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9)

在這。”

蕭延意看着畫,點頭,也要笑,卻忽然覺得這畫似是哪裏有些古怪。

她蹙眉望了會兒,疑惑地對尚悅道:“姑母,這是淑母妃麽?您看落款,作畫的時候,是宏景四十六年,淑母妃比伯钺還長上幾歲,那時應該已經有二十五六了,哪是畫上女子這豆蔻梢頭的年歲。”

尚悅接了畫,不在意地笑笑,“那是你父皇心裏,淑妃嫂子永遠是二八妙齡……”她話說了一半,卻又忽然打住,說道:“好像還真不是,淑妃右頰上有顆痣,正在眼角下邊,那會兒她聖寵之時,有人還诟病說,那是顆淚痣,不吉祥的,這人卻是沒有……”

蕭延意也把頭湊過來,倆人一起端詳着畫中人,“您仔細瞧,這人眉眼的确是像淑母妃,但神态動作卻并不像呢,淑妃端莊持重,哪有過這麽活潑跳脫的樣子。”

之前的事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糾結不下,此刻這二人看着畫,心中都隐隐好像覺出些什麽關鍵之處,一時間,倒忘了眼下的危機,忙不疊又去找其餘的畫卷。

畫中都是那個女子,七八分像淑妃,卻又有幾分不似。話中的她,時而舞步翩跹,時而笑靥燦然,其中還有一張竟是縱馬馳騁之時,側身回眸的英姿,那淑妃深宮女子,幾時有過這樣策馬揚鞭的時候?尚悅與蕭延意越看心中越疑惑。

蕭延意一張張翻看着,舉起其中一幅畫忽然說道:“姑母,您看這父皇的題字,‘四十五年寒冬初見卿,天寒地凍間,卻心中蓬勃。一眼便生憐惜,便生愛慕,曾言定不負卿,然終是辜負,終生抱憾!’姑母,父皇與她宏景四十五年冬天才初見,淑母妃可是三十七年就入宮了啊。”

尚悅也仔細去看那字,看完,猛地擡頭與蕭延意對視,“難道這女子就是翔兒的生母?”

蕭延意咬唇,回頭緊張地看了眼蕭續邦,見他睡的格外沉,回首,面上竟有了幾分喜色,“姑母,我覺得也極有可能,若真如此,有一件事倒是說通了。”

“何事?”

“翔兒與伯钺那幾分的相似之處啊,這女子與淑妃容顏類似,淑妃可是伯钺嫡親的姐姐,如此這麽算,那翔兒像伯钺又有什麽可奇怪的?”

尚悅愣怔了下,露出絲好笑的神情,“芫芫,你腦筋轉的倒快,一下子想到那去了……看來,這翔兒與伯钺相像的事,可真是你的心病了。”

蕭延意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垂頭,去卷手中的畫軸,忙又岔開話題道:“姑母,一下子說遠了呢。咱們還說眼前的事吧。”

尚悅也是回了神,趕緊點頭道:“對,眼下的事才最重要,芫芫還是聽姑母的勸,讓姑母出去吧。”

經過剛才那出一打岔,蕭延意不知怎麽,心裏忽然覺得一松,神智也更清明了起來,一邊收拾着畫軸放回箱子,一邊思考着說道:“姑母,我覺得若是此刻非要選信誰,我倒是寧願相信羽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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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一來,從這密室的位置跟密室裏的東西來看,這地方定然是父皇的地方,父皇這麽寵我信我,卻都從沒與我說過此處,可羽哨卻知道,由此可見,這羽哨一定是父皇極為信賴的人。伯钺可能信錯了人,父皇亦可能信錯了人,但是二人同時信錯一人,卻是概率低了些,從這點上說,羽哨便比楊重威可信。二來,羽哨在我身邊有一段日子了,其餘羽哨的暗衛,我也安排着護衛翔兒和後宮的關鍵之處,只是此刻被派出去找伯钺了。他們就在我身邊,我以前沒有刻意設防過,若是想害了誰,簡直易如反掌,宣王或是其他哪位王叔要反,羽哨是他們的人,只需加害或者控制了我們,以後的事就好辦的多,跟本不用大費周章地弄出今天這一出來。所以,此時,他應該是護我們,而不是害我們。”

尚悅想了下,似乎也覺有幾分道理,便是緩緩點頭,然後道:“好,便是算我們暫且安全,難道就真的在這裏等伯钺救?若伯钺自己都是自顧不暇怎麽辦呢?”

作者有話要說:妞們,節日快樂啊喂~~

102公主還朝

裏間屋的門打開,羽哨領着小內監走了出來,對着蕭延意與尚悅說道:“殿下,微臣去查看過了,可以飲用的水足以支持數日,但是這裏太久沒人打理,食物卻是大都不能用了。屬下想,等夜再深些,看看能不能出去,找些食物帶進來。”

蕭延意想了下說:“若是能得機會悄悄出去,我與你一起。”

尚悅聽了這話,趕緊攔道:“那怎麽行?他們此次無論目的為何,能殺進宮來,定是沖着你來的,你若是出去被他們擒了,還能有得了好?”

“姑母,可是咱們不能只在這裏空等,若是伯钺不能來救,那我總要出去找援兵,否則,困在這裏,即便是他們找不到咱,咱們又能支持多久?”

“那便按我說的,我出去就好。”

“姑母,您出去一樣有被他們捉住的危險,結果都是一樣,可是若是沒捉住,您只能去找姑丈來救咱們,姑丈也是一國之君,有錫萊要顧着,沒道理讓他為了咱們大宏的的事,千裏奔襲,損兵折将。可我出去的話,無論是淮陽還是江南營都是能調得動的,他們是我大宏的将士,本該維護我大宏的皇權,這才是名正言順。”

尚悅皺了下眉頭,斜睨了眼羽哨說道:“那……那你既說羽哨信得過,讓他去請援兵就好,又何必自己去涉險,他一身的功夫不是更容易逃出去送信?”

“可是,羽哨之前是父皇安排的暗衛,跟在我身邊當差也沒幾日,朝中都沒幾個認識他的,這麽大的事讓他去,怎麽能指望着将軍們能認識他,信任他?我雖然未必認識那幾位将軍,但是他們卻該是認識我的,我出去後,若有機會找到兵符最好,若是沒有,我親自去了,便是費些口舌,講明現在的事,也由不得他們不信。所以,姑母,您就在這裏幫我照顧好翔兒,不用管其他,這個險我怕是必須要去冒的。”

尚悅焦慮地踱着步子,嘴裏絮絮念叨:“可你萬一是被他們抓了呢?又怎麽是好?”

“姑母,退一萬步說,他們真的是抓了我,也未必就會立即對我動手,畢竟翔兒才是皇上,他們一日找不到皇上,殺了我又能如何?”

尚悅見跟蕭延意說不通,回頭又去問羽哨,“你若是帶着公主出去,有幾分把握護公主周全?”

羽哨遲疑了下說道:“微臣只有五分把握。”

“五分?!”尚悅氣急敗壞喊道,“那不行,芫芫你不能去。”

“姑母,一半一半而已,我又說了,即便是被擒,也并不一定就是死路,便是淮陽與江南大營都不知道京裏的事,不會發兵來救,至彥與封将軍了結了華南的事,這麽久等不到我的消息,怕也是會知道京裏出了亂子,立即趕回來的,我也不過是想多尋幾分生機,并非是要自尋死路啊。”

尚悅還是猶豫不決,蕭延意卻已經堅定地說道:“姑母,他們在我殿裏找不到人,不會想到咱們還會在這殿裏的密室,必然會在宮裏其他地方到處去搜,一會兒天再黑些,我換了小內監的衣裳出去,不一定就能有人注意到。我知道一條小路能溜到最偏僻的一處宮牆,我小時候偷偷跑出去,時常會從那裏翻牆出去,從未被發現過。所以,我倒是有幾成把握都逃得走,您也別太擔心。”

尚悅也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有搖頭嘆息,不再說話。

小內監從裏間屋裏取了水,燒水烹茶,伺候着兩位公主喝茶,羽哨則是一直貼着最外側的牆壁,聽外間的動靜。

“這茶倒是不錯,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還沒有走味,父皇這裏看來還真是沒少藏好東西呢。”蕭延意故作輕松地呷着茶說道。

尚悅卻有些心不在焉,無心品茶,只皺眉沉思着。

蕭延意便又說道:“姑母,要說此事也是有趣,那時我記得我騙宣王幾個說,不殺呼延烈是因為他知道父皇的密室所在,密室中珍寶無數。不成想,父皇還真就有這麽間密室,還真就藏了寶貝呢。”

尚悅卻是只顧嘆氣,“藏了寶貝管什麽,若是這裏藏了條出宮的路,才是好呢。”

蕭延意聽了直笑:“姑母,父皇幹什麽要修一條出宮的暗道啊,他這個密室,估計不過就是圖個清靜,能自己在這裏寫詩、作畫罷了。”

“嗯,堂堂一個帝王,把自己藏在密室裏畫一個女子,像什麽樣。”尚悅心緒不寧,不禁有些遷怒道。

“姑母……您怎麽這麽說父皇……”蕭延意趕緊攔道。

“是是,不說他,他要沒這麽個地方,咱們如今還沒處藏身了呢。”尚悅嘆了聲,無奈道。

姑侄倆正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羽哨忽然回頭道:“殿下,外邊的人似乎都撤了,再等片刻,咱們出去,您先去換了衣裳吧。”

小內監早就是脫下了外衫,舉着在一邊等着,蕭延意接過來,走去裏間換衣服,裏間屋裏果然存了不少的寶貝,蕭延意也沒工夫多看,換了衣裳便走到了羽哨跟前。

羽哨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遞給小內監,然後說道:“我先把咱們這裏的燈熄了,再開門,省的有光亮引人注意,等一會兒這門關上,你們再點上燭燈。“說完,便呼呼幾口,吹熄了燃着的燈,室內頓時一片漆黑。蕭延意才勉強安定下來的心,随着黑暗突至,又揪緊了起來,一雙手下意識便抓住了羽哨的衣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機關輕輕轉動,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外間燈光昏暗着,見不到一個人影,但是卻能清晰聽見,殿外就有人聲喧嘩,似乎正是在到處搜着他們。

蕭延意屏息,跟着羽哨一點點往外蹭,走到門邊,羽哨對她輕輕擺了擺手,自己先行出去,外間幾聲悶響後,他折回頭,便又帶着她繼續往外走。

地上有躺着幾個人,有的身上有傷,有的沒有,有人穿着大內侍衛的衣服,有人穿着京衛軍的盔甲,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了。

空氣裏淡淡的血腥味道,讓蕭延意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起來,尤其是又看着匍匐一地士兵,不知生死,之前在密室中,好不容易恢複的鎮定一下子就去了多半,整個人都緊張得顫栗了起來。

邁出殿門,羽哨拉着蕭延意迅速躲進一處暗影裏,見蕭延意似乎是有些難于舉步,便在她耳邊輕聲道:“殿下,微臣得罪了。”便一手攬住她的腰身,抱住她,施展輕功,輕巧地在樹影裏穿梭起來。

蕭延意抓緊了羽哨的衣襟,找回幾分平靜,悄聲道:“沿着西邊的路一直,在小花園邊上有條小徑,穿過桂花林,有一處最僻靜的宮牆,咱們從那裏出去。”

羽哨點頭,又問了句:“殿下不去拿兵符了麽?”

蕭延意遲疑了下,“兵符在皇上的寝殿裏,那裏還能進得去?”

“恐是有些難了,那殿下先出去等我,我看看有沒有機會拿到兵符。”

皇宮四下裏不少正在搜索的京衛軍,但是京衛軍畢竟從沒進過皇宮,路不熟悉,這麽大地方,總有疏漏,羽哨與蕭延意兩個卻是對皇宮極為熟悉,羽哨的輕功又好,帶着蕭延意閃轉騰挪,直到上了那條小徑也沒人發現,而眼前的地方愈發的荒僻,竟是再看不到搜索的人。

蕭延意緊繃的心,終于松了松。

到了宮牆跟前,羽哨放下了蕭延意,說道:“殿下自己躲好,臣先回去找兵符,無論找不找的到,一刻鐘之後都會回來,這裏他們一時半刻搜不到,殿下只要不亂走就好。”

蕭延意點了點頭,便躲在了宮牆的暗影裏。

這裏幾乎是皇宮的死角,蕭延意小時候在宮裏玩,不知怎麽就摸到了這裏,第一次溜出宮去,就是從這裏翻的牆。蕭延意想起那時的情形,心裏的緊張便又淡了些。

她深吸了口氣,緩解着心中的壓抑與緊繃,鼻畔隐隐地飄進了幾分桂花的甜香,蕭延意心裏一動,不自禁地往外垮了幾步。

不遠處就是那片桂花林,蕭延意下意識地想着,那棵刻着阿玦名字的樹,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呢?此時周圍一片安寂,蕭延意便大着膽子又走出幾步,貼着樹影的邊,一棵棵地找過去。

明澈月光下,那個“玦”字猛地映入了眼簾。猝不及防間,蕭延意忽然就淚眼朦胧了起來。

她伸手摩挲上那個字,心中一時間酸澀難當,那曾經刻意壓抑下去的悲傷,幾乎就要徹底泛濫開來。

他就那麽倉促地走了,自己想起他之後,甚至還沒同他好好地說過一句話呢。而他走了,她也沒有幾分多餘的精力來憑吊過他。此次再一出宮,不知還有幾分把握能平安回來。她甚至不知道他葬在了哪裏,從此或許便再連憑吊的機會也沒有。

“阿玦啊,若是我敗了……也許……也許,就要去陪你了呢。”蕭延意喃喃道。

蕭延意雖是一半的心神不在,但是另一半卻依舊有着本能的警惕,這時聽見似乎有一陣人聲和腳步接近,她趕緊扭身,往暗處躲去,但又不敢動作太大弄出聲響,隐在暗處便再不敢動彈。

果然,不一會兒,一隊京衛軍搜了過來。

“這裏靜得跟鬧鬼似的,他們不會來這吧?”一個衛兵說道。

“越是靜,才越有可能藏人,搜的仔細些,楊将軍說了,誰捉到了人,賞千金,封萬戶侯呢。”

蕭延意屏息躲着,一動也不敢動,心卻似擂鼓般跳着。

這夥人果然搜的極細,蕭延意眼見一雙靴子已經邁進了她的視線,幾乎要按捺不住地尖叫出聲時,一個黑影突然襲來,她只覺眼前血光一閃,那近身的人便已經倒地,之後腰上一緊,她便被人騰空帶起。

蕭延意腦子一懵,只覺是羽哨回來了,伸手拽了他的衣襟便再不敢松。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其餘搜索的人,“人在這!”有人喊道。

來人抱着蕭延意飛身起來,輕輕把她置于一棵粗壯、結實的樹枝上,貼着她耳際輕道:“抓緊坐穩,一會兒來接你。”說完便又飛身下去。

那熟悉的溫度和聲音,讓蕭延意的心跳一時更亂了節拍,她不敢置信地低頭望去。

月色下,一襲墨色衣衫的魏不争仰頭對她暖暖一笑,看也不看,便利落地一劍揮開兩柄刺來的利刃,再又猛地往後一仰,躲過一劍,神色卻依舊平靜地用口型無聲地對蕭延意說道:“放心,我在……”

103公主還朝

蕭延意心中如波濤翻湧,有千言萬語就在喉邊,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幽靜月色下,有漫天桂花飛落,空氣中滿是暖而甜的氣息,本該是一副安逸恬然的夜景,但眼前卻是一場刀光血影的厮殺。魏不争于重重劍影中以一敵百,雖閃轉騰挪間似還頗有幾分游刃有餘,但蕭延意卻是看得心驚肉跳,哪敢再出丁點的聲音讓魏不争分神。

偏是這時,身後不遠處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聽上去,此次來人絕不止百,蕭延意一時驚得險些抓不牢樹枝,從樹上跌将下去,心幾乎要從胸膛裏蹦出來,但是她驚懼地望着黑壓壓疾奔而來的兵士之後,心卻是驟然一松,領頭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羽哨。

羽哨帶來的士兵總有幾百,他們一加入戰局,這場争鬥,一下子便簡單了許多,不消片刻,便是制服了之前那不過百人的小隊。

魏不争這才斂劍入鞘,縱身一躍,從枝頭上抱起蕭延意,穩穩落下了地面。

蕭延意埋在魏不争的懷裏,眼淚瞬間便不争氣地漫濕了面頰。

“将這裏收拾了,你帶人徹查一遍皇城,別再留下任何禍害,将原京衛軍的人無論降或是未降的先都緝拿看押起來,确認皇城中再無反賊,便将皇上接出密室。”魏不争對羽哨吩咐道,手還不忘輕輕拍撫着蕭延意的背以示安慰。

羽哨領了命,好一陣嘈雜之聲過後,周圍終于靜了下來。

初時,蕭延意因為驚懼,因為激動,甚是因為喜悅,一時只知道在魏不争懷裏哭得不能自已,待到慢慢平靜下來,卻是再不好意思從魏不争懷裏擡頭,當着一衆兵士,她一個堂堂公主,哭得毫無形象可言,怎還好意思面對他們,幹脆便做個徹頭徹尾的鴕鳥,窩在魏不争胸前不再動彈。

魏不争見人都走遠了,才是輕輕拍撫着蕭延意的背,聲音裏藏着絲笑意道:“芫芫這是準備永遠不見人了?”

蕭延意這才赧然地在魏不争懷裏蹭了蹭,把一幹涕淚都擦在了他的衣襟上,然後緩緩擡起了頭。

二人眸光相對,只是靜靜相望無語,半晌才是緩緩笑開。

“你去了哪裏?”蕭延意忍不住就問出了心裏多日來的疑惑和揪心。

“去看了個人……”魏不争略遲疑了下說道:“我日後慢慢細說給你。現在咱們去接了皇上,然後看看如何懲辦這些反賊吧。”

蕭延意點了點頭,本是張口想問,皇城裏此時可是已經徹底的安全了。但話未出口,卻忽然發覺魏不争的面色似是有些不太正常的慘白,她不禁有些擔憂道:“伯钺,你沒事吧?”

魏不争面色平靜,眼中似乎并無任何痛苦之意,見蕭延意問,才是搖着頭,唇角一牽,像要裂開一絲笑容,可那笑容還沒綻開,他眉心一皺,卻是忽然擡手按向心口,猛抽了幾口氣,似是極力壓抑了下,終是忍不住頭一偏,“噗”地一聲,便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蕭延意被吓得手足無措,只知道立即扶住魏不争,拿了衣袖去抹魏不争唇角的血,嘴裏慌亂道:“伯钺,伯钺,你這是怎麽了?”

魏不争說不出話,只能搖頭,黑如點漆的眸子裏,神色有了那麽一刻渙散,轉瞬卻又驟然清明過來,緩了片刻才道:“不妨事,芫芫,只是我內力還沒複原,一時運氣太急,便有些過了力。”

蕭延意怎麽肯信,幾乎是帶着哭腔地說道:“你等我,等我,我馬上去找太醫來給你看。”

魏不争一拉她,搖頭道:“芫芫,我沒事,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呢。晚些,定讓太醫來好好地診治。”他眼神堅決而不容置疑,蕭延意一時也是無法,只好說:“那你等一下,我去讓人擡了步辇來。”

“有你這根拐杖就夠了……”魏不争笑,交了身體小半的分量到蕭延意身上,眼中現出幾分調侃的神情,蕭延意見他還能如此開玩笑,心裏稍稍一松,便是盡職盡責地充當起了拐杖的責任,一手扶住魏不争的腰,一手緊緊挽住他的手臂,與他一起往前殿走去。

魏不争走了幾步,卻是忽然回了下頭,目光在桂花林中輕輕一掃,在某棵桂樹前,稍頓了片刻,神色似乎恍惚了下,便毅然扭回了頭,與蕭延意相互依偎着往前行去。

儀和殿裏此時已是燈火通明,尚悅跟仍有些睡眼惺忪的蕭續邦已坐在了殿上,見是他們來了,眼裏滿是激動,尚悅立即上前道:“伯钺,你這是玩的什麽玄?非到最後一刻,才出現嗎?事先也不知會一聲,真是要急死我與芫芫不成?”

魏不争聽這話,正色垂頭認錯道:“是,确是我思慮不周了。”

蕭延意卻不忍他苛責自己,立即趕着對尚悅解釋:“姑母,伯钺已是為了趕回來,累的脫了力,之前還是嘔了血呢……”

尚悅這才注意到,魏不争的面色的确是極其不好,一下子也忘了嗔怪,着慌道:“之前宮中這一亂,也不知道太醫院的大人們可還在,快是宣來給伯钺看看。”

“不忙,不忙。”魏不争擺手,“咱們先是把眼下的事了結了吧。”

有魏不争在,尚悅與蕭延意似乎便是習慣地聽從了他,哪怕是心中再憂心,卻也只得依了他。

幾人再又坐下,魏不争便讓人帶上了楊重威。

楊重威見到魏不争赫然在座,便已是面如死灰,根本不待魏不争再拿出什麽書信證據,便是渾渾噩噩交代了他與宣王及睿王的勾結。

“若能成事,楊大人便是一品的護國大将軍了,也難為你能如此铤而走險。”魏不争淡淡道,轉而,語氣裏卻又添了幾分傷感,“重威,這些年你屈居封将軍之下,我知你心裏一直不服,論沙場建功,他的确不如你,但是為将者又豈能只有勇武,而無韬略呢?這次,我便想,宣王要想從京中動手,唯你是有可能成為那唯一的缺口,我曾盼着,你不會一時意氣用事鑄成大錯,可你終究還是走了這條路……”

魏不争嘆了聲,言語中也是愈發惋惜,甚至似是還有了幾分自責,“重威,你我也是一同出生入死過的,我與皇上替你求個情,給你家人留條活路……你便也別怪我,明知是條溝,還是看你陷下去了,不曾提醒過你……”

楊重威此時早是涕淚交流,也想不起謝恩,匍匐在殿上,只哭嚎了聲:“将軍,屬下糊塗啊……”便昏死了過去。他被侍衛們架了下去,魏不争又是讓人帶上了另幾個将士,這些人都曾是魏不争麾下,見他此刻高坐大殿,心裏早就涼透,便再沒一個口硬的,不多時便全都簽了供詞押了下去。

魏不争又讓人吩咐下去,讓人連夜去緝拿宣王跟睿王,都安排妥了,這才長舒一口氣,靠回椅背上,對蕭延意道:“宣王他們我已經派人監視着,應該是逃不了。此次一并抓回來,咱們大宏也算是徹底安穩了。”

蕭延意此前一直默默聽着,并不曾多言什麽,這會兒見所有事都安排妥了,便有些猶豫地問道:“伯钺,難道說,你此次原就是故意賣了破綻給宣王,就是為了讓他們起勢?好以此徹底打垮他們,定了他們的罪?”

魏不争點頭道:“他們觊觎皇位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與其等他們暗自安排部署,逐漸有了與朝廷的對抗之勢,再與之抗衡,不如讓他們看到些機會,自己按捺不住,幹脆冒了頭,此時趁機剪除,以絕後患。”

蕭延意吸了口氣,有些惶惑道:“這……豈不是逼反了他們?”

魏不争微垂了眼睑,輕問道:“芫芫是在怪我不該對你的皇叔們如此狠絕?”

蕭延意其時心中正是有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但是魏不争這樣一問,她卻一時倒無法說出口,尚悅見了,便是趕緊打圓場道:“芫芫,伯钺這麽做沒錯?怎麽是咱們逼反了他們,他們若是沒有此心,便是怎麽逼也不會反,正是因為有了此心,才是該早些動手,否則,他們一日不死心,你與翔兒又怎能有得了安生,這些日子的事,你還看不透麽?”

“是。”蕭延意趕緊應道:“我并沒旁的意思,只是……一時間想到,他們亦是父皇血脈至親,此次一來,如何也是不得善終,我蕭氏一脈,便是愈發的人丁稀薄了……”

魏不争掙紮想要笑,卻也只是微微牽動了唇角,有些虛弱道:“芫芫,我知道你心腸好,只是為上位者,有時真容不得這樣多的親情與善心啊……你若怪我替你做主,此次……此次便把我與宣王一起問了罪吧……”

魏不争的臉色愈發的白,連唇上的血色似乎也要褪盡,又說着這樣的話,蕭延意心尖一顫,哪還敢再感懷什麽,趕緊上前握住了魏不争的手說道:“胡說些什麽,我哪裏有絲毫怪你的意思……”可是她話沒說完,魏不争的手一垂,卻是無力地從她掌心中滑了出去,頭一歪,眼睑便輕輕地阖了上。

蕭延意跟尚悅同是驚呼了一聲,大呼小叫地就趕緊讓人去喊太醫,好在太醫們尚在太醫院,雖是驚魂未定,卻并未有什麽損傷,不多時,便被人帶來,幾個人顫巍巍地聚在魏不争的床頭,急忙為魏不争診治。

此時,天已經有了幾分亮色,太醫們會診了小半個時辰,卻依舊還是不敢保證能救活魏不争,他們見蕭延意的臉色,亦不敢宣布不治,只得圍在床前,依舊惶恐地忙碌着。

蕭延意一直站在床頭,默默地凝望着那個不久前還似如天神降臨般救她危難的蓋世英雄,此刻似個布偶般被人擺弄着,心底一片空洞。

她渾身冰冷,心口處痛的幾乎已經有些麻木,昏昏然,只覺空茫而絕望,哪怕是殿外大兵殺進皇宮,她困在密室中時,也從沒有過這麽鋪天蓋地的絕望。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棂中射入,打在了她眼前的地面上,地板反射着白慘慘的光,有些晃眼,她微微閉了下幹澀的眼。再睜開,似是想起了什麽,忽然轉身,往外便走,不過人還沒到門口,卻是看到眼睛紅腫的睐月走到近前,說道:“殿下,魏老夫人在殿外求見。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沒幾章就完結了,完結之後,有另外一個古言文已經起了個頭。

江湖跟宮廷參半的文,現在寫的文案是:

“葉朝朝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很擅長裝傻。

直到她有朝一日認識了齊睿,才恍然,其實她是真的傻。”

我現在很糾結題目啊,我想叫《郎心叵測》,親們覺得好麽?

我是起名無能君啊,妞們給點參謀意見好不?

104公主還朝

蕭延意聽說老夫人來了,立刻便從殿內迎了出去。

魏老夫人在殿外候着,見蕭延意出來,便是要斂衽行禮,蕭延意趕緊上前一步扶住魏母,聲音有些哽塞道:“老夫人,将軍此時還沒醒過來,不過太醫正在醫治,也許……一會兒就能醒來了。”

魏母搖搖頭,“殿下,老身不是來看他的,老身來,只是覺得有些話該說與殿下聽。”

蕭延意微微愣怔了下,原以為魏母前來,定然是因關心魏不争的安危。昨夜魏不争昏倒,尚悅便即刻讓人去通知了将軍府,只怕萬一有個不測,讓母子二人都沒了見最後一面的機會。

不想魏母天才亮便進了宮,卻又并不急着探魏不争。

蕭延意聽說魏母有話要說,便是親自攙着她到了側殿,着人奉了茶之後,便是屏退左右。一夜未眠,又是一刻驚、一刻喜、一刻悲,蕭延意的面色分外憔悴,魏母望着她,眼中有一絲動容,嘆了聲道:“殿下為伯钺的身子如此憂心,老身惶恐,還請殿下保重鳳體……”

蕭延意的鼻子發酸,可是卻不能當着這位老母親的面落淚,便只得強顏歡笑道:“将軍為社稷操勞,累得一身傷病,于公于私,我又怎麽不憂心,夫人,原是我無能,才讓将軍為大宏如此殚精竭慮,但您請放心,無論如何,便是遍尋天下名醫,我也一定要醫好他。”

魏母卻是搖了搖頭,“殿下,伯钺是我的兒,我知道他,所以,自打他跟着他父親上戰場那一天,我便準備有一日或許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結果。起先不是不揪心,不難過,到了今日,我反倒是都看開了,人生一世都是難逃一死,伯钺若能為大宏鞠躬盡瘁,是他的圓滿,也是我魏家的功德。若是僥幸能躲過此劫,那也是陛下跟殿下福蔭庇護,一切由命,倒也不再牽念。”

魏老夫人語氣很平淡,但是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和同樣憔悴的形容,也洩露出她這夜到此時,也必定是未曾合眼。她說得再如何大氣、坦然,魏不争卻終究是她的孩兒,她又怎會不疼?蕭延意便是微微有些詫異,幾牆之隔外就是她命在旦夕的兒子,她卻在這裏與自己說話,如若不是關心魏不争的病情,那此時此刻,還能有多要緊的事呢?

“夫人有什麽事要交代?我一定盡力辦到。”蕭延意揣度着說道。

“殿下,老身一向對朝堂中的事知曉的不多,所以若非是昨日皇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老身也一直不知如今的事,更不知伯钺為了老身的顏面瞞下的這事有這麽嚴重,還請殿下恕罪。”

蕭延意聽得一頭霧水,不禁疑惑道:“不知老夫人所說是何事?”

“伯钺的這事不單是瞞着殿下,其實也是瞞着老身的,只是老身早就知道,卻不想點破罷了。如今看,這是卻不再是我們魏家的私密,還牽扯了皇上,所以老身也就不得不說了。”魏母看着蕭延意愈發迷茫的神色,稍頓了下,便問道:“殿下可知道陛下的生身母親是誰?”

老夫人的話,讓蕭延意心裏一突,“是父皇在宮外認識的女子……”

“她是伯钺的妹妹。”魏母也不賣關子,見蕭延意也說不清,便幹脆道。

“妹妹?!”蕭延意驚道,“伯钺還有妹妹麽?”

魏母嘆了聲,眼神一時悠遠深邃:“人人都知道,我魏家只有二子一女,大兒做了将軍,女兒做了皇妃,小二病弱一直深居簡出。可是,卻并不知道先夫還曾與另一女子有過一個女兒。”

蕭延意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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