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錯誤邂逅

黎望潮晚上去自家公司的連鎖餐廳視察,遇見了女兒的語文老師領着一家子在那兒吃飯。

今年高考,黎夏從雷打不動的年級八十幾名,一考躍進年級第三,總分排進了C市理科前五十。

這個成績對于黎望潮來說,是震驚,是漫長的喜悅和自豪,他這幾天逢人便炫耀。雖然他不認為黎夏能取得這樣驚人的成績與老師們有太大的關系,因為最後一次聯考,黎夏依舊還是八十幾名。但這不妨礙他見了黎夏的老師感覺到親切,高興地讓餐廳主管給這家子免了單。

半頭花白的老教師沒有客氣,這是學生家裏開的餐廳,就當家長請他到家裏吃了頓飯。

黎夏的高考成績同樣震驚了他們這一幫任課老師。老教師謝過之後,真心實意誇贊起黎夏來,誇得黎望潮心裏又是一陣驕傲舒服,見飯桌上有喝空的酒瓶,吩咐主管拿兩瓶珍藏版茅臺來贈送給他們。

現下的老師可不敢收禮,老教師又是個正直的好老師。他把兒子伸過來摸包裝盒的手拍開,把酒還了回去,邊還邊接着恭喜:“黎夏這個成績,國內所有學校都可以試着報。A大影視系,閉着眼睛都能被錄到,沒見過她這麽自信堅定的學生,志願表後面全空着……”

話還沒說完,黎望潮驟然大發雷霆,手邊的昂貴茶杯當即遭了殃,被一把摔在地磚上,“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老教師被突變和巨響吓得心髒一抖:“……”

他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

黎爸如此憤怒,老教師心下很快了然——黎夏這個志願恐怕是自個兒決定的。

他還以為黎夏那麽随性,是父母支持,讓她去讀自己的興趣。現下一看,絕對不是那麽回事兒。

黎望潮很快向目瞪口呆的這一家子人表示了歉意,極力忍着怒火跟老教師确認:“您的意思是,她填且僅填了A大影視系?”

點頭,黎夏會馬上挨批,搖頭,她過段時間照樣會挨批。

早晚都會被批,老教師給了肯定的答案。

怒火從黎望潮的鼻子和眼睛裏噴出來,他急匆匆地告了辭,邊走邊點開了和黎夏的聊天記錄。

中午他還在發消息叮囑她:[C大經濟專業,光華管理專業都很好,最喜歡哪個就把哪個放在第一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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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了一下午,沒時間看手機,現在才看到黎夏根本沒回他,而以往他發過去的每一條信息,她都會回。

這個逆女,是要氣死他!

黎望潮打電話來時,黎夏已經在隔壁A市快活自由了十幾個小時。

手機鈴聲響起前幾秒,她還在一邊哼着“你快樂嗎?我很快樂”,一邊把手上最後一張單牌出下去,清澈漂亮的眼眸裏布滿了得意:“我又要贏了。”

出的是“2點”,沒人要的起。勝局已定。

鈴聲一響,快樂和得意都被大打折扣。黎夏強忍住拒絕的沖動,不情願地按下了接聽鍵。

她老爸估計是想先聽一聽她這邊的動靜來判定她所在的場所。所以電話通了,就只是通了。

黎夏同樣不做聲,見倆“農民”撂牌,她的一對四,也丢了下去。

三個朋友都默契地沒出聲,角落裏那兩個組局開黑的也比較安靜,老爸最多能聽到酒樓底下的江水聲。沉默還在持續的原因只剩下一個,那就是老爸現在正在發大火,一般而言,生氣時老爸最喜歡沉默,沉默的時長與生氣的程度成正比。

黎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為迎接接下來的一場硬仗。

姚蓓蓓和林星津擔心地望着她,賈川在默默洗牌,少年頂着一頭上午剛做的韓式燙發,此時空氣裏浮動着淺淡的染發劑和燙發膏的氣味,混合江水的潮濕與腥鹹,不算好聞,但黎夏就是覺得渾身的毛孔都透着舒爽氣。

黎夏放下杯子,從兩男生身前的桌面上各撕了一張藍色的便利貼。吃了飯,他們無聊地玩起了“賭|博游戲”,一張藍色便利貼代表幫做一件事,她已經贏了三張。

互相沉默了能有半分鐘,對面終于有動靜傳來,她爸的嗓音中氣十足:“在哪呢現在?”

憋了這麽半天就來了這麽一句,這有點兒出乎黎夏的意料,她愣了愣,才淡聲說:“隔壁。”

“別跟我打啞謎,哪個隔壁?”

話才起頭,包間角落裏忽然響起一聲怒吼:“我艹打你媽的電話呢,是不是有病!”

這一吼太過巧合太過不合時宜惹得黎夏震驚地循聲望去,林星津随手抄起沙發上的抱枕扔過去,壓着嗓子說:“這邊打電話呢!你他娘的鬼叫什麽?”

原來是一個男生游戲正玩到關鍵時刻被一通推廣電話給坑死了。

那人趕緊道了歉。

顯然誤會已經造成,黎夏能感覺老爸強壓着的火氣全被剛才那一聲給激了出來:“哪個兔崽子這麽沒教養!”

再怎麽說她也不可能允許別人罵她的父親,黎夏趕緊解釋了句:“不是說您,有人在旁邊玩游戲……”她邊說邊手勢示意姚蓓蓓頂上她的位子,起身走向觀景陽臺。

黎望潮聲音裏依舊含着火:“我不管你現在哪裏,就算是在外星也得給我在明天之內趕回來改志願!當初答應好的報 C 大,臨時變卦是想氣死誰!”

黎夏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您說我怎麽臨時變卦?”

“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臨時變卦!想一出是一出!”黎望潮很憤怒。

“您也知道這是想一出是一出啊?”黎夏語調慢悠悠的。

“黎夏!”她爸吼了一聲。

黎夏還是慢慢地說:“我這都是跟您學的喲。”

黎望潮被氣得不想說話,黎夏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覺得我聽您的安排決定留在C市讀C大已經拿出最大的誠意了,您答應過只要我留在C市就不再幹涉我,可您怎麽轉頭就食言了呢。之前我以為您不讓我出省讀大學只是單純不想我離家太遠,誰知道您打的竟是送我去聯姻的主意。”

她用最平淡的語氣訴說着最大的委屈,她剛知道的時候,是真的很生氣很難受。

“什麽聯姻?爸爸沒這麽打算過。”

到了這個時候,她爸還在否認,還想騙她。

黎夏冷漠地拆穿:“如果我不跑,明天也許就會被您送進江家的大門。”

她爸默了三秒才說:“你從哪聽來的?爸爸只是想讓你和江彥交個朋友。你回來把志願改了,我們還是按之前說的,你想住校不想住家裏我現在也同意了。”

黎夏心裏呵呵一聲,“我和海王可交不了朋友。”

只是交朋友的話,江彥的母親今早見到她會直接喊兒媳婦?若不是今早偶遇了江母,她現在還蒙在鼓裏,有所期待地等着上C大。

黎夏正生着氣,結果她爸關注點偏到外太空,來了一句:“什麽海王?”

“……”

她爸還挺有求知欲的。黎夏搜了搜,照着百度百科念:“海王是指暖昧關系衆多且經常以廣撒網捕魚為中心指導思想撩妹的渣男,與‘中央空調’同義,源于‘本以為游進了哥哥的魚塘,沒想到哥哥是個海王’。”她被哥哥兩個字惡心到了。

黎望潮沉默下去,估計是在消化海王釋義。黎夏斂目望向江對岸的半城燈火,一座座洋房錯落在岸邊,不規則的排列方式,才是她喜歡的。她厭煩C市的規規矩矩和方方正正。就像她被支配的人生一樣。

“江彥不是這種人,你別是自己反悔故意诋毀人家。”

黎望潮一開口就氣得黎夏咬牙。

“你不願意和江彥交朋友可以,只要你把志願改回來,我明天就去江家說清楚。”

沒了江彥,以後還會有陳彥李彥王彥。只要她沒離開,就會一直沒有止境。

黎夏鐵了心:“ 志願已經提交,改不了了。”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六年前那個只看表面的天真小女孩了,她以前是真沒察覺出老爸對她的操控欲也這麽強,被他一句“跟了爸爸,爸爸不會逼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給騙了。

老爸太會僞裝,又在媽媽的反襯下顯得達理開明,她跟了他後他才慢慢顯露出和媽媽一樣有些病态的控制欲。

“你們老師說明天才截止。”

黎夏強調:“我已經确認提交了!”

黎望潮最後一點耐心耗盡,發了飙:“那也得給我回來!就是回來複讀一年也得給我上C大!整日跟着那群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的人厮混能有什麽出息,心都被人給帶飛了。”

朋友被貶低得一無是處,黎夏也有些冒火:“他們再怎麽樣也比江彥那種濫交的髒男人強。有句話您說錯了,我的心,是被您們給逼飛的。我是不會回去的,A大我上定了!”

黎望潮怒不可遏:“那你休想再從我這裏得到一分錢!”

黎夏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聲音忽然就有些疲憊:“放我自由,怎樣都行。”

說完,不等那邊回應,就挂掉了電話。

關了機,黎夏望着江水出神。

小時候,她在有關夢想的作文裏寫:“這輩子的夢想我還沒想好,但下輩子的夢想我早就想好了,下輩子我想成為一只野鳥,或者化作一縷清風,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會每天虔誠地許願,也許就會有來生呢。”

放在那時,離家出走這種離經叛道的事,她連想都不敢想,後來膽子被越逼越大。不僅敢想,還做了。

今天下午車在高速路上逼近最高時速跑的時候,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她能料到老爸會用各種方式威脅她恐吓她,想讓她乖乖回去任他擺布。

雖然事發突然,但采取行動之前她已經想好了退路。至少斷經濟來源這招威脅不到她。

逃跑路上,她粗略算了一下自己的資産。這三年攢下來的各種零用錢壓歲錢獎勵錢加起來有百八十萬,她在C市有一套寫着自己名字的房子,一輛寫着自己名字的車,全賣了,怎麽說也得有個幾百萬。

橫豎餓不死。

還得感謝老爸提前送了她成年禮物。

老爸還有兒子,還有貌美如花的小嬌妻,沒了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江風吹拂少女如海藻般微卷濃密的長發,生氣和煩躁被慢慢吹散。

A大校區就在那堆錯落的江邊小洋房後面,廣闊無比。大學生還沒放假,校園裏到處燈火通明,她看過A大的地圖,哪裏是教學樓、哪裏是宿舍樓她都能一一分辨出,A大的食堂,據說好吃又實惠。

A市南端接壤C市北端,A市是避暑城,連江橫貫東西,江景美不勝收。

幸好啊,還有一座城市,讓她一想起來,就心生歡喜。

看到黎夏嘴角的笑,裏面三個人紛紛放了心,繼續鬥地主,黎夏進門時,正好到了勝負點。

這回姚蓓蓓是地主,她牌技差,手氣還不行,林星津這把牌很好,有兩個炸,輕輕松松贏了。

林星津瞧着黎夏亮麗臉上的惬意,心知她沒太被她爸的電話影響,所以心安理得地從姚蓓蓓面前撕了一張綠色的便利貼,對黎夏說:“夏夏,你輸了。”

“這把不算數!我不太會玩。”姚蓓蓓把便利貼搶了回來,“夏夏親自來才算。”

賈川無視掉姚蓓蓓的反抗,“林星津拿了綠色的,我也想玩綠色的,這樣吧,看在蓓蓓不太會玩的份上,我的就算了,少你們一次罰。”

黎夏沒異議,只說:“等他們這把結束就走吧,找個地方睡覺。”

林星津對他帶來的兩個朋友說: “你們倆打完這一局就退了,一會兒撤。”

“OK。”

黎夏拿起贏來的三張藍色便利貼,先對林星津說:“今天走得太急,什麽都沒顧上。我短期內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你想辦法把我的貓偷出來。”

“你真是給我出了道難題。”林星津笑了笑,“不過我保證把它完好無損地交到你手上。”

“先謝了。”

“客氣了。”

又請賈川幫忙:“請你找人幫我把房和車賣了。我不接受分期,要一次性全款。”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絕對幫你賣個好價錢。畢竟你以後就靠這點錢生計了。”賈川滿口答應,他家做房地産的,買賣房車有的是人脈。

黎夏再次謝過賈川。

“夏夏,你這是打算以後都不回C市了嗎?”姚蓓蓓問。

“沒有啊,等哪天我爸我媽成長了不再想拴着我困着我的時候,我就會回去了。”

姚蓓蓓說:“我有點兒後悔沒報A市的學校了。”

黎夏看着她:“你別傻。A市的藝術院校比不過C市,播音專業更是差遠了。畢業後我大概會定居A市,你以後來這邊工作倒還可以。”

姚蓓蓓點點頭,輕輕嘆了口氣。

正事說完,黎夏看着兩個男生:“你們想玩什麽?說吧。”

他們幫她的忙,她也得遵守游戲規則。

賈川不說,她和他相處沒多久,但林星津和她玩了三年了,她很知道他,腦子裏一堆惡趣味。

看到林星津從包裏摸出一沓小廣告時,黎夏覺得自己真沒冤枉他。她挺吃驚:“你哪來的這麽多東西?”

姚蓓蓓偷偷看小廣告上的字,像個好奇寶寶,三秒鐘臉就紅透了。

提起這個林星津就很無語:“停車的時候有人往我車裏丢的,我他媽真是醉了,那個人什麽眼神,我看上去像是有問題的人?老子正值青春,精力旺盛……”

黎夏不是很好意思聽男生說這個,打斷他:“這裏面不是還有找那啥的嘛,人家也許就是看你開豪車,廣撒網,倒也不必就往那方面想。你就說你想我幹嘛吧?”

林星津被黎夏說得舒坦了一些,頓了頓,一臉壞水道:“一會兒把這東西塞給你出門碰到的第一個人。”

姚蓓蓓細眉頓時擰起,“林星津這種事開不得玩笑哈。萬一夏夏出去碰到的第一個人是猥瑣男怎麽辦?”

“那降低難度,你看着塞,塞給誰都行。”林星津看着黎夏,有些猶豫,“不然戴個帽子帶個口罩,塞完就跑。或者你随便問一個陌生人要樣東西。媽的,說着說着都不像大冒險了。算了,不玩了,沒勁兒。我去陽臺透透氣。”

林星津把自己說無聊了,真就起了身。

林星津這人講義氣做事靠譜,就是總覺得過日子無聊沒勁兒,他被自己樣樣優秀的親哥打壓,在被比較中長大,久而久之養成了這樣一幅自暴自棄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模樣。

黎夏偶爾的時候也會覺得人生沒勁兒透了,不過她今晚找到了樂趣,願意讓林星津也覺得今晚有趣一點兒。

她叫住林星津:“我出去看看。”

林星津回過頭去望着黎夏,她随機摸起一張小廣告,拉開門走了出去。

第一個碰到的人,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

黎夏無語望天,為自己的爛運氣默哀一秒鐘後,果斷選擇尋找下一個目标。

這座江邊酒樓,格調高雅。走廊幽靜,眼尾餘光瞥見盡頭一道高大的背影,她轉眸望去。

這道背影足夠吸睛。

年輕,健康。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白襯衫黑西褲勾勒出完美的身形,目測最少185公分,肩寬腰窄,一雙逆天的大長腿。男人手肘撐住窗框,頭微垂,勁瘦的脊背微微弓出一道慵懶的弧度。

搭配着朦胧的光線,還有點兒勾人心癢。

就這麽幾秒鐘的功夫,她就對他産生了莫大的興趣。

就決定是他了。

太想看看這幅身體的主人有着怎樣的姿容。

朝男人走過去的時候,黎夏感覺自己的心跳莫名有些快,她的小涼鞋踩在鋪着地毯的走廊上,幾乎沒發出聲音。

空氣裏的酒味愈來愈濃,從男人身上傳來,濃烈的酒精味幾乎掩蓋住了那一層幹淨清冽的海鹽薄荷味。

黎夏想:喝多了的男人,塞了東西就跑,應該不會被抓到叭。

身後看熱鬧三人組已準備就緒。

姚蓓蓓扒着門框,兩眼放光,“桃花運?”

林星津面色凝重,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讓黎夏邂逅一個帥氣高大的男性,即使還沒看到臉,那個男人的氣質和身材已經足夠能讓女孩子沉迷尖叫。

“有種拆盲盒的感覺。”賈川說,他被網上段子套路過,“背影殺手”轉身卻是“如花”,差點被吓出心理陰影。

黎夏無暇顧及身後的讨論聲,她邊走邊計算一會兒該怎麽塞怎麽脫身。相距大約三米的時候,對方一改之前的姿态,直起身子轉了身。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他看向她時,眼眸微垂,下沉的視線很有侵略性。

黎夏腦子想着速戰速決,行動卻一點兒也沒跟上。男人絕色的樣貌狠狠驚豔到了她。腦子短路了一瞬,等意識回歸時,已經頓在了原地。

視線牢牢凝固在男人的眼睛上。

他的眉眼好絕,鋒利不失英俊的眉,眼型似桃花,含情脈脈,是溫柔又多情那一款。瞳仁漆黑如黑濯石,因為喝了酒,稍向上翹的眼尾有些泛紅。

他倚靠着牆,就這麽沉靜地望着她,帶着幾分審視。莫名讓她心神一蕩。

把玩打火機的動作慢條斯理,下沉的眼角讓他的清冷氣質裏增添了兩分痞氣。

怎麽會有人,身上兼具幾種截然不同的氣質,關鍵還融合的這麽完美舒服?

黎夏在一片沉寂中伸出爪子,跟人打了個招呼:“hello~”

男人幹燥的薄唇輕啓:“有事?”

黎夏聲控一個,這句微揚的問音低沉慵懶還被酒精浸泡得有些暗啞,完全戳中了她挑剔的耳朵。她從他越皺越深的眉中猜出自己現在肯定一幅花癡樣,遂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斂起臉上過份的表情。

身後幾人“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做任務,黎夏不想敗露自己輕易被美色|誘惑。她一鼓作氣地往前快走了兩步,迅速把小廣告塞到男人手裏,并順手牽走了他手上的打火機。

“……”

愣怔須臾,謝和風垂下視線。手裏的紙片揉作一團。他将其緩緩打開,第一眼,就後悔了。

上面隐約有一個女人的頭像,以及一串聯系方式。至于其他的,他懶得多看。這些內容讓他本就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劇烈的跳了兩下。

他真是喝多了,換作平時,哪會給人這麽戲弄他的機會。

緩緩将視線重新投注在少女臉上時,她在笑。那笑容純粹柔軟,與她的行為天差地別。少女的嗓音也是軟的:“有需要的話可以撥打上面的電話哦,火機借我用用。”

她這是借?土匪一個。

見對方準備開溜,謝和風破天荒地再次開口,這次語速緩慢,幾乎一字一頓:“上門|服務?你的號碼?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

黎夏剛走了一步,聽到這話略吃驚地“啊”了聲,沒想到他會有這樣輕浮的一面。她轉過身,撞進男人依舊清冷的眼裏,某個想象的畫面倏地竄入她的腦海,一邊臉頰發燙,一邊羞怒。一邊避着他的視線,一邊裝淡定說:“不是我的。”她長睫輕閃,一副天真的模樣:“上面有照片叭。”

謝和風沒說話,他就是故意。

眼前這個女孩兒大概是剛高考完,時間點對的上,而且她身上還帶着些許學生氣。

世風日下,她的行為,刷新了他對現在的部分高中生的印象。

高考完出來尋求新鮮與刺激的人比比皆是。

但她選擇的這種形式幼稚而危險,若碰上的是別人,她指不定明天就會出現在社會新聞上。

想到這一層,謝和風臉色冷下來,伸出手,語氣也強硬:“東西還我。”

怎麽忽然辣麽兇?

黎夏沒動,現在還回去多少有點讓她沒面子。

她沒從男人身上聞到一絲煙味,不知道是氣味太雜了她聞不出來還是他根本就不抽。

想了想,她說:“我們今天有人過生日,可是我們都忘記買打火機了,用一下嘛。”看上去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火機,不存在紀念物或者貴重物的情況,可她卻故意問:“這麽緊張,是女朋友送的?”

謝和風沒了耐心,直接上手搶,動作有些粗魯,指甲蹭過她的手心。

黎夏的驚嘆脫口而出:“好燙。”

低頭看了眼手心泛紅的痕跡,他略顯粗糙的指腹擦過她的皮膚,是不正常的溫度。

他好像在發燒。

她還以為他臉上和耳朵上的薄紅是因為喝酒上臉。

打火機的“啪嗒”聲劃破短暫的寂靜,男人點燃了小廣告紙片,把手随意伸到窗外。

黎夏盯着那團飄蕩的火焰,紙片和紙片上的信息被火迅速吞|噬。

灰燼随風飄散。

燒了五秒,他沒有松手。

黎夏臉上出現急色,出聲提醒:“放手,你的手會被燙到的。”

男人依舊面不改色地盯着她。

火苗已經舔|舐到他的手指,黎夏看得心驚,沒想太多就沖過去,想一巴掌拍醒他。

少女臉上的急切看起來挺真摯。

謝和風嘴角蕩起一抹極淺的弧度,擡手輕輕握住女孩兒纖細的手腕,随之松開了另一只手,火苗帶着最後一點殘片滑落,快速消失在暗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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