會是他?”

“不是麽?”尚悅挑眉問。

“當然不是!”蕭延意咬牙答。

“好,他既不是你的心上人,那現在就讓翔兒降旨,将他誅了,那呼延烈之罪誅他九族都是輕的,更何況是他嫡親的兒子,緣何還讓他好好活着,讓太醫用最好的藥材給他救命?”尚悅說罷氣勢洶洶地站起身,作勢就要往外走。

蕭延意情急之下一把扯了尚悅的袖子,攔道:“姑母,阿玦不可殺啊。”

“為何不可?”尚悅冷哼了聲,頭也不回地問道。

“伯钺與他之間有承諾……”蕭延意嗫嚅道。

“是麽?那我去找伯钺問,什麽樣的承諾能重于國仇?”

“阿玦……阿玦他也算是咱們大宏的恩人……”

“恩人?”尚悅冷笑,這才緩緩回過頭來,盯着蕭延意說道:“即便呼延烈偷襲咱們大宏的事呼延玦并非是幫兇,那又怎能說是恩人?”

“當日伯钺回城救駕,因為未帶攻城兵器,一時無法打進皇城,是阿玦為他開的城門,才能讓伯钺攻進城內,奪回大宏的皇城啊!”

“怎麽可能?呼延玦是吐谷的王子,即便是不幫着他父親,又怎會幫咱?”尚悅不信道。

“此事千真萬确啊,是伯钺親口告訴我的,姑母,咱們豈能做忘恩負義之人?”

“怎會有這樣的事?我不信!”尚悅仍是搖頭道。

蕭延意此時的聲音已經帶了些哭音,“姑母,我當真沒有騙你啊,更何況如今阿玦已經是命懸一線,太醫都說他未必還能好起來,咱們又何必非要趕盡殺絕?”

尚悅伸手撫上蕭延意的眼角,抹去了已經滲出的那抹濕意,深思地看着蕭延意說:“芫芫,若真是如你所言,那阿玦必然與咱們大宏的人有什麽密不可分的關系,否則,怎麽會放着他們吐谷已經獲得的勝利,而背叛他的部族?”

蕭延意躲閃着尚悅的眼神,支吾道:“那阿玦自小在中原長大,對大宏總是有感情的, 而且呼延烈做得并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自凡是有正義感的人,總也會不齒……”

“芫芫!”尚悅喝住蕭延意的解釋,表情凝重地說道:“今日我問你,并不是要興師問罪什麽,可你看你如今的樣子,哪裏像是說一個無關緊要人的生死,他日朝堂之上有人問出與我一樣的問題,你也要這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他們解釋這些,讓他們饒過呼延玦?”

蕭延意心中本就已經極是脆弱,被尚悅這樣軟硬兼施地一質,終于再也持不住,眼淚忽地就滾滾而落,“他如今已經是這副模樣,也許轉日便再也不會睜眼,緣何就不能放過他?就只因為他是呼延烈的兒子麽?可他原本可以繼續做他的吐谷王子,或者沒準有朝一日還能成為一國之君也未可知,卻為了救大宏,背叛了他的父親,他的部族,如今淪落在此,又是被他父親親手傷成現在這樣,他難道還不夠可憐麽?就非要在他還僅餘一息之際,要他性命麽?”

尚悅見蕭延意如此,原本嚴厲的表情一時間也舒緩了下來,伸手攬住蕭延意拍撫着她,說道:“芫芫,你心中果然有他是不是?只是姑母不懂,你既然心裏有他,為何又與伯钺如此,看你對伯钺的情意也不似是假的,而且,你為何要瞞着姑母呢?”

“姑母,我之前真的不記得他了啊,我的蠱當年便是他種下,除非是用他的血來解,傾此一生,我也記不起他了,他根本就是想我徹底地忘了他的,這次是他在我面前重傷,因緣巧合才解了我的蠱,若我早能記起以前的事,又怎麽會招惹伯钺……”

“竟是這樣……”尚悅聽了這話,也是有些唏噓,“可你又何必瞞我……”

蕭延意痛哭着,滄然說道:“姑母……你……你讓我如何對別人說……當年吐谷入侵,我全家都慘死刀下,唯我一人偷生……若是世人知道,我曾與吐谷的小王子有過這段情,當年那段往事,我該如何解釋?是我知情不報,偷偷逃了?還是我與吐谷人有什麽默契?誰又會信我與阿玦對當初的事一無所知,阿玦并不能事先預知伯钺會殺回來,當初只怕也只認為皇城之內所有人在劫難逃,無奈之下才只有救走我的,可如今我父皇、母後、太子哥哥都已經不在,偏就我回來做這個什麽監國公主,誰會信我不是另有居心?誰會信我與阿玦的清白?縱然世人不信我,我亦死不足惜,可我若無法再護着翔兒,那日後翔兒該怎麽辦?如今他這龍椅坐得并不安穩,伯钺又是大病初愈,權柄已失,我再若失信于朝野,難道眼睜睜地看着宣王他們奪走翔兒的皇位麽?姑母,你讓我怎麽說?如何說?”

尚悅收了收臂彎,猛地摟緊懷中的小人兒,聲音也有些哽咽道:“好了,好了,芫芫莫哭了,我知道你的為難,可是姑母是知道輕重的人,難不成你說與我聽,我還會去昭告天下麽?姑母自是會幫着妥帖解決了才好,你別再哭了,這事姑母會想辦法的。”

蕭延意第一次把心中所有的焦慮和悲傷這麽徹底的釋放出來,一時間竟是怎麽也止不住眼淚,正是哭得不能自已,外間惠娥的聲音怯怯地傳來道:“殿下,太醫院來人說阿玦醒了,也不知道醒了這次,以後還會不會再清醒過來,問您是

作者有話要說:汶川五周年,趕了幾天的稿子,這邊又耽擱了一天。。。哎,最近突發事件總是讓我應接不暇,最對不起的就是親愛的們,鞠躬了。

做完這組稿子,我心情很沉重,即便時隔五年,如今再去回顧當初的情景和采訪當初經歷災難的人們的現狀,仍總有種想哭的感覺。所有的情緒,似乎無以言表,只能化作兩個詞,祈福,祝福……願所有災難能永遠遠離天下蒼生……讓我們懂得珍惜每一天平安康泰的日子……

90公主還朝

眼前的阿玦,蒼白、單薄的仿佛一張紙片,似乎風一吹,便會在眼前消散的無影無蹤,蕭延意心口酸楚地望向他,幾乎不忍再看下去。

初見面時,那個芝蘭玉樹般的清俊少年,就那麽站在疏朗的樹影下,粲然地對她一笑,像迎面而來的花香一樣沁人心脾,一下子就飄進了她的心裏。如今,躺在那裏的人兒,仍是那俊美無雙的眉眼,卻如何也想象不出,他的笑容竟會如斯的燦爛過。

蕭延意忍着淚,彎身輕聲喚道:“阿玦,你醒了?”

琥珀色的眸子有些無神,曾經那琉璃般的光彩早就不複存在,卻在驟然看到眼前的人時,仍是猝然地閃過一絲晶亮,原本總似是塗過朱彩的紅唇,此時清白着,沒有一絲的血色,輕顫着張嘴要說話,卻只是動了動,發不出一點聲音。他便也不再勉強自己,只是牢牢地看着蕭延意,眼中似有驚喜,亦似是滿足,然後,忽然便突兀地笑了起來。

那虛弱的笑容,卻一時間炫目得如同春日怒放的花,好似要燃盡身體裏所有的能量。

蕭延意心中大恸,終于撲到在他身上,緊緊地依偎着他,隐忍而痛苦地哭道:“阿玦……阿玦啊……”

阿玦的身子輕輕地戰栗了下,任憑蕭延意這樣抱住,卻是一點動彈的力氣也沒有,良久,才只積蓄起一點氣力,附在蕭延意的耳邊,喃喃道:“芫芫,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蕭延意哭喊着。

“我……”阿玦吐出了一個字,卻再沒繼續,忽然便靜寂了下去,再沒一點的聲響,似乎連呼吸都不可聞。

蕭延意大驚失色,伸手探了下阿玦的鼻息,整個人忽然便跟瘋了一般,踉跄着往外就跑,還未及出屋,卻被門口等着的尚悅一把抱住,“芫芫,你這副模樣是要去做什麽?”

“阿玦死了,阿玦死了……”蕭延意失魂落魄地喊道。

尚悅箍緊蕭延意的身子,不許她再掙紮着往外跑,在她耳邊低吼道:“你适才怎麽與我說的?你與阿玦的事斷不可讓人知曉了去,那你如今這副魂都沒了的樣子,是怕人不知道麽?阿玦若是已經死了,你為個死人還要掀起多大的波瀾?阿玦若是沒死,你這是要幹脆把他害死是麽?”

蕭延意陡然一驚,驟然因為阿玦全無了氣息而迷亂的心神總算斂起了些,雖仍是無措而驚慌,卻再也不掙,只茫然而緊張地問道:“姑母,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你現在就好好回去寝殿休息,一下午都別再出來,讓自己能恢複了見人的樣子再說,這裏的事都交給我,阿玦若是死了,我會好好将他入殓,阿玦若是還有救,我也自會想辦法給他安置妥帖。芫芫,你給我記住,從今往後,你別再提這人,也別再想這人,就當你根本沒想起以前的事,或者幹脆就當呼延烈那一刀已經把他了斷了吧!”

“姑母……”蕭延意痛呼出聲。

“芫芫!”尚悅嚴厲道,“還不走?原是他醒了,想你們總要說幾句話,才讓你來的,既然已是什麽都說不了,你不走還等什麽?”

蕭延意一時間心痛如絞,這時忽然有些悔了這麽沖了出來,若是阿玦果然已經死了,她竟還沒來得及再好好看他一眼,可,她也知道,若再待下去,待會兒太醫來了,當着她的面若是告訴她阿玦已經不治,她恐是真的無法自持,掙紮糾結間,她身子晃了下,卻終是邁不開步子出去。

尚悅見蕭延意遲疑,便又是推她一把道:“你若不怕翔兒自此孤苦無依,你就留在這送你心上人最後一程。”

看見蕭延意一愣,尚悅對着一邊的惠娥一使眼色道:“還不快點扶着殿下回去。”

蕭延意被惠娥一路攙上了鳳辇回宮,進了殿卻是一刻也坐不住,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在寝殿內走來走去,惠娥忍不住上去勸道:“殿下,不然讓太醫給您開些安神的湯藥來,好好用了睡一覺,您這樣憂心,奴婢擔心您的鳳體……”

蕭延意心中煎熬,正是無處發洩,猛地看見惠娥,滿腔無處可訴的悲怆與憤然,忽地便傾瀉而出,她一把揪住惠娥的腕子,将她扯了個趔趄,厲聲道:“惠娥,你還有臉在我身邊呆着麽?你雖曾是姑母身邊的婢女,但是姑母把你給了我,我便是你的主子,這宮中的規矩你是懂的,跟旁人嚼舌主子的事,該如何處置?你是讓我割了你的舌頭,還是幹脆砍了你的頭?”

惠娥大駭,雖知蕭延意定然是惱了她,但是這位公主性子一向溫和,從不曾與下人為難過分毫,此時瞪着她這副睚眦盡裂的樣子,竟不似她僅僅是傳了幾句話,而是與她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咬牙切齒,她顧不上解釋開脫,只忙不疊地跪下讨饒,可,便是如此,卻依舊攔不住蕭延意的火氣。

蕭延意知道自己是遷怒,如今情形下,她居然毫無辦法,昔日傾心所戀之人,如今或許已是命喪黃泉,她卻是在人前連哭的權利也沒有,這痛,她不知怎麽止住,這火,她不知該對誰發。

其實對尚悅說了心裏話之後,蕭延意本也是輕松了不少,雖然多少有些嗔怪惠娥的多事,但心中對此事并無太介意,這會兒卻是硬要借題發揮,非要把胸中這股子郁郁之氣發将出來不可。

只是,再如何遷怒,又如何發洩,蕭延意畢竟不是狠絕之人,說得出狠話,卻又做不出狠事,眼看惠娥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倒在她腳邊,她咬牙切齒地罵着,卻也不知道該将惠娥如何才好。

內殿裏動靜鬧得大了些,外間自是也聽得見,雖是不知道詳情如何,卻只知道公主在裏邊發了瘋,又聽見惠娥哭着苦苦哀求什麽。

惠娥是宮中老人,本是極會籠絡人心,蕭延意身邊伺候的幾個太監宮女都是與她關系很好,這會兒知道惠娥觸怒了公主,都是有些心驚膽顫,可是他們身份低微,又不敢這風口浪尖地進去勸,有聰明膽大的,便是趕緊去搬救兵,一時間能想到的人,也不過是曾經這殿裏管事的睐月、喚月二人是能與主子們說上話的。

喚月、睐月自從惠娥來了之後,便被遣到了外間伺候,而魏不争回來之後,又被臨時調去照顧魏不争,一個小內監一路小跑着便到了魏不争處,找睐月她們想辦法。

睐月與喚月之前與蕭延意曾有過芥蒂,雖不知道蕭延意為何同惠娥鬧了起來,可也怕自己管不了這事,但見小內監一臉驚慌的樣子,便也只好去禀明魏不争。

魏不争聽了,眉頭微蹙了下,說道:“這惠娥是尚悅娘娘以前的侍女,她的事,還是該讓娘娘去說情才好。”

小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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